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在大隋以前的一千多年里并没有国家公务员考试制度,知识分子叫做儒生,也 曾经是一帮牛哄哄的社会群体。在先秦时期一度相当有社会地位,别人一听你是念 书的,就以为你是什么合纵,连横家,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所以说当时知识分子的 政治理想比较容易实现,唯一投资就是一张嘴,可待遇一好,骗吃骗喝的就多了。 后来赢政和刘邦都吃了知识分子的亏,认为天下就是被这帮上马不能拉弓,下马不 能种田,只会动嘴皮子充当消费者不能充当生产者的社会寄生虫搞坏了,所以到了 大汉朝的时候,知识分子的地位就已经等同于狗了,一听你是读书人,人都不拿正 眼瞧你。从那时开始,知识分子没有了实现理想的权利,沦落为国家需要。比如刘 彻需要知识分子了,就罢黜百家,不需要了,知识分子又变成了狗。所以说读书无 用,除非你碰巧姓王,姓崔,姓宇文,那样就算你是一个文盲,你也有可能一辈子 不用干别的,人生就花钱和被人伺候两件事,运气好可能会像贾谊一样被皇帝当成 算命先生大半夜的虚席以待,不问苍生问鬼神。所以很多知识分子就崩溃了,比如 “竹林七贤”,觉得他妈的生不逢时,只好一个个装疯卖傻,成了南北朝著名的 “PUNK”。没有崩溃的就像陶渊明一样找座山躲起来自我解嘲。大隋朝皇帝杨 坚觉得哪怕是一张卫生纸也有自己的作用,更何况是知识分子。科举取仕的结果就 是大批知识分子开始玩政治,天下安分多了,当然,这时候的知识分子还是有人格 的。知识分子没有人格是大唐以后两百年朱老夫子出现以后的事情,就因为这时候 的知识分子还是有人格的,也是有性格的,所以有很多像李白这样的自由知识分子, 宁愿做一个愤青,也不愿意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因为盛世给他们遐想。 自由知识分子对于盛世的遐想就是对于伯乐的遐想。所以大唐自以为牛逼哄哄 的都不愿意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但不参加公务员考试有什么方法能从一个平民成 为国家公务员呢?方法是有的,因为国家是皇帝的国家,是一个人的国家,或者说 是一部分人的国家,而不是大家的国家。这就意味着你并不需要获得大多数人的认 同,而只要获得一部分人的认同就可以了。这虽然是一个很扯淡的逻辑,但扯淡的 逻辑大多数时候就是正确的逻辑。大唐时的王婆们卖瓜的方法是投书自荐,在此之 前程序没有这么复杂,不需要准备什么书面材料,你如果觉得你有一技之长你大可 以早上刷牙洗脸之后就去某人的府第面前狂叫,声称自己是具备某些方面特殊才能 的能人异士。那些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照单全收把你养起来,因为就算你是假冒 的也无所谓,你的作用就是没事的时候可以和别人炫耀一下,问你养了多少士了? 才两百个这么少,我养了三千个等等。大唐不行,这固然因为大唐是一个斯文的朝 代,是一个注重文化的朝代。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养人虽然是中国千百年来的一个优 良传统,但唐代不准私人养了,如果你私人养个千八百人,皇帝就断定你是想造反。 只有国家可以养人。所以得顾及国家面子,至少你得不是文盲吧?而投书自荐的人 有机会在一篇文章,千八百字里充分展示自己的个人才华,你可以胡吹海吹,可以 温文含蓄,也可以摇尾乞怜下贱到极点,如果实在想标新立异,就可以采取后现代 主义的做法,直接在自荐书里夹一张银票,声明我买行不? 最后的结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受书者的个人喜好。比如喜欢散文的,你投政论 给他就不行,喜欢杂文的,你投散文给他就不行,头脑清楚的你就不能和他谈论如 何治国,逻辑混乱的你就不能和他讲道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就和写小说的 投稿给出版社一样,关键不是你写得好不好,关键在于人家喜欢不喜欢。 在长安投书自荐是有规矩的,你不能随便乱投。具体程序是这样的,你先到文 部衙门,也就是吏部衙门领一份表格,工本费为五百钱。由于是国家行为,所以这 张纸比一般的纸贵一百倍是可以理解的。领到表格之后,上面有个人简历,希望供 事部门,希望担任职务,对国家政策的意见和建议,个人特长等等栏目。接下来就 是你的自由发挥了。你可以吹牛放炮,可以言辞恳切,可以装逼,也可以直接塞钱。 高适认为在专业水平上,自己远没有李白那么牛逼,所以估计自己写一个千八 百字也没有人看,遂决定直接塞钱。 为了达到目的,高适必须在短时间内弄到一大笔钱,可惜高适在不做文青的时 候属于低收入阶层,贩卖非法出版物是违法的,所以只能间歇性从事,大多数时候 高适无所事事,靠国家救济金生活,所以说高适生在大唐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 为文明社会最大的好处就是养懒虫。经过多方打听,原来大唐的地下钱庄开办前途 贷款业务。 “何谓前途贷款?”高适来到地下钱庄咨询。 “很简单。”负责人道。“这么说吧,我们会帮助那些有政治理想但受经济能 力局限而不能够去施展抱负的人。” “具体地说。” “你先通过我们的测试,我们有专门人士对你的从政前途进行考评,然后根据 这个考评的结果给出你的信用额度。这么说吧,就是我们会对你今后能当多大的官 进行一个评估,然后根据这个评估决定借给你多少钱。” “有什么具体测试内容?” “文化程度,语言水平,心理素质,脸皮厚度。” “测吧。” 高适填完表便开始接受专业人士的测试,首先是文化程度的测试,高适交了一 篇原创作品,经专业评估后,结果为:“水平一般,可担任从七品以下官员。” 语言水平的测试结束后,结论为:“语言表达能力良好,拥有较高的忽悠水准, 可担任从六品以下官员。” 心理素质的测试结束后,评语为:“心理素质相当优秀,长时间地胡说八道之 后仍然能够将心率,血压维持在一个相当恒定的水平,实属难得,可担任正四品官 员。” 最后是脸皮厚度的测试,测试结束后,主测人员商议许久,最后在鉴定书上写 下:“厚绝一时,前途不可限量。” 负责人找到高适问:“你是要已经身为国家官员还是准备参加科举考试还是怎 么着?” “你误会了,都不是,我要自荐。” 负责人听完进去又是和主测人员一阵耳语,最后给高适的答复是:“经过我们 评审团的慎重考虑,最后给出你的前途贷款参考价是两万钱。还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强烈建议你参加国家科举考试,前途不可限量。” “你能说明白点吗?” “不能,我只能这么和你说,如果你已经是国家官员,根据你的资质,我们可 以贷给你两百万钱,如果你还不是,但已经准备参加国家科举考试,我们亦可贷给 你五十万钱,但你现在却要自荐,所以我们只能贷给你两万钱。” “还是没太明白。” “你不用太明白,或者说你慢慢去领悟。你只要相信我们是相当专业的机构, 也就是对现实状况具有相当把握能力,分析相当透彻实际的机构,所以给出的评估 都是相当专业的。” 高适楞在那里。负责人一拍他说:“行了,画押,领钱,半年付首期,利息两 分五。” “你就不怕我赖帐?” “嘿嘿,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是相当专业的,所以不怕赖帐。”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