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西河绝恋(1) 第三折 西河绝恋 心灯停泊在心灵的港湾,所有的想念都放飞在思绪的空间。当最后一道斜阳 沉入夜幕之际,漫步在西河县护城河岸边的元稹,却未能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活得 潇洒淡泊。十六岁的他在外诸翁郑云逵的推荐下,来西河县当录事已半年有余, 有了俸禄,虽然微薄,但养活自己却绰绰有余,每个月都还有盈余寄给远居凤翔 的母亲。按理说他不应该再有任何烦忧了,可管儿无助的眼神却不断在他眼前闪 现,时已至冬,管儿到底有没有穿上足以御寒的棉衣?有没有吃上一口热气腾腾 的饭食? 惆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他始终都在想着那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说不清, 道不明,只能任由思绪随风飘散。在长安,因为管儿的缘故,他开始关注民间百 姓的疾苦,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又一次动身前往开元观进香,不为别的, 只为途中与她相见。凄清的曲江畔,他遇上了和管儿一样孤苦无依的" 曲江老人 " ,虽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老人眼神里流露出的忧郁绝望,却与管儿无助的 眼神出奇地相似,莫非管儿便是他的孙女?他痴痴幻想着,即使不是,都是一样 的流浪人,兴许老人能知道管儿的下落呢!于是立马跑到老人面前,心急如焚地 向他打听起管儿来。 " 管儿?" 老人不解地望着他,无力地摇着头。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上一 口东西,早已饿得面黄肌瘦,连说话的气力都快没了。 " 管儿!她叫管儿!" 元稹掏出口袋里仅有的铜板,去附近的店铺买了几只 包子送给" 曲江老人" ,一边看着他吃,一边急切地问他," 一个穿着青布衣裳 的女孩,大概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她流泪的样子很美很美……" 老人惊愕地盯着他。 " 她身上还戴着一串铃铛。" 元稹从怀里掏出管儿送他的铃铛,举到老人面 前说," 您看!这就是她送给我的铃铛。那天她在开元观整整跪拜了一天,她… …" 老人仍然摇着头:" 我是个孤苦无依的老汉,每天只知道乞讨要饭,哪里知 道什么戴铃铛的姑娘?" " 您再想想!" 元稹瞪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听她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可 也不像是关中的人,兴许她是跟着家人逃荒逃到长安来的。老人家,您好好想想, 到底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管儿的流浪女?" " 没有。" 老人叹口气说," 战乱连年,十年九旱,离家逃荒的人到处都是, 今天到这里,明天到那里,大家都是顾了今天不知道还能否活到明天的人,又没 有交往,叫老汉我如何说起?" " 可是……" 元稹彻底失望了,看来要从老人这里打听到管儿的下落是不可 能了,就在他起身想要离去之际,老人却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拍着自己身边的 空地示意他坐下来。 " 我?" 老人点点头:" 公子是个好心人,老汉我也不能白吃你的包子,既然你那么 关心我们这样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不妨坐下来听老汉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 " 你们的故事?" " 兴许我们的故事能帮到你," 老人诚恳地盯着他," 难道公子不想知道管 儿姑娘的悲剧是怎样造成的吗?" 元稹望着老人,犹豫着,但还是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 这都是造化弄人啊!" 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给他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以及像他这样的一群流浪人的故事。 那是一段辛酸的往事。不,在元稹眼里,老人的痛苦不仅缠绵于过去、现在, 而且还会持续到未来。如果不是宫里的宦官弄权,强开宫市,夺取百姓的衣食, 老人也不会过着凄惨的乞讨生活,长安城里的流浪者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多;如 果不是藩镇忤逆,视人命如草芥,只知敛财夺利,天下更不会陷入连年的战火之 中,像管儿那样如花似玉的少女便不会流落市井,成为无家可归的人…… 他恨,他恨自己无权无势,恨自己不能帮助曲江老人和管儿摆脱困境,他只 能将内心燃起的熊熊怒火积于笔尖,挥洒出一首荡气回肠的《代曲江老人百韵》 长诗,来发泄心中的愤懑与不平: 虚过休明代,旋为朽病身。 劳生常矻矻,语旧苦谆谆。 晚岁多衰柳,先秋愧大椿。 眼前年少客,无复昔时人。 可这又能如何?他还是无法帮助管儿,甚至连再见她一面的愿望也愈显渺茫。 他本想一直流连于长安的街头寻她,兴许哪天就碰上呢,但当二哥把流落于长安 的乞丐纷纷涌至西河境内的消息告诉他时,他立马便改了主意,急忙带着自己的 诗稿去中丞府拜见郑云逵。他告诉郑云逵,自己已经不小了,自从明经及第后, 他又在家里苦读了一年有余,思想见识都有了不小的提升,希望外诸翁能够尽早 帮他推荐一个差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