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血花剧社”,是周恩来到黄埔军校上任后,政治部又一个令人注目的创举。 李之龙天生一块擅长文艺的材料。他年轻、活泼,又见多识广,显得老练、成 熟。1924年初,他从中共汉口地方执行委员会奉调广州,随身携带的除了几本书籍、 几件简单的衣物,就只有一把被他视为宝贝一般,从不忍丢弃的二胡。每当节假日, 当悠扬舒缓的胡琴声从第二学生队的寝室里传出来,同学们就知道,李之龙又在那 里陶醉了。 在《士兵之友》创刊同时,“血花剧社”首先由李之龙提出,并联络蒋先云、 廖斌、陈赓、胡宗南等,在军校政治部的统一领导下,由李之龙担任“血花剧社” 社长。为丰富师生的业余文化生活,进一步推动在学生中进行三民主义革命思想教 育,他们以不影响正常的训练和学习为前提,利用点滴课余时间,自己动手编写剧 本,制作道具,在很短的时间内,编排了揭露反动军阀恐惧革命,伪装革命,而又 在心里时时盘算着如何阻拦和破坏革命事业真面目的独幕话剧《革命军来了》,热 情歌颂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革命精神的独幕剧《黄花岗》等,在军校内演出,深受军 校师生们的欢迎。后来,“血花剧社”名声渐渐传出了校外,先后被邀到广州的国 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礼堂和广东大学、广东省立女子师范学院等处公演,成为黄埔 军校对广州各界进行革命宣传的第一道雷电。 廖仲恺在观看了“血花剧社”的演出后,曾挥笔为剧社的同学们题写了八个大 字:先烈之血,主义之花 周恩来不仅多次抽空亲临排练场看望大家,对剧社的工作进行指导,而且,剧 社每创作一台新剧目,在开排前,他都将剧本要过去亲自审阅。对剧本中一些台词、 场景,找来创作人员一起交换意见,进行润色、修改。1924年11月中旬,“血花剧 社”在校内首次演出,又是他,早早地就邀来了蒋介石、廖仲恺等人,坐在前面一 起观看,蒋介石看完后也连声说“好”。 有一次,“血花剧社”在校内大操场上演出。舞台是大操场一侧那个用木头和 葵秆搭成的旧主席台,两盏汽灯高悬。节目是李之龙和大家刚刚创作排练出来的哑 剧《还我自由》,表现了一对青年男女,在封建地主的欺榨和压迫下,青梅竹马, 心心相印,却不能公开相爱,最后,被居心叵测的地主婆活活拆散。台上,头顶一 块花毛巾,身穿一件满是大花的绸缎女罩衫,那拼命裹紧了的脚上,还分别插有一 朵小花,正一步三扭腰的地主婆,直至戏快结束,台下的师生们都没有看出,竟是 由五尺铮铮铁汉陈赓扮演的。 扮演男青年的廖斌挑着满满一担柴禾,从舞台的一边上场,他的角色是地主家 里的一名长工,此时正从山上打柴回来,大汗淋漓。李之龙扮演的女青年双手捧上 一条毛巾。 男青年感激地与“女青年”四目相对。 正在这时,由陈赓扮演的地主婆从后面悄无声息地跟踪而至。家丁(由胡宗南 和二队学生黄维扮演)立即冲上,不由分说,用绳子将“女青年”绑拉至院子中拷 打,直打得几次昏过去。当晚,拖进了地主(由李仙洲扮演)的房中……。 台下观看的师生们,忽然有人站起来高呼口号:“还我婚姻自由!”“不许封 建地主欺辱、霸占妇女!”。无不对那满脸横肉的“地主”和妖冶狠毒的地主婆充 满了义愤。 演出结束,师生们散场离去。胡宗南满脸的白油膏还没顾得上洗,匆匆跑过来 对李之龙说:“有两个女青年提出要见你呢?” 李之龙随胡宗南来到台下,果然,有两个穿蓝布学生裙,身材健美的女青年站 在那里,其中一个稍高的微微红了脸说:“我们是广东省立女子师范学院的,我叫 金慧淑,她叫潘慧勤,我们请求转学到你们黄埔军校来,做一个革命的女军人。革 命不分家,也应该不分男女,你们男同志能投身革命,来做救国救民的事业,我们 女同志也一样能。这也是我们女师许多同学的心愿。黄埔军校,如今被称为革命的 摇篮,难道会以落后的封建理念拒绝我们女子入学革命吗?” 李之龙望着金慧淑和潘慧勤那恳切认真的神情,说:“黄埔军校,现在确是还 没有招收女生。我只是一个黄埔学生,无权表示同意招收你们,但你们刚才的愿望 和决心,我一定向军校的长官反映。” 新建成的军校图书馆位于四队教室旁一间旧房子里,面积不小,设施却十分简 陋,所陈列图书大部分是黄埔军校官生经校政治部倡议后捐献的。校方批给的钱不 多,但也订购了大量的各种报刊,当时市面上凡能购到的进步出版物,这里几乎都 有陈列,而且不分三民主义、马克思主义,如《向导》《中国青年》《洪水》等, 都放在醒目位置,广大师生争相阅读。以前,学生们除紧张艰苦的军事训练,几无 书可读。节假日偶有机会往广州一趟,从黄埔岛乘大火轮到达广州长堤码头,一上 岸,许多学生急需的牙膏、肥皂顾不及去买,家信也不急着寄,第一件要事,就是 到永汉路、惠爱路各书店搜购进步杂志和新书。现在,每天晚饭后40分钟的时间和 节假日,一旦军校没有其他安排,数百名学生纷纷拥进图书馆,如饥似渴地阅读。 蒋介石在大元帅府参加完一个军事会议,回到黄埔校本部楼上,陈洁如正百无 聊赖地在寝室里等他。 “看你一天到晚忙的,晚饭还没有吃吧!”陈洁如嗔怪着,一边忙着找出面条、 鸡蛋,准备在走廊的煤炉子上给他做。 蒋介石解下手枪挂在墙上,站在窗前朝军校大门口方向望了一阵,像忽然想起 了什么,不顾陈洁如面条已经下了锅,又匆匆地下了楼往图书馆去了。前几天听邓 演达说,课余时间和节假日变得好管理了,学生到处闲逛违反纪律的也减少了,稍 有空余时间,就是去图书馆,蒋介石听后十分满意。周恩来到军校不到一月,他那 一系列的举措和富有成效的工作,竟然使黄埔军校焕然一新。在周恩来那看似单薄 的躯体内,仿佛蕴藏着难以想像的巨大活力。他为此感到惊异,甚至感到了一种隐 隐的恐惧。他渐渐认识到,共产党人的能量绝不可小视,自己将来若能得到这样的 人支撑,其可望厚也。 蒋介石来到门口,只见图书馆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不多的几张桌子,早已 经被过量的学生挤占了。阅览架前,墙角里,到处站满了正专心致志阅读的学生。 他发现周恩来也在这里,正与胡宗南、陈诚等人就某个问题热烈讨论着。 蒋介石在门口站了一会,正准备离开,却被门口一张桌子上的周士弟看到了。 周士弟“唰”地站了起来,旁边的陈赓、黄维等也都站了起来。 图书馆里所有人都惊动得站了起来,周恩来这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蒋介石,走 过来和蒋介石打招呼。 蒋介石反倒被弄得再不好离开了,只好走了进去:“同学们请坐下,坐下,都 还看你们的罢!” 蒋介石与周恩来一一浏览了阅览架上的各种书报杂志,然后在管理人员的桌旁 坐了下来。 “周主任,你来校主持政治部工作时间不长,成绩很大。校政治工作现在真正 开展起来了,孙大元帅特别重视的对学生的主义教育,总算有了很好的落实。这个, 你很辛苦,做了很大努力。” 周恩来:“学生们,包括各级官长到这里来学习的目的明确、素质高。政治部 的工作,也靠了校长的大力支持,才得有今天的开端。军校既是为本党培养军事人 材,要担负孙中山先生所期望国民革命的重任,我们的工作还相差很远。我本人加 入本校时间短,缺少经验,惟恐有辱这份使命。望校长多批评。” 蒋介石面露笑容:“这个,客气了。” “周主任,听说你府上祖籍也在浙江,这么说,我们还是同乡。” 周恩来道:“祖上是浙江绍兴,但我本人出生在江苏淮安,后来,只是与父辈 们一起到绍兴去过几次,我对绍兴和淮安怀有同样感情。” 蒋介石微微点了点头,“唔,唔”,这时忽然一转话题,以征询的口气:“周 主任,政治部公布的那个服务细则,我看过,很好,黄埔军校开学近半年,其他各 部处,还没有如政治部这样将自己的权力、职责都具体明确公之于众,要求全校监 督,你们的做法对全校很有指导意义。学校的一切工作要规范化,都应订出应有的 制度以供遵守,包括今后对各类人员的奖惩,各级官长的使用。周主任,有件事我 已与仲恺商量过了,我想在军校增设军法处,负责军校的立法和制度审查、督促。 自古严教出俊才,我想由你兼任军法处长!” 周恩来:“本来拟定各种制度和法规,政治部也责无旁贷。校长既已委派,我 惟有与政治部的同志们一起,尽力去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