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睡梦中清醒时,已是午后。 才睁眼,就见他头戴着耳机麦克风,坐在窗户边敲打电脑,一边轻声说话。 她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醒悟到他正在工作,虽然在台湾时有见过 他打雷脑,但次数却很少,她本来还以为像他这种富家少爷就算真的有个工作、 有个职称也只是挂名而已,但听他现在交代的那些事情,显然并非如此。 平常看他总是嘻皮笑脸的,像个长不大的男孩,虽得看到他如此沉稳的模样。 懒洋洋的打了个小呵欠,她蜷缩在床上,安静的瞧着眼前的男人。 说真的,他那样坐在窗边,活像是杂志里的广告。 这男人真是漂亮得不像话,她知道他见过许多世界级的模特儿及女明星,很 虽想像他竟会对她感兴趣,但他似乎的确是喜欢她…… 可能是新鲜吧?他大概一辈子没和她这种小老百姓相处过。 宁宁一扯嘴角,自嘲的笑着。 反正她又没打算嫁他,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照他昨晚的表现 看来,至少她不觉得自己吃亏了。 粉脸微微泛红,她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观察起这房间。 夜里没注意看,现在一瞧,她才发现他房里全是同一系列的白色古典家具, 从桌倚、书柜、窗帘、床,一片纯白。 屋顶上的玻璃已经合了起来,上层的屋顶也已关上,遮住了阳光,难怪她不 觉得刺眼。房间的左方有着玻璃柜,里头放着七八支望远镜,在地上那台最大的 望远镜被移回墙角。玻璃柜旁有扇没合上的拉门,门里隐约可以看见里头半开放 式的壁橱挂着一排男装。 突然间,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眯眼一看,才发现男装旁似乎挂着很眼熟 的女装,她的。 她猛地坐起身,抓着丝被遮住前胸,侧身往那门里探看,果然见到自己应该 还在饭店行李箱中的衣物全被挂了上去,她甚至瞄到自己另外一双鞋。 “醒了?”眼角瞥见动静,霍克抬起头,见她坐在床边,停下手边工作,挂 了电话,摘下耳机麦克风,走到床边坐下,微笑轻抚她的脸,“饿不饿?要不要 我叫人弄些吃的上来?” “我的东西为什么在这?”她红了脸,瞧着他俊美的脸,奇怪自己在害羞什 么,该做的都做了,可他一靠近,却还是让她心跳加快。 “我让人拿了过来。”他轻扯嘴角,解释道:“老头子今早上心脏病发,白 云及时救了他,借了你的衣服跟去医院,她要我转告你浴巾是不错的代替品,不 过我怕一个早上让查德看见两个穿着浴巾的美女在屋子里转,会让他老人家刺激 太大,所以才要人把你们的行李送来。” “你帮我们退了房?”她轻蹙眉头。 “对。”他笑着道:“照现在这情况看来,你们住这里比较方便。” 宁宁瞧着他无辜的笑脸,本来有些气他的自作主张,但他说得没错,看这情 况,白云的确是会到这里来住,加上她自己现在又和这家伙在一起,白云的事情 显然还没处理完,暂时住在这里显然比较实际。 “多少钱?我补给你。”她边说边抓着丝被爬下床要去拿钱包。 霍克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捞了回来,语音带笑的道:“不用。” “为什么?”她吓了一跳,身上的丝被差点掉了,两手忙紧紧抓着。 “因为那家饭店是我的。”他笑着轻咬了她柔嫩的裸肩一口。 她呆了一下,转头瞪着他看了三秒吧,然后才反应过来,一脸狐疑的问: “你是STAR的老板?那个在全球有一百零七间连锁饭店的老板?” “一百零八。”他挑眉更正,“年初时在苏格兰新开了一家。” “你开玩笑?”她一脸不信。 “不是。”他抵着她的额头,笑着说。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他,最 后她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你饭店的早餐难吃毙了。” “我知道。”他苦笑,亲了她的红唇一下。“你说过了,我也吃了,我会叫 他们改进的。” 他一亲她,害她脸又红了,忍不住开口损他,掩饰羞窘。“那么难吃的早餐 怎么还有办法开那么多家?” “因为床好睡?”他挑眉,脸上笑容暧昧。 宁宁面红耳赤的瞪他一眼。 “你不同意?早餐我是吃了,床倒是没睡过。”他舔吻着她的耳垂,笑着提 议道:“也许我们该找一天亲自去试试。” “我睡过了。”她用手肘往后一顶,趁他松手时挣脱他的怀抱,抓着丝被跑 进他的更衣室,拉上门前满脸通红的回头哼声道:“要试你自己去试!” 看着拉上的门,霍克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真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连肩膀、 胸前和她没遮好的裸背都会泛红,看起来真可爱,和她平常冷漠的表情简直就是 差了十万八千里。 ***** 换好了衣服,才走出更衣室,她就看见霍克站在门边等着。 “饿了吧?”他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带她到另一间和他卧室相连的起居 室,那儿的摆设和他卧室是同一套的白色家具,白色的沙发、白色的钟、白色的 椅子,桌脚有雕花的古董桌也是白色的,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 “你喂猪啊。”她好笑的看着满满一桌的食物。 “我很饿啊。”他替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你刚没吃吗?”她有些讶异的看着走到她对面坐下的他,这家伙不是早起 床了。 “在忙。”他牵扯嘴角,吃起沙拉。“上次休息了一个多月,积了一些工作, 这次如果不是老头子生日,我人还在拉斯维加斯。” 提到他父亲,倒让宁宁想起他刚说老巴特今早心脏病—— 奇怪,那这家伙怎么还在这? 宁率一瞪眼,停下刀叉,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口道:“霍克?” “嗯?”他抬眼,冲着她笑。 “你刚不是说你父亲心脏病发?” 他停子-秒,才应了一声:“嗯。” 她看着他,无法不注意到他脸上笑容仍在,眼底笑意却消失无踪。 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欧阳宁宁不要多管闲事—— 那些不要多管闲事的警告又在脑海里声声作响,她低头重新吃起沙拉,可这 回却无法忽视心中那股冲动,明知道这样做很不智,她还是再度停下进食的动作, 抬起头来,看着他开口:“你不去看你父亲行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吃着沙拉。 她忍了半晌,才又开口:“霍克?” 他一僵,然后才道:“亚历士在那,有情况他会打电话回来。” “可是你不打算去看他?” “对。” “为什么?” “我不认为他会想要有人去探病。”他唇角微扬,语音却有着压抑的紧绷。 她看着他握着刀叉的指节泛白,却还是无法遏止问话出口:“怎么说?” “记不记得我的车祸?”他抬起头来,一派轻松优闲地看着她,自嘲的笑着, “我在医院住了半年,他一次都没来看过,从一开始到最后,一次都没有。老头 子认为巴特家的人是铁打的,跌倒了就要自己站起来,就算我去了,他也不会高 兴。” 他脸上挂着微笑,语调轻松,蓝眸却一片冰冷。 她震慑的看着他,哑口无言,只觉得像是被人当胸戳了一刀。 好痛。 走开!别管闲事!别救我!你们不知道吗?我是多余的!没有人要我!他根 本不要我!老头子不会感激你们的!滚啊—— 眼前一片模糊,恍惚中,仿彿看见一位金发蓝眼的少年躺在病床上愤恨的挣 扎、嘶吼…… 他的恶梦。 早知道就不该追问,她却硬要问,结果他说出来的,却让她明白到另一件事。 “车祸……不是意外……对不对?”她看着他,脸色发白的低喃着,“你… …” 他脸一白,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得到结论,只能开口道:“那 次是意外。” “那次?”她失声开口:“还有其他次?!” 霍克一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本以为他会否认,他却沉默。宁宁轻抽口气,他沉默是什么意思?那次是意 外,其 刀叉跌落餐桌,她无法置信的瞪着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嘿,只是青少年的反抗期,事情没你想像那么严重,我已经释怀了。”他 回过神来,再度牵扯嘴角,隔桌握住她的手,表情又回复一派的轻松。“你看,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她不信。 他要是好好的,怎么还会作恶梦?他要是释怀了,又怎么会不愿意去医院看 他父亲? 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好假。 “那真的是意外,你想太多了。”霍克叉了一粒小番茄,倾身凑到她嘴边, 调侃道:“吃吧,再不吃你就要瘦成皮包骨了。” 她还是只能无言以对。 心好痛、手在抖,忽然间,她发现自己太过在乎这个男人。 说实在话,这根本不干她的事,她根本不该在乎这个,她根本不该管人家的 闲事,她只是个过客,不该涉入太多。 这样做,很危险,会让她越来越在乎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晕眩想吐,她几乎是有些惊慌的想抽回手,但看着他虚 假的笑容,她还是张嘴吃掉番茄,重新拿起刀叉进食。 只是个短暂的恋情,她不需要知道太多…… ***** 喷泉、泳池、网球场,车库、温室、健身房。 巴特豪宅怎么看,都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除了最前面这栋主要的白色建筑,后面还有三栋屋子,和前面这栋大宅成 “山”字排列,房子与房子间,有玫瑰拱廊连结,除了大门前的喷泉,这些中庭 里也有喷泉,泉水旁有着白色的希腊美女雕象,或站或跪或躺卧着,手里捧着的 花瓶流出潺潺清水。 屋子的前方是花园,屋子的后方是温室花房,周围是修整好的草皮,然后是 森林,跟着才是那远处低矮的山和在相反方向的蓝色大海。 他们甚至有独栋的佣人房,在整个建筑群的左手边。 查德是管家,普欧是大厨,另外还有一个园丁,一个司机,门口的几个警卫 以及十个左右训练良好的男女佣人。 巴特家的佣人训练良好,他们多数的时间都很安静、动作迅速,有时候她总 觉得他们像机械人-样,用相当有效率的方式整理房间、送上餐点。 这些人全部在查德的指挥下行动。 查德是个谨言慎行的老总管,做事总是一板一眼,不过他从来没对地特异的 行为举止说过什么,包括发现地拿着素描本坐在大厅楼梯上,仰头素描墙边石柱 上头的天使雕刻时,他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依然镇定如常。 大厨普欧总是笑咪咪的,一头花白的头发,和红润的脸颊,颇像和蔼可亲的 邻家老爷爷,他煮的食物美味可口,几天下来,她甚至开始吃起他煮的美式早餐, 她知道寇子为此感激不已,因为她不再在一大清早跑去打扰他们的床上运动。 奇怪的是,普欧是厨子,查德是管家,两位老人家的身材却完全不符其职业 形象,普欧瘦得像竹竿,查德却圆得像茶壶,一定有很多人常把他们两人的职称 搞错。 白云和寇天昂去医院当老巴特的看护,霍克一天里有十个小时在处理公事, 她因为无聊,总是带着他的望远镜在屋子四处乱逛或找地方素描,可今天她才在 大门口的树荫下坐好,画没多久,眼角就察觉有东西在探头探脑。 她微侧着头,看见两个男孩蹲坐在草地上,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用一模 一样的黑眸,好奇的盯着她看。 “你是谁?”左边那个用英文开口问。 “欧阳宁宁。”她说,想起霍克提过他三哥亚历士有一对双胞胎儿子。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右边那个则对她手上的东西有兴趣。 “炭笔。”因为这宅第太大,她又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所以几乎没见 过霍克的其他兄弟,没想到会先见到这两个小的。 “你在做什么?”左边的伸长了脖子,右边的也是。 “画房子。”见他们俩一脸好奇,她将素描本转给他们看。 “哇——”两个男孩一见到纸上的喷泉和大宅,便同时向前倾,跪坐在草地 上,一同发出赞叹声。 唉,她就是对漂亮的脸孔没辙。 看着他们天真可爱的小脸,她唇角微扬,“要不要试试看?” 男孩们瞪大了眼,似乎一时间无法决定。 她翻页撕下两张图画纸,打开放在一旁的盒子找出两支炭笔递给他们,“喏。” 左边的男孩兴奋的欲接下,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收手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 的兄弟。 右边的男孩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我不会。” “随便画什么都可以的。”她微微一笑,然后将素描本放在地上,翻到空白 页,拿着炭笔在上头画了一个圆形,下面再画了五根线,组合成人的躯干和手脚, 再补上闪闪发亮的简单大眼和鼻子,然后在他旁边又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他 们手牵手在一起,然后又补上一个较大的人,有着长长的头发。 “这是我。”她指着有头发的,然后再指着那两个手牵手的,笑看着他们说: “这是谁?” “提尔。” “奈特。” 两个男孩露出笑脸,异口同声。 她再将图画纸递给他们,这回两人都伸手接下了,虽然后来炭笔粉将他们漂 亮的衣服弄脏了,男孩们却不介意,仍是趴在草地上,画得很专心。 她则忍不住画起他们两个。 所以当一双脚出现在地面前时,她真的吓了一跳,猛地抬首,就看见霍克子 里提着竹篮,脚边跟着一只巨大的黑色杜宾犬,一脸无奈好笑。“我似乎每天都 得绕屋子一圈,才能找到你在哪。” 听到他的声音,两个男孩抬起头,然后兴奋的冲上来抱住他。“霍克叔叔!” “嗨,提尔、奈特。”他差点被他们扑倒,笑着揉揉他们俩的头。“你们今 天不用上课吗?” “不用。”两个男孩一个摇头开口,另一个补充说:“我们在放暑假。” 对喔,他都忘了。 他一扯嘴角,在草地上坐下,打开竹篮。“那正好,看看我带了什么,我们 来野餐吧。” 篮子里,摆满了三明治和面包、果酱,还有一瓶葡萄酒和两个杯子。 提尔和奈特欢呼一声,伸手就要去拿吃的。 “嘿,等等。”宁宁开口阻止,两个男孩停下动作,正当霍克奇怪她要做什 么时,她已掏出湿纸巾,帮他们擦去手指上的黑色炭粉。 坐在一旁看着她仔细温柔的擦着两个男孩的手和脸,胸臆间突然有一种奇异 的感受,暖洋洋的、难以解释的感觉在胸口扩散着,他几乎有些失神着迷的看着 她,不自觉的微笑着。 “好了。”她说,一抬首却看见他专注的视线和他嘴角那神秘的微笑,心跳 不觉怦然。 两个男孩得到许可,一人拿着一份三明治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和那只 看起来有些凶恶的杜宾犬玩耍。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窘迫的掉开视线,然后注意到篮子里没有其他饮料, 才想提醒他,就看见普欧远远的走了过来,手里提着另一个竹篮,他把东西放下 来,看着他们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这只竹篮里,除了食物还有柳橙汁和可乐。 霍克拿了两瓶可乐给男孩们,然后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他们哪一个是提尔?哪一个是奈特?”咬着面包,她背靠在树干上,好奇 的看着那对边吃东西还有办法边和大狗玩的兄弟问。 “你问倒我了。”他笑着承认,“我只知道他们个性有差,比较安静沉稳的 是奈特,活泼好动的是提尔。” 现在她晓得他为什么认不出来了,因为那两个孩子现在看起来一样的活泼。 “你今天画了什么?”他替她倒了杯葡萄酒,递给她。 “房子和人。”她轻描淡写的说。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这男人即 使再忙,也坚持每餐都要和她一起吃饭,不管她在屋子里哪个角落,只要到了用 餐时间,他总是会找到她,和她一起用餐。 每天吃饭时,他总是会问她画了什么,她起初不认为他真的在乎,他却总是 会翻看她的素描本,而且看得津津有味。 眼看他边吃着面包又翻起她的素描本,她忍不住开口:“都是你从小看到大 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他微侧着头,瞧着她,唇角轻扬,“你和我用不同的眼光看世界。” 她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我从来不曾注意到大厅天花板上的彩绘或墙柱上竟然有天使雕像,也从来 不曾注意到电梯门上有着郁金香的雕花,我甚至不晓得中庭那些希腊侍女每一尊 都有着不同的姿势和表情。”他好玩的说:“虽然我几乎在晨光室吃了一辈子的 早餐,却不知道原来晨光室的彩色玻璃窗上竟然还镶嵌着圣母玛莉亚。”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是海边的夕阳,或是阳光洒落的森林小径,或是停在窗台边休息的海鸥。” 他伸手抹去她唇边的果酱,然后舔去它,笑着说:“没看你的素描之前,我甚至 没注意到自己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 她掉开视线,无法克制的红了脸,淡淡道:“它们本来就在,我只是画出来 而已。” 知道她不好意思,他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是吃着乎里的面包。 阳光穿林透叶,风吹过,带来海的味道。 提尔和奈特不知何时吃完了三明治,和狗儿一起在草地上打滚追跑,宁宁有 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手里的面包,思绪有些闪神。 男人、孩子、狗,她知道如果不知情的人看了这一幕,定会误以为他们是甜 蜜的家庭吧? 她并不怎么讨厌这种让人心安的感觉,只可惜狗不是她的、孩子不是她的, 甚至身旁这个男人,也一样不是她的。 自嘲的牵动嘴角,她认命的继续吃着面包,游走的思绪却忍不住又回到身旁 这家伙的身上。 瞥了他一眼,他仍在翻看她的素描本。 和他上床,并没有减轻她对他的迷恋,她本来以为之后会好—点,谁晓得到 现在看到他还是会心跳加快,他只要靠太近,她就会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对她 的影响,有增无减,她对他的热情和渴望也是。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让她困扰的是,她一天比一天在意他那天说的 话,也越来越想知道关于他恶梦的真相,她想了解关于他的一切…… 这真是糟糕。 好奇心是会杀死猫的,她晓得,却无法遏止。 那天之后,她没有再开口提过他父亲,他也没有。 风再起,林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不知道为什么,烦闷又上心头…… ***** “霍克,进军亚洲不是儿戏,其他人都回来了,你才是老板,我不是,至少 你人得在场,这场会才开得下去,你听到了没有?我知道你父亲有心脏病,你可 以开完会后再回去,不会花掉你多少时间的。” 听着路克快抓狂的低咆,霍克嘴角微扬,“知道了,我今晚就回去。” 没料到他这次会那么干脆,电话那头的路克一阵沉默,才道:“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霍克微微一笑,按掉了通话键。 其实他早就打算抽空回去一趟处理事情,拉斯维加斯和洛杉矶距离不算远, 坐飞机很快就到了,加上老头子有寇哥和白云顾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拿起电话打内线分机通知查德,然后才起身下楼去找宁宁。 谁知道才下楼,他一眼就见到席拉,霍克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逃走,却在下 一秒看见了宁宁,立刻改变主意匆匆走了过去。 该死,这老太婆是怎么知道宁宁在这的? “嗨,席拉阿姨,今天怎么有空来?”他笑着伸手拥抱她。 “哎呀,我刚好路过,想说顺便过来看看那老头子死了没。”席拉娇笑出声, 也热情的伸手回抱他,却在他耳边低声咬牙道:“死小子,你好样的,以为把人 藏起来我就没辙了吗?” “老头子没那么简单挂掉的。”霍克俊脸笑容依旧,也压低了声音道:“您 误会了,我怎敢将人藏起来,只是老头子心脏病发,她才陪着嫂子一起住进来的。” 席拉轻哼了一声,对他的借口嗤之以鼻。 她瞪了这浑小子一眼,转身面对宁宁时,立刻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 “没事是最好。对了,我刚和甜心聊到洁西的服装秀,她对那挺感兴趣的呢,对 不,亲爱的?” “嗯。”宁宁坐在沙发边,捧着茶杯,忍住抖掉浑身鸡皮疙瘩的冲动,强扯 嘴角回以微笑;基本上,她还挺喜欢这位美女阿姨的,要是她别老是满口甜心、 亲爱的那就更好了。 霍克眼角一抽,僵笑道:“是吗?” “说到这个,甜心,洁西的工作室就在洛杉矶,你——哎呀——”席拉才走 到宁宁旁边坐下,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惊呼出声,只见桌上的茶壶翻倒一地,茶 水溅湿了席拉白色的裙摆。 “糟糕,抱歉,我一时没放好。”霍克手里端着一杯茶,满脸无辜的说。 “香奈儿?!天啊,我的香奈儿!”眼见自己才刚买的裙子多了一块茶黄色 的污渍,席拉倒抽口气,瞬间变脸,几近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你这臭小子, 我要宰了你!” 她这边才在尖叫,霍克却早已拉着宁宁,动作迅速的退到门口,还不忘回头 笑着道:“嘿,我说了很抱歉的。” “小心。”一只花瓶迎空袭来,宁宁用力一拉,刚刚好将他拉退一步,救了 他的脑袋。 “你是我的天使。”霍克笑着亲了她粉唇一下,才带着她一起落跑。 ***** “霍克,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他笑笑的说,眼也不眨一下,只是拉着她穿过玫瑰花廊。 他一定是故意的。 看他一脸得意,宁宁只觉得他像个刚恶作剧完的男孩。 前几天,老巴特从医院搬回来养病,她本来有些担心,但他却表现得相当正 常,虽然在面对他父亲时,她总觉得他的笑容很假,气氛有些僵硬,但几乎只要 老巴特在的地方,气氛都一直很僵,所以久了她也习惯了。 老巴特回来的第三天,她才在陪白云一起进他房里时,被介绍过一次,老家 伙只当她是白云的朋友,一样没给好脸色看,她自己对他也没好感,所以后来除 非必要,她是能闪就闪,反正她又不嫁进巴特家,也用不着去讨好他。 这种龟毛的角色,留给白云去应付就行了,她可没那种耐性和他耗。 所以后来,她除了吃饭时间,几乎不会遇见老家伙,而吃饭时,白云和寇子 都在,老家伙忙着和白云斗法都来不及了,也没时间注意其他,她和霍克落得轻 松,通常是坐到桌尾左,对长桌另一方的争执和咆哮只当是在看八点档。 不过这家子男人也真的很怪,老巴特和他这些儿子的感情显然非常不好,但 自从他回来养病之后,每人晚餐时间,那些男人就会全部出现在餐桌上,不过除 非必要,红发的蓝斯和满身肌肉的亚当通常都不开口,而亚历士和他的双胞胎儿 子则是标准的缓冲器,每次老巴特要发火时,亚历士和双胞胎就会出来打圆场。 她问过霍克,为什么他们全都会到场,他只说是老头子几年前定的规矩。 霍克突然停了下来,宁宁差点撞到他身上。 “怎么了?”她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白云和寇子坐在中庭里的椅子上, 寇子头往后仰,一手揽着白云肩头,白云的脑袋则是靠在他肩上,两个人眼睛都 是闭着的。 “他们……”她瞪大了眼,只觉得想笑。 “睡着了。”霍克笑着轻声说,牵着她走了过去。 他们果然是睡着了,她甚至能听到寇子轻微的打呼声。 这两个人显然是累坏了,才会在这边就睡了起来,她知道白云整天忙着照顾 老巴特,寇子则每天忙着照顾白云,偏偏那老家伙不领情,把事情搞得像打仗似 的,所以才会把他们两个累成这样。 “可怜的家伙。”他同情的开口。 “是挺可怜的。”她点头同意。 “龟毛。”他咕哝。 “心软。”她接口。 “爱当好人。”他批评。 “爱管闲事。”她抱怨。 “老爱把事情往身上扛。”他受不了的再说。 “好像自己是万能的一样。”她一样有话说。 两人互看一眼,静默两秒,然后同时笑了出来,跟着又警觉到会吵醒他们, 双双止住笑,匆匆离开现场。 到了安全距离后,宁宁一脸无奈的笑着说:“这两个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是啊,应该要立法保护这种几近绝种的动物。”霍克牵着她,点头同意。 她看了他一眼,“你真的很喜欢寇子,对吧?” 他一阵沉默,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好半晌才闷哼应了一声,耳根子却有些红。 发现他竟然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她咬着下唇忍住笑,视线往下移到他包覆住 她小手的大手,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莫名的好。 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她跟着停下,然后才发现他们来到车库前面,她认得其 中几辆跑车的厂牌,每辆都贵得要命。 “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你们家的人很浪费钱。”她在被他塞入其中一辆黑 色跑车时,忍不住咕哝抱怨。“这种东西又贵坐起来又不舒服,真不懂制造的人 和买的人在想些什么。” “速度。”他咧嘴—笑,将车开出车库。 “霍克?”看着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她有些疑惑的问。 “嗯?” “我们现在到底要上哪里?” “我有东西想给你看。”他回头冲着她笑。 “很远吗?”她可是只穿着家居休闲服就被他拉了出来。 “不会。” “喔。”她往后靠向椅背,可没有多久,当她发现他竟然一路将车开到机场 时,她可没那么轻松了。 “喂,你不是说没有很远吗?” “是啊。”他笑着说,然后将车停好,牵着满腹疑窦的宁宁下车,快步走进 机场里。 她一路被他拉着走,匆匆经过了几道门和一些机场人员,在她还没有搞清楚 状况的时候,她已经又被塞进了一辆机场里专用的车子里,来到一架私人飞机前 面。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瞪着那架上头漆着巴特字样的私人飞机, 她不敢相信的开口说。 “NO. ”他说,然后完全不给她抗议的机会,就牵着她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时,她皱眉试着再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他一脸神秘的笑着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