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西河绝恋(2) 郑云逵仔细捧阅他呈上的《代曲江老人百韵》,看罢瞪大眼睛盯着他,啧啧 称奇。几个月没见,他又比写出《寄思玄子诗二十首》时更显成熟更有见地了, 眼前的少年不是神童又是什么? " 好,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他点点头," 不过也不能荒废了读书,在 外边干几年再回来考吏部试,想要在朝廷站稳脚跟,当好官,为百姓做主,不走 吏部试这条路还是行不通的。" 元稹重重点着头:" 孙儿还有个心愿,不知大人可否把孙儿介绍到西河县任 差?" " 西河县?" " 听说天下的乞丐有一半都涌向了西河境内,孙儿想了解百姓疾苦,所以… …" " 好,难得你有志气,我就推荐你到西河县当录事好了!" 就这样,元稹便来到西河县,谋到了录事的差事。官不大,但却有的是时间 读书学习,县衙里丰富的藏书给他提供了博览群书的条件,在那里,他得到诗圣 杜甫的诗作数百首并悉心研读,那些揭露现实批判社会同情劳动人民的诗篇,则 进一步激发了他的创作激情,引起了他思想的共鸣。当时杜甫早已谢世,但上天 却让他邂逅了以能诗名重天下的河中府大诗人杨巨源。杨巨源比元稹年长二十四 岁,曾以《三刀梦》诗闻名于世: 三刀梦益州,一箭取辽城。 伊陟无闻祖,韦贤不到孙。 二人意气相投,相见恨晚,很快便结成忘年之交,日课为诗,写下了大量" 公私感愤" 的诗篇。 他乡遇知己,却仍无法排解元稹内心的忧愁。礁石下的一棵小草让他怀想起 开元观的初见,阵阵的涛声让他想起她身上响起的清脆铃声。他叹气,原来并非 所有的思念都是快乐的,但所有的思念却又都是美丽的,即使有时思念是浸泡在 浓浓的伤感里,但也是他所喜欢的。 如烟往事浑忘却,可是,刻骨铭心的想念能够随风飘逝吗?当年的懵懂无知, 昙花一现的惊艳,早就在他心底镂下深深的印痕,暗香魂,追旅思,残留指缝间 的却只剩下茫茫愁绪,浩浩劫难。风烟俱净,天山共,思念如同疯长的草充盈在 他疲惫的心田。有多长,就有多不舍;有多柔,就有多心疼。 他把西河县上上下下找了个遍,翻了个底朝天,也没遇见他梦中的管儿。他 只能在月色如水的夜里悄然徘徊在水畔,将她姣美的容颜偷偷追忆,任泪水在眼 里打转。管儿,你到底在哪?或许,在这寂寂的冬夜里,她也只能忆得清,曾经 有那么一个春天,她枕着曲江的微风凉凉入梦,任由落风弹落她紧绷的心弦,入 符枫稍,却睡不过一个夜,寒风习习,她心头盛过的唯有那或浅或深的叹息。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一个红色的身影在齐举的火把中忽明忽 暗,径直滑向他的影子里。那是个穿着大红袄大红裙的女人,她跑得惊慌失措, 跑得气喘吁吁,仿佛一不留神,便会被身后尾随而来的人当作一只待宰的羔羊抓 进牢笼。她不经意地瞥他一眼,眼里荡漾着绝望与悲恸,那是他在开元观见过的 神色,只是,跑过去的女人眼里却多了一种深邃而隽永的东西。他知道,那是恐 惧,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