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古决绝词(2) 独坐西窗的剪影里,他拨开锈迹斑斑的心扉,用语焉不详的字句抒写着昔日 未尽的心绪。一横一竖,一撇一捺,过去种种无法补救的夙疾,都和着眉梢流转 的不悔心事,在笔墨下恣意穿梭,挂在一阕古乐府的韵脚上摇曳起落。 " 我自顾悠悠而若云,又安能保君白皑皑之如雪" 、" 幸他人之既不我先, 又安能使他人之终不我夺" ……他试图用莺莺的口吻描蓦她的落寞,抒怀他不得 不弃之而去的无奈。 " 君情既决绝,妾意亦参差。借如死生别,安得长苦悲!" 微之,君情既然 已决绝,我们又何必两两相望?还不如阴阳相隔的" 死生别" 来得痛快啊! 可她还是无法将他忘怀。她每天每夜都在想他。" 噫春冰之将泮,何予怀之 独结?" 三分明月,七分夜阑,她独守空闺,只为等那多情的男子骑着高头骏马, 带着八人抬的大花轿把她迎娶到长安靖安坊的元氏老宅。" 有美一人,于焉旷绝。 " 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却始终没能等到他的音讯。秉烛窗下,她披衣夜读, 读他写给她的《白衣裳二首》,任清风穿过掌心,淡成古乐府里的某个字眼,终 究成不了她想刻画的只言片语。她泪眼迷蒙,前生后事,今朝能有谁解?蓦然回 首,究竟谁是谁遗忘之上的丹青之恋?谁又是谁指尖之下的闺怨痴语?坐尽七夕, 手捻桂枝吟遍旧诗,《诗经》书卷翻遍寻觅,那刻在眉间的朱砂痣,是否来印证 前世未揭封的谶语?只是一片痴怨画不成。 " 一日不见,比一日于三年,况三年之旷别!" 他离去已有三个春秋,无数 个未央的夜里,她只能在烛影摇红的灯下洒泪挥毫,以情为笔,以恋研墨,将对 他的痴爱在画纸上渐次洇染开来,细细描摹,沿着一只蜜蜂的轨迹,觅得一朵梨 花的素净,画出春天的醇美。 " 分不两相守,恨不两相思。对面且如此,背面当何如?" 落下一滴泪,画 出忧伤的眉。也许,春天就在那道画帘之后,等她掀开便会露出烟雨朦胧的江南。 小鸟在辛夷树老去的枝丫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雨冷冷地下着,她湿了的心, 在旧去的油纸伞下缓缓游走,怨只怨,分不两相守,痛只痛,恨不两相思。 " 春风撩乱伯劳语,况是此时抛去时。握手苦相问,竟不言后期。" 她心下 已是明白,这长长久久的等待,恐怕再也等不回他昨日曾温暖过她冰凉指尖的诺 言。手指碰触到窗外飘落的雨点,忧郁深深锁进她不展的眉头。她抓不住所有, 留不住他轻浮的心,只好在冷凝中,让睫毛上的泪珠慢慢聚拢,让存在的勇气渐 渐升腾,只是,依稀便又能看到他飘浮的身影。 " 乍可为天上牵牛织女星,不愿为庭前红槿枝。七月七日一相见,相见故心 终不移。那能朝开暮飞去,一任东西南北吹!" 不管他对她如何,她还是愿意留 在过去的记忆里把他悄悄想起,便是教她和他做那隔着银河相望的牛郎织女,她 也不愿成为庭前红槿枝,一任东西南北吹!微之,你并不知道,哪怕每年只是七 夕一见,我的心也不会像那随风飘拂的槿枝朝三暮四,可是,这份心意,你又真 的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