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925年2 月1 日,广州革命政府联军东征开拔的日子。 广东大学操场上,身穿灰卡其布军服,戴大沿帽,脖子上都系有一根红布巾的 黄埔校军,显得精神抖擞,威武雄壮,这里是广州最大的操场,南方革命政府及地 方各界的许多重大集会都在这里举行。今天,蒋先云、周逸群、陈赓以及全体黄埔 校军,再一次成为广州各界注目的中心。 上午9 时左右,各单位的队伍陆陆续续开来了,站到了划定的位置,除黄埔军 校外,计有滇军学校700 人、粤军军官学校270 人、桂军军官学校290 人、大元帅 府铁甲车队百余人、海军30人、飞机学校20人,还有其他本不属于联合会的会员, 以及自发以团体名义前来参加的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广东省政府、广州工人代 表会、广东辗谷工会、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中央党部妇女部数十个单位共一万余 人。当日上午,他们首先参加在那里举行的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成立仪式,以“消 灭陈炯明,保卫广州大元帅府,巩固广东革命根据地”为主题,集体宣誓。结束后, 即按军事委员会下达的指令,分途向东江进剿。 廖仲恺对何应钦说了句什么,离开黄埔校军的方队,仍不放心地问蒋先云: “对所有重要的来宾,是否准备了签到簿,不能搞忘了。” “已准备好了,李之龙在来宾席专门负责。”蒋先云边回答,边抬起手背擦了 一下脸上的汗水。由于太忙,他那张年轻而充满勃勃英气的脸涨得通红,军服上、 手上,都是刚才划分场地时弄的一块块的白石灰。 “蒋校长,周主任还能不能来?”蒋先云在兴奋之中,又有一丝遗憾。 廖仲恺:“校长不是亲自为联合会的发起写了篇序言吗?” “是的,我已经交给大会秘书处,要在会上散发的!” 廖仲恺:“校长和周主任都十分关心和重视你们今天的这个会,这是一个很有 影响,很重要的大会。特别是在今天我们即将出征消灭陈炯明叛军之际,召开这个 成立大会,用这个形式,把广州一切拥护革命政府的武装力量和人民群众都联合起 来,团结一致,向着我们最凶恶的敌人陈炯明宣战,你们的这个联合会十分有意义。 但昨天下午,他们带人到石龙一带去勘察地形,进行作战部署,到今晨我离开黄埔 时还没有回来,恐怕是赶不上参加了。” 代理大元帅胡汉民,中共广东区委书记陈延年等在李之龙引导下,也来到了会 场,全场响起了热烈掌声。 担任大会主席的蒋先云双手正了下军帽,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以与他23岁 的年龄不相称的沉着,郑重向全场宣布: “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成立大会现在开始!” 由黄埔军校学生组成的军乐队,一起把亮铮铮的西洋乐器举了起来,短促激昂 的军乐声,立即把全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蒋先云说:“中国受帝国主义和军阀的压迫,帝国主义勾结军阀,军阀以军人 为自私自利的工具。因此,军人比其他的国民遭受压迫更重,困苦更甚。为救国救 民救自己计,所以要团结起来。团结即是力量!军阀养军人,是用以压迫人民的, 我们觉悟了的军人,要联合工、农、学、商各界民众为一气,拥护全民的利益及幸 福。我们的敌人就是军阀及帝国主义。陈炯明勾结英国帝国主义,是我们目前的第 一个敌人。因此,在我们联合会旗帜之下的同志们,第一应一致打倒陈炯明。” 随后,他宣读了那篇在周恩来指导下,经过多次修改的《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 成立宣言》。 蒋先云的发言,一次次激起全场热烈的掌声,许多人自发地举起了拳头,呼喊 各种革命口号,蒋先云几次被迫中断下来。 胡汉民、廖仲恺、邹鲁等贵宾也纷纷发表演讲。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全场一起唱起了呼唤民族觉醒,呼唤为中华民族的自由 独立和解放而战斗的《国民革命歌》。 陈赓受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的委托,代表全体会员向全场作出了几项保证: “今日本会成立承廖党代表、胡代帅、邹校长及工农学各界代表赐训,无任感激! 十四年来,革命尚未成功,其在军事上之失败的惟一原因,即军人仅为军阀的工具, 受军阀之利用。现在有了觉悟,才有些团结。谨以诚意表白我们的志愿:(一)竭 诚拥护革命政府,实现三民主义;(二)发誓不做后起的军阀;(三)与农、工、 商、学、妇女各界大联合,一致进攻帝国主义与军阀。” 大会结束,与会者走上街头,高呼“打倒军阀、打到陈炯明、打倒帝国主义” 等口号,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活动,广州市内万人空港,游行队伍所到之处,交通 为之堵塞。 军校大码头上,教导第一团一千余人已全部渡过珠江并自对岸鱼珠码头起程, 他们是从陆上进发的一路;教导第二团第一阶段由水上进发,全体官兵亦已登船完 毕,剩下几门山炮,一营长顾祝同正指挥十几名士兵,顺着颤颤的木跳板往“福安” 兵舰上推。 码头旁,蒋介石身披黑色大氅,头戴拿破仑式斗篷,正在一张绘制的作战地图 上作最后的部署。在场的有廖仲恺、周恩来、钱大钧、何应钦、王伯龄、大元帅府 铁甲车队队长徐成章、苏联军事总顾问加伦等。校本部警卫队每人怀揣一支苏制十 响驳壳枪,整齐地站立一侧,等待随校本部一齐出发。 “根据敌情通报,陈军主力林虎部15000 余人,日前已在博罗一带集结完毕, 正沿广九路及以北一带向广州进犯。图谋歼灭石龙以南我联军部队,攻占虎门。这 是一股来势凶狠,也很狡猾的敌人,我军的任务是进攻淡水、平山、海陆丰。摆在 我们面前的第一个硬骨头就是淡水。而在我们到达淡水之前,又极有可能在广九路 提前与林虎相遇,必须面对这一极可能出现的严重情况。校本部决定,本军第一阶 段以水陆两路并进,沿广九线向前推进。” 过来了。一队队英姿飒爽的黄埔军校教导团官兵走过来了。队伍是那样的整齐, 纪律是那样的严明,他们身穿黄埔军校的校服,扛着崭新的俄造步枪,每人胸前所 佩布牌的背面,写着这样的两排字:不要钱,不要命,爱国家,爱百姓。 路旁的一个土坡上,陈赓、胡宗南等4 人正手打竹板,扯着嗓子,用数来宝的 形式表演军校《爱民歌》:“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贼匪害了百姓们, 全靠官兵来救生,第一扎营不要懒,莫走人家取门板……” “陈赓,你们口也干了吧,前面就要经过村庄了,可否担心身上没钱,到时连 一碗水也买不到?”第一团二连排长黄梅兴从旁经过时,打趣地说。 陈赓手里竹板未停,即兴以两句顺口溜回黄梅兴:“不要紧,能坚持,只要人 人晓得爱百姓,哪怕口里干脱三层皮!”二连的队伍里一阵哄笑。 胡宗南也大声说:“黄排长,抓紧往前赶噢,上午赶不拢东莞莫想开饭。陈炯 明刚才还给我打来个电话,说东莞城他是守还是逃。林虎到现在也都没有遇上,走 慢了只怕和敌人照不上面。” 黄梅兴手下一名士兵接过话:“嗬,陈炯明这电话线牵得真长,没准知道你们 宣传队的同志都是飞毛腿,一忽儿落在后头,一忽儿又冒到了前头,都特别能走。 他是有意让你们赶去抢头功哩!” 这时,宣传队的另一个小组卢德铭、张汉民、杜聿明等人提着浆糊桶,手里抱 着几大卷传单,从后面跑了过来。 杜聿明说:“陈赓,快跟我们走,到村子里去宣传。” 陈赓说:“你们先走,我陈长腿快,一会儿就到。”说罢,与胡宗南等人又打 起了竹板。 等陈赓随团特务连走进村子,那里的气氛已全造起来了。村里的树干上,老百 姓的家门口,随处可见黄埔校军张贴的传单,村中心的一堵墙上,贴着一张十分引 人注目的《告人民同胞书》: 我们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的军队来了!我们的记号是颈系红巾,军装整齐,衣 领是翻领。我们是保护人民的,绝不和陈军一样抽捐收税,也不和其他军队一样骚 扰人民,我们出兵东江,为的是消灭陈炯明,为的是消灭残害你们的奸贼。 旁边不远的井台上,一名穿黄埔军校军服,体形瘦长的青年军人,正饱含激情 地向村里老百姓演讲。井台四周,前来听他演讲的百姓越来越多,有年轻力壮的, 也有拄着拐杖走来的和怀里抱着小孩的。一个个都全神贯注,仿佛被那青年军人的 演讲吸引住了。听着听着,有的跑回屋去,把茶沏好端出来,送到从村中路过的军 校官兵手上,有的抬起衣袖揩着眼泪。 这个演讲的青年军人,就是此次黄埔校军东征战地政治宣传队具体组织者、军 校第二期学生共产党员周逸群。 “同胞们,辛亥革命至今已逾14年。广大同胞兄弟不但没有半点自由,仍然处 于各种强力重重压迫之下,这种新的军阀和强力,在今日的东江,就是叛军陈炯明。” 陈赓在人群里听了一会,灵机一动对胡宗南说:“这里的老百姓过去是被陈炯 明糟蹋够了,都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呢,咱们何不以这个为题材创作一幕短剧,对 发动广大的贫苦百姓肯定有帮助。名字就叫《我要控诉》怎样?” 胡宗南说:“很好,我们一起去找先云,他的笔头子快,找几个人简单排一排, 前面进东莞就可以搬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