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东征军自惠州分途进军后,蒋介石率总指挥部,随第一纵队第三师谭曙卿部出 发。何应钦、周恩来第一师是蒋介石的老班底,均为清一色的黄埔官兵组成,而第 三师除各级党代表和部分主要军官外,官兵成分系原许崇智之粤军,师长谭曙卿也 是原许崇智属下将领。蒋介石这样做,一是随三师克平山、华阳,总指挥部处于东 征军各纵队之中枢,便于指挥全局;二是让谭曙卿师独当一面让他委实不能放心; 三是这样做,同时又可给人留下蒋介石不分嫡系或非嫡系的“好声誉”。 东征军总指挥部并谭曙卿第三师1925年10月23日抵达三多祝,24日抵田心圩, 25日抵禾多布,26日经黄草嶂抵达龙窝圩,沿途几乎未遇陈炯明军抵抗。 夜,龙窝圩草甸子东征军指挥部帐篷内。 蒋介石问:“程潜第三纵队那边有消息了吗?” 胡谦:“根据战报,三纵全体沿东江之西岸北上,于今天上午11时占领了老隆。” “唔,惠州一役,足使逆贼胆寒,现我攻击各路,已呈破竹之势,扫平东江全 境,当在指日之间。自明天开始,我中路务要加速前进,按原定一切,不得稍有耽 误。” 胡谦说:“热汤被我二纵击溃之敌,自紫金继续北上五华可能不大,五华我农 民发动基础较好,农军亦显活跃,极有可能掉头南下华阳、安流等地,路线距我极 为迫近,此股敌人虽在热汤为我所败,但主力并未受重创,务必要提高警惕。” 蒋介石不屑地说:“陈军元气丧尽,已无力再与我顽抗。” 胡谦拿眼悄悄瞄了一下蒋介石,不敢再说什么了。 谭曙卿:“海丰的农民自卫军也很了得,据说此次敬之与周主任第一师尚未到 达,海丰城已经被农军先打下来了。” 蒋介石听罢,脸上明显露出一种不快,对谭曙卿说:“就这样吧,明早4 时你 师准时出发,总指挥部仍在你师之后跟进。” 10月27日凌晨3 时50分,蒋介石刚起床,胡谦匆匆进来报告:“校长,据昨夜 第三师所派出之侦察部队发现,塘湖、华阳一带,正有大批在热汤被我击溃之敌, 敌阵形整齐,其目的尚不明确。我第三师按昨晚计划正待出发,谭师长向您请示对 策。” 蒋介石:“什么对策?发现几个敌人的逃兵就这样大惊小怪。要第三师准时向 前进发!” 谭曙卿、鲁易第三师向前行进了约一个多小时,侦探再一次回来报告:敌人在 塘湖一带构筑工事,正面拉得很宽,显然要与我大战。 谭曙卿接报后,与鲁易、顾祝同都认为敌情非同一般,必须立即作出措施迎敌, 以争取主动,谭曙卿遂命令全师暂停前进,亲自策马回总指挥部向蒋介石报告。 蒋介石听谭曙卿说部队又停了下来,当即没好气地训斥道:“第三师这样前怕 狼后怕虎,走一阵子停一阵子,前面究竟有多少敌人,吓得你们这样!敌人在塘湖 挖沟垒石,构筑工事,那只不过是为了掩护退却用的,必定是敌人的后卫,那里是 他们最后的抵抗线,你师务要全速前进,不必多虑。若再这样停滞不前,贻误了战 机,你是要负责任的。” 谭曙卿只好返回身去,催促部队继续向塘湖、华阳方面前进。 下午2 点30分,总指挥部到达羊高圩附近(此处距塘湖、华阳圩约20里),正 等待从前方传来的捷报,却见第三师通信兵送来一封谭曙卿的急报:……今晨4 时 出发,7 时半于塘湖遇敌。敌万余人,顽强抵抗,职部兵力,尚嫌单薄。请速调兵 向梅林、龙村两翼增援,以期一鼓歼灭。 蒋介石捧着这份急报愣了半天,这才感到敌情可能确实严重,第三师处境有危, 决定总指挥部迅速前移塘湖、华阳,督促第三师战斗。约十余分钟后,总指挥部进 至里圩时,已可听到枪声急促而紧密,越来越近。再往前,忽见到先是少量的,接 着就是数不清、慌不择路的谭曙卿师官兵,正如潮涌般往后溃退下来,凸凹不平的 道路上,蒋介石的坐轿被撞翻,行李装具被弄丢,总指挥部的随行人员也被冲散了。 “站住,全都给我站住,不许后退!”蒋介石哪里遇见过这样的阵势,他站在 路中间愤怒地吼叫着。但是,根本遏止不住。 蒋介石环顾左右,命令胡谦:“你给我去告诉谭曙卿,凡后退者以连坐法论处, 一律枪毙!” 蒋介石在陈赓等人的保护下,登上附近一座不高的小丘观察,仍试图稳住整个 战线。但是,我方阵地已尽为敌所突破。望远镜里的一切也极其混乱,什么也看不 清。 蒋介石急得跺脚大骂:“谭曙卿,这是要毁我国民革命!” 旋即对陈赓说:“我命令你前去接替第三师师长,立即组织第三师进行反击。” 可是,一切都已晚了。 陈赓拔出腰间的驳壳枪,跑下小丘,截住一股正往后溃退的士兵吼道:“现在 我是第三师师长,总指挥部就在后面,不许后退!”没人理他,黑压压的溃兵无所 顾忌地朝他涌来。陈赓朝退却的人群开了枪,依然毫无用处,他自己也被人群撞倒 在地上。 无数条沾着泥土和草屑的腿从他头顶上跨过,大批举着“林”字的褐色虎头旗、 呐喊着的林虎军士兵,已经追到了小丘下面。陈赓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局面,自己 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挽回了。可东征军总指挥部还在小丘上,蒋介石此时也还 在小丘上,作为总指挥部的护卫连长,此时他最着急的是保护蒋介石和东征军总指 挥部。他跑回小丘上:“不行了,总指挥部必须立即撤退!” “怎么能撤退?‘连坐法’是我亲自制定的,即使牺牲到只剩最后一个人,我 们也要坚持到底!” 一颗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叫,落在总指挥部所在的小丘上,爆炸的烟尘笼罩了整 个高地。 此时尚留在蒋介石身边的只有陈赓和护卫连的十几个士兵。陈赓再一次劝说: “校长,敌人都已经过来了,再不走就出不去了!”由于首战惠州大胜被冲昏了头 脑,眼前的场面实在难以接受,蒋介石的自尊心简直无力承受,他顿感大势已去, 自己的一切都完了。他遂拔出随身短剑,声泪俱下地说:“东征军落到眼下这个地 步,我蒋中正还有何面目回去见江东父老,惟有杀身以成仁……”说着,就要朝自 己的胸口刺去。陈赓一把抓住蒋介石的手腕,坚决地说:“校长,你怎么能自杀? 你是整个东征军的总指挥。目前我各纵队都进展神速,惟我们在这里受了点挫折。 你一死,对整个战事都会产生影响!” “可是,我……”蒋介石已经说不下去了,绝望中整个身子就要往地上瘫。陈 赓见再这样耽误下去绝对不行,眼见敌人已经从不同方向往小丘上冲过来了。陈赓 坚决地在蒋介石面前蹲下,二话不说,抓起蒋介石的双臂,背起蒋介石就往小丘下 面跑,边跑边指挥卫队掩护。他们连着翻过几个山丘,夹杂在溃退的第三师士兵当 中,一口气跑出五六里地。最后,来到一条约数十米宽的小河岸边。恰好又找到一 条已很破旧的小舢板。 陈赓把已茫然无措的蒋介石弄到船上,顺利护送蒋介石到了小河对面。当陈赓 护送着蒋介石在河对面刚上岸不到几分钟,大批林虎的士兵已经从后面赶到,子弹 如飞蝗般从河对岸射了过来。追至小河岸边的是林虎第一军下属的黄业兴师的一个 营。黄业兴先是在小丘上发现了蒋介石丢弃的坐轿,料所逃者必是东征军的高级将 领,遂率兵在后紧追不放,及至到了小河岸边,黄业兴见对方已过了小河,经探小 河宽仅40余米,深处丈余,尚可徒涉,正准备令该营涉河追击。此时,林虎闻报亲 自赶了过来,在查看过所获之坐轿和现场遗失的部分文件等物品时,不禁大惊失色, 认定坐轿就是东征军总指挥蒋介石的,其被打散者就是东征军总指挥部和总指挥蒋 介石。 林虎忙令属下停止涉河追击。黄业兴不解地问:“既然是东征军的总指挥部, 我们正可以追过河去,将其一举歼灭,擒贼先擒王,此等良机不可多得。只要我们 将其总指挥部歼灭,再将蒋介石捉住,到时广州政府也不得不向我们低头。”林虎 却翻了翻眼睛说:“蒋介石诡计多端,做事历来以狡诈著称,他总指挥部近旁必还 有其他部队,我若过河去追赶,只恐怕反落入他的埋伏。” 陈赓和蒋介石过河后,又一口气向前跑了有一二里路,才在一片凹地里潜藏起 来。天渐渐黑定,陈赓想到这里地形不熟,方向不辨,而且隔河到处都是林虎的部 队,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必须尽快保护蒋介石再转移地方。他命几个士兵把蒋介 石保护好,自己往前面去侦察道路。他走过几道堤埂,叩开一农户的门,恰遇闻讯 前来接应的五华县农军大队长古大存。 古大存当下组织力量,把蒋介石等人护送到岩前与先已转移到那里的东征军总 指挥部会合。始终一言未发的蒋介石忽然说:“我要与何应钦、周恩来取得联系。” 何应钦、周恩来目前率第一师正在河婆附近,离这里有160 多里路程,且渡过西枝 江便是陈炯明叛军占领区,途中还要翻越海拔1300多米、土匪和各种野兽经常出没 的莲花山脉。 蒋介石很舍不得地望了望陈赓:“陈赓,只有辛苦你了,我这里写封信你带上, 一定要快!” 1925年10月27日夜,蒋介石在岩前以东征军总指挥、党代表(汪精卫)名义, 命令就近的第二纵队第十一师师长陈济棠、潮梅留守部队指挥冯轶裴,立即率部向 华阳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