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之下 秋儿的脾气韩信还有些摸不透,但是他已明显感到她慢慢开始对于自己有一种 信任感,以至依恋感,其中或许也分明地夹杂着感激之情吧。 他劝秋儿不要冲动,再不须得多少时日他们就可以以血还血了,而秋儿却好不 耐烦地嘟囔道:“忍!忍!忍!信哥哥你就知道忍!再过两天说不定狗皇帝就该见 阎罗王去了,我们还找谁去报这个仇啊,昂?昂?” “父债子偿,我们可以报应在他的儿子们身上啊!” “哦?一人做事一人当,欺负狗皇帝的儿子算得什么英雄好汉啊,昂?信哥哥 你说,你说……而且我还听说狗皇帝家的公子扶苏有可能要做太子,可是这扶苏名 声还不错嘛,哎哟,咱下得去手吗?” 秋儿这一说算是触到了韩信的痛处,不是他反对秋儿向秦始皇复仇,而是他惟 恐天下不乱,失去了他施展抱负的舞台。这正是他多年嗜读兵家之书落下的症结, 就像那些嗜读纵横家书的人,则惟恐天下统一、太平无事。此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久他才说道:“狗皇帝的陵墓气派得很,到时候我们就去掘了他的坟,再把他鞭 尸问罪,秋儿,你看这样可好吧!春秋时期的名将吴子胥就是这样干的。” 秋儿琢磨了半晌,才最后微笑道:“嗯,也只能如此了,哈哈……还是信哥哥 站得高、看得远呐……” 不过秋儿这一笑倒真的让韩信觉得她有几分神似她姐姐,于是她忍不住注视了 秋儿一会儿。当她也抬起眼睛去注视他时,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相遇了,当韩信猛 地反应过来时,他竟很有些窘,连忙说了一句“看我,老痴痴呆呆的”。而秋儿只 是温情地宛尔一笑,她善解人意地说道:“信哥哥,你想看我就看啊,我知道你心 里在想什么!”接着她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 他知道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他也不禁想到假如自己就这样平庸地度过一 生的话,秋儿妹妹作为他人生的另一半倒也不失理想的选择。于是,他就自然地抱 紧了她…… 他们又上路了,一路上韩信老是觉得秋儿拿着那把凶器不太让人放心,不如把 它买掉还能得些实惠。可是秋儿还执著着她的报仇梦,哪里肯听他的话,再说这东 西买掉容易再赎回来难啊,有朝一日未必就用不到它。 不过,韩信的想法却勾起了秋儿的另一种共鸣,他们的确需要得些实惠,那么 这实惠又从何而来呢?眼看他们就要走到广陵城了,这就不能不令秋儿想起自己的 姐姐来,接着她就又联想到了姐姐的婆家——屈家。秋儿想:姐姐为屈家东奔西走、 风餐露宿的三年,现在姐姐不幸去了,难道他屈家就不该向她的妹妹有所表示吗? 况且姐姐当年把她们东方家的财产变卖,得的钱两都让她带到了屈家保管,即使姐 姐的那份儿不算,可以归到屈家名下,可是这其中也本该就有她秋儿的一份的,就 算那是她的嫁妆吧。 秋儿于是就想到了要去屈家找那屈老头讨还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财产。她把这一 想法也跟韩信说了,正在为长远的生计发愁中的韩信自然是极力支持她的。 那时已经是夜幕时分,他两个白天出来活动毕竟是有所不便,他们惟恐被熟识 的人认出来。 他们敲开了屈家的家门,要求见一见屈老头。当刚吃过晚饭的屈老头听说是已 经失踪好久的儿媳妇的妹妹上门时,自然乐意相见。秋儿要求屈老头一个人面见他 们,于是屈老头就独自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内室中接待了他两个。韩信注意到这屈老 头大概六十来岁,个子很矮,行动还算利索,脸上堆着笑,似乎很精明的样子,只 是没想到他一开口就给人以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她妹子,你姐姐近来还好吧?唉,我知道她一个寡妇家,日子不好过,可是 你也不能跟个像吴大这样的穷小子私奔吧,这显得我们屈家都不体面。她妹子,你 说是这个理儿不?”这屈老头拿腔拿调儿,尤其还说出一番这么可气的话来,着实 让人觉得可恶。 “什么?私奔?和吴大?”秋儿当即就火了:“老爷子你不要血口喷人,好吧? 我姐姐若是地下有知,一定把这造谣的给生生吃了不可!” “地下有知?这是何意啊?” “何意?你说何意?”秋儿略一黯然:“我姐姐死了,是被秦兵放箭射死的, 因为……” “啊?你姐姐死了?怪哉!这秦兵无是无非的凭啥给她身上来一箭啊?” “东郡那次惨祸死了不下几千口无辜的人,你问我凭啥,我他娘的问谁去?!” 一番愤激之辞,秋儿都要落下泪来了。 “她妹子休得动粗口,被朝廷的人听去了可不好!那吴大呢,他逃回来了吧, 还有听说有一个叫韩什么的小子,也是和他们在一块的?” 这时候该是轮到韩信开口的时候了,他不无感伤之情:“吴大也死了,我叫韩 信,就是那个和他们在一块的小子,只有我逃回来了……” 屈老头使劲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捋着自己的胡须仿佛自言自语道:“哦,只 有你逃回来了,你本事可真大啊!” 韩信分明听出了一些不和谐的话外之音,他想这个老家伙一定很难缠,也怪不 得他“大哥”当初说到这老头时表情是那么为难呢。 “好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了,我这次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拿回我姐姐存放在 你屈家的、而我应得的财产,明白吗?” “呵呵,呵呵,明白,明白!她妹子就是直肠子,好!我就不喜欢那些弯弯绕 的人。可是这有点难办……” “有何难办之处?” “这个吗?你姐姐当初为了救你的确是把你家的财产都变卖了,可是她为了你 的事儿也没少上下打理,所以那些早花完了,我还给她垫了不少呢!当然,这个就 不算了……哦,对了,你姐姐没去赎你,你咋就出来了呢?莫不是……呵呵,呵呵 ……” “莫不是什么?是这位韩信大哥四处凑钱把我赎出来的,可以吧?” “五千金哪,五千金!呵呵,一个甘心入我市籍的穷小子啊!”屈老头分明还 是话里有话,不过他还是不确定春儿是真死了。 “怎么着?你以为天底下都像你们家似的一毛不拔,我们遇到贵人了,晓得吧?! 行了,我不跟你扯皮了,你也别唬我,我姐姐为我的事儿打理的那些花费也不过几 百金而已吧。她当初去监营里探望我时,曾亲口明白地跟我说过她存放在你家的财 产还有一千多金,零头我们不算好吧,我姐姐的那份儿归你们好吧,你也应该归还 我五百金,这样总可以了吧?!” “呵呵,呵呵!她妹子可真能开玩笑,就你们家那点家当也值千金,说出去大 伙儿谁信!” 这一下子秋儿真的有些火了,她拿眼睛瞪了一下屈老头,韩信暗地里推了她一 把,最后他不能不服软地带着一丝哀求的口吻说道:“您老人家就发发慈悲好吧, 就算看在我死去的姐姐份儿上,人心都是肉长的……” “呵呵,呵呵!她妹子说得极是,可是行善积德总得能拿出点什么来吧,唉, 眼下时日紧迫,生意是一天比一天难做了,我这也正发愁呢!商帮里这么多兄弟该 怎么养活啊……” 这话说得韩信简直没有一点底气了,他知道这老家伙是铁定了心思不会出血了, 到此时他也算明白为什么人们都常说商人奸诈了,所以他不能不对秋儿悄声说道: “我看咱们这次先回去吧,等从长计议后再找这老家伙算帐!” “不行!”秋儿大声嚷了出来:“今天这老家伙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她 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令韩信都感到有些畏惧。 “呵呵,她妹子!你还年轻,少不更事嘛,我们的难处你还有所不知啊,再说 你姐姐这死得不明不白的,我们这管哪个要补偿去啊……” 自始自终这屈老头没有对春儿的死表示一句感伤或同情的话,秋儿尤其对于他 这种缺少人情味儿的说辞感到气愤难平,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秋儿一 个箭步就窜到屈老头身前,当即就亮出了那把夺命的匕首:“说,你今天到底给还 是不给?” 可是这屈老头不识货,一面虚应着,一面就故意提高了嗓门说话。韩信已经感 到大事不妙,他赶紧走上前去奉劝秋儿道:“秋儿!别,别胡来,这玩意儿是要出 人命的!” 这时候屈家的两个儿子并几个下人就闻声进来了,韩信转身只一扫,就发现了 齐伯的身影,还是齐伯先开了腔儿:“哎?这不是韩信兄弟吗?你啥时候回来的?” 韩信于是急切地说道:“啊,对!齐伯,是我,少来话长,今天这里不方便, 咱们还是改日再叙吧……今天大家都是误会,呵呵……”然后他又转身对秋儿说道 :“秋儿!行了,别使小性儿了,咱们赶紧回去吧,省得犯了宵禁!” 这边屈家的两个儿子见老爷子没说什么也就在一旁静观着,下人们也不敢造次, 只有齐伯他出来给韩信帮腔道:“呵呵,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误会,误会!韩信 兄弟你快带着这位妹子回去吧!” 秋儿看这个情形有只好做罢,赶紧将凶器收了起来,转身就要给韩信走。可是 不想这屈老头为挽回颜面竟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嗨!老夫就不明白了,怎么东 方家就生了你们这两个陪钱的货呢?呵呵……” 秋儿听得是真真切切,这时候她已经忍无可忍了。还没等韩信反应过来,她就 一个回身杀到屈老头跟前,屈老头拿自己的胳膊去挡,这样秋儿就把他的胳膊给划 破了。此时秋儿还算理智,赶紧又回身拉着韩信就往门外跑。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就只见屈老头突然重重地 栽倒在地,大家赶紧上前想去搀扶,可是只听那屈老头接着就是几声痛苦的惨叫声 …… 等到这一大帮子人终于大约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韩信和秋儿两人早 溜得没影儿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