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莺莺传(1) 第四本科举 李绅、白居易 第一折 莺莺传 莺莺,世间所有女子的温柔与忧愁,仿佛都被嵌进这样一个吴哝软语般的名 字,读来便令人唇齿生香。你见,或者不见;你念,或者不念,她始终躲在绿肥 红瘦深处,轻叩一绺花瓣的愁绪,用一生编写着对他的思慕,任爱情的碎片,离 散的痕迹,都随着针线的起落编织成一席优柔的记忆,瞬间便温柔了光阴的流连, 惊艳了岁月的年轮。 他曾说,春天来临的时候,便要回来。她低首,轻数塘中小荷,一朵,两朵, 三朵……夏天到了,远处,蝉声鸣鸣,可却还是不见他归来的踪迹,就连那卷起 的荷叶似乎也带着守口如瓶的轻愁,依旧盈盈围住梦境的城墙,无路可逃。 是的,无路可逃。她无奈地叹息,她和他的故事因为只是自言自语,所以轻 盈得薄如蝉翼。轻倩的身影于陈旧的风烟里散发出凛冽的香气,那些朴素的日子 也因此长出了暗红的伤痕,带着有毒的花刺,深深扎进心底,扯起剧烈的疼惜。 原来世间的悲喜,爱或不爱,都难以从虚无中逃离,既然已经听到了身心碎裂的 声音,又何妨投身于一段轰然的爱情? 万丈红尘的翻弄,终将最美的馥郁,葬在了幽深的夜里。更深露重,无人解 凄凉,她只能燃一支残烛,斜倚月逐飞花的闲诗轻赋里,用一觞一咏将心底的相 思忧愁绣制成一幅无人喝彩的图画,即便他永远不归,她也甘之如诒。她只想坐 在月下,梦着他俊美的面庞,暗暗怀想,淡定自若地织她自己的情,绣她自己的 痛,即便他的爱已逃离,这思念也不会停止。 西厢的故事,已陈旧得不堪负荷,如颤影从遥远的世纪走过,唱着一曲《阳 春白雪》,诉无限离伤。誓言的尽头,谁的眼波会流转如一曲心动的《凤求凰》? 古乐府的深处,又有谁的眉心间会微蹙如一阙《淅淅盐》?梦醒时分,他睫毛下 的泪痕又可否如那曲哀思不尽的《长相思》,将她深深忆起?上邪,如果可以, 请再借我一份隐忍,把尘世中所有的浓情浅恨、聚散离合,都用他的名字连缀起 来,一挑一捻,织成一卷绵长的锦缎,缝成爱情的霓裳,绣寂寞成灾。 他不会回来了。她望着自己曾写给他的《明月三五夜》,痴痴笑着自己的无 知与深情。 待月西厢下,近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旧日的诗句写尽了女子迷离的情思,摇曳的花影泄露了指尖的温柔,她放下 画笔,冷眼端凝,纸上铺染的高墙古寺、明月清风,还有一株裹着寂寞的桃花, 无不于潋滟的水畔默默承受着不尽的相思。只是不知远方的他,身旁可会有如她 一样的女子,令他于月圆时分爬上杏树,越过围墙,去赴西厢之约? 怎么会呢?深居长安靖安坊的元稹,此时此刻正在准备再应今冬举行的吏部 科试,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温习功课上,又怎会三心二意,四处遗情?莺莺并 不知道,来自江南的仕子李绅因赴京准备参加进士试,正住在元氏老宅中,和元 稹日夕研习,闲谈中聊得最多的便是远在天边的她。是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 她,她的美在旁人眼里也许只是世俗之象,但在他眼里却幻化为悠然诗意,因思 念荒芜的心生出沧海明珠般的景致,也都因为眸间涟漪般流转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