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梦 黄月英:常言依女无颜色,却能江山万点谋 荆乡里常谚曰: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此丑女所指便是黄月英。 “弟妹!弟妹!”年迈的徐庶叫唤着处于沉思状态的月英。 徐庶,字元直,先归刘备,辅佐刘备治理新野,先后败曹军新野讨伐队,被曹 操器重,纳程昱计赚徐母至许都以胁迫庶弃刘从曹。徐庶北上归曹以后,心中仍十 分依恋故主刘备和好友诸葛亮。尽管他有出众的谋略和才华,但不愿为曹操出谋划 策,与刘备、诸葛亮为敌。因此,徐庶在曹魏历时数十年,却从未在政治军事上有 所作为,几乎湮没无闻,以至后人常言:“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黄月英忽慌过神来,呆滞的望向两鬓斑白的徐庶:“徐大哥......” 徐庶微微一笑,坦然的如同一纸榜文:“弟妹来许昌有些时日了吧?” 黄月英抚嘴一笑,虽端庄却缺乏美感:“徐大哥的记性真是不如从前了,阿丑 已经来足了一年,这一年里多亏了徐大哥的照顾!”黄月英边说着边恭敬的向徐庶 行了个礼。 徐庶摇头晃脑的一笑:“岁月催人老,白了头,也褶皱了记忆,真殊不知是人 无情还是天无情,竟将我这般记忆也给淡化了......”徐庶淡淡的哀叹了口气, “我便送你到这吧!”徐庶指了指不远外的景福殿,暗淡一笑,“那便是景福殿, 郭夫人便在那处候着!” 黄月英张望了一眼,接而应和着一笑:“徐大哥不随我一同进去么?” 徐庶转身离去,挥手笑吟:“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黄月英望着徐庶离去时的背影,蹒跚而自在,竟与这莫大的许昌宫显得格格不 入......黄月英见徐庶走远,方披上了自己的麻衣斗篷,以激昂的步调登上了通往 景福殿的阶梯。其心中暗吟:“这一年里我以仙姑之名游走于魏都,依仗察言观色 之能为达官贵人算命卜卦,以此积累名望。终于,让我步入了这敌都最核心的区域 里,成功近在咫尺......”月英思索着,食指随之晃动。 许昌宫里常起风,却从未有如此浑浊,风沙将月英的身形完全掩盖,犹如海市 蜃楼般虚幻......然而,海市蜃楼中的身影实则却非一人...... 景福殿内只有郭蕊一人,其正悠然自得的坐于书案旁练习着书法。 黄月英双膝跪到在地:“民妇见过郭夫人!” 郭蕊“嘻嘻”一笑,立即站起箭步上前扶起了黄月英:“婆婆莫要拘礼!”郭 蕊竟没有半丝架子。 月英有些诧异:“婆......婆婆?” 郭蕊忽扯住月英衣袖,将其拉至书案之旁,指着自己所写的书法残卷,笑吟吟 地问:“婆婆看我的字写得好不好看?” 黄月英乍看其字忽觉得有些许神韵,仔细一看却才发现郭蕊所写字体下笔虽重 却略显稚嫩:“嗯......好字!”黄月英弯腰弓背似在细看,实则却是在闻其所用 的墨汁之味。 郭蕊又是“嘻嘻”一笑,接而忽举起纸儿不停打着转,轻盈愉悦的如同方方破 茧的蝴蝶,天真非常。 黄月英看着郭蕊,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稚子年华,心中一阵感触。 郭蕊脚步迷乱,一个不小心竟撞倒了书案,书案上的墨汁即刻便绽开了花。月 英反应机敏,一个转身便躲开了四渐的墨汁。月英本以为郭蕊会被墨汁渐染裙摆, 却没料到郭蕊身法敏捷,一个摇摆之后使力将桌案一拍,欣然隔挡住了射向她的 “箭雨”。 郭蕊表情尴尬,无辜的望向一旁的黄月英。两人对视数秒,终被笑声打破。 郭蕊嬉笑着问道:“婆婆叫什么名字?” 黄月英顿了一顿,轻声回道:“回郭夫人的话,我叫......阿丑......”黄月 英才思敏捷,应对有速,郭蕊却没有看出任何端疑。 郭蕊捂嘴一笑:“阿丑......婆婆名字真怪!”郭蕊忽而顿了顿,如方惊醒的 睡梦人一般唤道,“啊!丑婆婆难道就是徐大夫所引荐的那个仙姑?”郭蕊嬉闹过 后才转回主题,不禁让人觉得有些迟钝。 黄月英回应着微笑的点了点头。 郭蕊接而翻了翻衣袖,从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条,欣喜地递向黄月英:“给, 测字!”郭蕊心智如同孩童,说风便是雨,让人不免觉得转变的有些突然。 黄月英接过纸条,缓缓将其打开,却见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蕊”字。黄 月英经过触摸纸张的手感和厚度的辨析,已敢肯定:这纸张与之前所收到的密信所 有纸张质料几乎相同,只是这密信使者似乎并不是郭夫人,其所写字体虽像,但功 底却有许多差别。 月英品完这略带稚嫩的字体后,嘴角一挑缓缓问道:“郭夫人想问些什么?” 郭蕊嫣然一笑,期盼的回道:“问将来......” 月英细细思索一番,欣然解答:“郭夫人恐怕对于‘将来’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郭蕊皱了皱眉头:“此话怎讲?” 月英凝视着郭蕊的双曈,努力挖掘着关于郭蕊的心思所向:“有一心者,为忠, 有二心者,为奸,倘若有了三心,恐怕就难以揣测,让人无法捉摸。”月英未能从 郭蕊眼中洞察出丝毫思绪,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郭夫人所相此字正如当今 天下,三足鼎立,相互牵拌挟持,谁能胜之,未有定论。之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 天。”月英边说着,食指开始随之晃动,“再者,‘蕊’字有草头,三心受压于草 之上,恐怕再姣丽之花也难开!相字者常言,草头依个病,痛苦起哀声,求财亦不 厚,凡事白甫萌. ”月英似乎是在谕示“魏”终亡之意。 郭蕊被黄月英的话语转的有些迷糊,眉心一皱,尴尬的笑了笑......黄月英将 那纸条揉成一团:“明天,不过是对于今天来说的,今天不正是昨天的明天么?” 月英依旧凝视着郭蕊的双曈,“郭夫人所想如同谜之花,为何而生为何而绽,恐怕 除了您自己,世上难有第二人能明了其绽放之寓意......但是......若万一有旁人 明白了,花儿的花期恐怕便会受其影响,那么明天可能就不再是今天的明天了,而 会变成昨天的明天,也就是......今天!”月英微微一笑,“夫人可明白?” 郭蕊似懂非懂,片刻间竟答不上话...... 景福殿史建于公元323 年,至此,景福殿其实尚在建设阶段...... 郭蕊嫣然一笑:“虽然听不太懂,不过丑婆婆的话说的却是字字在理!”郭蕊 依旧纯净得如同一株芙蕖。 月英谦虚的淡淡一笑,极自然的转开话题:“敢问郭夫人,这景福殿地处偏东, 虽离许昌宫不远,却也有一段路程!”月英食指又开始随着她的思绪打转,“况且 方才我见除此主殿外,大多建筑仍未建成,郭夫人怎么会......”黄月英欲言却止, 问的恰到好处。 郭蕊“嘻嘻”一笑,梨窝深陷,可爱非常:“因为这景福殿是仿照吾家所建, 是明帝赠与我之物,我喜爱,自然没事便要来瞧瞧!” 月英对此答案并不满意,追根究底的继续问道:“那为何不见修筑的服役之人, 反倒显得冷清!” 郭蕊忽然眼神暗淡,无助的如同一株浮萍:“因为他爱上别人了......” 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月英深知女子之痛,最烈莫过于:所爱之 人并不爱你。思之,一阵心酸。 月英未有话语,却见郭蕊忽然吐了口气,“呵呵”笑了出来,月英为之诧异。 只见郭蕊朱唇一嘟,笑嘻嘻的唤道:“骗你的......呵呵!”郭蕊话中有话,让人 着实摸不透这“骗”是真是假,“其实今日实约婆婆卜卦的人并非我,而是宓公主!” 月英忽感背后一阵凉意,虚汗直冒:“宓公主,可是逼退诸葛亮北伐的那位巾 帼之士?” 郭蕊唇未动,却有人已经替她回道:“正是!!”来者轻如鬼魅,让月英难免 有些诧异。 鬼魅者乃如花、如烟。 黄月英仓促间却保持冷静仪态,缓缓跪倒在地,行礼之:“民妇见过宓公主!” 并未见过曹宓的月英,似乎错认为如花便是曹宓。 郭蕊向来知书达礼,见月英行错礼,立即上前将其搀扶而起:“丑婆婆误会了! 这两位是宓公主的贴身侍婢!” 月英捂袖一笑,心中暗想:“此女气度非凡,竟有当年曹操奸雄之相!”思绪 间,缓缓站起。 如花面无表情,抚袖寻物,似足了腊月方有的一种唤为“冰雕”的民间艺术。 如花收于袖口之物尚未寻出,如烟却支支吾吾的问道:“能不能与我先测......” 如烟双颊霎时一片红晕。 月英将头微微一点,恭敬的回道:“老身自当效劳。”接而弯腰于地拾起一张 宣纸,递向如烟,“不过需要姑娘先将此字写于纸上,我方能参透玄机!” 如烟雀跃的一笑,“嗯”了一声,便用沾着墨汁的笔,于纸上写出一个圆滑的 “枭”字,转而递向月英。如烟字体圆滑,与那密信使者的下笔力道相差甚远,乍 看便能分辨出绝非一人。 月英方见那“枭”字,眉心便如同受了磁铁之力一般,紧紧相锁:“姑娘想测 些什么?”月英静静的凝望着如烟那欣喜的面容。 如烟“呵呵”一笑,银铃般动听:“测......测姻缘......”“姻缘”二字方 出,如花神色片刻间变得煞白如雪,冷傲咄人。 月英哀叹了一声,接而吟道:“雀噪高枝上,行人古渡头,半途不了事,日暮 转生愁。”月英神色略显惋惜,轻轻摇了摇头,“很遗憾,这字上所显都是些不吉 之讯。”月英食指又习惯性的随之思绪转动而起,“雀噪高枝,报的是喜讯,朋友, 亲人自远方而来,不日将至,看来却是一桩好事。姻缘如同此位远道访者,它已经 动身,可是半途之中,却有麻烦,所以便不可能准时抵达。日暮时分,你倚远望, 盼着这位贵客的来临,心里怎么能不忧愁呢?此字意含得而复失之凶。如问及婚姻, 有第三者冲撞,难成其美。问及生育,恐为保胎不力,先兆流产。问及生意,须防 半途生变,资财招损。均是不吉的。”月英顿了顿,“请姑娘听我一语:意愿虽良 好,半途却遭变,事与愿违,只能另待他时。” 月英的话语如同利刃,无情的嘲讽着如烟那方方有温热之度的心房。 “我不信!”如烟娥眉一挑,八分不悦。 郭蕊见状,忙出言安慰:“这测字什么的常有失误,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 无过......”郭蕊拉了拉月英的衣袖,示意她再算。 “所谓天命难为,不是你的莫要强求!”如花似乎看出了郭蕊之意,出言相阻。 如烟火冒三丈:“如花姐姐!你......”本求一句安慰,却没想到被自己最亲 近之人所阻,如烟心中一阵激愤,立即转身欲走。 如花忙将手中一纸递向月英,紧随如烟而去。 月英打开那纸条,胸中却忽然一阵灼热。纸中所写一“娇”字,端正工整,且 下力有道,与那密信使者之字有九分相像。 月英连忙急促的叫唤了一声:“姑娘等等......”如花虽健步如飞,却也掌控 自如,随着月英那一声叫唤,如花轻易的止住了前进的步伐,如一株古松般耸立于 地面,根儿盘旋,稳稳当当。 月英见状,匆忙追其上前:“姑娘请亲自带我去拜见曹宓公主!” 如花顿了顿:“为何?”如花眼神锐利,似乎要将月英的思绪看个透彻。 月英思绪转的极快:“这‘字’别有隐意,恐怕不能代传,需民妇亲自去相见 解说。”月英理由还算合理。 如花虽对月英之话有疑,却因更在乎如烟之事而没有继续追问,只草草了事: “那与我走吧!” 月英回了声“是”,便匆忙跟上如花那急促的步伐而去,并未来得及向郭蕊跪 安。 本略有喧哗的景福殿片刻间竟变得针落有声,失去了生机之气......霎时风起, 海市蜃楼再次绽放于这景福殿之巅,异常美艳而阴险。真相永远隐藏在虚荣与浮华 背后,是一种美丽又可怕的事物,它需要格外谨慎的对待,一时的不慎便可能使本 为优势之人逆转,随之满盘皆输...... 许昌城的市集格外繁华,七彩的布料,精美的佳肴,处处无不透着一股虚荣的 味道。这是曹魏江山自篡夺之谋时便深埋下的祸根,它如熟睡的酒肆胡姬,时刻准 备着汹涌澎湃的舞蹈,激扬、并充满着诱惑,它看似平静,却暗藏危机,在那绮丽 的风情之下,实则酝酿着一场全新的“鸿门宴”! 穿过日益熟悉的街道,月英终是迈入了阴霾的许昌宫。许昌宫里的空气压抑而 干涸,让月英霎时如同被浪花卷上岸边的游鱼,莫名的惊恐与沉闷不断冲击着她略 感疲惫的身躯,让她不免有些晕眩之意。 如花领着月英穿过一道道长廊,或幽静,或阴森......它们似乎都被这压抑之 气恩泽了生命,呼啸着不断游荡,或伪装,或真实..... 如花在一座奢华的楼阁前 止住了脚步。那楼阁其外扑鼻香气弥散,其内美人簇拥调笑,不禁让人有醉生梦死 的万千感慨。 “侍女如花有要事禀报!”如花双膝曲跪,极为恭敬。 随着一阵愉悦的男女之笑毫无遮掩的盘旋游荡,一个男人的声音缓缓而至: “有什么事不能晚些再报?” 如花娥眉一挑:“回驸马,是那卜卦仙姑......”如花若有所思。 如花话语尚未落下,却被一女子之声打断:“赏她杯茶水,让她先侯着!”随 之,一阵银铃之笑忽而划破云霄,转得却有些突然。 如花对此没有异议,回了声“是”便缓缓起身欲领月英至大堂饮茶以此打发时 间。月英并没有随如花而去之意,却直立于楼阁门前,似一株松柏:“民妇身份卑 微,不敢随意游走于内堂,于此等候即可!”月英神色坦然,毫无破绽。 如花额头微微一点,转身步入内堂。 月英犹如变色之蟾蜍,见“猎手”已经离去,立即收起自身那暗淡的保护色, 转而竖起双耳寻求着关于阴谋或是军务的蛛丝马迹。 一刻钟后......月英却有些失望,其刻意的去窃取的消息,却不过是些夫妻之 间的情话,毫无价值所向......此时,如花为月英沏来一杯茶,那茶水晶莹剔透, 清爽得如同早春的嫩芽。月英接过那茶水,轻轻以唇抹了一小口,却感香甜,此茶 竟如珍宝......月英捧着热茶,边享受着温暖阳光的爱抚,边继续窃取着......半 个时辰后......茶水已尽,暖阳不在,然而甜蜜之话却依旧如同浮云,起起伏伏, 层出不穷。 如花为等候的月英沏来了第二杯茶,那茶水依旧晶莹剔透,如晨时的露珠般轻 盈可人。月英接过这第二杯茶水,依旧习惯性的抹了一小口,却感其纯净爽口,依 旧是火候劲道的好茶。 此时,阳光却忽被浮云遮去大半,微风吹拂着月英的衣角,不禁让她感觉有些 清凉......一个时辰后......茶水已尽,天稍有起风,茶又尽,然而甜言蜜语却始 终不尽,月英终有些沉不住气....... 如花如约而至,为月英沏来了第三杯茶,那 茶水依然晶莹剔透,茶面上还漂浮着点点茶末,正如湖水上漂浮着的些许浮萍,清 淡而轻灵,异常可爱。月英接过那茶,依旧习惯性的抹了一口,然而意外的是此次 却与前两次有极大差异,月英感觉这茶水苦涩,竟没了滋味......一个人喝一杯茶 是宝,一个人喝两杯茶是茶,一个人喝三杯茶便失去了品茶本身的意义,即便它们 是同一种茶叶的质地,即便它们是由同一位茶者沏出......正于郁闷之时,月英的 双耳竟意外的听到了一个有异于方才那对男女声音之外的第三者之声,它激昂而响 亮,如同振奋军心的楚歌一般......然而此声只在一霎那的光阴之间便流逝而去, 消失的无了踪影。 阁楼的门终究还是弃了骨气,缓缓敞开。出来的人并不是曹宓,却是夏侯皓。 夏侯皓头发与面颊上还留有少许未干之露水,似乎是方沐浴完毕:“你就是那个仙 姑?”皓淡淡地问道。 月英轻声回了声“是”! 皓霸气的剑眉轻轻一抖:“吾本不信卜卦之说,但看你有如此恒心,且听听你 的迷信之言!!”皓眼神尖锐,似乎是要拆穿一切华而不实的假象。 月英恭敬的将茶杯捧于掌心,神情丝毫无异,淡淡吟道:“‘娇’字一女一乔, ‘女’字自然指的是公主,而乔所指为乔木,栖于乔木,就是选高枝而栖了,此字 面所言,公主贵不可言。” 皓冷冷一笑,接而道:“‘乔’字上边是个‘天’字,天子之天,你不会想说 公主便是当今天子吧?”皓面容抽动,似笑非笑。 月英摇了摇头:“它不是一横是一撇。”月英冷冷接道,“那是个‘夭’字, 箭夭之夭。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公主恐怕选了一条有异于常人之路,未来 实则多险!” 皓眉心紧缩,迟疑了半响方才出言喝道:“一派胡言!”皓之反应难免有些恼 羞成怒之嫌。 月英心中暗思:“掩盖之事被揭穿的时候,隐瞒者往往会恼羞成怒,看来他的 心思我是猜对了八分......”月英心中一阵窃喜。 然而月英尚未来得及答话,阁楼内的宓公主那悠扬的声音已经飘然而至:“你 去内堂候着,我换好衣服便来见你!” 皓眉头一皱,无奈的转身回到楼阁之中。 第一回唇枪舌剑之战,显然是月英胜了。 曹宓优雅的依仗着书案,绮丽的如同一株牡丹。曹宓与原先相比略感发福,面 色也较先红晕,像是一朵被名为“爱情”的尊贵养料所滋润的花儿,绽放得格外繁 茂与惊艳,呈现着花姿最雍容绮丽的顶峰状态。 曹宓淡淡凝视着月英,神情却比往常多出了许多温柔,那曾经尖锐得让旁人恐 慌的眼神,似乎渐渐被爱情吞噬,失去了本有的杀伤力:“仙姑的故乡在何处?” 曹宓嘴角轻轻上挑着。 月英举袖行礼,恭敬的回道:“峨眉山。那是一个极具灵气的地方。”月英并 非西蜀之人,却随诸葛亮久居成都,渐渐的也就将西蜀视为了自己的第二故乡。 曹宓淡淡一笑,举起茶碗,品了一口:“峨眉山地处西蜀,你为何却来了我许 昌?”曹宓问的极是温柔。 月英洞察着曹宓神情中那极细腻的变化:“游历是民妇的修行,也是喜好!” 曹宓嫣然一笑:“那真是好啊……”曹宓娥眉一抖,神情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你去过哪里?” 月英的食指忽然又随其思绪转动而起:“素有不毛之地之称的南蛮,山水绮丽 的东吴,四季如春的山越……”月英的回忆蜂拥而至。 曹宓双瞳忽然暗淡的没了神采,像是一只被牢笼禁锢了自由的金丝雀:“一定 都很美吧!” 月英头微微一点:“盘古开天地,自然是创造了许多奇异,无论是山水之秀美, 还是四季之变化,自然是有它独特的美感所在。” 曹宓轻抚发鬓,微笑着问道:“那你一定很了解关于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律与美 感?”曹宓像是一个憧憬着“一知半解”的学徒。 月英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了解,或者应该说是我刻意的不想去了解!”月 英轻轻吐了一口气,“在这被兵荒马乱所掩盖了的时代下,我发现如果我刻意的去 钻研一样事物,并不会获得些许的快乐,反而迎来的却是失望也悲伤,渐渐的,我 爱上了愚昧!” 曹宓嫣然一笑:“可是你并不愚昧!”曹宓将茶水一口饮尽,只感舌尖一阵苦 涩,“你很聪明!” 月英神色淡定,依然悠然自得的曹宓闲聊着:“这便是这个世界所运转的一种 规律,它不会依照谁的意志与愿望所转移和改变,无论其有多么的自负于他的聪慧, 他永远不可能斗过命运!” 曹宓对眼前的这位丑妇忽然心生敬佩,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这让她半响间 无言以对。 曹宓指尖轻点书案,若有所思:“仙姑能否再为我卜上一挂?”月英将头默默 一点,示意愿意为其卜卦,“这已经是诸葛亮第五次北伐了……”曹宓忧郁的叹道。 曹宓话语尚未说完,月英却感觉一阵耳鸣,心中惆怅四起,思索着:“孔明为 何如此着急,不是说好……莫非……莫非是有什么意外?”月英满脑子不断闪烁着 万般可能,片刻间竟没去听取曹宓的话语。 “仙姑!仙姑!!”曹宓叫唤着沉思状的月英。 月英忽然反应过来,立即回应道:“公主!”两人都不知为何迟疑了半响,月 英先打破沉默,“宓公主如何看待此事?”月英试探着问道。 曹宓眉头一皱,轻声答道:“没什么看法!”曹宓似乎并不习惯其反客为主的 态度。 月英知道高手对决,丝毫疏忽都可能成为胜负的关键所在,见此状,也不方便 再追问下去:“民妇认为,孔明此行……此行……”月英不敢确定那位神秘之人是 否真是曹宓,片刻间竟期期艾艾起来。 曹宓见状,心中一阵惊恐:“难道此卦为凶?” 月英此时思绪混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民妇……民妇……”月英顿了 顿,却忽然豁然开朗,“民妇愿意随公主一同出征!!”月英此举确为最权宜之策, 不但可拖延些时日以便确认,更可在曹宓军中窥探军情,以为斥候。 曹宓思索了片刻,将头微微一点,接而转向一直静站与其身后的如花:“如花, 给仙姑先安排个客房!”曹宓似乎并未对月英起疑,“仙姑先暂住几日,待我整顿 好军务,仙姑便随我军一同出发。 月英心中一阵欣喜:“是!” 这唇枪舌战的第二回,似乎依旧是月英胜了。 乌云渐渐笼罩了许昌,却于夜晚间又莫名的散去。天空的点点繁星终究还是露 出了面容,它们似笑非笑,似乎是在预示着些什么。然而月英似乎并未察觉…… 234 年春天,诸葛亮经过三年准备,再率十万大军出斜谷口,同时派使臣出使 东吴,希望孙权能同时攻魏。四月,蜀军到达口县,再渭水南岸的五丈原下扎营寨。 此时,曹宓与夏侯皓则率领魏军背水筑营,想再次以持久战消耗蜀军粮草,令 蜀军自行撤退,诸葛亮也明白缺粮的问题,开始实施屯田生产粮食。 蜀军军营内。 曹宓认真地阅读着战略竹简,却感觉有些烦躁:“皓!”曹宓叫唤着身旁的夏 侯皓,“我们去打猎好不好!!” 夏侯皓剑眉一皱,淡淡回道:“我军正值与蜀军对垒之际,恐怕现在不是玩耍 的时候!”夏侯皓素有大将之风。 曹宓拉着夏侯皓的衣袖,撒起娇来:“去嘛去嘛!司马大人最熟悉这附近的地 形了,他领着我们去一定没问题的!”曹宓似乎真的有些闷得发慌了。 夏侯皓呆望着曹宓,始终不忍拒绝于她。 曹宓看出夏侯皓眼神中始终暗藏着些许顾虑,思索着继续说道:“那……那让 仙姑来卜一卦,如果今日不宜于狩猎,那我们就不去,若是……”曹宓在夏侯皓面 前温顺得如同一只猫儿。 夏侯皓嘴角一挑,无奈的一笑。 曹宓随着夏侯皓的笑意“嘻嘻”一声,立即叫唤道:“仙姑!!传仙姑过来!!” 月英在传召之下很快便来到了曹宓与夏侯皓的营帐之中。月英长年随诸葛亮打 仗,自然早已习惯了军中的生活,其面色却比呆在许昌时更加红晕,充满神采。 曹宓自扎营以来,极少召见月英,此时再见,却有些生疏:“仙姑……近日可 还安好?” 月英曲腰行礼:“托公主与夏侯将军的福气,民妇一切都好!” 曹宓点了点头,嫣然一笑:“那就好,我还担心仙姑会不适应军中生活呢,那 ……”曹宓顿了顿,“仙姑为我卜一卦吧,卜今日是否有益于狩猎之行!” 月英淡定的回道:“是!”便摇起手中的竹罐。只见几块铜板互相撞击出“叮 叮当当”的声响,转而跃出竹罐,掉在地板之上。 月英用手指点算着卜卦铜板:“今日狩猎之行……为大吉!”月英将铜板一盖, 收于掌心,“且以北方葫芦谷之地为最优!”月英恭敬的为曹宓解答着卦象。 曹宓一阵喜悦涌上心头,接而一把抱住夏侯皓的臂膀,叫唤道:“皓!”曹宓 于夏侯皓脸颊上送上淡淡一吻,“是大吉呢!” “恩!”一向沉稳的夏侯皓似乎终是敌不过曹宓的温柔,默默应许了狩猎一事, “可是司马大人必须随我们一起去!”夏侯皓微微一笑。 曹宓轻点了点头,一把拉住皓,毫不理会月英便向营外走去。 月英见曹宓一走,便匆忙走至其书案旁翻出方才之战略竹简,那竹简上所写之 字与之前算卦那“娇”字形神都几乎相同,月英终于敢肯定了此字的主人必定是那 密信使者。 月英匆忙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放飞了一只白鸽……白鸽悠然的盘旋于天 际,旋转着,带着月英的谋略飞入了蜀军营帐之内。 晴空万里,云朵丝毫不见踪影。苍穹之际盘旋着雄鹰,它们高傲而勇猛,正如 同魏国的勇士一般。 葫芦谷内,曹宓身着耀眼的黄金狩猎服,驾着大宛马飞奔于黄沙之上。马上的 曹宓英勇无双,巾帼之风展露无疑,她甚至比夏侯皓与司马懿父子更为勇猛,她的 气势如同苍穹间之雄鹰,山林间之猛虎,强势得让人为之气势折服。 忽然,一只白鹿从谷中串出,以极快的速度奔走于黄沙之上。白鹿象征着天下, 民间常有传说,射杀白鹿者可得天下。霎时,气氛愉悦而起,这似乎是天帝的一种 挑衅,他怂恿着****,让人们不得不用尽一切热情。 曹宓马术最精,首先驾着马儿追入葫芦谷深处。曹宓张弓拉箭,一连射出四枝 箭矢,只见箭矢如风,两枝射空,两枝正中白鹿脊骨。白鹿似乎丝毫没有痛楚与反 应,依然狂奔着。 曹宓拔出长剑,用力刺入大宛马的尾椎之处,以疼痛刺激大宛马的奔跑速度。 只闻马儿一阵嘶叫,以之前两倍速度飞奔而上。 曹宓终是与那白鹿并驾齐驱,看清了白鹿的模样。那白鹿有异于往常之鹿,它 看起来并非是血肉之躯,更像是木头打造而成,其毫无表情,神色呆滞,且还吱吱 作响。 曹宓的大宛马速度渐渐放缓,转瞬间便被白鹿拉开了距离,曹宓已经没有多余 的时间思索,拔剑向白鹿斩去。 只听见“轰隆”一声,白鹿竟然炸得粉碎…… 白鹿爆破所产生的火焰四渐,将曹宓的大宛马吓得乱了脚步,曹宓一个不稳却 被马儿甩出数丈,狠狠地摔于地面,接而一阵晕眩。 还没等曹宓反应过来,四周以成一片火海。“中计了!!”曹宓思绪虽混乱, 却依旧能猜到其中原由,“啊!!!”曹宓只能一阵尖叫以求救援。 火焰极盛,如同海啸一般席卷大地,这让曹宓不禁想起了其爷爷曹操曾给她讲 述过的关于“赤壁之战”的火海的回忆,她终于能体会到曹操为何每次讲起那则回 忆都会冷汗直冒,那种属于火焰所带来的吞噬的恐惧感让曹宓简直就要疯了! 曹宓眼泪直冒,吓得抖成了一片。忽然,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较弱的身体,火 焰所带来的炎热痛楚,片刻间便少了许多。是夏侯皓…… 曹宓一把推开夏侯皓,哭泣着叫唤道:“你快走啊!!!”曹宓此刻竟忘了自 己。 夏侯皓紧紧抱着曹宓不愿放手,强忍着痛楚回道:“要走一起走!”皓坚定的 眼神让天地都为之动容,“我绝不会丢下你的!” 曹宓感觉眼泪如同山泉般一涌而出,抽噎的竟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曹宓手捂 着脚踝,只见上面的一滩血迹已经染红了裙摆,曹宓的脚受了重伤,根本就动弹不 得。 夏侯皓将曹宓抱得很紧,似乎在向天地宣告:爱情便该如此,只死不渝。 曹宓抽噎着摆着头:“皓,我求求你快走……快走!!”曹宓话语未完,却一 阵止不住地咳嗽。 夏侯皓背部已被火焰吞噬,却强忍着不愿露出半丝苦楚之神色,依旧轻挑嘴角 :“不……对不起……”这就是夏侯皓的爱:对不起…… 曹宓放弃了,再强的勇士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终究还是无奈的,命运,是永远 无法被谁篡改的。然而曹宓却意外的止住了眼泪,她紧紧拥在夏侯皓的怀中,微笑 着,甜蜜极了。 清凉…… 是梦么?大雨忽然倾盆而至…… 火焰无论多么凶猛,然而在雨水面前,却始终只是弱者。火焰由大转小,由小 转无…… 这是曹宓自幼时以来看见的最大的一场雨,它在洗刷天地的同时却还带来了新 生。正如幼苗一般,竟从死亡的命运下逃脱,落红变成了养分,养分催出了嫩芽, 嫩芽预示着绽放…… 大火所冒出的黑烟,使得救援的魏军以极快的速度寻到了曹宓等人遇难处的方 向,并救下了已经昏迷了的夏侯皓和司马懿。 等曹宓气冲冲的回到营帐里寻求月英治罪之时,却发现月英已经没了踪影,曹 宓这才料到月英是蜀国之斥候。 曹宓除了脚踝受了伤外并没有殃及生命之患,但夏侯皓却因受了过度烧伤而久 久昏迷不醒,为此,曹宓只好被迫撤军先陪夏侯皓回了许昌寻求救治,留下司马昭 父子继续以消耗战对抗西蜀大军。 于此,素有武帝遗风的曹宓因撤军一事引起了阵阵谣言,此谣言不但动摇了曹 魏军心,更使得许昌内人心惶惶,曹魏陷入了自建都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公元234 年春,曹宓因陪同重伤的夏侯皓归于许昌养伤,引来众多非议。其更 因此一举影响了魏军的士气,以至其连连败退,曹魏的江山终是变得动荡不安。司 马懿见状,忙差遣其子司马昭赶回许昌求见魏明帝,以求对策。 司马昭协同郝昭,辛毗两位臣子候于殿外…… 郭蕊神色有些为难:“今日明帝身感风寒,实在不方便出来与各位将军相见, 所以臣妾今天代其来此,也请各位将军见谅!”郭蕊娥眉紧锁,似乎是在隐瞒些什 么。 辛毗唉叹了一口气,淡淡自语道:“想当年武帝曹操可强忍着头风病行军打仗, 无比英勇。怎料如今他的孙子却连风寒也……哎……”辛毗哀怨的摇了摇头。 司马昭心中虽也有埋怨,却丝毫不表现出来:“怎么也不见曹宓公主?”司马 昭凝望着郭蕊斜身后的如花与如烟。 如花顿了顿,冷冷回道:“夏侯将军身体不适,所以宓公主今日也不便前来!” 如花面无表情,让人丝毫猜不透她的心思。 司马昭始终有些失落,忍不住自语叹道:“哎,一个君主的职责不仅仅是提供 一个美好的愿望以及满足自己心境的平和。”司马昭淡淡摇了摇头,“他存在的目 的是为天下人得到幸福。怎耐如今明帝与公主似乎都不懂得这个道理……” 郝昭身为武将,心思自然没有司马昭与辛毗细腻,见司马昭如此漠然,心中一 阵慌忙:“司马将军,如今你怎么还能如此冷静,孔明小儿都打到跟前了,如今再 没应对之策,我大魏江山就要拱手让给蜀寇了!”郝昭嗓门洪亮,话语震撼。 郭蕊眉心一皱,心中却也着急起来:“郝昭将军莫说泄气话,我与你们从长计 议便是!” 国难当前,郝昭片刻间竟然忘却了郭蕊的身份:“你一黄毛丫头,没上过战场, 凭什么和我们讨论……”郝昭气势强硬,郭蕊难免有些难堪。 郭蕊面色略显羞愧,片刻间无言以对。如烟忽冷“哼”了一声,回嘴喝道: “女人怎么了?你可别忘了孔明的第四次北伐是谁击退的!” 郝昭凶狠的瞪着如烟,依仗着勇夫特有的喉腔回吼道:“哼!黄毛小丫头,这 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郝昭始终是位将军,受一女子质问,面子怎能挂得住? 如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用其那如新莺出谷的姣好嗓音回应道:“哼!粗鲁的 老男人,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啊!” 正殿是讨论军事要务之地,自当以稳重为先,郝昭与如烟相互争执自然是过于 失礼之事。司马昭与郭蕊终是听不下去,几乎同时喝道:“够了!”霎时,殿前变 得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压抑得如同沉闷的朵朵乌云。 郭蕊首先打破沉默,娴静地问道:“司马将军,此刻蜀国的军队已经行军到何 处了?”郭蕊轻抚发鬓,若有所思。 司马昭举起衣袖,恭敬的回道:“回郭夫人,蜀军已经到达郿县,在渭水南岸 的五丈原下扎了营寨。我爹爹正与其在那周旋!” 郭蕊神色忽然转为惊恐,着急的问道:“郿县?”郭蕊轻吞一口唾沫,“司马 将军可有对策啊!” 司马昭抬手轻抚了抚衣袖,从其中取出一卷竹简:“我确有一计想上献于明帝!” 司马昭将竹简举过额头,极为恭敬。 如烟自觉的上前取来竹简,递向郭蕊。 郭蕊接来竹简,尚未打开,一个声音却忽然接道:“郭夫人,你自小没经历过 什么战事,此刻竹简中的用兵细节,能不明白么?”说话的人正是郝昭。 郭蕊顿了顿,接而嫣然一笑:“蕊儿绣绣花什么的还行,武艺兵法却是不太在 行……”郭蕊边说着,边将竹简递向如花,“也请如花姑娘转交给宓公主,请她务 必在闲暇时过目,国家大事必定要放于首位才是!” 辛毗听此,忽然感叹:“郭夫人知书达理!就犹如当年的洛神娘娘一般……真 是我大魏之福……” 说至洛神,郭蕊忽然呆滞了半响方才回应道:“恩……多谢辛毗将军夸奖!” 一句夸奖之言本让这压抑的前殿气氛有些好转,司马昭却忽然不近人情的将气 氛再次凝固成了千尺寒冰:“一个王朝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被一个昏庸的好人统治。 它会像一位慢性病人那样,最终不知不觉地遍体鳞伤,甚至没有挽救的可能。”司 马昭倒吸了一口寒气,“善良与忍让,在王朝里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珍宝,唯独 放下仁义之心,拾起血腥的刀刃,方能成就霸业,清扫外敌!”司马昭言语虽句句 是理,但不知为何,让人却有不寒而栗之感。 酷热的炎夏在司马昭的一丝话语之下,竟变得犹如腊月般的寒冷,殿中再次犹 如一片死寂…… 郭蕊身子微微一抖:“这些话……我会转告给明帝的……” 司马昭嘴角轻轻一挑:“那臣等先告退了!”司马昭说着,行了个礼,转身领 着辛毗与郝昭离去。 郭蕊望着司马昭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知为何惊起阵阵类似于恐惧的涟漪……司 马昭就像一条狂蟒,他时而懒惰,时而凶猛,让人摸不透他那冰冷的肌肤下到底暗 藏着些什么? 如烟磨墨,如花挥笔抄制竹简,片刻间,如花那形如流水的笔法将司马昭交于 本有些零乱的战略竹简整理得整洁而秀美。 如烟嫣然一笑:“姐姐的字真好看,怪不得连公主都要你代其重写那些战略竹 简!”如烟边说着,边将胭脂加入那墨砚之中,“这样墨汁就会香多了!”如烟嫣 然一笑。 如花下笔极有劲道,外配上如烟为其调制的胭脂墨汁,字体的艺术感仿如鱼得 水般有了生机盎然之意…… 只是……胭脂香味的墨汁……下笔劲道的笔法……这些似乎代表着另一些什么 关键…… 公元234 年四月,东吴大帝孙权响应孔明邀约发兵十万伐曹,曹魏都城许昌受 此四面楚歌之状,混乱一片…… 郝昭像极了追捕猎物的猛虎,急速奔跑在许昌宫内狭窄的长廊之上。郝昭冲入 大殿,尚未来得及行礼便慌张的大叫:“东吴大军突袭虎豹骑大营……我军被迫后 撤了……”郝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的汗水潸然而下。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只有辛毗与司马昭两个身影为伴…… 辛毗将军面目狰狞:“什么……这不可能……”辛毗一把推开书案,惊讶的直 立于这硕大的宫殿之中。 司马昭双瞳紧闭,神情宁静,似乎并未被这一消息所影响了情绪:“果然不出 我所料,诸葛亮在经历了上一次的败退之后,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司马昭的 话语异常引人注意,“轻视女人的男人,往往就败在女人手里。卧龙果然是卧龙!” 司马昭双瞳渐张,温文尔雅的举起茶碗。 郝昭一脚踢开书案,仰天长叹:“可恶,难道是天亡我大魏?”书案连翻几滚, 啪啪作响。 司马昭额头一皱:“将军此定论下得尚早,我军如今只不过败退了一场!与那 诸葛亮小儿连续四次北伐中败退的次数相比,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郝 将军不要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才是……”司马昭一摆衣袖,缓缓站起。 郝昭见状立即抱拳行礼:“司马大人教训的是!但请将军明示我军下一步战略 方针!郝昭誓死也要保卫我大魏江山,决不屈服!” 司马昭见此,忙踱步上前扶起郝昭:“将军乃忠义之士,莫要如此折寿了子尚!” 郝昭抱拳大笑,打心底的敬佩起司马昭之为人。郝昭如此一头猛虎,却被司马昭驯 服的服服帖帖。 一旁的辛毗忽然发问:“子尚,你心中可有对策?” 司马昭将头微微一点:“如今诸葛亮在五丈原扎营,最上乘之计,就是我等率 领魏军背水筑营,再次以持久战消耗蜀军粮草,令蜀军自行撤退。但是……”司马 昭若有所思。 辛毗尚未等司马昭继续往下说,便为其接道:“此计虽可将诸葛亮暂时拖住, 但那另一边来自江东孙权的军队,又该如何抵挡?” 辛毗一语道破司马昭所想,却见司马昭眉心一皱,迟疑了半响,才自语般回道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难题……问题的关键!” 讨论至此,大殿内忽而一片死寂…… 忽然,一曲楚歌悠然而起,轻而易举的打破了这片沉默所渲染的死寂:“孙权 就由我来亲自率军阻挡如何!?”来者竟是魏明帝曹叡。 三人慌忙行礼:“属下拜见明帝,郭夫人” 曹叡淡淡一笑,上前搀扶起行礼的三位臣子:“将军们无需多礼了,此刻战事 要紧,多抓紧时间商量对策才是……”曹叡绕过三人,行至龙椅缓缓坐下。 郝昭一阵大笑,感叹道:“明帝的病终于是养好了!” 曹叡头微微一点,转而望向司马昭:“恩,是子尚的那句话让我有所感悟:每 个人都有它的责任,这个世上没有哪个人是可以随心所欲的。而保卫大魏的江山, 扫平外地。便是我的责任!病症如何能抵抗我军的士气?!”曹叡话语洪亮,犹如 楚歌一般,有振奋人心之效,“请各位将军随我到议事厅去详谈吧!”说着,领头 向议事厅走去。 辛毗与郝昭紧随其后而去……然而司马昭却意外的转向了郭蕊之处:“子尚替 大魏百姓多谢郭夫人了!”司马昭举手齐眉,向郭蕊行了个礼。 郭蕊“嘻嘻”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清纯得如同一株天山雪莲:“司马昭 将军忽然谢我做什么?” 司马昭嘴角一扬:“郭夫人虽不承认,但臣等心里明白……” 郭蕊将朱唇一翘,摇了摇头:“大人不是明白,是糊涂!”郭蕊似笑非笑, “司马将军可曾留意您头顶幽深的夜空?世间万物。推天地永存,自盘古开天辟地, 已历经百世,可天空却愈活弥坚,源远流长。凭的只是一个“忍”字。它要忍耐骄 阳似火;忍受冰冷的星空;要忍受疾风骤雨;忍受电闪雷鸣,而凭的单是一个信念 :忍!” 司马昭眉毛轻轻一抖,心中却是一点也不明白郭蕊言语的意义:“郭夫人此话 的寓意何在?子尚并不明白!” 郭蕊淡淡一笑:“你不需要明白,只要知道,这个道理,是明帝教我的!”言 语方落,郭蕊转身离去。 郭蕊身着粉杉白绸,且身形娇弱,随着一阵阳光的照耀,摇动的裙摆竟让她如 同凌波仙子般俏丽与神秘…… 一则“忍”之策,让三国之争的战局发生了惊天的大逆转。在魏明帝与司马昭 的互相配合下,曹魏成功的取得了百分之百的胜利。曹叡不单亲自领兵击退了江东 袭来的孙权大军,更与司马懿以一场消耗战击败了死守五丈原的西蜀,更值得一提 的是,一代政治家诸葛亮终因操劳过度,死于五丈原之上,结束了他短暂而辉煌的 一生。诸葛亮一亡,西蜀如瓦合之卒,大魏统一版图的梦想,不再遥不可及! “忍”,原来并不意味着僵硬地去忍耐悲苦,它真正的含义是去理解、化解悲 苦,从而将其化为快乐,像天空那样将风雨化为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