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天,大阏氏正在寝帐里对镜梳妆,大公子图鲁进来了。大阏氏一看是他,板 起脸说:“你这几天又疯到哪里去了?学也不上,师傅已经来告了好几次状了!” 图鲁信口胡诌:“我和几个朋友打猎去了,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告诉你,,大阏 氏一瞪眼:”才十几岁就学会了撒谎,你父王要是知道了,看不打你的鞭子!早就 有人来喊冤了‘,说是你闯了人家的婚礼,打、了人家的新郎,还把人家的新娘… …你说,是不是?“ 图鲁有些心虚:“额娘都知道了?那是我喝多了,后来我给了他们不少的钱啊! 哎,我父王不知道吧?“ “我给你瞒下了,不然你还能这么自在?以后可不能再胡来啊! 不然我也护不了你。你知道你父王的脾气,这次算你走运,你父王的心思不在 你身上,他光注意从中原搞回来的那几个臭娘们了。“ 图鲁一听乐了,上来搂住大阏氏的脖子:“还是额娘好,护着儿子” 大阏氏无奈地说:“唉,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哎!你父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已经带兵打仗了。” 正说着,左贤王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图鲁,双目怒睁,呵道:“你这个逆子, 还敢回来啊!”说着上来冲着图鲁就是一巴掌,打得图鲁转了一个圈。 图鲁叫喊着,躲到了母亲的身后。大阏氏站起来护住儿子,对左贤王说:“老 爷息怒,我刚才已经教训过他了。他年纪还小,饶过他这一次吧!” 左贤王不理大阏氏,继续训斥图鲁:“你这个畜牲,才多大的年纪,却干出这 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再大些,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我今天就废了你!” 说着,左贤王抽出弯刀冲了过来。 大阏氏一看不好,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左贤王的腿,图鲁也急得大喊救命。 听到动静的车力訇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见如此情景,赶紧上来拉住了左贤王, 从他的手中夺下刀来,直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大公子,还不决走!“图鲁赶紧跑了出去。 左贤王长叹一声道:“你们放手吧,我饶了他就是了!可是你们知道,要是你 们一味地这样护着他,任他如此胡作非为,我们一家早晚要毁在他的手里!我怎么 生出了如此不争气的儿子啊!” 大阏氏也劝道:“王爷,光是打也不是事儿啊!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车力訇有了主意:“是啊,要想办法让大公子收收心。我看赶紧为大公子成亲, 这样可以收收他的心,然后就可以抓紧让他上学了。” 左贤王一听:“现在就结婚?是不是太早了?” 大阏氏一旁说:“早什么?当初你不就是在这个年龄上娶我的嘛!” “胡扯什么!要不是你们家追得紧,我爹爹怕得罪你们,我会那么早娶你啊?” 左贤王听了不痛快。 大阏氏也急了:“怎么啦,后悔啦?不娶我你能当上这个左贤王啊!” “胡说!我这个左贤王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左贤王很不服气。 大阏氏撇撇嘴:“没有我们家的支持,你能打又算什么?哪一个匈奴人不能打 啊!不信,你出去随便找一个骑兵,一对一,看谁能打过谁?” 这招管用了,左贤王中了激将法:“他妈的,你越说越离谱了!我现在就找一 个,如果我赢了怎么办? “王爷要是赢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以后就任做牛马,决无二话。王爷 要是输了呢?”大阏氏反问。 车力訇见这架势,使劲冲左贤王摆手,要他不要上当。其实左贤王也有点儿心 虚,可是嘴上还不想退让,只好说:“我要是输了,家里的事儿任你作主。” “我也不想都作主,也作不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弄来的汉人娘们儿,你要 怎么着我不管,这是你们大老爷们的毛病。可是决不能将她娶进门来,不能挤了我 的位置。” 左贤王沉吟之际,大阏氏又没好气地说:“我说为什么王爷弄来了汉人的娘们 儿养着呢,看出来有想法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左贤王只好答应:“好吧,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大阏氏一听,高兴地伸出手,和左贤王击了一掌,车力訇悄悄地摇头叹气。 比武在左贤王的帐前举行,左贤王穿了摔跤的衣服,站在一圈士兵中。大阏氏 向众士兵交待:“你们谁能出来,摔倒了王爷,就可以免除两年的兵役,回家放牧。 谁来都可以,只要摔倒王爷,别伤着他就行了。“匈奴的士兵经常有和上司摔 跤的习惯,并不害怕,一下子举起了几十只手,争着要上。 文姬和小红恰好背水经过,有些好奇,便站在远处观看。只见大阏氏一摆手, 一个传女拿了一个铜盆,里面放了一些羊骨头,端到了众兵面前。士兵们争着抓羊 骨,一个士兵抓到了,高兴地叫了起来。左贤王一看,吃了一惊,站出来的士兵高 出了他近一头。车力訇也暗暗叫苦,只有大阏氏喜出望外。 没办法,左贤王只有硬着头皮上了,那士兵冲着左贤王行了一个礼,便拉出了 一个架式,二人交上了手,大个子士兵没费多少劲儿,一个背布袋就把左贤王摔了 出去,又赶紧扶起了左贤王。 大阏氏见王爷输了,笑眯眯地进了帐,左贤王气得在地上捶了一下,那大个子 士兵赶紧跪下:“小的该死,伤了王爷了吧?” 左贤王摆摆手说:“没你的事儿,回你的家吧,好好过日子,到时候再回来。” 士兵谢了恩,高高兴兴地跑走了,周围观看的人也散去了。 在远处的小红见管家走过来了,便好奇地问:“管家,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敢 打王爷啊?”管家看了一眼文姬,说:“干什么?还不是为了、为了你们!”说着 就走了。小红纳闷:“为我们?文姬姐,怎么会是为我们呢?”文姬只说:“走吧, 不要为他们操心!”说完也走了,剩下小红站在那里,还在琢磨刚才二人的话。 这天,单于在庭内接见几位外国使节。仪式完毕之后,众人各自散去,单于让 左贤王国了下来,打理各国的贡品,安排晚上的宴会。左贤王答应了,转身欲走, 单于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左贤王说:“噢,贤弟,我还差点儿忘了,各国的使臣 听说著名的蔡文姬小姐现在我们匈奴,要一睹她的芳容,听一听她的琴声。左贤王 不会舍不得吧?我也好久没有饱耳福啦,怎么样,晚上也让她来献一下艺?”左贤 王一听,怔住了。 离开单于庭,左贤王纵马奔驰,一直来到文姬帐前,飞身下马进了帐。 文姬听说了单于的旨意,想了一下说:“王爷指使奴婢,不必亲自到我们下人 住的地方,派个人来知会一声就行了。” 左贤王看了一下一边的小红,不好再说什么,便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停 了一下,头也不回说:“单于的脾气挺厉害,要格外小。” 文姬淡淡地说:“所有的君王脾气都大,奴婢心里有准备。” 左贤王不好再说什么,一低头出了门。小红看着文姬有些担心问:“文姬姐, 你不会有什么事吧?”文姬嘱咐她说:“小红,我该说的话,平常都跟你说了,不 管我在不在,你都要按我说的办,记住了吗?”小红点点头。 左贤王回到自己的寝帐,又找来车力訇,让他护送文姬。左贤王交代:“文姬 小姐弹完琴出来,你们不要在那儿耽搁,立刻快马往回赶,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 找她有事情,记住了吗?” 晚上,单于设宴接待各国使臣。一曲终了,单于端起一杯酒,说道:“各位使 臣大人,请干了这一杯,我还为大家准备了精彩的节目!”众使臣向上谢恩,一饮 而尽。单于放下杯子,拍了几下巴掌,几位侍女闻声上来,摆了一个案子,接着, 文姬一身匈奴盛装,怀抱焦尾古琴,出现在单于庭前。 众使臣见到文姬艳丽无比,十分惊奇,顿时议论纷纷。单于看到使臣们的表现, 一脸得意之色,说道:“诸位使臣大人,不要看我匈奴乃一小国,可也是人才济济, 藏龙卧虎。下面我就请诸位欣赏一下,我左贤王府里的歌伎蔡文姬的绝妙琴艺。我 说那蔡氏女子,你就给我们诸位大人弹上一曲吧!” 文姬把琴放在案上,演奏了一曲《东君御》,神奇的乐曲震惊了四座,众使臣 互相传递着惊喜的目光。单于高兴得手舞足蹈,他的目光从文姬的手上移至文姬的 脸上。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便招了一下手。一个内侍凑过来,单于在他耳边说了 几句,他便点头退下。 文姬弹完琴,起身向上行了个礼,便抱起琴来转身欲走。单于叫住了她,说: “我说那蔡氏女子,你看大家对你的琴艺十分地赞赏,手都拍红了,你不能就这样 下去了吧?”文姬回头看着单于,单于笑着说:“既然诸位使臣大人这么喜欢你, 你就为每位大人敬杯酒吧?”文姬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形,便慢慢放下了琴,从身边 侍女端的盘子里端起酒杯,挨个向使臣们敬酒。敬到一位金发碧眼、大胡子的使臣 跟前时,那使臣高兴得眉飞色舞,一手接过酒杯,另一只手便拉住了文姬的一只手, 他笑着抬起头,碰到的却是文姬冷漠的眼神,只好干笑了两声,把手缩了回来。 给所有的使臣敬完了酒,文姬回过头来冲单于说:“陛下,大人们的酒都喝了, 小女子告退。”单于笑笑,冲她挥了挥手:“既然你不愿在这待着,那就先下去吧。” 文姬赶紧退了下来。她刚出一道门,旁边上来了两个匈奴女子和两个内庭传卫, 侍卫说:“单于有旨,请蔡小姐随我们走。”文姬正色说:“我是奉左贤王令前来 传宴,理当先行回左贤王府复命。”侍卫不答应:“你随我们走,左贤王处自然会 有人前去知会。”文姬还想争辩,那侍卫做了一下手势,两个强壮的匈奴女人上来 挟持住了文姬,往后便走。 文姬被安置在了一座装饰豪华的巨大的帐篷里,这里显然是单于寻欢作乐的地 方。她环视了一下帐篷,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匕首,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然后在帐篷中央那只巨大的欧式木床上坐了下来。 晚宴结束了,单于送几位使臣出了大厅,等在暗处的车力訇见晚宴已毕,竟然 没见到文姬出来,知道事情不妙,便从车上的笼子里抓出了一只猎鹰,放飞在夜空 里。 其实左贤王早就等不住了,他骑了匹快马朝单于庭的方向飞奔,跑了好一会, 突然掉头往回跑,一直来到自己的帐前,跳下马正要跑进帐内,突然想起来什么, 转身向文姬和小红的帐内跑去。 小红正在烧香,左贤王冲进帐内,问她:“小红姑娘,你文姬姐的匕首放在什 么地方?” 小红一下子给问愣了,不知该怎样回答。左贤王急了,又问:“我在问你话, 这关系到你文姬姐的生死,我再问你一遍,她的匕首在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原来她一直是带在身上的。” 左贤王听了,转身跑了出去,又跑进自己的帐里,从身上找出一把钥匙,打开 了一个牛皮箱,从箱里抱出来一个锦布包袱。他在帐内焦急地走了几圈,又走出帐 外仰望夜空。突然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一只猎鹰落在了左贤王的坐骑的马背上。 左贤王脸色一变,转身进帐提了包袱出来,跳上马带了几个侍卫,疾驰而去。 再说单于送走了客人,换上了一身寝衣,慢慢地走进了内厅。 他看见文姬还是一身盛装坐在床上,便笑笑说:“这些下人,真是不会干事儿, 怎么也不侍候你宽衣啊?”文姬并没反应,单于又往前走了几步说:“不会是想让 我这个匈奴王亲自为你宽衣解带吧?”文姬仍然声色不动,只是把手插进了自己的 怀里。 单于见自己说了几句话,文姬都没有反应,有些愠怒,板起了脸:“你好像还 不太知道你现在待在什么地方吧,你现在坐的地方就是拥有六十万铁甲骑兵,轻轻 地跺一下脚就会山摇地动、风云变色的至高无上的匈奴王的卧榻。所有的匈奴女人 都会朝思暮想地想躺到这张床上一次,所有的女俘、奴婢只要能够踏进这所庭帐摸 一下这张床上的帐慢,都意味着她们的荣华富贵和至高荣誉,你好像对眼前的这种 天赐的恩宠还无动于衷啊!” 文姬依然纹丝不动。单于又说:“在我们匈奴的草原上,谁都不敢漠视单于的 存在,任何人在离我十步以外必须匍匐下跪,任何人只要看到我的愤怒他不会再活 三分钟!”文姬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单于的脸色慢慢变冷。正在这时,突然庭外有人在喧哗,单于扭头怒斥:“谁 敢在我的门口大声嚷?”一个侍女进门跪下报告:“报告单于,左贤王求见单于, 奴婢们要他明天再来,可是他死活不肯,非要马上面见单于,所以和奴婢们争吵了 起来,请单于饶命。” 文姬闻言转头向门口回望了一下,眼里露出了一丝感动。单于看到了文姬的反 应,恨恨地自语:“好你个左贤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他怒冲冲走 出了帐门。 左贤王一见单于出来,纳头便跪:“臣左贤王冒顿,因有要事儿不得不深夜闯 单于寝宫,请单于恕臣死罪!” 单于强压怒火:“你知道你是死罪就好。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要事要禀报, 是有敌国要人侵我匈奴了吗?” “回单于话讲没有人侵的警报。” “那就是有亲王或者其他的贵族要造反?” “单于天命神授,仁慈神勇,还没有敢冒犯单于的小人。” “哼,既然没有这等紧急大事,你深夜闯我寝宫是何用心?”单于一瞪眼。 左贤王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周围虎视耽耽的持刀侍卫说:“陛下,微臣有机密 要事要向陛下奏报,请陛下命左右回避。” 单于见左贤王并末带武器,不情愿地向其他人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左贤王见 左右已无人,便把身边的包袱举过头顶说:“陛下,微臣有一特殊的战利品,要献 给陛下。” 单于一听就火了:“好你个左贤王,先想私占蔡文姬于前,现又私藏战利品于 后,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匈奴王吗?你多少死罪了你知道吗?你真气死我了!” 左贤王又把手中的包袱举了举:“陛下,待你看了这囊中之物后,再听微臣辩 解。” 单于一脸的问号,从左贤王的手里接过了那个包袱,放在一边的案子上,将包 袱打开,包袱里是那只汉朝的传国玉玺。单于大惊:“这、这不是……,,左贤王 接过话头:”对,这正是刘室汉朝,相传了几百年的传国玉玺。“ “真是他们的传国玉玺吗?贤弟,别跪着了,快快请起。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 的本事啊,把这个宝贝都给我弄来了。”单于忘了生气。 左贤王从地上站起来,轻轻出了一口气,凑到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玉玺的单于 的身边,解释道:“陛下,并非微臣有意瞒报战利品,可是如果当日在献俘大会上, 微臣要当众拿出此物,一定会震惊朝野,就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旦有人将此 事报知汉朝,那我匈奴的祸事儿就到了,那汉家天子必然会倾举国之力,前来抢夺。 虽然我们现在兵强马壮,可是一旦汉军举国一心,我们的胜算机率还是很小。 汉朝现在的势微,都是因为号令不一,群雄争霸,国力分散所至,一旦抱成一 团,同仇敌汽,我匈奴灭顶之日也就到了。所以微臣不敢轻易拿出此物。“ 单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还是贤弟想得周到。” “陛下,上天保佑,让陛下得到这个宝贝,显然是天佑我匈奴,让我大单于成 为代汉的万王之王。待我匈奴势力长成,内地汉朝腐败溃烂,到时候我铁骑一出, 匈奴王庭便可移居长安,想来不会是太久的事情了!”左贤王继续说。 单于哈哈大笑:“贤弟说得太好了,这话我喜欢听。我得重重地赏赐你。” 左贤王见机会成熟了,便试探着说:“陛下,那个蔡文姬挺难缠的吧?” 单于一听又火了:“你这是弄了个什么女人来?整个一个木头疙瘩啊!我还没 见过这种不识抬举的女奴呢?不是看在贤弟的份上,我早就……” 左贤王顺势说:“我就知道陛下会生气。我不早就说了吗,这个女人太刚烈, 动不动就要玩命,实在是没有情趣,都是她爹妈让她读书读多了,把那个事儿看的 比性命还重要,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知道她身上一直带着刀子,她自己死不要紧, 可是我怕有损于陛下,所以听说陛下要留她侍寝,便赶来闯宫。幸而无事,微臣也 就放心了。不然万一有个闪失,惊吓了陛下,微臣死一万次,也洗不清身上的罪过。” 单于大惊:“你说什么?这个女人身上还带个凶器?” “回陛下,这个女人倒不是想谋害陛下,她是防身之用。我没想到陛下会留她, 所以也就没硬让她留下匕首,这是臣下之过。” 单于看了一眼左贤王,便转身进里屋,左贤王也赶紧跟了进来,文姬见二人进 来,便从床边站了起来,单于向左贤王示意,左贤王对文姬说:“把你的手从怀里 掏出来。”文姬想了想,便慢慢抽出手——她的手里有一把闪亮的匕首。 单于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还是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对左贤王说:“贤弟,要 不是看在你今天贡献玉玺的份上,我就……好,来人,将刚才侍候蔡文姬的两个侍 女剜去双眼,送左贤王和蔡文姬出去。” 左贤王赶紧跪下:“谢陛下恕微臣失查之罪,谢陛下不杀之恩。”说着,他使 劲冲文姬使眼色,文姬也就跟着下跪谢恩。 从单于庭出来,左贤王神色紧张地领着蔡文姬,匆匆如漏网之鱼,车力訇见二 人出来,赶紧将马车赶了过来,他们钻进马车,飞驰而去。 由于太紧张,左贤王上了车,便瘫在了坐榻上。文姬有些感动地看着他,只见 左贤王一脸的冷汗,闭着眼睛歪在车上。过了一会儿,他闭着眼说道:“上次我对 你是过分了,这次我救了你,咱们扯平了。” 文姬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条手帕,想递给左贤王,可是看左贤王闭着眼,疲惫地 躺在那里,又不忍心叫他,便叹了一口气,将手帕轻轻地塞到了左贤王的手里,左 贤王睁开了眼,文姬看到左贤王的眼睛里竟然有些放亮的东西,马上把目光转向了 一边。左贤王又闭上眼,把头转向一边说:“你也累了,躺下歇一会儿。”文姬把 手帕塞回袖子里,在一边轻轻地躺下。 月光从车窗射了进来,照在文姬手中的匕首上,闪着冷冷的寒光。她扭过头, 左贤王闭着眼,静静地好像睡着了。她便扭身趴在车窗上,抬头向天上看去——一 行大雁悄无声息地飞过夜空。看到大雁,文姬不由满脸是泪,低声叹道:“雏雁流 离兮不在行,人在逆旅兮思故乡。” 左贤王听到文姬在念叨着什么,便睁开眼问:“你在说什么?” 文姬赶紧擦擦脸上的泪水说:“没什么,我想起已经快到我父母的祭日,可是 我不能去他们坟前磕头了。”左贤王听了,面无表情。 过了几天,文姬和小红正在吃饭,一个侍女进来,说左贤王有令,请文姬前去 议事。文姬随侍女来到了左贤王帐旁的一个帐篷跟前,迟疑着走进了帐篷。只见帐 篷内已经按照汉族的习俗布置成了一个灵堂,灵堂正中树立着一个巨大的牌位,上 写“大汉高阳侯五官中郎将蔡邕之灵位”,旁边还有蔡夫人的牌位,案上摆满了香 烛供品。帐内有两个侍女,见文姬进来,便将一个羊毛垫子放在了案子前,然后轻 轻地退了出去。看到这些,文姬忍不住泪如雨下,哭倒在父母灵前。 夜色已深,文姬还在帐内哭泣。第二天清晨,文姬面容憔悴地走了出来,让侍 女带自己去见王爷。谁知车力訇却说左贤王昨晚出去了,走的时候留下话,让文姬 不用谢恩。文姬无奈,便冲车力訇行了一个礼,转身走了。 车力訇走进左贤王的寝帐,对正在踱步的王爷说:“王爷,您给了她这么大的 思典,该让她来谢恩的。” 左贤王摇摇头:“是应该吗?她如果在自己的家乡,本来是可以自己到父母的 坟头上哭祭一场的,可是她们被我们抓了来,天人远隔,连上坟的机会也没有了, 是可怜啊!” 车力訇觉得奇怪:“王爷,她们只不过是一些俘虏,不值得可怜,王爷您以前 可不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冒出这些念头。对一个靠争战、杀戮为主业的王爷来说,是 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所以我才不能让她进来,向我谢恩。不过车力訇,你是不是 感觉的做法有些傻?”左贤王反问车力匐。 “王爷的心思小人猜不透,小人只知道王爷喜欢谁,小人就侍候好谁。王爷喜 欢的女人,那也是小人的主子。” “好,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车力訇一听乐了:“当王爷的就得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然做这个王爷干什么? 不过,小的提醒王爷,一、这个女人可不同别的女人,不大容易得手;二、即 使得了手,王爷也要提前想到这后面方方面面的麻烦。“说着,他往帐后指了指。 左贤王微微点头。 文姬在异乡流落,中原的曹操却一直没有忘记她。曹操专门拨发银两,让董祀 安葬蔡氏夫妇,造了一座庄重典雅的陵墓。墓地修好之后,曹操换了便衣前去拜祭。 他将几柱香插在了蔡邕的坟前,轻声道:“伯喈贤夫妇,我曹孟德有愧于你们, 在前我误杀了吕伯奢一家数口,在后我又一再坐失良机,没有及时告知文姬你们要 她跟着我的意图,致使文姬数次蒙难,以至落人匈奴敌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每念至此,我都悔不欲生,望伯喈贤夫妇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早日找到文姬,使 她能够安居乐日。” 说到这儿,曹操拿出了蔡邕交给他的玉佩看了一下,继续说:“文姬小姐美丽 绝伦,才华超群。当初孟德虽然勉强接受蔡兄所托,可是与小姐接触过后,使孟德 相信与小姐如能结合,真正是珠连壁合,天做佳偶。每思至此,孟德我都心如刀绞, 痛不欲生。我曹某人此生,一定要找回文姬,成就心愿。” 几天后,曹操在府内看一份奏折,边看边不住地点头,命人又把董祀我了来。 董祀来了之后,曹操对他说:“事情是这样的,枣抵大人上了一个折子,提出 了要实行屯田。他说了屯田的几大好处,一是可以解决大量军民的生计问题,不使 大量的军民到处游荡生无居所,使民安居乐业;第二,可以在作战的时候,随地筹 备粮草支援;第三,使军民形成固定的建制,便于动员兵力,随时扩大兵力。 他说得十分地有道理呀。我看还可以加上其它的一些好处。比如说,一旦形成 建制,便可以适当地开放边境,这样就可以和异族互通有无,扩大贸易。当然还可 以利用经商的机会,派人出塞,去寻找文姬夫人,你说怎么样?“ 董祀高兴地站了起来,称赞道:“这件事儿真是太好了,那我就出塞去寻找文 姬吧?” “你别着急呀,”曹操继续说,“我已经决定破格提拔枣抵为屯田司马,来统 筹负责。我想让你去给他做个帮手,做个屯田都尉,协助他把这件事情干好,然后 相机寻找文姬夫人的下落。”董祀听了赶紧谢过曹操的提拔。 不久,董祀便带领大量军民,在和匈奴交界的地方进行大规模的开荒种地,组 建居民点,设立官制。右贤王得知此事,不敢延误,赶忙到单于庭报告。 单于正在欣赏歌舞,听说右贤王求见,示意歌伎退下。听了右贤王的报告,单 于不解地问:“竟有这等事情?以前可从来没有过,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规模怎么 样?” 右贤王答道:“回陛下,据微臣手下所见,汉朝此举规模空前,光我们此去长 安路上,就有几十万之众。我看此举非同小可,我们应认真对付。” 单于略一沉吟说:“赶快派人请左贤王前来一同商议。” 左贤王来到单于庭,听说汉朝屯田的事情,沉思了好一会才说:“我看汉朝此 举的目的主要还是对内。我的看法是,他们多年内乱,产生大量的散兵游勇,灾民 百姓长年流离失所,到处游逛,造成了极大的动乱。现在实行这样的举措,便可将 这些人固定在土地上。汉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在土里刨食,有了土地,他们便 会安居乐业,少了许多麻烦;其次,有人种地,才能征集到军粮,这对他们提高军 事能力大为有利;第三,当然也是针对我们的,他们在边界地区,形成了固定的建 制,如果再和我们作战,他们就可以就地取粮,就近募兵,这对我们不利;最后一 点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就是贸易的机会加大了,官税的收入增多了。” 单于听了左贤王的分析,又问:“以左王的意思,他们此举对我们利弊如何啊?” 左贤王答道:“推出此举的人十分聪明,我看对我们利弊相当。 他一定也注意了不能过多地刺激我们,以保证这项政策能尽快地实施,毕竟加 强贸易肯定是双方得利的好事。“ 右贤王显然持有疑虑:“陛下,我不同意左贤王的看法。汉朝在我边境开荒屯 田,集结大量军民,显然对我们是形成了威胁,一旦他们时机成熟,很有可能对我 们发起进攻。这次我们中原得手,主要是因为他们内乱所致,一旦他们内部团结, 绝不会坐视我匈奴强大。所以微臣以为,决不能让他们在我们边境形成威胁。我建 议趁 他们立足末稳,立即出动大军,荡平在我边境的屯田聚点,不然我们将后悔莫 及!“ 左贤王认为右贤王的看法并不妥当:“首先,从汉朝能够在短时间内动员几十 万的人力在我边境地区大事屯田,就说明他们朝庭的行政能力,已经有非常意外的 提高,至少是出了非常杰出的权力人物。这个时候他们肯定有所准备,密切注视我 们的动向。我们去对付有备之敌,胜算不多;二是我们刚刚征战归来,举国上下需 要休养生息,连续征战恐怕民心不稳。再加上我们和汉朝多年以来”就有和亲的传 统,动用武力,是不得以而为之的下策。所以微臣以为,还是以和为贵,慎动刀兵。 “ 右贤王撇了撇嘴:“左贤王大人,最近想法变化不小啊,怎么也提和为贵了? 谁不知道左王爷是匈奴第一英雄,打遍天下无敌手,曾带领铁骑十万横扫中原, 怎么突然讲起和气生财来了?是不是身边多了一个天姿国色的汉族娘们儿,就变得 身上软了起来。“ “你……”左贤王刚要生气。单于一边发话了:“右贤王,你的话多了。打与 不打,我自有主张。左贤王说出自己主张,自是他的本分。你位居左贤王之下,刚 才说的这番话,就该打你的鞭子!” 右贤王赶紧下跪承认错误:“单于息怒,微臣是对汉朝一时气愤,急于带兵为 陛下效力,所以口不择言,冲撞了左贤王大人与陛下,小的甘愿受罚。” 单于转头向左贤王:“贤弟你看?” 左贤王也不计较:“右贤王也是一片好心,我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我不会和 他计较,贤弟请起。” 单于使对右贤王说:“你起来吧。咱们匈奴要强大,就要君臣一心、大家团结 一致。如果再要在庭上胡说八道,定要按律条处罚!” “微臣记住了,谢陛下、谢左贤王。”右贤王心中不快,只好谢恩 . 单于送左右贤王出来,左贤王行过礼,跳上马带手下先行离去。右贤王看着左 贤王走远了,回头对单于说:“陛下,我就为您不服气,他左爷一个做臣子的,竟 然把一个最漂亮的女俘留给了自己,这是明显地对陛下的不恭啊!不光是微臣我, 好多王公大臣都在私底下不平,都说单于太过迁就左爷了。” 单于解释道:“你别瞎猜,那个女人也的确太过刚烈,不让男人近她的身,左 王爷留她在家里,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留她只不过是为了教他的公子,并无不当之 处。” “陛下,您也就是心太软。”右贤王又出主意:“女人嘛,哪一个不刚烈?刚 烈还不好办,以柔克刚,陛下安排她个荣耀的职位,谁不想荣华富贵呀?我就不信 那蔡文姬就愿意一辈子睡马厩?”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儿呢?”单于若有所悟的样子,“看来还是你对 付女人有本事!噢,不行,那个女人可是天天怀里揣着一把刀子,听着就怪吓人的。” 右贤王笑道:“陛下可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千军万马陛下都不怕,一个女 人拿把刀子有什么可怕的?” 单于看着右贤王嘿嘿地笑了起来,右贤王行了个礼,转身带人离开了单于庭。 单于想了一下,自语道:“是啊,不就是个女人吗?我还怕她?” 站在一旁的国师穆德走了过来说:“陛下,我觉得为一个女人影响君臣的团结, 并不值得。我提醒陛下,对右贤王的提议您要三思而行。” 单于神情有些烦躁,答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国师也不必把问题看得那么 严重。我看右贤王对我倒是一片真心啊。咱们不谈这个了。国师,咱们好久没出去 打猎了,咱们出去玩一玩吧?” 国师向单于行礼,轻松地说:“我当然愿意陪伴陛下出去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