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梦 如花:春风曾教翻笑靥,奈何东君不惜怜 许昌宫里有这样一片圣域,她未被权欲污染,洁白并且绚烂,就如同胭脂雪一 般。它似乎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或者说已经远离了这个时代,权利在这里毫不盛行, 它民风淳朴,与世无争......郭嬛把这里称之为:桃花源......今时的桃花黯淡无 光,她们像是被浑浊空气污染了般,沧桑的没了光泽,却被一柱睡莲与灰芙蓉抢去 了风头......“姐姐!姐姐!!”如烟用她那乳燕归巢般的甜腻声音叫唤着正因凝 视苍穹而呆滞的如花。 如花缓缓回过神看向如烟,很是冷漠的问道:“什么事?”如花眉心的睡莲今 日竟格外有失神彩。 如烟摸了摸发髻,笑吟吟的问道:“姐姐在想什么呢,想得都出了神了?”如 烟似乎已经习惯了笑里藏刀。 如花冷漠的凝望着如烟,如同寒冬的阴风般冷傲:“不管你的事! ”如花气质 如同怨灵,她不想说的,如烟也就不敢多问,“走吧!”如花指了指那座少有人烟 的寝宫大门。 春风拂面本是件值得畅开襟怀的事,然而此时不知为何却变成了“桃花源”最 沉重的负担......“宓公主的贴身侍女,如花、如烟求见太皇太后!”那扇还散发 着清香的桃花木门后住的竟是太皇太后卞氏。 卞氏用她那苍老却具有独特母性慈爱的声音回道:“进来吧!” 如花缓缓推开那扇一尘不染的桃木门,瞧见的确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她悠 然自得的绣着鸳鸯,就如同她五十年前一样......卞氏绣着的那对戏水鸳鸯神情自 得,就如同此时的这位太皇太后一般:“孤这‘桃花源’少有来客,不知两位姑娘 此行目的何在?”卞氏优雅而慈爱的举动不禁让人联想到一个高贵的词汇:“母仪 天下”! 如花走上前半步,恭敬的向卞氏行了个礼:“不敢欺瞒太皇太后,公主却有一 事想请太皇太后帮忙!”如花小心翼翼的扫视着四周,确定并无异样了方才继续说 道,“此事关系重大,涉及我大魏河山!” 卞氏缓缓将手中的刺绣放下,接而利用一根乌黑的木杖支撑起她那因苍老而略 显得弱不禁风的躯体,摇晃着走向她寝宫内最耀眼的一角:“嬛儿是不是走了?” 卞氏缓缓摆弄着她祭拜用的金灿灿的神器。 如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太皇太后是怎么知道的?” 卞氏点燃了一柱红艳艳的香,接而虔诚的向曹氏的牌匾叩拜了三下:“嬛儿上 个月来看孤的时候便告诉孤,如果这个月她没来,那便是苍天应验了一句话!”卞 氏将香插于祭拜用的别致小金鼎上,无奈的哀叹了口气,“报应来了!”卞氏的手 有些微颤。 如烟嘴角轻轻一挑,接而拨了拨她那如瀑布般唯美的飘逸长发:“原来太后也 知道那叫报应啊!”如烟似乎是在嘲笑,“活该!!” 卞氏“呵呵”一笑,慈祥得如同一位“卑微”的母亲:“做人其实就如同集市 上的交易,有一个人喜欢便就会有一个讨厌,世间哪有一个人可能只赚不赔?” 如烟眉心一皱,很是不解:“郭女王将您幽禁于此十年,您就不恨她么?” 卞氏摇了摇头,神情自若的回道:“幽禁孤的不是嬛儿,而是孤的儿子!”卞 氏缓缓闭上那略带沧桑美感的双瞳,思绪陷入了回忆之中,“还记得那是黄初三年, 文帝颁发了《禁母后预政诏》。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后,群臣不得奏事 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 天下共诛之!”卞氏的眼泪潸然而落,那《禁母后预政诏》中的一字一句,就如同 旧疾般不断折磨着这位不平凡的母亲,“还真多亏了嬛儿为孤求情,孤才得以苟活 至今!” 如烟忽然抖了抖,思绪莫名的浑沌交织:善与恶为何如此难分? 卞氏挥袖抚泪,表情显得异常郑重:“嬛儿除了是一位好媳妇外,更是一位称 职的皇后。子恒在做了皇帝之后,脾气越发地糟糕,身旁的姬妾也常常因为小过失 便被他大怒发作,动辄受罚,甚至有性命之忧。每逢这种情形,嬛儿都将过错揽到 自己身上,向曹丕下跪磕头请罪。而更多的时候,她会把妃嫔们不慎犯下的过错遮 盖起来,不让曹丕发现。万一不慎走漏被曹丕发觉,她也会第一时间向丈夫解释妃 嫔们犯错的原因,竭尽所能将妃嫔们面临的灾祸减到最低限度。”卞氏轻轻抚了抚 神器旁一张未刻有姓名的灵牌。 如烟心中忽然百感交集,争辩道:“那作为一名妻子呢?她因己妒心害死原配, 夺取凤冠,若此因爱,那倒是无可厚非,然而此乃虚荣所为,郭女王根本就不曾真 心爱过魏文帝,她最爱的是她自己!” 卞氏将灵牌抱入怀中,就如同怀抱自己的孩子一般慈爱:“黄初五年,文帝亲 征东吴,嬛儿留在许昌永始台。当时大雨接连百余日,楼台城墙多数被洪水淹没冲 垮。大臣们奏请嬛儿离开皇宫。然而嬛儿却说,‘从前楚昭王出游,妻子贞姜留住 渐台,江水暴涨,使者请她离开而忘记带王符为令,贞姜便坚决不肯轻易离开,直 到被大水淹没。如今皇帝在远方,我怎么能随便离开呢’。”卞氏忽然咬破自己的 手指,以血在牌匾上写下了郭嬛二字。 如烟有些气不过:“那依照太皇太后所言,郭女王岂不成了圣人?”如烟声音 有些微颤,似乎连自己都在怀疑自己。 卞氏将牌匾放回原位,接而点燃了一根如同那血色一般红艳的香烛:“嬛儿生 性节俭,不事享乐,而且严格约束娘家人。她的亲兄弟都在战乱中丧生,她便将自 己的从兄郭表改立为父亲的继子,并封郭表为奉车都尉。并对亲戚们说,‘嫁娶之 事,应该安守本分,只要门户匹配的乡里好人家就可以,不能趋炎附势,与高官贵 族攀龙附凤’。”卞氏向郭嬛灵位的摆放方位恭敬的连拜三下,接而欲继续说道, “还有......” “够了!”如花忽然厉声喝止,“我们今天来可不是让你动摇军心的!” 卞氏并没有那些有着高贵血统的高傲女人一般的脾气,反倒是出人意料的顺从 与和气:“好,你们不爱听,孤就不说了!”卞氏将香缓缓插入那代表帝国尊严的 纯金小鼎中,“对了,方才姑娘说有事需求到孤?” 如花疾速向前走了几丈,至离卞氏只有三尺之遥之处方停:“没错!是明帝想 与太后借一样东西,但怕太后不肯相借!”如花眼神锐利,让人忽有一阵不寒而栗 之感。 卞氏背对着如花,悠然自得:“你不过想借孤的一条命!”如花身子忽然一阵 抽搐,“孤早已活腻了,既然明帝想要,拿去便是!” 如花呆滞了许久,不知该何言以对。 卞氏依仗着木桌,缓缓望向窗外的远方。如花此时方才发现卞氏双瞳没有神色, 竟是个瞎子:“太皇太后......您的眼睛......” 卞氏嫣然一笑:“看得见的时候,我总以为天很高,路很长,如何也不可能明 了它的尽头!”卞氏忽然抬手轻捂于自己胸口,“到了如今,我却明白了,是眼睛 妨碍了我的视觉,没有了眼睛,我反而看得更透彻!” 如花和如烟都输了,她们那傲人的气势与给予敌人的压迫感竟在这样一位老人 面前如“千里之堤, 溃于蚁穴”一般......如花与如烟忽然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下, 向这样一位渊博的老人低下了她们“高贵”的头。如花从未那般温顺:“明帝请太 皇太后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卞氏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孤明白了!”卞氏豁达的嫣然一笑,“你们 回去吧!告诉你们的主子,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孤的名不算什么。只要能化解这 个家庭因‘权力’所引发的悲剧......”卞氏一阵哀叹,轻声对自己暗吟,“嬛儿, 你曾告诉过孤,你觉得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当今明帝,如今孤替你给他一个台阶 下......你该安息了吧!” 转瞬间百桃齐开,睡莲与灰芙蓉顿时失去了神采,摇曳着飘逸而去......随后 一封诏书昭告天下:太和四年五月卞太皇太后病逝,享年七十岁。郭太后为尽孝道, 将转居卞太皇太后旧居之处守孝五年,不问世事。特此,追封卞太皇太后的祖父为 开阳恭侯、父亲为敬侯;祖母周氏阳都君兼恭侯夫人。 此计掩盖了郭女王意外而亡的幕后丑闻,让天下人皆以为只是卞太皇太后逝世 ......历史再一次被阴谋篡改...... 那一夜,许昌宫被漫天的怨恨笼罩,阴霾得失去了色彩,夜空仿佛幻化为一个 漩涡,引来了悲凉的雷鸣,引来了漫天的淫雨,它们直至日出方才停止,停歇于白 昼的眉梢,时刻准备着卷土重来......方才日出,如烟与如花便接到郭蕊召见,匆 匆来到春秋楼......郭蕊依旧是那么清纯,如同一朵四季长开的芙蕖。郭蕊边逗着 怀中的白兔,边与如烟如花嬉笑着:“如烟姐姐,你眼眶怎么肿肿的?” 如烟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啊..... 是么?”如烟揉了揉眼睛,“可能是昨夜 没有睡好吧!” 郭蕊随手从方桌上拾起一片嫩叶,递入白兔口中:“那今晚我让下人给你送些 安气凝神的汤药过去!有助于睡眠的。”郭蕊的白皙纯净毫不逊色于她怀中那只玉 兔。 如烟还没有回答,却被如花转去了话题:“郭夫人今日召见我们不会只为了嘘 寒问暖吧!” 郭蕊忽然顿了一顿,嫣然一笑:“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郭蕊爱抚着那只白 兔,“两位姐姐最近可要忙了!” 如花娥眉一挑:“忙?从何说起?” 郭蕊将白兔轻轻捧起,露出了世间最纯净的神态:“明帝要为宓公主召选驸马 了!”白兔的小嘴蠕动着,显得异常可爱。 如烟与如花惊讶的对望了一眼:“什么......”如烟着急的询问道,“这怎么 可能,公主根本......” “小心隔墙有耳!”如花厉声制止道,“此举不会是郭夫人提议的吧?”如花 凝视着眼前这位纯净如水的少女。 郭蕊将小兔子抱回怀中,嬉笑着像是在玩闹:“是啊!”郭蕊毫不遮掩的便承 认了,“姑姑生前待我不薄,她如今驾鹤西去,我却因故要装作浑然不知,我对她 不起......” 如花身子抖了抖:“是报复么!?”如花语出惊人。 郭蕊忽然如灵魂出鞘般没了丝毫声响,甚至连呼吸都轻如那飘扬的柳絮:“报 复?”郭蕊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如花轻轻拨了拨遮面发,冷的让人有些诧异:“信!当然信!”如花嘴角轻轻 一挑,“不过只有心怀鬼胎的人,才会碰到鬼!” 郭蕊那娇弱的身躯忽然发起抖来:“那为何我碰到了?”郭蕊双瞳闪烁,似乎 顷刻间便要潸然泪下。 如烟刚想弯下腰去询问,却忽然被如花牵绊。 郭蕊将白兔紧紧拥在怀里:“只要能完成姑姑生前心愿,就算被鬼缠上,我也 无悔!”郭蕊的双瞳透彻得如同水晶。 如烟眉头皱了皱,轻声问道:“心愿?”一阵春风吹拂而过,如烟的长发如舞 姬一般轻盈而起。 郭蕊凝望着如烟:“姑姑最放不下莫过于这个因权欲而引发种种悲剧的‘特殊 家庭’!”郭蕊手中喂食白兔的那片嫩叶儿已被兔儿食完,“我必须拯救它,拯救 我的家人!”郭蕊的眼泪竟如珍珠般白皙剔透。 如烟发上的灰芙蓉发饰被春风吹得“丁当”作响,竟格外好听:“可是...... 召选驸马会不会......” 郭蕊挥袖抚泪,片刻间转丧为喜:“呵呵......我答应你们,他会是全天下最 好的驸马,会是宓公主最期盼的驸马!” 如烟眼中忽然多出一丝好奇:“郭夫人,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是......秘......密!”郭蕊调皮的捂嘴一笑。 如花并没有被表面的现象所迷惑,保持理智一向是她专署的座右铭:“秘密? 郭夫人若真想要和我们合作,倒不如坦诚点好!” “姐姐......”如烟似乎在责怪如花的不近人情。 郭蕊眼中闪烁着一片莫名:“如花姐姐......”郭蕊忽然“噗哧”一笑,“小 心隔墙有耳......” 听着郭蕊的话,如烟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压抑的气氛忽然变得如此轻松,连空气都轻盈得如同会跳跃的音符。然而如花 ......她依旧冷漠得如同冰霜,仿佛与这环境格格不入,没有一丝类似于情感的跳 跃,只是习惯性的探索着周边丝丝细微的变化,像极了正在觅食的野兽......她发 现郭蕊,那位如谜一般的情怀少女那纯净晶莹的双瞳之中偶会闪烁出飘忽不定的异 状,转变快如岚,轻如柳絮,似乎连郭蕊自己都未经察觉,这种异状像是一种“疾 病”,或是......一个藏于风和日丽之下的莫大阴谋......当夜......一道谕旨布 告天下:魏明帝胞妹曹宓年芳以及婚配,且贤良淑德,恩泽天下,特此布告八荒, 为其召选入赘驸马。驸马者,家中需无婚配,且世家官阶为偏将军之上方有资格。 凡报名者,以文韬武略比赛三场,胜出者,赐千金,封侯爵,选良辰吉日则婚。 许昌一夜之间仿如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聚集齐了天下所有想攀高逐贵之人, 他们的****将许昌城妆点得“繁荣似锦”,不禁让人想起了数十年前董卓所统治的 奢华长安城...... 许昌宫的夏:绿树繁茂,知了声声吵杂......许昌不知多久未有如此欢闹,驸 马选拔,这是阴谋所设计的梦魇导火索,它假象的为魏都许昌带来了一片崭新的欣 欣向荣之景,实则目的却鲜为人知......受禅台上如烟与如花正在督促着工程的进 程,冷眼旁观着世人们的一举一动。 如烟凝望着苍穹,思绪却在放空:“明天就是驸马的武试了......”如烟摇晃 着衣袖,为自己扇起阵阵凉风,“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周围每一个人都带 着恨,甚至已经把恨当成了一种生活习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有爱呢?” 如花被闷热的太阳蒸烤,却依旧冷若冰霜:“因为我娘从进入墓穴的那一天开 始,便告诉我……爱死了……就如她的心一般……”忽而暖风四起。 如烟凝视着如花,心中却是一阵酸疼:“如果一个人的心都死了,那还能为她 爱的人留下些什么?” 如花半饷无言, 眉头一纵:“留下一个她用尽一生时间都尚未完成的任务,一 个让她女儿继续孤独的带着恨活下去的理由。” 如烟倒吸了一口冷气,鼓足勇气:“如花姐姐……其实我一直都想问,我们的 师傅,也就是姐姐的母亲,到底是谁,又为何会卷入这离奇的是非当中?”如烟眼 神中闪烁着无尽的莫名。 如花哀叹了一声:“她是一个叫华青囊的可怜女人……”如花轻抚发髻,似语 非语,转瞬间竟将自己的发簪射出,只听一声尖叫冲破天际,那发簪所射暗处,竟 躲有一身形娇弱之女......如烟厉声喝道:“你是谁?偷听我姐妹二人闲话作何?” 如烟轻抚发饰,只见那发饰晶莹透亮,想必定荼有剧毒。 那女子身形瘦弱,穿着斯文得体,想必定是个大家闺秀:“我是御史大夫王肃 之女,闺名:元姬。元姬见过如花如烟两位姐姐!”王元姬受其威胁,却依旧可以 沉静得如同一池净水。 如花愣了一愣,接而问道:“原来是王肃的女儿!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如 花眼神锐利,丝毫没给这位大家闺秀一丝面子。 王元姬不慌不忙的答道:“两位姐姐误会了!其实是家父让我来和两位姐姐打 听点事!”王元姬那亮黄的霓裳在艳阳之下显得格外亮眼。 如烟看着清丽且沉稳的王元姬,嘴角一挑,冷艳一笑:“是什么事,但说无妨!” 王元姬的眼珠忽然转得比游鱼还要欢快:“关于招选驸马的事……”王元姬笑 嘻嘻的回应。 如烟眉心一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王肃大夫不会也想来选驸马吧?” 如烟笑声如同银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大夫恐怕已年近六旬了……” 王元姬双颊忽而一片红晕:“两位姐姐请别误会!”元姬有些着急,“想选驸 马的其实是我爹爹一位执友的次子,名昭字子尚,之前在战场上曾与公主有过一面 之缘,对宓公主早是倾心以久。如今刚得知公主要招选驸马,便拜请我爹爹来探些 风声,还望两位姐姐成全子尚哥哥这个有心人……” 如烟片刻间便停止了笑意,淡淡自吟:“有心人?”如烟心头忽然一阵暖意袭 来。 如花没有像如烟那般咬文嚼字,却是打岔道:“王姑娘刚真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啊,只不过……王姑娘还是回去劝说你那个什么子尚哥哥早打消了念头吧!”如花 语气犀利,像是在威胁。 王元姬娥眉紧锁,万般疑问:“为何?招亲的事取消了么?还是人选已经定了?” 如花冷漠的凝望着王元姬,迟迟不语。如烟知道如花性情,便替她回答:“王 姑娘还是请回吧!” 王元姬暗暗低吟:“看来此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元姬知道再问也不会有 什么收获,便礼貌性的对如花与如烟嫣然一笑,“那元姬不为难两位姐姐了,告辞!” 如花与如烟异口同声回道:“不送!” 王元姬虽有疑问,却也别无选择,只好转身离去。 如烟凝望着王元姬离去的身影,呆滞了半饷,暗自低吟:“爱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好想试试看啊!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碰到我的有心人!”如烟神情温柔,竟 与寻常情窦初开的少女没有两样。 如花忽然泼冷水般打断了如烟的遐想:“如烟,大白天的就别做梦了,我们尚 有任务没有完成呢,该行动了!” “是!”如烟回应道。如烟嘴角尚残留着微笑,如那一抹淡淡的幽香,它将梦 想拥抱,幸福得缠绕不去......爱,离我们很近却又很远,它不会听从任何人的编 排,除了命运,没有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你可以不相信宿命,但却无法对发自心底 的声音置若罔闻…… 受禅台青砖护坡,两侧砌有台阶,台顶四周筑有石雕栏杆,显眼的平台中央之 上建有一遮阳凉亭,上设有龙墩宝座,精致中略透龙颜之气,异常雍容华贵。然而 在这诱人的虚荣外表之下,其隐藏的却是与命运携手嘲弄世人的铁证,受禅台曾参 与大魏叛国自立的筹谋,以此摇身晋级成为曹丕接受汉献帝禅让,代汉立魏的辉煌 圣域。它不知廉耻的助燃着熊熊战火,恨不得将这早已龟裂的大地燃至只剩下它这 一道风景方休......艳阳高照,一抹抹红艳而耀眼的光芒将受禅台包裹得如同一名 襁褓之婴,溺爱无尽延展。至代汉立魏的辉煌之后,受禅台的****再次被阴谋点燃。 午时,受禅台,驸马武试......魏明帝曹叡与郭蕊正悠然自得的依仗于象征尊 贵的龙墩宝座,细细的品味着那些血气方刚的阴谋家们互相厮杀的做作表演...... 比武场上,如烟手持双剑翩翩起舞,那如蝶一般的轻盈舞步,似乎代表着愚昧的男 人们那尚显生疏的整个女性世界所有如花儿一般清丽诱人的阴柔内涵,她跳跃、旋 转、摆动着自己那如同情窦初开少女一样的热忱诱惑,与那些自视甚高的男人们不 断周旋着......血,由此便成为了他们为这个女人所付出的惨痛代价。 如烟笑吟吟的用剑锋指着她的对手,一位风度翩翩的蓝袍书生:“你就是最后 一个参赛者?”如烟艳丽的霓裳像牡丹一样盛开,瀑布般的长发随风飘散,仿佛梦 魇中的花之仙姬,美艳而又不祥。 那书生淡淡一笑,将手中长剑向后一摆:“在下舞阳侯司马懿之子,单名为昭!” 司马昭的鼻梁颇高,霸气的浓郁剑眉之下,搭配着修长而宽大的眼眸,且是一目两 眸,如同秋水般空灵而深邃,“敢问如烟姑娘,今日为何不见宓公主?”司马昭并 没有曹叡五官那般细致精美,但单以气质而论,曹叡却还输了司马昭三分。 如烟嫣然一笑,仰头向龙墩宝座处张望:“公主不就在......”如烟忽然顿了 顿,接而转口,“哦......公主今日身体不适,没能亲自前来!”说着,吐了吐舌 头。 司马昭“扑哧”一声,刚毅的面颊上徐徐绽放出阵阵柔和的笑容。 如烟皱了皱眉,莫名的问道:“你笑些什么?” 司马昭愈笑愈烈:“没什么......呵呵!” 如烟虽不知其理,心中却忽然一阵羞涩:“你......你在笑我对不对......” 如烟脸颊一片红晕。 司马昭淡淡轻咳了两声,立即转为极恭敬的语气回道:“子尚不敢!” “子尚......”如烟思索着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忽而恍然大悟,“啊!你 是那个有心人!” 有心人......司马昭轻轻挑了挑眉。 “如烟!”一旁的如花忽然催促道,“别误了时辰!” 如烟向如花点头示意,接而挥起双剑,摆好架势:“请司马将军不吝赐教!” 如烟话语方落,已冲出数丈,攻向司马昭。司马昭挥剑相挡,只听“当当”三声, 司马昭以极快的身法绕至如烟身后,躲开了其首发攻势。然而,如烟战法似舞,时 而轻盈绮丽,时而风情万种,让人难以捉摸。未过十回合,司马昭却已居于弱势。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如烟思绪片刻间竟驾起一叶小舟轻泛于温暖平静的湖面 上,船上有伞,如烟坐于伞下拨弄着碧玉琵琶......“啊!”等如烟思绪归来之时, 她手中握着的双剑已经离手,败局已成。 忽然,天闪雷鸣,乌云悠然而至,大雨即将倾盆......武试的官员们匆匆的离 开了受禅台,只剩下侍女们在雨中打扫着那被雨水浸湿了的帝国尊严。 夜风嚣张的扯动着如烟的衣袖,于是,本就瘦弱的如烟更显得轻盈婀娜的没了 重量,如同云烟一般。如烟微笑着不断重复着“有心人”三个字,这三个字让她不 禁联想起了一池春水,水中芙蕖,花下游鱼,鱼惊涟漪,波中柳絮......那无数的 或她亲眼目睹或仍在憧憬的美好情景...... 许昌宫里的女人,无论迷如洛神,还是傲如郭嬛,她们都无法逃避命运的捉弄, 即便是有所领悟:祸福由天不由我,或是始终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也依旧无法 改变爱与权力相伴而生,正是帝国后宫情爱生活的恒久范式的事实......在古代, 公主的婚姻大多不能由自己决定,她们得为政治服务,非自愿的成为政治的消费品。 相较之下,曹宓就显得幸运许多,天公作美,连下了好几日的绵绵细雨也在最终选 举驸马之日意外的停歇,好兆头,无非是一场无血腥战役胜利的开端。 驸马终选日,午时,空荡的景福殿上......曹宓依旧如此清丽脱俗,无论是明 亮的金色系饰品,或是娇艳的明黄霓裳,穿戴在她身上,都奢侈的成为了点缀,毫 不起眼。一旁的郭蕊与其相比显得稚嫩非常,暗淡的竟失去了颜色。 郭蕊凝望着曹宓,依旧是一朵纯净的芙蕖:“公主……你很寂寞吧?” 曹宓冷冷一笑,端庄得如同一株牡丹:“您是在问你自己么?”曹宓永远活得 依旧那般隆重而典雅。 郭蕊暗淡一笑,眼眸中竟闪烁出泪光,似情到浓时:“也许是吧!呵呵!”郭 蕊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依旧如此嘹亮。 曹宓拿起一杯沏好的热茶,轻轻一品:“我最佩服你的莫过于你无论在什么时 候,都能有一种天生自然的宁静寡欲的心境!无论谁都看不透你到底在思索些什么!” 曹宓正视前方,端庄得如同一位君王。 郭蕊忽然宁静得如同一池静水,丧失了往常的活力:“看不透的其实是一种胶 着的状态,它将善与恶平衡到一个定点,取走其一便要偿回其一。这犹如货物与秤 砣的关系,双方越势均力敌,它的地位就越稳固,就越不会有人受伤,久而久之就 不会再去多想了!” 曹宓嘴角一挑,像是在嘲笑:“所以讨厌争斗的你,想让这场比赛变得平衡, 使得最后没有人再为此受伤,对么?”曹宓轻抚了抚发髻。 郭蕊忽然站起身来,用手指了指门外那些正等待着宓公主一声令下便冲入景福 殿扑食的野兽们:“看,放眼那些为争夺驸马之位的人,他们大多都是些阴谋家, 要真心迎娶的并不是曹宓,而是权欲!所以,我讨厌他们!因为我要保护我的家人!” 郭蕊说得清深意切,常人定将为之动容。 曹宓瞳孔如同一块冰霜,丝毫没有闪动任何关于感动的异状:“家人?”曹宓 挥袖遮齿嫣然一笑,“郭夫人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难道您忘了,这场召选驸马 仪式可是您一手策划的!” 郭蕊摇摆着身躯,眼泪潸然滑落:“但是......我只是想借机为我大魏搜寻一 些人才。”郭蕊低下头,“而且......而且我是知道......” 曹宓重重吐了一口气:“知道我绝对不会让驸马选出来的是么?”曹宓冷冷 “哼”了一声! 郭蕊委屈的叫唤道:“不是的!不是的!”郭蕊的眼泪似乎是她最凶残的暗器。 曹宓又是冷冷一笑:“郭夫人今日的一席表演若让旁人看到了,定将深信魏明 帝便是败于这梨花带雨之下,才愿赐死毛氏的!”说着,曹宓又品了一口热茶。 郭蕊完全说不过曹宓,也只好低下头暗自流泪。 曹宓轻轻拨弄着茶盖,阵阵由滚烫茶水散发出的雾气飘浮不定,将她那如水的 明眸衬托得更是楚楚动人:“收起你的眼泪吧,它让我想起郭嬛!哼!” 郭蕊抽噎着,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童:“难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情么? 姑姑怎么说也......” 曹宓依旧正视前方,骄傲而端庄:“感情?是我啊......是我在母亲遭受灭顶 之灾时充当那次劫难沉默的见证人啊!从那以后,你还奢望我能有什么感情?”曹 宓语气渐渐加重。 郭蕊泣不成声......曹宓深呼吸,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一开始我便知 道......郭嬛,你根本就忘不了郭嬛!!!” 郭蕊抽噎着争辩:“她是我的姑姑!!!” 曹宓厉声喝道:“她不配!!!”曹宓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住自己那如洪水决堤 一般的情感。 郭蕊挥袖抚泪,结束了梨花带雨的凄凉神态:“你真像姑姑......真像......” 曹宓恶狠狠的瞪着郭蕊,却觉得脊梁骨一阵寒意:“你......你......”曹宓 满目凶光,却真如郭蕊所说的,与郭女王有三分相像。 忽然一阵推门声打断了曹宓与郭蕊的谈话......如花站于门外,向曹宓吟唤道 :“公主,时辰快到了!!” 曹宓娥眉轻轻一挑,习惯性的将衣袖一甩:“去唤他们全都进来吧!”曹宓片 刻间竟又恢复了往时的骄傲与风采,她竟是如此善于伪装的表演者。 如花方转身离去,曹宓便将手中的一块锦帕递于郭蕊:“擦掉你的眼泪吧,别 让人觉得宓公主欺负了郭夫人!”曹宓语气竟比方才温柔了许多。 郭蕊凝视着骄傲的如同孔雀般的曹宓,呆滞了许久,接而接过锦帕将自己那泪 痕擦落,直至没有一丝痕迹方休。这是郭蕊第一次的由衷的感受到“希望”的存在, 它是如此真实,真切地就如同照镜中的面容一般......然而为何,郭蕊瞳孔中那希 望的光芒背后却隐隐闪烁着尖锐的棱角,难道又是阴谋在偷偷作祟...... “缘”是一种顺应天命的暗器,它常隐匿在剪不断理还乱的命运之中,时而轻 如鸿毛,时而又重于泰山,轻如鸿毛者只叹无份,重于泰山者又泣其极,它常在人 们未经察觉之时便占据了人生这条武林之道中的泰山北斗之位,与命运狼狈为奸...... 驸马终选日,未时,景福殿......景福殿之中拥挤的徘徊着驸马文武试中的佼佼者, 他们或是野心家,或是攀贵者,无一不有其目的所在,如狼似虎......郭蕊首发言 语:“陛下今日身体不适,不能与我一同前来了!真对不住公主了!”郭蕊的声音 很大,似乎是在昭告天下曹宓似笑非笑,只见其嘴角一扬:“哥哥国务繁忙,妹妹 这些小事本就不该劳烦哥哥的,且哥哥已有心遣了郭夫人来,我便该知足!”宓公 主眉心紧锁,表情似乎并没有其言语中那般大度。 郭蕊嫣然一笑,客气的回道:“难得宓公主这般通情达理,那不如此刻便宣布 考题吧!”郭蕊的话语赢得了阴谋家们的声声应和与赞许。 典雅而高傲的曹宓冷眼扫视着这些欢呼雀跃的阴谋家们,唇微微一颤:“如花, 宣布考题吧!”曹宓闭上双眼,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如花轻轻回了声:“是!”接而转向大殿之上,放声说道:“如今许昌宫内有 两样一模一样的东西,它们丝毫不差,鬼斧神工,在一柱香之内,先寻到者胜出!” 如花语气冷漠,缓如耕牛。 景福殿上瞬间变得喧闹如集市,讨论声,自语声,渐渐混乱交错。 郭蕊凝视着一旁的曹宓许久,才缓缓叹道:“公主真是跟天下开了一个莫大的 玩笑!”郭蕊眼神呆滞,若有所思。 曹宓叹了口气:“可是知道谜底的人却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曹宓轻 咳了两声。 景福殿上的人群渐渐散去,争分夺秒的搜寻着许昌宫内每每角落。 郭蕊忽然站了起来,紧握曹宓的手臂:“当你和世人开了一个无趣的玩笑的时 候,命运便会同样和你开一个无趣的玩笑。”曹宓肌肤冰冷,郭蕊竟感觉不到一丝 生气。 曹宓轻轻将郭蕊甩开,似乎不愿和她多费口舌。 景福殿上只留下司马昭一人在独自思索些什么...... 半柱香燃尽......曹宓闭目养神,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沉默了许久的郭蕊不知为何又忽然恢复了活力:“命运是一切人间戏剧最成熟、 最具匠心的设计师,你无法料想到的故事与阴谋,都可能从它的灵感之中飞跃而出!” 郭蕊倒吸了一口凉气,“比如说:他的出现!”郭蕊挥袖指了指殿外一健壮的身影。 曹宓缓缓听到些许脚步声步步逼近,只闻如烟忽然惊讶的叫道:“啊!是夏侯 将军!是夏侯将军!” 曹宓双瞳忽然恢复了神采,片刻间将她如水的明眸撑得硕大:“夏侯皓?”曹 宓有些惊讶。 夏侯皓恭敬的半膝跪倒在地:“属下参见宓公主,郭夫人!”夏侯皓低着头, 含羞默默。 一旁的司马昭一直未曾离开,此时见夏侯皓来此,众人神情忽然转异,心里越 发奇怪。 曹宓面有难色的看了看司马昭,又转回夏侯皓:“夏侯将军不是放弃比赛了么? 此刻来此为何?” 夏侯皓期期艾艾的答道:“属下......属下并没有......放弃......”夏侯皓 的神情奇异,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郭蕊挺身而出为其打了圆场:“夏侯皓 出身名门望族,是名将夏侯渊的后人,此刻官阶更是偏将军,家中也没有婚配,似 乎完全合乎公主诏书上的要求……” 曹宓眉心忽然一阵红晕:“是你唤他来的吧!”语气中略带些许不悦。 郭蕊低下头沉默了半饷,迟迟不停的重复着:“我......我......”似乎连说 谎的勇气都没有。 曹宓冷冷一笑,情绪竟意外平和:“你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知道作为一个女 人最切肤的悲痛,那就是你所爱的人并不爱你……” 郭蕊未等曹宓说完,就为自己争辩道:“不!我从不奢求我热爱的家人能爱我, 因为我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便是一个人!”郭蕊忽然梨花带雨,“但是我却会 去奢望,我的家人,可以全都幸福!” 曹宓并未有所感触,只是淡淡回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做?”曹宓若有所思的 将余光投向一直在旁观的司马昭。 郭蕊抽噎着:“成全两个不快乐的人……”一阵深呼吸,“因为我知道一个不 知道珍惜现实的人,永远生活在过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走得太远…... ”郭 蕊容貌虽稚嫩,但心智却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位长者。 曹宓似乎有些不耐烦于郭蕊的长篇大论,厉声喝道:“成全?别自作聪明了, 我宁可选择孤独,也不愿与愧疚共眠!” 郭蕊凝视着曹宓的双瞳,一声哀叹:“孤独?你真心喜欢那样东西么?!” 曹宓忽然顿了顿,一句简单的“喜欢”竟卡在喉咙吐不出来:“我......” 郭蕊仿佛瞧见了遮于乌云之后的曙光,会心一笑:“在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 时候,说实话往往是最聪明的选择。”郭蕊转身凝望着所剩不多的香烛,“你比我 更清楚,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明帝与夏侯皓这两个男人之外!没有人能解答出你的 问题了。所以也证明了,除了他,没有人能给予你幸福!” 曹宓那一直紧绷的面容忽然变得松弛:“旁人看来一定以为这是你的一个阴谋!” 郭蕊嫣然一笑:“只要你知道不是就行了……” 一旁的司马昭听完这段对话后,却感满头雾水......“请允许属下说一句话!” 一旁的夏侯皓终于按耐不住,将热忱的眼神投向曹宓,恳求着她的许可。 曹宓呆滞的与夏侯皓对视了数秒,终被他的真诚所感,默默的点了点头。 夏侯皓缓缓站起,深情款款的凝望着曹宓那带着防备的双瞳:“爱情,意味着 长相厮守,意味着两个人要永远的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就像峭壁上两棵 纠缠在一起的常春藤,共同生长繁茂,共同经受风雨最恶意的袭击,共同领略阳光 最温存的爱抚,共同枯烂腐败,化做坠入深潭的一缕缕烟尘!”曹宓明媚的眼眸中 忽然泛起了波光,“它的崇贵需要两股庞大的激情,两颗炽烈的心灵。真正的爱情 是无坚不摧的,不论是天上的神明还是地狱的命官,都不能让他们屈服,因为它本 身就是天堂,代表着生命最崇高最健全的境界。”夏侯皓那嘹亮得如同号角的嗓音 忽然变得低沉,“但是……它需要两个人去一同平复,所以……我不会将它视为一 场比赛或赌注,即便我胜了,只要公主摇摇头,皓便会转身离开!” 曹宓哭了......眼泪如泉水一般剔透......曹宓缓缓站起,用手将香烛的火苗 捏灭:“香已经烧完了……比赛结束……”曹宓感觉一阵灼热从指尖传入心扉,冰 瞬间化为了一潭死水,“郭夫人,你是一个很厉害的说客,你的每一句话都极准确 的削断我身上那些尖锐的毒刺,然后牵扯出我内心真正期盼的那些渴望……如果是 为了这个早以破碎的家庭的重新融合,如果是为了那些曾颠沛流离的亲情的寻觅, 我愿意试试……”曹宓缓缓走至夏侯皓身旁,牵起了他宽大而厚实的手。 一直处于旁观而无法介入的司马昭见状,忽然着急起来:“宓公主!夏侯将军 还没......” 曹宓淡淡的扫视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司马昭:“他胜了!他知道答案的!”曹宓 嫣然一笑。 司马昭更是迷惑:“这......那......答案是什么?” 曹宓忽然将夏侯皓一拉,毫不理会司马昭的问题,愉悦的冲出了珠光宝气的景 福殿。 司马昭将疑问的目光转投向郭蕊。只见郭蕊唇形微微一动,却只见其形未闻其 声,似乎是将什么思索的话语暗吟了出来。司马昭略懂唇语,竟意外的解读了郭蕊 的的话:我的家人……姑姑…… 我的家人……姑姑…… 司马昭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