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日,蔡邕被王允请到了家中,王允在后面的一个厅堂里备下了酒席。人寒暄 之后落座,王允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不招呼不许上来,王允又亲自端起酒海,往 蔡邕面前觥中斟酒,蔡邕出王允是有话要说。王允道:“伯喈是何等聪明人啊! 还用问吗?下官自然是有事儿与兄台商议。来,先干了这一觥。“二人互敬, 一饮而尽。 王允一杯酒下肚,便开门见山道:“蔡大人,我王某明人不做暗事,在您的面 前我就直来直去。” 他先问蔡邕对他与董卓攀亲一事的看法,蔡邕也知这顿是鸿门宴了,他看了一 眼王允道:“既然王大人动问,在下也就直言了。” 我曾经以为王大人是个酒色之徒,不胜其职,现在看来伯喈差矣。 大人有眼力!在风尘之中,救出一个褒姒、妲已,非有异常之眼力,岂能为之? 如无此风尘女子,又怎能左右得了董卓、吕布?王大人确实是高人。 王允为蔡邕续上酒,冲蔡邕一笑:“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蔡中郎啊!好,今 天话既然说到了这儿,我也就把话挑明了吧,今天请蔡大人来,是想请蔡大人一同 共襄义举的。” 蔡邕眯着眼睛,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王大人不妨说给在下听听。” “好。”王允放下酒觥,严肃了起来:“蔡大人,我先问一句,董卓与王莽有 何比较?” “半斤与八两耳。”“痛快。往下就好说了。”王允接着说道:“想董卓虽然 没有称帝,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如此霸道,全赖外有雄兵,内有吕布,无人 敢有二言。眼看汉家天下,竟然快成他董氏玩物,所以有志之士,无不欲食其肉、 寝其皮。难道蔡大人不见人心乎?” 蔡邕拈须答道:“人心是一回事儿,事实是一回事儿。皇帝不还是姓刘吗?” 王允不料蔡邕如此迂腐:“蔡大人胡涂啊!董卓拿着刘氏皇上,就差没有给他 铺床端尿壶了,难道这刘氏皇上不是形同虚设吗? 蔡邕还是不同意王允的看法,认为皇权天赋,并不因年龄大小而有所轻重,也 不因有人觊觎而有所动摇。作为臣子,只要忠心王事便了,除非有皇上诏命,其余 职责以外之事,都不该是臣子所为。 王允反问:“你以为在董卓刀下苟延残喘的一个儿皇帝会有真正的诏命下颁吗?” 蔡邕道:“即使如此,也不能成为任何人在职责之外任意行动的一个借口,人 有九等,鱼龙混杂,如果都藉一口实而干预国事,天下岂不乱了?再说,逢此乱世, 国家多难,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俄殍遍野,百废待兴,人心思定。应该说,有一个 稳定的局面,让百姓们休养生息,是当务之大急,权柄归谁,在百姓来说,又有什 么重要?” 王允又问:“如蔡大人所言,那么袁本初、曹孟德之流,以清君侧、讨逆贼之 名而起义军,应属什么行为?” 蔡邕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无圣上密旨,自然是乱臣贼子。谁会知道现在皇上 幼冲、不能亲政的情况下,除了一个董卓,会不会上来一个袁卓、曹卓?” 王允拍案:“那么蔡大人勾结曹操,许以女儿,明食汉粟,暗结乱臣,居心叵 测,你该当何罪?” 没想到王允在这里下套儿呢,蔡邕大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寻思有顷,强做 正色:“不错,在下是将女儿托付于曹操,如此而已,并无预政事之举。” “好个并无干预政事之举。”王允冷笑:“依蔡大人刚才所言,袁本初、曹孟 德之流乃乱臣贼子,自然应该人人得而诛之,为何还要暗自交结?是不是蔡大人要 预留后路,好在逆贼们一旦得势之后有一席之地呢?” 蔡邕也不想再辩,只是再次重申将文姬许配给曹操,不过想让女儿在风波中有 一安身的舟车而已,便不再说话。 王允思忖了片刻,笑笑,想缓解一下紧张的空气:“蔡大人不必害怕。人各有 志,下官也不便勉强。可是今天这一番交谈,不会有第三者知道吧?” 蔡邕正色道:“私室闲聊,并无定论,岂有对外人言之理。”王允也知道这话 问得有些多余,他很清楚蔡邕乃一介鸿儒,决不肯干这阳奉阴违的小人之事,况且 蔡邕也不是那多事的人。“好,有蔡大人这句话,我王某就放心了,至于蔡大人和 曹孟德的交往嘛,是你们以前的私事,再说以我现在的心情,与本初、孟德如出一 辙,自然不会加害于蔡大人。只要蔡大人在董贼面前不多嘴,自然不会有麻烦。” 嘴上这样说,王允心里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蔡邕起身告辞:“我的观点已经明确,希望王大人能以国事为重,替皇上和万 民着想,功莫大焉。” 却说貂婵自从跟了董卓之后,仍对吕布念念不忘,一有机会。 二人便眉来眼去,并未断了干系。一天晚上,吕布身穿黑色夜行衣,头戴面罩, 来到了骊坞的墙外。看看四周没有人,便轻轻一跳,上了郦坞的高墙,见几个巡逻 的士兵走过后,他轻轻地跳下墙,轻车熟路,朝里面摸去。 貂婵正在骊坞内宫对窗幽坐,见吕布突然闪进屋,貂婵大惊,刚要惊叫,吕布 一把拉下了面罩:“貂婵姑娘,是我!”见是他,貂婵并不意外,赶紧跑过去关上 房门,回身扑在了吕布的怀里:“你怎么才来啊?想得奴家好苦!”吕布并不答话, 搂住貂婵就吻,同时抱起貂婵来到床边,一下子就把貂婵按倒在床上。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侍卫高叫:“太尉驾到——”二人一惊,吕布从貂 婵身上跳起来,想往外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貂婵的脸也吓绿了,手忙脚乱地把 吕布塞到了榻后的帐幔后面。 董卓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爱姬啊,怎么听见我来了,也不来迎接啊?哎, 你怎么弄得花容不整,面色惨白,莫不是……” 貂婵赶紧将手按住太阳穴,眉头紧蹩做痛苦状:“哎哟,老爷你可来了,贱妾 刚才突然头痛,十分难受,故而随便地躺在床上。不是贱妾想怠慢老爷,实在是我 头疼欲裂啊。” 董卓上来搂住貂婵,坐在榻上:“你突然头疼,这是为何?我叫太医来为你看 看?” 貂婵强笑道:“不用了,因为明天是父亲的忌日,可能贱妾思虑过度,故而有 此小恙,见到老爷,心里高兴,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董卓听了哈哈大笑:“好好,这话我爱听,来来,上床上床,让老夫为你放松 放松,自然无事儿了。” 貂婵便来到梳妆台前卸装,她从铜镜里看见榻后的吕布正伸头伸脑地往外瞧, 赶紧吹灭了台前的宫灯。董卓在床上这边等得好生难受,一个劲儿催她。貂婵给吕 布做着手势,让他伺机逃跑,然后自己褪去外衣,只留亵衣,来到床前,拉上了帘 子。董卓纳闷儿:“爱姬,刚才吹了灯是怕看,现在拉上帘子做甚?” 貂蝉道:“我今天身上不爽,怕再受凉,故而将帘子挂上。老爷将就吧。”董 卓只好将就了,把貂婵拉到了怀里。 吕布听见二人入港,便趴在地上,蹑手蹑脚地从榻前爬了出去,董卓到底是武 将出身,忙乱之中仍十分地机警,他听见似有动静:“这屋子里是什么声音?”貂 婵忙胡诌道:“是老爷喘息之声。”董卓也道是自己上了年纪,便又专心致志起来。 吕布轻轻地拉开门,董卓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好,肯定是有人。”吕布急中 生智,捏着鼻子学起了猫叫。貂婵忙搂住董卓按倒在床上:“老爷,是只偷腥的狸 猫,不要去管它,只管我们的事嘛!” “好好,只管我们的事儿。”二人继续。吕布这才悄悄钻出了貂婵的闺房,长 长地出了一口气。 吕布正往后走,突然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卫兵大叫一声:“有刺客!”说罢 便围上来打了起来。董卓听见外面喊,把貂婵推到一边,一边穿衣服,一边抄家伙, 对貂婵说:“爱姬莫动,老夫出去看看。” 吕布不敢恋战,轻松地打倒了几个士兵,一个旱地拔葱,跳上了房顶,一下子 就不见了。董卓持短戟在手,带了一队士兵赶来:“贱人何在?”一个侍卫从地上 爬起来:“回太尉的话,刺客武艺高强,被他跳上房顶跑掉了。” 董卓看看地上躺着的几个士兵,哼了一声:“一群吃货!你们要严加守卫,如 果再出了事儿,我要了你们的命!” 次日清晨,董卓准备上朝,出了大门,看见在轿前侍立的吕布,就招了一下手, 吕布迟疑了一下,走了过来:“义父,有何吩咐?” 董卓道:“昨晚上有刺客,差点儿出了事儿。”吕布故做惊讶: “义父怎么 不招呼孩儿?” 董卓摆了一下手:“深更半夜的,再说,那刺客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还没动手, 他就吓跑了。你去院里查看一下情况,有什么要加强的,再看看。”董卓转身上了 轿。 吕布看着远去的董卓,心中暗喜,回身向手下的士兵下令:“太尉有令,你们 随我进府巡查。”他带兵来到了郦坞院内,让士兵分头在外府巡查,内府和后花院 尔等均不得人内,发现有情况及时向他报告,众人唯唯。见众人分头去了,吕布便 径直往后府而去。 董卓来到宫中,正往大殿走,迎面碰上了王允。王允行礼,躲到一边,对董卓 揖首:“见过太尉,太尉请。” 董卓并不还礼,大咧咧地笑道:“干岳父大人早,哈哈,一同走吧?” “谢太尉。”王允跟在董卓身后问道:“小女进府后,一向还好吧?” 董卓笑道:“独室专宠。这不,过门三日也没舍得让她回门儿,王大人不会不 高兴吧?” “怎么会呢?这是小女的造化,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嘿嘿。” “噢,漂亮女人放在身边,也有不放心的事儿。这不,昨天晚上竟然有人夜闯 郦坞,虽然不一定就是针对貂婵,可是也不得不防啊!”董卓提起了昨天的事。 王允心下明白了八分,故意大惊道:“噢!竟然有这等大胆狂徒?是什么人? 捉住没有?“ “还不知道,这贼身手矫健,竟然打倒我几名侍卫,逃之夭夭。 我已经让吕布在我府里认真检查,加强防守了。“董卓继续大步往前走。 王允想了一下,看看四周没有别人,便叫了一声:“请太尉留步。” 董卓停住转身:“嗯?你有何事?”看到王允欲言又止的样子,董卓道:“有 话就讲,卖什么关子?” 王允一躬身,道:“不是下官卖关子,实在是事关太尉家事,下官不便置咏。” 董卓道:“貂婵不是你的干女儿吗?我的家事不也是你的家事吗?” “太尉如此抬举,下官就斗胆说了。”王允便附耳说道:“我认为,太尉也不 能光注意外寇,更要防家贼!” 董卓听了一惊,似有所悟,回身便走,一边走,一边说:“请王司徒代示群臣, 今天免朝!”王允望着匆匆而去的董卓,拈须而笑。 吕布见内府幽静,谙无人迹,便快步向貂婵居处赶来。貂婵并不在屋,侍女告 诉他貂婵姑娘在后花园赏花。吕布便寻至后花园。 貂婵正在凉亭赏景,远远地看见吕布从院外进来,便立刻转过身去,用拳头使 劲地冲自己的鼻子捶了几下,顿时涕泪横流。吕布发现貂婵一个人坐在凉亭之上, 便急步冲了过来,跑到貂婵身边,轻轻地叫道:“我想死你了!” 貂婵回头,满脸是泪,一脸悲怆地扑到了吕布的怀里:“吕将军,贱妾不是在 梦里吧?我想反正此生不能和将军在一起了,索性将此一具僵尸投入此鱼池中,也 就罢了。贱妾正在踯躇之间,突然见到吕将军,不会是上天怜悯贱妾的这一片痴情 吧?” 吕布被感动得够呛:“貂婵我的宝贝,我一日不见你,就失魂落魄,这分离的 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不管你怎么嫁给老东西的,我要你跟我跑,我安排 一下,就接你出去,以我的功夫,带你出去易如反掌。” 貂婵暗自心惊,自己不过是还有点放不下吕布,毕竟他年轻英俊,但自己好容 易攀上董卓,岂肯跟他私奔,忙道:“跟你出去?连累了义父不说,我们也流亡无 定所,这样的日子你叫贱妾如何当得?” 吕布顿足道:“分又分不得,走又走不得,你说倒是如何是好?” “看来只有从长计议,只要吕将军有爱贱妾的这份心意,我就是等上一百年, 心里也是只有吕将军的。”貂婵柔声说道。 吕布急了:“这是什么话吗?慢慢等?天天要看着老东西与你厮混?人等老了, 心等碎了,如此酷刑,还要慢慢地消受?你这不是要下官的命吗?” 貂婵就是两边都不愿放手,还做可怜状:“贱妾也是忧心如焚,吕将军总是要 尽,快地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才是,不然的话,贱妾早晚也会忧郁而死的。”说得吕 布一筹莫展起来。 董卓心急火燎,紧赶慢赶回到了骊坞。他吃力地从车上跳下来,推开了前来搀 扶的下人,直冲进大门,进门就问:“吕布将军何在?”官门回道:“吕将军遵大 尉令巡察郦坞,这时候恐怕在……” “在什么地方?”董卓的黑脸更黑了。 门官见状,吓得活也说不利索了:“小的也不甚清楚,大概在、好像是在、可 能……”董卓一脚瑞倒了门官,向后院冲去。 貂婵还在和吕布推车轱辘话“如果将军没有个万全之策,太尉将我们抓了回来, 可就惨了!” 吕布道:“想我吕布天下第一英雄,谁能奈何的了我?难道我铁戟一支,骏马 一匹,还保不得我的美人吗?” 貂婵道:“话不能这么说。想当初楚汉争锋,霸王何等的英雄?乌骓银枪,天 下无敌,可是并未保得一个虞姬。难道将军要贱妾步他们的后尘吗?” “心肝此言差矣。霸王与刘氏争天下,吕布只要一美人!想太尉不会逼人大甚!” 吕布对董卓还寄予一丝幻想。 貂婵赶紧道:“可是如此一来,天下人都笑吕将军为一裙衩浪迹江湖,放弃功 名前程,多少人会骂貂婵为狐媚祸水,千夫所指,其下场……不不,吕将军,还是 要从长计议。”吕布一时没了话头。 董卓冲进了貂婵的屋子,没有见到人,有点意外,转身往外就走,他一脚刚踏 出门,又转身回到屋里,来到貂婵榻前,从榻下摸出了一对三尺铁戟,拿在手上掂 量了一下,才转身出去。 吕布还在纠缠:“无论如何,你总是要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貂婵含泪道:“贱妾的身子早就是将军的了,还要怎样?如果我有主意,还要 将军做什么?一时之间,让我如何想得出万全之策?如果今生不得团聚,只有来生 再……”说着咿咿嘤嘤又哭了起来。吕布顿生怜惜之情,急忙上前抱住她,用袖子 来擦她的泪水。 董卓从花园门口闯了进来。貂婵面朝门口,一眼看见了跑过来的董卓,便做挣 脱吕布的姿势,嘴里还小声念道:“如此无奈,不若一让贱妾先去了吧!”吕布并 没看见董卓,以为貂婵是为情欲寻短见,一急忙死死地将貂婵拉住。 董卓见状大怒,嘴里说着:“逆子不得无礼!”手里抡起短戟,向着吕布冲来。 吕布进府,并未带他的长戟,只有随身佩剑,见董卓血红了眼睛冲了过来拼命, 不敢恋战,急忙逃跑,董卓在后面追,在园内追了半天,因为肥胖,总是追不上吕 布。 吕布毕竟路径不熟,忙乱间跑人一个死路,让董卓堵住了,董卓气急败坏,又 仗着有点功夫,便和吕布打了起来。吕布一是心虚胆怯,二又不敢伤他,只是招架, 抽一个空档,骗过董卓,又跑了,董卓见他要跑,便奋力将双手的短戟就投向吕布。 吕布正好一回头,见短戟已经投了过来。他没有想到董卓竟然下如此狠手,有 些迟疑。说时迟、那时快,戟已经到了跟前,吕布幸亏武艺高强,一个鹞子翻身躲 过了短戟,短戟应声刺入一柱子,没入一截,另一只戟刺划过他的脖子,留下了一 道血痕,吕布爬起来,摸了一下脖子,悻悻而去。 董卓累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貂婵见状,走过来扑在董卓 的身上放声大哭了起来,董卓一把推开貂婵:“好你个贱人,竟然在我府内公开勾 引男人!你不想活了你?” 貂婵扑倒一边,一边哭一边申辩:“贱妾何曾做什么苟且之事老爷如果如此看 待贱妾,贱妾只有一死明志,只要死前让贱妾做个申辩。” 董卓气咻咻地说:“且容你诡辩,你说。” “刚才贱妾见老爷上朝去了,闲来无事,便来这花园里小坐。不一会儿,就见 吕布将军来到花园,贱妾正要回避,吕将军说是奉太尉之命要来园内巡察,可有此 事?”貂婵一双泪眼望着董卓。董卓点头。 貂婵接着说:“他说是奉你之命,且有事要问贱妾,我只好停下来听他说甚。 可是没想到,吕将军没说几句话,就要拉住贱妾,欲做那非礼之事,贱妾正色 相拒,可是日将军并不听话,他仗着身高力大,将贱妾拉人怀里,欲行不轨,贱妾 力薄,怎么搏得过吕布将军的雄壮?便被他……“ “便被他怎么样了?”董卓着急地问。 “便被他抱住,说了些甜言密语的话……” 董卓不信:“就说了些话嘛?都说了些什么?如实招来。” 貂婵捂着脸:“说得都是些……不说也罢,说出来羞死人了。贱妾实在听不下 去,便要投湖自尽,可是又被吕布将军死死地拉住正在拉扯之时,幸亏太尉及时赶 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听你这个意思,你和那厮倒是清白得很啊?”董卓盯着她问道。“ “正是如此,的确是清白得很啊!如果老爷不信,贱妾只有自沉湖底,以死明 志,只是太尉要好好照顾贱妾的义父,不要为难于他。 再就是,太尉年事已大,不易大过劳累,要多多地休养调治,将息身体,为国 保重,贱妾在九泉之下亦当瞑目了。“貂婵说到此处,哭倒在地。 董卓慢慢起身,看着貂婵哭得如梨花带雨、风摧弱柳,不禁长叹一声:“好啦, 不要哭啦,只要你没有对不起老夫,老夫并不会寻隙于你。”一听董卓的口气软了 下来,貂婵更来了劲儿,索性放声痛哭:“貂婵冤枉!” 董卓上前吃力地弯下腰,扶起貂婵:“爱姬惜声,注意身体。都是老夫的不是, 放吕布那厮进来骚扰。好了,不哭了,老夫会为你做主,好了,乖乖!貂婵趁机趴 在了董卓的怀里。 文姬和曹操住在张猎户家好几天了。张猎户家的屋中间拉了一道帘子,曹操和 猎户在一边的床上睡,文姬和张妻在帘子那边的另一张床上睡,都是头挨脚脚挨头 地睡。 夜里,猎户一翻身,将脚丫子就伸到了曹操的脸上。曹操硬是被从梦中熏醒了 :“哎哟,你的脚这是什么味啊?往哪儿伸啊?” 猎户也醒了,坐起来笑道:“曹大官人,真不好意思,我没有洗脚的习惯,我 起来去洗洗。”说着,起身下了床,一掀帘子要出去。文姬正在脱上衣,吓了一跳, 赶紧钻进被子,猎户赶紧赔不是。 张妻笑道:“你说咱们这是什么事儿嘛?女人和女人睡,男人和男人睡,这不 自找麻烦吗?昨天晚上我还搂着文姬小姐以为是我家的老头子呢!要不,曹大官人 和我换过来得了,这多利索啊。” 文姬羞得叫道:“张嫂,你说什么啊?” 猎户也说:“对对,可不能乱了礼法,他们还没成亲呢!” 张妻起来撩开了帘子:“咳,真是死榆木疙瘩,咱们俩给他们当媒人,拜个天 地不就得了?起来,咱们动手!” 猎户道:“你忙活啥啊?得听听大官人和小姐的。” 张妻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这两天小姐在我身边一点也睡不着,大官人也 是翻来覆去的,你没看出来?不好意思呗。我不说开,他们还能自己说啊?是不是, 小姐?”文姬早已经羞得转过身去。 猎户也道:“是啊,换个床不就大家都舒服了吗?大官人,咱们。忙活着拜天 地吧?” 曹操显然没想到有如此的好事儿,眼睛为之一亮:“百姓是真正的聪明人,我 倒是没有想到可以这样的安排。不过,还是要问过,小姐,这是有些太简单了,毕 竟是小姐一生的大事!” “咳,什么大事小事?有了条件再补办!现在在哪山不得唱哪山歌吗?不管怎 么样,喜事儿不总是办了吗?”张妻是个性急的人。 “这倒也是。”曹操转向文姬:“文姬,你看……”文姬背冲着大家不吭声, 曹操尴尬地冲二人做了鬼脸。 张妻在一旁劝道:“小姐,我看这个曹大官人是个人物,对你也好,你对他也 有意,就听嫂子我一句,虽然简单点儿,就办了吧,这兵荒马乱的,找个整装的男 人也不易了,你看呢?”文姬还是不吭声。 猎户倒挺聪明,想了个办法:“小姐,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这没什么,你要是 不愿意,你就说一声。你要是愿意呢?你就不用吭声了,怎么样?”文姬还是没动。 张妻高兴地跳起来:“好啦!恭喜曹大官人,事儿成了!”曹操自然也喜形于 色。 “那咱们都起来吧,准备婚礼!”猎户一家忙活了起来。 自从发生了吕布的事,董卓闷闷不乐,虽不曾对貂婵怎样,但还是耿耿于怀, 他叫来蔡邕抚琴解闷,蔡邕看出董卓郁闷,便问道:“下官看太尉心情不爽,貂婵 也未在座,是不是……” 董卓叹口气道:“老夫今天心情是不好。我正要与你谈一谈这貂婵的事情。说 起此事,真是让老夫怒火中烧,貂婵美貌,天下皆知。可是没想到吕布这厮,仗着 老夫的信任,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貂婵,可惜老夫身手已不如前,未能当场击 毙这厮,让他跑了回去,我正想与你商议,下诏拟罪,抓捕这厮。”蔡邕听了,沉 吟不语。董卓本以为蔡邕一腐儒,听了这苟且之事,定会同意将吕布治罪,看蔡邕 没有反应,颇感意外:“看情形蔡中郎似对老夫的想法有什么非议?” 蔡邕揖首道:“太尉,我想背一首前人的诗为太尉消气。” “背诗?背什么诗?背诗怎能消气?” “太尉请听:”蔡邕抄着手吟道:“红烛灭,芳酒闹,罗衣半醉春夜寒,绝缨 解带一为欢。” 董卓似有所动:“蔡中郎说的是楚庄王的故事吗?” “下官说的正是楚庄王绝缨的故事。想当年,楚庄王大宴群臣,酒酣耳热之际, 庄王命令自己的爱妃上殿起舞,为百官助兴,正在舞时,突然大风吹来,尽灭了殿 上宫灯,就在黑暗中,有人竟然对庄王的爱姬非礼,庄王的爱姬一气之下,折断了 那人帽子上的缨饰,并且来到庄王前,要庄王赶紧点起宫灯,抓住对她非礼的部下。 可是庄王却在黑暗中命令所有在场的官员全部折断帽缨,放过了非礼王妃的官 员。 在以后的战斗中,一个部下几次冲锋陷阵,赴汤蹈火,英勇无比,救护庄王, 这人就是那个非礼王妃的臣下。“蔡邕一口气说完了这个故事。董卓不动声色地观 看蔡邕良久,脸色有所缓和:”要不是蔡中郎的故事,今天你要是单单为吕布这厮 求情,十步之内,我就会让蔡大人身首异处。好一个绝缨故事,来,老夫敬你一杯! “ 此时王光府内,王允和吕布也在喝酒,吕布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扔下酒杯, 忿忿不平道:“他妈的!老东西真是六亲不认,往死里下手啊!要不是我身手矫健, 今天就不可能和王大人在此喝酒了,你瞧——”说着将受伤的脖子给王允看。 王允看了一眼,心里暗笑,嘴上却说:“是险。这地方再稍一偏,吕将军的性 命肯定休矣。咳,平时千般‘情谊,一旦烟消云散,从此太尉会非常警惕,不但吕 将军不会再与貂婵姑娘见面,而且平时太尉对将军的依赖与恩宠,都将……咳,不 说他了,来,喝酒。”二人又一饮而尽。 吕布仗着酒劲儿,越发生气:“他妈的,要不是他是我的老子,有些乱伦之嫌, 我他妈的就杀了他!” 王允暗喜:“哎,吕布将军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啊?太尉他姓董,将军你 自姓吕,又说什么父子乱伦?真是庸人。” 吕布眼睛一亮:“王大人一席话,实在是令我顿开茅塞,我是庸人自扰。是啊, 老狗他姓董,我吕某人和他乱得什么伦?我吕某人决心已下,杀了董卓这个老狗!” 一听此言,王允喜极而泣,扑跪地上,连连磕头。吕布有些纳闷儿。王允道: “将军一念,人神共震!想董卓老贼,觊觎神器,挟天子鱼肉天下,凶残暴虐,天 下苦董卓久矣!如果吕将军能顺应天命,剪除董逆,匡扶汉室,社稷幸甚,天下幸 甚,百官幸甚,皇上幸甚也!吕将军此功阙伟,功昭日月,名垂青史并将与日月同 光!” 吕布有些意外,原只想杀了董卓,得到貂婵,报那一戟之仇,不曾想还有不少 的功劳。吕布思忖有顷,喝下一觥酒,道:“王大人一番话,倒是功可比陈平、周 勃。吕某人主意已决,除掉董贼,帮小皇帝一把。反正是搂草打兔子,捎带的。可 是如何行动,还要王大人你认真谋划哟!”王允欢喜异常,和吕布对饮。 猎户家中,文姬已经被张妻打扮得焕然一新,身上居然还有一件红色的紧身小 祆,上了头,显得光彩照人。张猎户看了叫道:“哎呀妈哎,这活脱儿就是七仙女 下凡哎。”把个曹操也看得眼里放光。 张妻想起柴房里还有几柱蜡,便道:“我去拿蜡来。怎么着也得有点喜庆的意 思啊?”猎户去拿厨房里的酒。 二人出了屋。文姬走过来。拉住曹操的手“孟德我可是把自己给了你了!你可 要对得起我。” 曹操也握紧她的手:“文姬、一定的!这是委屈你了。” 文姬深情地望着他:“只要你对我好,我不在乎什么形式。” 张妻一进柴房,就见吕伯奢正在往梁头上挂绳子,原来是吕伯奢不愿再连累别 人,想一死了之。张妻赶紧上前夺下他手中的绳子,劝了他一阵,吕伯奢只好点着 头躺回了柴堆的铺上。张妻安置老人躺好,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又找出了蜡烛,对 他说道:“老爷子,今晚上俺两口子不能陪你,家里要办喜事,才来的两个人要结 婚。 俺们得为他们张罗,过了今天,俺让老头子来陪着你,啊!我可是给你说,绳 子我拿走了,你可不能再有什么乱念头。我们今天家里是喜日子,你可不能在这个 时候想不开,办傻事儿,知道不?你不知道,家来的这个蔡文姬小姐多么可人啊! 结婚可是一生中的大事儿,可不能让咱们给搅合了,你说是不是?好,你歇着 吧。“ 说着,张妻走了出去。 吕伯奢正要盖被子躺下,突然念道:“蔡文姬?文姬——结婚结——?”他剧 烈地咳嗽了起来。 张妻回到屋里,点好了蜡烛,摆上酒,待文姬、曹操对了八字,猎户和妻子证 婚。 猎户问曹操:“曹大官人,你愿意娶蔡小姐为妻吗?” “我愿意。” 又问蔡文姬:“蔡小姐,你愿意嫁给曹大官人吗?” “我愿意。” 张妻高兴地一拍手:“好啦,开始拜天地吧。”听我的口令,一拜—— 正在这时,吕伯奢闯了进来,大喊:“不能拜天地!”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张妻问:“老爷子,你不在屋躺着,跑这来干什么啊!” 吕伯奢跌跌撞撞地扑到文姬跟前,声嘶力竭道:“文姬儿啊!我是吕伯奢啊! 是中扬的父亲啊!你可不能拜这个天地啊!“ 文姬看着这个老人面熟,想起去找吕家人时在镇子上碰到过这么一个老人,看 他着实可怜,文姬还给过他些吃的。 伯奢老泪纵横:“我的好闺女啊!找你真不容易啊!你可不能嫁给这个曹孟德 啊!”文姬有些动情地扶住老人:“伯父,我不管嫁给谁,你都是我的亲人,我都 要养你一辈子!” “不是啊!我的好闺女,”吕伯奢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指着曹操:“我的一家, 包括你的夫君吕中扬,都是这个曹孟德杀死的!” 文姬一惊,回头看着曹操,眼中充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