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薛涛(3) 一张薄薄的桃色纸笺,终究留不住情场中的是是非非。窗外琴音袅然,寂寞 一如既往地伴她飘荡在九曲回肠的浣花溪上。唉,她轻轻叹息着,自己比微之整 整大了九岁,他又怎会真的在意于她?是啊,她揽镜自照,却看到一头白发苍苍, 这一年她都六十二岁了,早已是年逾花甲的老妇人了,花容不再,青春不再,还 能拿什么去打动他那颗依旧年轻冶艳的心?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而今识尽愁滋味又如何呢?在暗夜与黎明交替的边缘, 去追寻一场遥不可及的遥远?她摇头,其实他从来未曾真正属于过她,她和他也 永远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可是,她不知道,如果以后的梦里不再有他,她是否 还可以这样一直张望着他? 物是人非后,她仍然凭吊着那一份遗憾的美丽。辗转过后,他的笑容摇摇晃 晃,依旧是她命途中最美的点缀。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还会出现,带着紫色 的梦,伴着心香的花瓣,踏着春雨而来……只是,她的耳畔会突地响起另一个心 音:" 何时最是思君处?月入斜窗晓寺钟。" 那是刘禹锡寄给她的微之新写的诗 句,她不知道刘梦得为什么要把微之这首诗寄给自己,难道他老眼昏花,把微之 诗里相思的那个女子当作了自己吗? 她浅浅淡淡地笑,无可奈何地笑。怎么会?谁都知道他心里丢不开放不下的 是那个叫做莺莺的女子,还有那个远在东都的琵琶歌女管儿,与她们相比,年老 珠黄的自己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他真的从没爱过自己?她望着泛黄的诗笺,一遍 又一遍问着远方的微之,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动心,没有在流年经处深深地相爱 过吗?那么,是谁在黑夜里一次一次拷问自己沧桑脆弱的灵魂,又是谁在如水的 月色中诉尽思念、苦苦追寻? 她笑出了泪花,笑出了悲哀,只能于红尘外,继续捧着薄薄的桃花纸笺,复 制着那份迟来的情思。兰指划落,诗韵迭起,不停地在那口属于他的井水中打捞, 却捞起了镜花水月一场空。旧了心言,次第流离;小窗独立,栏杆凭断,谁才是 值得她钟爱一生一世的情郎?远远的,猜想着此时此刻那个未曾在梓州许其一生 为卿画眉的他正踏尘归来,而她却已为他书尽了眉间事,纸行初褪新墨时,他的 清颜已悄然随水迩来。他也许就在鄂州的古桥上,白衣长袍,在风中把他的温情 次第洇散,对她来说却是千金难买的福祉。阑珊处的等待,等天荒,等地老,等 世人将《上邪》遗忘,只是不知,是否还会等到他踏香而来,为她搦管度曲解连 环?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 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