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心袒护误会急杀鸡 庄和宫内一吻促情动 皇上乘坐的轿子行进到正阳殿,正要停,轿里的皇上忽然示意,要去庄和宫。 一行人,便悄无声息到了太后寝宫。 文举两步急速跨上台阶,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停住,嘴边掠过调皮的一笑,停 住,站在门边,贴耳细听,庄和宫内静悄悄的。他蹑手蹑脚闪身进内,殿中无人, 他再往里走,碰上一宫女,低声问:“清妃娘娘呢?”宫女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 巴地说:“在后院。”文举见她脸色,心中生疑,紧走快走跑到后院一看——花丛 中,那举碗跪着的,不是清扬是谁?! 他几步上前,一把打掉她举着的碗,“哐当”一声脆响,碗碎了,水洒了一地。 清扬呆呆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谁罚你顶碗的?”他阴沉地问。 清扬低头不语。 他一把扣起她的下巴,她眼帘低垂,不看他,也不回答。 “回答我!”他的话显示出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清扬淡淡地回答道:“没有谁,是臣妾自己在练功。” 练功?!鬼才信!他眉宇间冷气凛冽,手上用力,扣住她下巴的手往上一抬, 阴鸷的眼光便霸道地罩了下去,不留一点余地:“你在袒护谁?恩——是不是太后?” 清扬坦然道:“不是。” “那是谁?”他的脸蛮横地逼近,直凑近到她跟前,脸上已感觉得到他那热辣 辣的目光,鼻息随着话语呼到她的耳边:“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清扬心知已经躲不过,缓缓抬起眼帘,无畏无惧地望着他,悠悠开口:“是臣 妾自己在练功,皇上。” 文举就轻轻地收了手,一言不发,断然回身,往宫外走去。 清扬,你骗不了我。 你到底是在袒护谁,还是在顾忌什么?为什么不肯对我说实话,是还在生我的 气,还是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你可以不说,我已想到是谁。庄和宫,太后的寝宫,有谁如此大胆,敢在太后 的宫里责罚后妃?!除了太后,还会有谁?! 走到庄和宫门口,迎面正好碰上庞太后。 太后一愣,举儿,怎么悄无声息就来了,怎么这么快就又离开? 文举突兀而阴森的目光冷冷地从太后的脸上扫过,脸似冰封一般,嘴角掠过一 丝诡异的笑。 好你个庞太后,今天请你去看孝慈宫,心中不快,奈我不何,竟拿清扬出气, 罚她顶水! 我就知道,把清扬接到庄合宫居住,你就没安什么好心,想以此来要挟我,做 梦! 我早就暗示过你,要见好就收,你却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庞太后进殿,正碰上宫女端着碎碗从后院出来。 “怎么回事?” 宫女凑近太后耳边,将事情前后详细地说了一便。 太后面色如常,轻声叮咛:“此事再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进了内室,沉吟半晌,摆架集粹宫。 集粹宫,林皇后起身迎接:“母后今日得闲,怎么想起到臣妾这儿来呀?” 庞太后笑道:“怎么就只许你哀家那里去,哀家就不能到你这儿来?” 林皇后面色微变,太后敢情是来兴师问罪的。心念一转,笑着说:“臣妾早间 去请安,没见着母后,倒是见到了新来的清妃,她对臣妾无礼,臣妾便责罚了她, 母后不会怪罪我吧?” 清扬会对你无礼么?都说皇后厉害,笑里藏刀,原先还不觉得,今日一见,果 然名不虚传,太后微微一笑,柔声道:“既是无礼,那便该罚,皇后嘛,总得有些 威仪的。” 林皇后闻言,甜甜地抿嘴一笑:“谢母后体恤。” “当皇后不易呀,”庞太后推心置腹地说:“后宫事务琐碎,人心又复杂,皇 后不但要管好自己,还要平衡后宫。” “臣妾一定竭尽全力。”林皇后恭敬地说。 庞太后点点头:“你还做得不错。”一边起身往外,一边说:“时候不早了, 哀家也该走了。”复又回头,盯着林皇后的眼睛,幽幽地说:“皇后,你要记住, 有容乃大。” “臣妾谨记。”林皇后轻笑着行礼:“恭送母后。” 太后身影远去,林皇后脸色阴沉下来,心中愤恨,教训我?!好你个庞太后, 你不向着我皇后,反倒向着清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原来你不是就没看中我,只 想要我姐姐做太子妃吗?死老太婆,教训我,咱们走着瞧! 风清扬,你有种,竟敢告我的黑状,唆使太后来教训我! 别以为有太后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我跟你势不两立! 庞太后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宫的路上——皇后未必会接受我的提醒,可是说了总 比没有表示好,至少能让皇后在短时期内收敛一点。不指望皇后能息事宁人,只希 望她不要再兴风作浪。 后宫之中,人人自危,惨剧已经太多了。 庞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当初选皇后,真的不该将就啊。 或许,我真的不该选她。 争强好胜,妒忌心强,手段狠毒,比起当年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要将整个后宫全权交付到她的手上,只怕永无宁日。 正阳殿,庞相国奉召入殿,正要叩拜,皇上已经开口:“免礼,赐坐。”并亲 自上前搀扶他,亲切道:“外公近日身体如何?” 庞相国受宠若惊:“好,好。” 皇上微微一笑,轻声道:“朕记得到今年腊月初七,外公就满六十二岁了吧。” “是啊。”能被皇上准确地说出生日和年龄,庞相国心里激动万分。 “外公如此高龄,还在为国事操劳,为朕分忧,朕十分感激,也非常愧疚。” 皇上幽幽地说:“按理应该是安享天伦的时候,都是让朕给耽误了。” 庞相国诚惶诚恐地说:“臣不敢当啊。” “唉——”皇上长叹一口气,忧虑地说:“朕实在是离不开相国的辅佐啊,可 是,这些大臣总不让朕省心。” “发生什么事了,陛下?”庞相国连忙问。 “你自己看吧。”皇上顺手递过来几本奏折。 打开一看,都是弹劾庞家的奏折,庞相国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淋漓,情知不妙, 吓得脚一软,就跪下了:“皇上明鉴,臣冤枉啊——” “朕也知道,”皇上为难地说:“可是这么多人弹劾,总得有个交代吧,不然, 如何服众啊?” 庞相国跪着,不敢抬头。 “朕若追查,又怕有人从中使坏,到时真查出点什么,想替外公担待都不行了 ;可是不查,又会有人说,是由于相国位高权重,朕有所畏惧,这样又必损朕的威 信。”皇上也是面带愁容。 一时沉闷,都无言。 皇上缓缓开口:“不如,外公请辞吧,朕正好借此机会宣布不予追究。” 庞相国面色一凛,旋即黯然。 原来皇上圣意已决,进已无望,退亦无路,权衡再三,也只能如此了,庞家, 纵横朝野几十年,终是气数已尽。好在皇上顾念情义,能替庞家担待,可以全身而 退,总好过全军覆没。 于是,缓缓摘下官帽,托举过头顶,沉声道:“谢皇上,臣愿即刻解职,回家 养老。” 皇上无声微笑,走下座来,扶起相国,朗声道:“来呀!拟旨,庞相国德高望 重,辅佐有功,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拨城中宅院一座、城郊别院两处。” 入夜,庄和宫,正阳殿公公求见。庞太后知会宫女:“请清妃娘娘过来。” 公公将庞相国请辞一事详细告之,随后离去。 “清扬,”太后气定神闲地开口:“谈谈你的看法。” 清扬低头不语。 “你才进宫,可能不太明白。”太后思索一会,便将皇上的用心一一道明,随 后说:“这就是为君之道,懂吗?以后要好好学。” 清扬眨巴眨巴眼睛,似有所悟地问:“太后您打算干涉吗?相国可是您的父亲。”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来都如此。”太后答道:“做为庞家的女儿,当然 希望庞家永在权力之巅,但身为太后,皇帝的母亲,要为社稷着想,必然要有所舍 弃。”她走上前,牵清扬坐到自己身边,坦然道:“所谓功高盖主,要维系皇权, 就必须用一些强权手段,树立皇帝的威信。他这样做是对的。” 清扬低下头,暗想,太后真是巾帼须眉,如此气度令人佩服。 “想什么呢?”太后轻声问。 清扬抬头,正迎上太后含笑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好象娘啊…… “清扬,”太后忽然问道:“今日你为何不对皇上说实话?” 清扬脸一红,低声道:“我……” 我该如何回答,告诉太后,我是想袒护妹妹,怕皇上迁怒与她吗?比起太后的 深明大义,我真是小肚鸡肠,太惭愧了。 “你不说实话,皇上一定认为是哀家做的。”太后长叹一声,说:“知道吗? 相国请辞一事皇上本不想如此急迫行事,实在是因为今天看到你受罚,以为是哀家 所为,故以此给哀家一个警告。杀鸡儆猴啊。” 清扬诧异地望向太后,这一点,她真地没想到,居然连累了太后。她无措地站 起来,眼光里满是愧疚,喃喃地说:“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没事。”太后宽和一笑:“你大概是想息事宁人,不想后宫再起争端吧。换 了是我,也未必咽得下这口气,你这孩子,倒是虚怀若谷啊。”太后收敛起笑容, 幽幽道:“你尚且可以如此顾全大局,哀家身为太后,受一点委屈又如何?!” 清扬再次脸红。 太后的大家风范,更令她感觉到自己的小家子气。 惭愧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扬慢慢地熟悉了宫里的规矩,也了解了一些宫里的人和事, 常伴在太后身边,对太后也有了更深的了解。而太后,凡是处理宫里的事,都让清 扬在旁倾听,更多的让她发表意见。诸多的参与,使清扬逐渐成熟起来,而她一些 处事的方法,也让太后颇为赞许。 一晃,清扬进宫已经两个月了。 这天,清扬刚洗完头,正在梳头,太后走进来,接过宫女的梳子,笑容满面地 看着清扬,清扬奇怪,问:“母后,您这是笑什么呀?” 太后笑得愈发神秘,替她挽起发。 “为什么不说话?”清扬扭头,执了她的手,孩子一般扯她的衣袖。 太后仍旧不说话,笑着往旁边一让,清扬凝神一看,门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文举! 她脸一红,低下了头,扯着太后的衣袖,半天不知该怎么办。 太后轻轻推她,她才慌忙起身,侧身行礼:“臣妾恭迎皇上。”太后悠悠一笑, 退了出去,将门轻掩。 “平身。”文举走近,坐在床头:“你过来。” 清扬咬咬下唇,走过去。 文举低沉道:“再过来一点。” 她低着头,迟疑一下,再向前走两步,人还没站稳,冷不丁就被文举拖了过去, 抱在腿上,抱在怀里,紧紧地拥在胸前,不出声。 从未与一个男人如此的亲密,从未这样做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清扬窘迫地, 慌乱地,想推开他,却被越抱越紧,箍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唔”她忍不住哼一 声,箍她的手便松了一下,随即,耳边传来他浑厚的声音“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是谁?他是文举,是皇上,是,我的丈夫。 清扬顷刻间脸发烫,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在他的怀中停止了挣扎,揪着他龙 袍的手也松了劲,就那样失神地扯挂着。 文举轻轻一笑,将她松开,依旧抱在身上,揽在怀里,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 乌黑的发,雪白的皮肤,通红的脸,睫毛浓密,眼帘低垂,斜眼不敢望向自己,瞟 着地上,牙齿咬着下唇,依旧是无语娇羞的模样。他抬起手,指尖拂过她的发梢, 滑过她的额头,停在她光洁的脸上,指腹感应到她脸上发烫的温度,她眼珠在眼帘 下躲闪,身子僵硬挺直。 他感觉到她的紧张,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轻声道:“你很害怕吗?” 她快速地扫他一眼,脸更红,嘴唇咬得更紧。 他想也没想,低头将脸俯下去,将唇印在她的唇上——时间就停止了流动,她 咛嘤一声,软了下来,伏在他身上。 文举啊——他无声地吮吸着她的樱唇,柔柔地,深深地,探入她的口中,轻启 她的牙关,触及她柔软的舌头,一亲芳泽。 她眩晕,大脑一片空白。 “皇上,紧急奏报!”门外一公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惊醒了春梦中的人儿。 清扬猛地睁开眼睛,推开文举,从他怀中一跃而起,站在一边,左顾右盼,好 象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被别人发现了一样。见四下无人,低头抚胸长吁一口气,偷 望文举一眼,兀自羞红了脸,转过身去。 文举仍坐在床上,看着她一连串举动,先是惊诧,接着哑然失笑。缓缓起身, 悠声道:“你以为谁会偷看?谁又有胆子闯进来?”走到清扬身后,双手环住她的 腰,将脸贴在她的发际和颈部摩挲,柔声道:“朕先去了,晚上再来。”眼角眉梢 满含深深的意味,嘴角轻扬,恋恋不舍地放开清扬,抽身离去。 清扬呆呆地望着文举远去的背影,将手放在他刚刚摩挲过的位置轻轻抚摸,心 狂跳不止。 所有的怀疑和彷徨,都不敌如此真实的感觉;所有的恨意和动摇,都在转瞬之 间烟消云散。 天,我这是怎么了?他抱着我,他紧紧地贴着我,他的气息,还在身边萦绕, 他呼出的热气,还停留在我的脖子上,我怎么会希望他不要走,再多留一会,他说 晚上再来,晚上,他来干什么? 她忽然就意识到了,他是她的丈夫,那他晚上将要干什么,明明是不难猜到的 啊——心,就要从口里蹦出,瞬间清扬的脸烫得就象烧红了的铁,手都近不得。 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了神。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眉又颦起,我为什么欢喜,为什么盼望,为什么心慌? 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为情所困,不能超然,如何完成师父交付的使命? 她幽忧地长叹一声,喃喃道:“息心止步啊——”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了。四喜走进来,将灯点上,见清仰仍在发呆,就关切地 问:“娘娘,您这样都整整一个下午了,有什么事奴婢可以帮您分忧吗?” 清扬笑一下,没头没脑地问:“四喜,如果有一件事,明知道不能做,但你心 里却很想做,那你会怎么办?是不做,还是做?” 四喜想也不想,张口就说:“那就去做,勉强自己多痛苦,日后还会后悔。” 清扬恍然:“你倒是率性而为,所以总是这么快乐。” “所以娘娘,您也不要想太多,想做就做,不要后悔。”四喜随意的一句话, 就解开了清扬的困绕。 想那么多干什么,既然一切早已注定,该来的迟早会来,就顺其自然好了。 她走向梳妆台,坐下,拿起胭脂盒,轻点一点在指尖,抹在唇上,望向镜中的 自己。 这样的夏夜,静谧的深宫,我,清妃娘娘,在等待皇上,还是,我,风清扬, 在等待文举? 文举,文举啊,我在桃林里苦等你八年,是否就是为了今夜?! 我们之间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结局,才不枉费我经年的相思?不辜负我深爱你 一场? 今夜我决意抛却一切,不再是梵音,不再是清妃娘娘,不再惦记使命,不再为 息心止步矛盾,让我为自己深爱的人,为文举,放纵自己一回,堕入红尘俗世做一 次纯粹的自己。 我将永不后悔,只因——只因我深爱着他,深深地爱着他,胜过一切,超过所 有。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