第十五章 「妳有沒有看到?」敏麗怒不可遏地低声問妹妹。 「什麼?」正在替教士縫新袍子的瓊安抬起頭,但她沒有看到什麼值得姊姊 眼中冒出怒火的事。 「沃夫和他剛剛带走的那个蕩婦,」敏麗咬牙切齒地说. 「他甚至等不及婚 禮結束就公然拈花惹草。」 瓊安不敢置信地凝視她片刻。「妳还無法确定就这样遽下結論──」 「我親眼看到的。」敏麗厲声打斷。「他攔下她談價碼,然後跟她一起离开, 好像看不到我在这里,不知道我在看他。他甚至摟住她的肩膀。」 「那並不代表什麼. 」瓊安提醒她。「他那样做可能出於許多跟妳的想法毫 不相干的理由。」 敏麗哼地一声说:「妳这次不能替他说话了,瓊安。我又不是瞎子。」 「那麼我必須指出,他还沒有跟妳結婚,所以他跟誰一起离开又有什麼差別? 他现在做什麼跟妳沒有關係. 」 「他现在做得出来的事以後也做得出来。如果他现在都能毫不遲疑地这样做, 难道以後就不会把情婦養在我面前吗?」 「敏麗,妳为什麼在乎?妳听起来就像个妒火中燒的女人。妳是吗?」 敏麗吃驚地眨眨眼,但隨即皺起眉頭極力否認. 「我生气不是因为我在乎他 做什麼. 他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但他犯不着做得这么明顯来让周圍的人可憐我, 那样才让我深感不愉快。」 瓊安輕声低笑。「是嫉妒沒錯,否則妳会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在進一步对我 大發牢騷之前,先好好想一想妳为什麼嫉妒。」 「我说了我沒有!」 瓊安只是敷衍了事地点点頭. 「算了,我不再知道我为什麼要跟妳談任何事。」敏麗气憤地抱怨。「妳認 定愛情会奇蹟似地在我的婚姻中出现,連明擺在眼前的事妳也看不見。」 「而妳一想要抗拒到底,不拿大錘敲妳的頭,妳不会承認沃夫不像妳原先想 的那样令人憎惡。」 「我现在就可以承認那一点. 」敏麗咕噥。 「妳说什麼?」瓊安得意地笑道。 敏麗紅着臉回嘴:「我还沒有看到最壞的一面並不表示那一面不会在婚後出 现. 」 瓊安收起笑容,關心地说:「敏麗,妳必須停止担心。会發生的事就会發生。 只要妳敞开心胸,放輕腳步,結果说不定会令妳驚喜。男人是可以塑造的。沃夫 那些仍然令妳不喜歡的地方,妳可以改變它们。千萬別忘了这一点. 」 敏麗思索片刻後转移話題说:「妳应该去當修道院院長. 妳在引導、鼓勵和 教誨人时是那麼沈着自信,那種能力令人欽佩。」 瓊安紅着臉承認:「我不是沒有想过. 」 「真的?」 瓊安难为情地点頭. 「真的,在威廉死後。」 「後来为什麼沒有?」 「雖然我當时和现在都还不想再婚,但我真的喜歡婚姻生活。我知道我的感 觉可能不会永远像现在这样。」 瓊安难得一次只为自己说话。但敏麗明白妹妹的意思。人生会變,感觉会變。 今日令她討厭的事物,明年说不定会觉得可以忍受,甚至喜歡. 反之亦然。明天 她说不定会憎惡她今日熱愛的事物。 她明白感觉会因許多原因而徹底改變,但也有可能一直不變。除了目前的感 觉,人的觀点还能奠基於什麼之上?假设或希望那些感觉終究会改變並不能真的 使它们改變。 她还在为剛才看到的事生气,但沒有再说什麼,而是让瓊安继续縫紉. 就她 而言,她更加相信她和沃夫永远也处不来。现在她更看出那对他来说毫無差別. 他有其他的管道可以滿足他的需要。他剛才就證明给她看了,而且是故意的。 如果他真的等不及兩天後和她結婚,他大可以挑其他的女仆. 那些女人都不 太可能拒绝他,只因为他是伯爵之子。她们許多人都比那个蕩婦漂亮,而且一定 乾淨許多。 如果他跟別的女人一起走出去,敏麗或許不会怎麼样。即使勾肩搭背也可能 只是意味着他对某个多年舊識的友好表示。她不会注意到,她不会在意。 但他偏偏要挑那个毫不掩飾她賣淫身分的女人。除了證明给敏麗看他可以那 样做,而她拿他莫可奈何以外,他那样做还会有什麼用意? 奈杰在婚禮前夕抵達雪佛堡时大家都感到十分驚喜,尤其是不再期待他会来 的敏麗。他解釋自己姍姍来遲是因为生病了。他的蒼白和消瘦證明他沒有说謊. 敏麗不得不承認她誤会了父親,以为他不打算出席只是为了不想听到她现在 对沃夫的看法。事实正好相反,那晚他们一有機会獨处,他問她的第一件事就是 那个。 她和瓊安提早送他回房就寢,打發他的侍从离开以便親自服侍他。他的身體 尚未完全康復,其实是不適合旅行的。那一点顯而易見。但他还是来了。 敏麗为此而更加愛他,但她也把他責備了一番。瓊安和蓋義也沒放过他。可 憐的爸爸在飽受責備後滿肚子委屈,但现在他只是累了。但他叫她多待一会兒, 瓊安在向他道晚安後先行离开. 「妳对沃夫做了什麼決定?別否認了,他是个理想的丈夫人選,对不对?」 她不想说实話令父親煩惱。不是因为他的身體尚未痊癒,而是因为那样对她 沒有好处。即使婚約到这时还能解除,沃夫的恐嚇仍然会使她不敢嫁给別人。 所以她只是说:「还可以啦!」 奈杰聞言大笑,顯然很高兴他是对的。她觉得沒有必要多做解釋。至少有人 对她的婚事感到滿意。 「紧张吗?」他接着問。 「只有一点. 」 其实她紧张得整天都吃不下東西。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在紧张什麼. 洞房花燭 夜?还是終於將完全受沃夫控制? 「这是难免的。」他说,輕拍她的手鼓勵她。「妳的肩膀怎麼样了?」 「什麼?哦,那个。一点小傷,早就忘了。」 「就算还在痛,妳也不会告訴我,对不对?」 她咧嘴而笑。「可能不会。」 他輕声低笑。「就像妳母親一样,總是不想让我担心她。」 「真希望我能認識她深一点,久一点──」她突然住口,接着長嘆一声。「 对不起。我知道想到她的死仍然令你傷心。」 他只是淡然一笑,但眼中仍然流露出傷痛。「我也希望妳認識她深一点,更 希望她能認識妳久一点. 她会非常以妳为傲,女兒。」 熱淚湧上她的眼眶。「不,她不会。她会跟你一样以我为恥──」 「快別说了!天啊,我对妳做了什麼?千萬別以为我沒有以妳为傲,敏麗。 妳几乎在各方面都像極了妳的母親. 她的倔強、任性和剛烈绝不亞於妳,儘管如 此,我依然愛她。有些女人天生下来就不一样,但她们未必都明白或嘗试做自己。 妳和妳的母親注定要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沃夫在習慣之後就会欣赏珍惜。我就 知道我不会要妳母親變成別的样子。」 那番話令她感動,但她不完全相信。她如何能相信?因为他经常責罵她,悲 嘆她的行为,甚至说她丟他的臉。 「如果你觉得我像她一样天生不同,那麼你为什麼要約束我的獨立自主?」 他嘆口气。「在妳小的时候,妳必須知道那種不同。妳必須了解將来有些不 夠寬容的人不会接受妳为自己选择的路,为了避免给自己惹来麻煩,妳应该學会 如何適应那種狀況. 妳的母親知道何时该有風度地让步,同样的,她也知道何时 不需要。我原本希望至少能教会妳拿捏其中的分寸,但是」他沒有说完,一臉的 侷促不安。 她微笑着说:「但我學不会。」 「妳不是學不会,而是不肯學. 妳对於自知能夠做到的事情具有強烈的慾望 去做, 但那些事情之中有些並不適合妳做。但妳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去做,而且譴責 任何反对的意見。」 「那样錯了吗?」 「當然沒有。錯在「譴責」那部分,和不接受有些事情就是不適合妳做,因 而需要有所妥協,至少有所克制。妳知不知道我会縫紉?」 她眨眨眼,然後輕声低笑。「那是什麼詭計吗?」 「不,我真的会縫紉,敏麗。我觉得那能让我放鬆。我喜愛縫紉. 即使是用 这雙粗糙的老手,我还是能縫得比一些女人更好。」 她再度眨眼。「你不是在说笑?」 他搖頭. 「妳母親的許多衣服都是我做的,但除了我们兩个以外沒有其他人 知道。我只在我们的臥室里私下做。我绝不会在人人都看得到我在做什麼的大廳 里做。为什麼?跟妳剛才發笑的理由相同。那不是妳認为一个老戰士会做的事, 除非沒有其他人幫他做,即使如此,他也只会縫補自己的衣服,而不是替女人做 衣服。那会招来刻薄的批評 和竊笑,很可能还会使他淪为笑柄。」 敏麗点点頭,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偽善,确切点说,自我中心。她總是抱怨 这世界有多麼不公平,她不能做所有她想做的事,因为那些事之中有許多都屬於 绝对的男性領域,不容卑微無能的女人僭越。她从来沒有想到男人也可能面对相 同的限制。 「真可恨,我们必須改變和妥協,只因为其他人不願意接受有些人是不同的。 必須偷偷摸摸地做你喜歡做的事不会令你忿懣不已吗?」 「不会,私下做不会使樂趣減少,卻可以避免受到嘲弄。我知道妳喜歡做的 事不是那麼容易隱藏。我不是说我们遭遇的困难相同,但多少有点相似。这时就 需要妥協了。如果妳能接受有些时候可以做妳喜歡做的事,而不是隨时都可以, 我想妳会快樂許多,敏麗。」 「我想我終於明白这一点了,諷刺的是,那竟然是因为看到另一个和我相似 的女孩做这種妥協卻仍然能享受某些有限制的自由。自从来到这里以後,我並不 是真的那麼在意穿这些累贅的衣裳。事实上,我是不想看到安妮夫人对我樂意暫 时放棄的男孩裝扮皺眉頭. 我越来越喜歡她,不願意令她失望。」 他露齒而笑。「妳無法想像我有多麼渴望听到妳──」 「少来,我可沒说我徹底改过自新了。」她咕噥道。 他格格輕笑。她回以微笑,感激他使她暫时忘記明天和婚禮. X X X X X 敏麗的結婚禮服是瓊安一个人親手縫製的。華麗的綠絲絨禮服上綴有寶石和 複雜的金線刺繡,搭配上綠絲絨的斗篷、金色的絲綢底袍和沈甸甸的金鍊腰带, 整套禮服的重量几乎和敏麗一样重,所以她並不期待穿它们。但她绝不会告訴花 了那麼多心血縫製它们的妹妹。 但在家臣女眷来幫忙更衣前不久,小廝送来另一件禮服。「令尊送的禮物。」 敏麗打开包裝,看到一件銀色禮服。它柔滑如絲緞,輕如鵝毛,在晨光中閃 着奇特的光澤。她見过那塊布料,知道它是父親从聖地带回来的寶物。如此美麗 非凡的布料其实不需要其他的裝飾,但禮服領口縫綴了兩排小粒珍珠。白色絲綢 底袍織有銀線使它同样閃閃發亮。 瓊安當然很失望。「我不明白爸爸为什麼要叫人替妳縫製这件禮服,他应该 知道我绝不会让妳穿着綁腿出现在妳的婚禮上。何況它太薄了,不適合在冬天穿。」 「只要加上一件厚斗篷就可以。」敏麗指出,然後敬畏地低声说:「不要笑, 但我認为它是爸爸親手縫製的。」 瓊安懷疑地看她一眼。「我一定是听錯了。」 「妳沒有听錯. 昨晚爸爸告訴我他喜歡縫紉时,我对他说了類似的話。他甚 至承認以前常替我们的母親縫製衣服。」 「现在我知道妳是在开玩笑了。」瓊安说. 「我很高兴妳不再那麼紧张,有 心情开玩笑了,但是──」 「看着我。」敏麗插嘴。「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我真的認为这件禮服是 他縫製的。看看它的縫線。除了妳以外,登博堡有誰能把針線?a href=mailto : 用得如此靈巧?他又能放心地把这塊珍藏多年的布料交给誰来縫製?」> 用得如 此靈巧?他又能放心地把这塊珍藏多年的布料交给誰来縫製?」 瓊安拿起禮服一角仔細端詳。「沒有,至少登博堡沒有那種人。但他有可能 是找登博堡以外的人做的。那些都不重要。妳还是得穿这件禮服,因为这是他送 妳的禮物。」 敏麗輕声低笑。「看来妳耳濡目染到不少我的固執。我又不是沒有很多機会 穿妳替我做的这件禮服。这些宋家人经常招待皇親国戚。」 那似乎令瓊安感到滿意,她开玩笑地用手指戳她的肋骨。「我还是認为妳会 在前往教堂的途中凍死。」 敏麗微笑。「不,妳不会让我凍死的。我相信妳会強迫我穿上妳最厚的斗篷。」 瓊安点頭. 「对,那件銀狐毛鑲边的雙層白絲絨斗篷再合適不过. 」 短暫地放鬆心情後,敏麗很快地恢復原有的紧张,很快地着裝完畢前往教堂, 很快地和宋沃夫結了婚。 焦慮不安的她对那天沒有太多的記憶,因为她担心害怕的一切都在那天实现 . 列隊前往教堂的缓慢行進、冗長的彌撒、教士的吟誦,沒有一样能被她清楚地 記得。連婚禮後在大廳持續到夜晚的喜宴都只不过是一團模糊的喧鬧狂歡. 羞煞 人的鬧洞房儀式後,房里終於只剩下她和新郎。 「我有沒有告訴妳妳今天有多美?」沃夫問她。 整天只听到模糊不清的嘈雜声後,那是敏麗第一句真正听清楚的話。「我不 記得有。」 「事实上,我是在开玩笑,因为我一定告訴妳了至少五、六次。」沃夫说. 「妳真的不記得了吗?」 「當然記得,我也是在开玩笑。」敏麗撒謊道,忍不住納悶在她毫無記憶的 过去几个小时里他还对她说过什麼話。 她發现自己有点醉醺醺的,但不記得她有喝酒。雖然酒精使人放鬆,但突然 意識到一整天就在她恍恍惚惚中过去还是令人窘迫。發现自己和丈夫一絲不掛地 躺在床上。猜 忖──天啊,她連圓房都不記得了吗?他们已经圓过房了吗?最後她希望自 己能继续恍惚就好了。 「我们:做完了吗?」她問。 他大笑。她皺眉,心想自己的問題合情又合理。 「我發现我想等妳酒醒,但也發现我無法再等下去,因为我好像已经等了一 輩子。真叫人左右为难,妳说是不是?」 「不,在我看来很容易決定。」她点个頭以驶簥調. 「你等吧!」 他格格輕笑。她再度皺眉。到底什麼事让他觉得如此好笑? 不幸的是,隨着意識一起清醒的是她对他所有的感觉,包括不久前他和那个 妓女惹她生的气。她突然又怒不可遏,要不是不願蓋在身上的被單滑落,她会立 刻离开床鋪。 他注意到她的改變,忍不住大声嘆气。「妳又怎麼了?」 她不願他知道她受不了他碰那个女人或任何女人,於是惡声惡气地说:「你 和那个妓女上过床後有沒有把身體徹底洗乾淨?」 他一臉的大惑不解。「什麼妓女?」 「多到让你記不得了吗?」她咆哮。「前兩天跟你一起离开大廳的那个。」 他茫然地凝視她片刻,然後笑了出来。「妳以为我跟她上过床?」他再度放 声大笑。 敏麗这次知道他在笑什麼. 就像瓊安警告的一样,那天她顯然是遽下錯誤結 論,他觉得那很可笑。 儘管难堪,她还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那麼你为什麼跟她一起离开?」 「也許是想查明她的身分和那天为什麼在準備餐桌,因为她不是雪佛堡的仆 人,不应该在大廳里做那些事。」 「她不是賓客的隨从?」 「不是,她編了一个藉口搪塞母親,母親起了疑心而叫我盤問她,敏麗。母 親担心那个女人圖謀不軌,确切点说,想要加害於妳。」 天啊,他的理由竟然跟她有關?但她又想起一件事。「查明真相需要摟她的 肩膀吗?」 他聳聳肩。「我要带她离开大廳时感觉到她的不安。我不想让她突然跑掉, 但她还是在我们抵達擁擠的堡場时跑掉了,之後再也找不到她的蹤影。逃跑證明 她确实圖謀不軌。我已经下令留意她,所以她不太可能再度嘗试。」 「如果她既不是雪佛堡的仆人又不是賓客的隨从,那麼她是怎麼進入城堡的?」 「她自称是一位村民的表妹。他答应说她是親戚来交換她的服務,但他不打 算支持那个謊言,除了对他的鄰居以外。我一去問他,他就招出了真相。」 对於这件事她沒有其他的問題要問,只觉得冤枉了他很过意不去。她应该道 歉,而且準備道歉,但他还有話要说. 「我可以容許妳發脾气和使性子,但不是在这里. 」他告訴她。 「使性子?」她咬牙切齒道。 「隨便妳想把妳的無理取鬧叫做什麼,但不准妳把它带到我们的床上来。在 这里妳只会有美好的感受,只会想着要如何取悅我。同样的,我也只会想着要如 何带给妳最大的歡愉。妳可以同意那一点吗?在回答前別忘了我隨时可以禁止妳 生气。」 她不敢置信地看他一眼。「你不可能控制別人的怒气。」 「沒錯,但我可以使妳不敢亂發脾气。」 「你想要用揍的?」 「不,但妳每次生气地对我大呼小叫就得在閣樓待一段时間. 我相信假以时 日,妳就只会对我輕声細語和滿面笑容。事实上,这个主意还真不錯. 」 他听起来真的像在开玩笑,但是老天,他在说的是不时把她關起来。她不能 冒那个險. 「我同意。」她咕噥道。 「妳说什麼?」 「我说我同意你的条件!」她惡声惡气地说. 「嗯,那妳打算从什麼时候开始?」 她面紅耳赤地閉上眼睛不去看他的微笑。她不得不做出不合情理的妥協,他 卻觉得被她逗得很樂。真是不公平。結婚不到一天,他已经在顯示他对她的新權 威了。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