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925年10月13日拂晓。部署在飞鹅岭及竹园岗、横岗等处的东征军炮群也开始 怒吼了,炮弹裹挟着一串串雷电向惠州城北门、西门和城内各个目标而去,特别是 位于飞鹅岭的四门日本造的“有坂”式野炮,由苏联炮兵顾问加列里诺夫亲自操作, 几乎每发必中,只用了几炮,就把北门城楼和近旁的一个敌机枪阵地给端掉了。一 时间,惠州城内,浓烟滚滚,有几处城墙被炸开了一两米宽的豁口。 上午9 月30分,总攻开始了。 随着何应钦一声令下,早已等待在掩体内的奋勇队官兵们,纷纷跃出堑壕,同 时向北门、小西门和平湖西门的守敌发起了第一个梯次冲锋。官兵们每三四人为一 组,一手携梯,一手持步枪,腰别板斧,大喊着“杀”声,奋不顾身地往惠州城墙 下扑去。 担任主攻的第四团奋勇队,在该团三营长惠东升率领下,一马当先通过了距惠 州城西北约200 米左右的五眼桥。此时,距惠州城墙脚仅二三十米,拦在奋勇队员 面前的,是敌人构置的重重木头障碍和遍地的三角钉,奋勇队只好先放下竹梯清障。 而这一切,都在丝毫没法隐蔽的情况下,顶着敌人密集的弹雨进行的。一批批队员 倒下去了。 惠东升组织火力还击,并向城墙上的守敌投掷手榴弹。可是,城墙坚厚,敌人 的机枪阵地极其隐蔽,根本不能消灭敌人,而东征军的炮火也一时无奈敌人的侧防 机枪。 转眼间,城下已经倒满了奋勇队员的躯体,200 多名奋勇队员死伤过半。刘晓 辰只好命剩下的奋勇队员,撤回到五眼桥附近隐蔽。 第一次冲锋就这样失败了。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冲锋也失败了。 第四次冲锋,刘尧辰拉上了二营全营和一营一个连,采取逼近敌城墙后,多路 分头进攻,多点登城,并尽量选择敌侧防机枪射击死角的方法。官兵们有的通过五 眼桥,有的从湖中涉水,在惠州城北门二三百米宽的正面上,奋不顾身,前赴后继, 终于使数十架竹梯一度顺利架到了城墙上。惠州城下杀声浩荡,有几个被东征军炮 火轰开的豁口处,奋勇队员们已经攀登上去,和城上的敌人展开了肉搏。有些竹梯 被敌人的子弹打断,官兵们就用肩扛着,让其他队员攀登,有的甚至搭起了人梯。 但此时,敌人的几个侧防机枪阵地又开始了疯狂扫射,尤其是位于北门城楼西明月 湾城墙内的一机枪阵地,对攻城部队的杀伤最大。一部分已攀到顶部的奋勇队员, 或遭到敌机枪扫射,或被敌人用大刀砍了下来。 13日下午4 时,蒋介石命令各炮兵部队集中对惠州城北门一带炮击,以求把北 城墙轰开几个大的缺口,打破僵局,并要何应钦去下角村督战,严令刘尧辰不惜一 切代价,务必在天黑前攻进城去。 何应钦带着蒋介石的命令来到下角村西崖庵第四团阵地,所看到的是,在一块 不大的草坝子上,刘尧辰集合了全团所剩的最后一点预备力量———二营陈赓所在 连四十余名官兵,其中有几名是“挂彩”后经包扎的伤员,气氛悲壮而肃穆。 刘尧辰说:“感谢你们远离家乡,远离父母来当革命军,当革命军不是升官发 财,而是随时为我们所进行的事业奉献一切,直至生命。我们的前面牺牲了那么多 兄弟,现在就轮到我们了。有怕死的请你站出来,可以留下,我决不怪你。如果没 有,我当团长的能往前,兄弟们也绝不可后退。” 何应钦在一旁听完这番话,早已经明白了一切,只觉得两个眼眶里一阵热,但 他强忍住了。他默默地走到刘尧辰面前:“我军的炮弹快打光了,你们是主攻团, 这是最后一次全部炮火掩护你们。” 刘尧辰望了何应钦一眼:“尧辰知道!” 说罢,他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大呼一声:“有主义的兄弟们,请随我来!”接 着第一个跃出堑壕,带领陈赓等四十余官兵向敌阵冲去。 他们冲过了五眼桥,会合了三营营长惠东升和部分未能撤下来的官兵,他让惠 东升带领一部分人抢救伤员,自己率领其他官兵向着惠州城墙下继续冲击。当离城 墙还有100 米左右时,敌人的枪弹更加密集了,又是几名战士倒了下去。 刘尧辰向城头观察,正准备指挥登城。一串机枪子弹射来,他的颈、背等处连 中数弹,“嗯”地一声也扑倒在地上。 “团长!”在他身后不远的陈赓见状,抱起刘尧辰就地滚翻到了旁边一个土坑 里,刘尧辰只吃力地说了一句话:“一定要攻进城去!”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总指挥部里,笼罩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氛。首日的进攻,部队严重受挫。这个 由上千名官兵伤亡所构成的事实,把蒋介石搞得手足无措,他开始对此次东征首先 攻打惠州的正确性产生了怀疑。“本军此次东征任重道远,如果把精锐部队都押在 惠州城上,损失殆尽,于本军后面的作战任务不利。” 罗加觉夫情绪激动地说:“仗打到这一步,官兵们是如此英勇,我们尤其不可 失去信心,如果现在放弃惠州,不仅大长敌人志气,对我军士气更是很大的挫伤。 我们今天的进攻所以失利,一个重要原因是步炮兵协调不当,致使进攻脱节,给敌 人以反击的机会。” 在讨论10月14日的攻城作战时,何应钦说:“第四团今天打得太苦,团长刘尧 辰牺牲,全团伤亡太大,已不宜再担任主攻。听说该团炊事兵做好的晚饭,分好后 许多班排都不见人去领,有近三分之一的班排今天尚未曾有人活着回来。当时,炊 事兵们都流泪了。但四团党代表徐坚和全体官兵坚决不同意将他们换下,全团上下 含着眼泪发誓一定要亲手把革命军的红旗插上惠州城头,为刘团长报仇。现在第四 团士气十分旺盛,我意明天仍由第四团任主攻,提议由惠东升代该团团长。同时, 调第三师第八团协同四团。” 1925年10月14日下午2 时,东征军各炮兵阵地对惠州新的一轮炮火攻击开始了。 这次炮击,重点在北门未被摧毁的敌各种防御工事,特别是较为隐蔽的敌侧防机枪 阵地。其炮火的密集程度较之13日更为猛烈,目的性也更加明确。 3 时整,炮火逐渐往城内延伸,而五眼桥一带由东征军点燃的一堆堆湿稻草所 裹起的滚滚浓烟,也遮天蔽日般顺风往北门城墙涌去。潜伏在桥北岸的第四团代理 团长惠东升和第三师第八团党代表张际春见时机已到,同时下达了发起攻击的命令。 官兵们每十人一组,前头的手持红旗,其他人携竹梯以散开队形,乘浓烟往惠州北 门冲去。位于飞鹅岭后侧炮阵地上的蒋介石远远望去,只见“惠城北门之外,烟尘 之中,杀声遍野,党旗挥动,转瞬间已有趋城墙之下”。 就在这时,隐藏在明月湾城墙内的敌侧防机枪阵地,又开始“哒哒哒”地吼叫 起来,密集的弹雨再次把部队压制在距城墙仅数十米外的一片开阔地上,又一批奋 勇队员倒了下去。阵地上,伤亡仍每分每秒在增加。 惠东升两次将敌侧防机枪阵地的确切方位、高程向飞鹅岭炮兵阵地报告,请求 炮火支援,但此时,浓烟未散,加之敌侧防机枪阵地位置隐蔽,属射击死角,位于 数公里外的炮兵根本找不到目标,无法将其拔除,急得蒋介石在炮兵阵地上直跺脚。 “娘希匹,谁能打掉敌人的侧防机枪?” 话音未落,炮兵一连连长陈诚“唰”地一下站在蒋介石面前:“报告校长,学 生愿意完成这个任务!” 蒋介石疑惑地盯了陈诚一眼:“你?” 陈诚说:“我可率一门山炮抵近射击,拔除敌人的这两个钉子。” 蒋介石一听,立即命令道:“好,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一定要快,我在这里 等待你的消息。” “是!”陈诚向蒋介石敬了个礼,转身就带着一门山炮和几个士兵,往飞鹅岭 下去了。 他们来到下角村东端一座视界较好的茅草房内,从这里,距惠州城仅500 米, 敌北门城楼、明月湾等几个侧防机枪阵地尽在眼前,密集的机枪子弹,正从那几个 枪眼里倾泻出来。 此刻,陈诚已来不及再多想,他把炮管从茅草屋的窗户里悄悄伸出去。第一个 目标指向北门城楼附近的敌侧防机枪阵地,试发一炮,略偏左了。略加修正后, “轰”的一声,第二发炮弹正中敌侧防机枪阵地,几挺正疯狂扫射的敌机枪被炸上 了天。紧接着,陈诚把炮口指向明月湾城墙内那个威胁最大的侧防机枪阵地,他屏 住呼吸瞄准:又是“轰”的一声,炮弹几乎直入敌机枪射孔,敌人的这个最为疯狂 的侧防机枪阵地顿时哑了,城墙也被炸塌了一大块。 激昂的冲锋号吹响了。就在敌人的侧防机枪被打哑的刹那,被压制在开阔地上 的第四团和第八团的官兵们一跃而起,近百把竹梯立时架到了北门城墙上,又开始 往城头攀登。鲜血洒满了竹梯,城墙下泥水塘里的水被鲜血染红了,敌人从城头掀 下滚木,倒下石灰,把熬得滚开的焦油迎面向奋勇队员的头上浇下来,官兵们全然 不顾。3 时50分,四团五连连长陈明仁终于从北门城楼右侧被炮火炸开了一个簸箕 状的城墙缺口处一举突围了进去,后面的奋勇队员紧跟着冲上。 “登城成功了!” 是时,在小西门和平湖门担任进攻的蒋先云所率第七团也相继从多个方向登城 成功,并沿街巷向惠州城中心发展,第八团则按计划围歼惠州城北半部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