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事实证明李白这个决定很正确。李白被人拉走的时候已经不醒人世,马车拉着 李白直接从朱雀大街进入宫城。李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日思夜想,费尽周折想进去 都没有成功的地方,今天就这样在完全不醒人世的情况下被拉到这里。就像每天半 夜被拉进宫城的煤和水一样。 皇帝在含元殿看到看到李白的时候,李白的酒并没有完全醒,所以李白就成为 了大唐开国一百年来唯一一个看见皇帝不下跪的平民。关于李白为什么不跪,说法 有很多,其中最权威的是当时大殿之上杨钊的解释,杨钊说读书人膝盖上比一般人 要少两块骨头,那是知识分子向圣人换取功名的抵押品,等他们如愿求得功名利禄 后,圣人就会把这两块骨头还给他们,到那个时候,他们的膝盖自然就会软了。 皇帝当时就把杨钊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你给我找这么个醉猫来说是万中无一的 外语人才,我信你就已经够没皇帝的智商了。你现在还要拿这些歪理邪说来糊弄我。 当然,事后证明,李白在成为了翰林学士之后懂得下跪了,皇帝大为惊讶,从此对 杨钊更加信任有加,也对有关知识分子膝盖骨的命题失去了兴趣。无非就是给个官 做。 但当时李隆基看见大殿之上面红耳赤如同一摊烂泥的李白还是怒不可谒,怎么 说我也是皇帝,你再喝多了,也不能不跪,不跪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就是藐视 皇权,藐视皇权的人就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的人就得杀头。这是很正常的逻辑。 但这其实是误会李白了,李白只有一个脑袋,膝盖骨也会打弯,但喝多了酒后根本 不可能装逼。 皇帝因为国家需要只能忍住火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李白说知道,这里 是含元殿。皇帝又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操控世人生死的皇帝。” “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 “杨钊向朕推荐了你。杨钊知道是哪个吗?” “不知道,在草民看来大殿之上空无一人。” “怎么说?” “国家需要之时,无一可用,要把我这样一个落魄的平民百姓从酒桌上拉来凑 数,这朝堂之上还有人吗?” “看来你很不满,是对朕不满吗?你认为大唐怎么样?” “人傻,钱多。” “怎么说。” “老百姓安分,人傻。仓廪充实,钱多。” “那你不满什么?” “人傻,钱多。盛世仅此而已。” “你是愤青。” 听了李隆基的话,李白懵了,皇帝居然知道愤青。 “朕不管你是什么人,对大唐,对朕有什么意见,现在国家需要你。懂吗?” 当李白用标准国语把吐蕃国书读出来的时候,吐蕃使者完全傻眼,而大殿之上 群臣激愤,因为吐蕃明确表示吐蕃是一个拥有独立主权的国家,过去不是,现在不 是,将来也不想成为哪个国家领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使没有国际舆论的支 持,也绝对不会屈从于霸权主义,吐蕃人民也随时愿意为国家的主权抗争到底。这 还了得,五十年来,还没有哪个国家敢和大唐这样叫板。 朝廷里的忠臣们,主要是武将,认为此事事关国家面子,民族脸皮。是一个严 肃的政治事件,建议出动唐军将强权政治进行到底。持反对意见的,大部分是文官, 认为我们大唐是天朝上国,天朝上国必须有素质,得讲理。不要动不动就动刀动枪。 皇帝权衡利弊,觉得既不能让想打仗的没有仗打,也不能让想讲理的不能讲理,然 后吐蕃还要乖乖地俯首称臣。群臣之中唯有王维的注意比较让皇帝满意。因为王维 是知识分子,是搞政治的知识分子。 王维认为先不要着急发火,冷静下来想一想,我们为什么要发火,我们有没有 理由发火?大家是不是潜意识里已经有一个固定思维,就是吐蕃本来就是我们大唐 的,这不是政治。我们应该打破固定思维方式的束缚,换一个角度去思考,想想吐 蕃真的是我们大唐的吗?不是。那么就要让它变成我们大唐的,怎么样才能使吐蕃 变成我们大唐的呢?简单得很,一是赶紧派八百里加急弄一些古董去吐蕃找个地方 埋起来,然后派人慢慢地又去挖出来,这样,就可以证明吐蕃在很久以前就有大唐 先民居住,自古以来就是大唐领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后回一封信给吐蕃政 府,告诉它们我们大唐可以在最大限度里满足它独立自主的要求,给它高度的自治 权,甚至每年可以从财政上倒贴一大笔银子,让它成为国中之国,让吐蕃人治吐蕃, 只要他们不让大唐没有台阶下,给大唐面子,大唐也把面子给足它。否则,大唐将 不放弃用武力手段解决吐蕃问题的权利。 吐蕃国书事件的尾声是李白用吐蕃文回了一封国书,吐蕃使者看见大唐街头随 便找个醉汉就能熟练阅读书写吐蕃文字,觉得大唐国民素质之高实在超乎想象,回 去禀报吐蕃政府,吐蕃政府认识到对大唐的综合情报的搜集做得还很不够,遂决定 留得青山在,俯首称臣,继续装孙子。吐蕃事件告一段落。 吐蕃政府完全想不到自己不是败给了大唐,也不是败给了李白,而是败给了一 个妓女。大唐也意识不到拯救大唐的不是李白,也不是大唐的知识分子,而是一个 吐蕃妓女。当然,关于这一点,官方肯定不会给予承认,所以这个避免了一场战争 的妓女肯定不会被载入史册,而为了保险起见,参与其事的李白这件事也白做了, 同样不会被载入史册,这就叫死无对证,属于国家需要。而这件事情的圆满解决主 要是由于皇帝的英明,这将会被记入史册。那些在皇帝这一英明决断中发挥了作用 的人会受到奖赏,但不会被记入史册,因为英明的决断只有皇帝才能做出来,皇帝 也有不英明的时候,但皇帝英明的时候肯定是一个人英明,皇帝不英明的时候肯定 是受了坏人的影响,那么这个坏人就会被杀掉然后会被载入史册,注明这是一个坏 人,做了什么坏事所以被杀掉了。而皇帝,仍然是英明的。所以说,皇帝永远是英 明的。这也是国家需要。 所以说,国家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被杀,从历史上消失,这些都是国家 需要。总而言之,当国家需要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很危险了。而李白根本就不 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危险的事情。而跪在台下提笔的史官,心知肚明。在笔记本上 写完“最终,在陛下的英明决断下,天宝元年的吐蕃独立危机化险为夷”一句后在 肚子里说:“哎,可怜,可惜,可悲。” 吐蕃事件平息后,皇帝例行公事要论功行赏。李白是千里马,杨钊是伯乐,伯 乐比马值钱,应该记大功。王维启发了皇帝的思维,打破了朝臣的思维定式,记次 功。问题是,李白应该怎么算。 皇帝认为李白这个人虽然自身具备一定的文化素质,但不是搞政治的,更不是 像王维一样的玩政治的知识分子。这样自身具备一定素质的政治莽夫,按照惯例应 该杀掉。但李白毕竟在国家有需要的时候出过力,卸磨杀驴符合政治规律,但不符 合大唐的时代精神,所以,皇帝的最高指示是把这个人像御鸡苑的鸡一样养起来。 国家人事机构负责人,文部省主官杨钊根据最高指示的精神,考虑再三,提议 授予李白翰林学士之职。 于是,从今以后,长安人如果在街上碰见李白,再也不能叫他李白或者李太白 了,而要尊称一声李学士。 至此,李白已经达到了他的目标的第一步,从一个民成为了一个官。 只可惜,是当了翰林学士。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