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1925年10月28日,头天因华阳失利饱受惊吓的蒋介石,于黎明前被古大存率五 华县农军护送到岩前圩后,未顾得上合一会儿眼,即连夜调遣各路,部署对陈炯明 叛军主力———林虎部队进行反击和围歼。愤懑,除了愤懑还有羞辱,如一团火, 在他的胸腔内烤炙着。 29日中午,当何应钦、周恩来在河婆接到陈赓送来的信,惊悉总指挥部在华阳 受挫,蒋介石险遭不测,即令一师刘峙、贺衷寒第一团留守河婆,亲率二团、三团 火速北上,向华阳攻击前进,赴援总指挥部。 是时,蒋介石率总指挥部已返回华阳,设行营于华阳宝林圩。东征军各路围歼 林虎军捷报纷纷传来:第十一师陈济棠部已撤出商道,现于塘湖、上沙之线;潮梅 留守部队在占领琴口之后,一路追击至安流,并占据梅林;何应钦、周恩来第一师 二、三团在阳阜、横岗连续予敌主力以迎头重创之后,亦已神速进至双头南侧山区。 林虎军黄任寰、黄业兴、李易标等部自华阳南下后,连战皆败,自安流被迫向东逃 窜,企图由双头抢道北行窜向汤坑,未料东征军二纵余鹰杨支队由华阳连夜奔袭40 公里,直出坝口,迎面截击,一下子把“袋口”牢牢扎了起来。林虎军狼奔豕突, 无路可走,只好重新退回双头,完全陷入蒋介石布下的重重包围之中。 双头,是横岗以北、安流以东约20余公里远的一条狭长山谷。山谷两侧均为陡 岩峭壁,其中部稍宽,两头窄小,状如一条木船,山谷底那一条不宽的小路和草地, 恰似船舱。林虎军近万人疲于逃命,已连续几天没有休息,两天才吃了一顿干粮, 又累又饿,怨声载道。此时被截击在这狭小的山谷里,人挤人,想逃又逃不出去, 正如没头的苍蝇一般。 30日黄昏,蒋介石以总指挥部名义下达命令:第一、二纵队相关各师旅,趁月 夜自四面出击,务必将林虎军全歼于双头。 夜色降临了,清冷的月晖照得双头四周的山崖树影影绰绰,那每一个山头上, 每一片树阴间,仿佛都埋伏着千军万马,无数支枪口一齐指向拥挤在谷底的林虎部 队。 将近午夜,随着双头东南盲女峰上何应钦、周恩来部野炮连的一声炮响,双头 四周东征军各部所有的炮兵都“发言”了,那一颗颗拖着雷电的炮弹,从不同方向 往谷底的敌群中飞去。几乎每发必中,直炸得敌人血肉横飞,炮弹爆炸声和林虎军 官兵的惨叫声,混成一片。 已乱成一团的敌人如潮水般纷纷向东坝口涌去,仍企图突围,却遭到余鹰杨支 队及随后赶到的第二纵队张和支队的迎头痛击,两个支队编成的火力网,把坝口封 锁得密不透风。激战半小时,敌人丢下一大片尸体,被迫折回,向山谷的西头涌去, 又遭到陈济棠第十一师和冯轶裴所指挥的潮梅留守部队的坚决打击。较大的一股约 4000余名敌人,最后缩到了谷底西北部的一片树林和小村子里去了。其余敌人或数 百、或数十人一股逃散得满山谷到处都是。 何应钦、周恩来见时机已到,果断地吹响了冲锋号。顿时,山谷四面的山头上, 东征军各部的军号声、呐喊声、枪声连成了一片,有如铺天盖地而来,官兵们大喊 着“缴枪不杀!”奋勇扑向敌人,在山谷中和敌人展开了混战,并迅速控制了双头 的大部分地区。 至次日黎明,冯轶裴率潮梅留守部队自坝口赶来,与何应钦、周恩来所率两个 团对龟缩在小村子里的敌人前后夹击,发起猛攻,敌首尾不能兼顾,见大势已去, 只得打出白旗投降。 31日天亮后经清理战场,陈炯明主力林虎军各部计4000余人被俘,仅张化如小 股数百人趁天亮前突出坝口,窜向汤坑,其余全部被歼。缴获大炮7 门、机关枪十 余挺、步枪6000余支,另有马匹、辎重无数。黄任寰、李易标、黄业兴等林虎属下 叛军将领,亦多换了士兵服装,混在张化如叛军中一起潜逃。 至此,东征军在各地农军及广大人民群众支持下,经过连续5 天的长途奔袭和 追歼,以分进合击的大迂回战略,终于扭转了因蒋介石、谭曙卿在华阳轻敌冒进造 成的失利局面,打败了林虎部队,取得了革命军第二次东征继惠州之役后的又一重 大胜利,基本消灭了陈炯明叛军的主力。 蒋介石给广州国民政府的告捷电曰: ……予逆敌主力之林、李、刘各部迎头痛击,几无漏网。近年作战,未有如此 之痛快者! 11月1 日,蒋介石率东征军总指挥部与何应钦、周恩来第一师二、三团挥军东 指,直逼潮汕。 1925年11月4 日下午,蒋介石刚刚进入汕头,就接到报告,“青军会”和“孙 文主义学会”的人在岚子桠召开的军民联欢大会上又吵翻了,从一开始的争台演讲, 到相互指责、对骂,直至双方都在台上拔出了武器刀枪相向,差点没真打起来。蒋 介石顿时火冒三丈。东征军此番刚获得双头大捷,创东征以来一次歼敌、俘获敌军 之最,黄埔军校英名正日出东山,光耀全国,自家窝里的两派组织却闹成这个样子! 他即令陈赓把余洒度、胡宗南都带到设在联兴里适宜楼的东征军总指挥部。 “娘希匹!”蒋介石一见到几人走进门来就破口大骂:“你们当着潮梅留守部 队和几千老百姓打架,把枪都拔了出来,这是给黄埔军校抹黑,太放肆。” 12月8 日,一大早,蒋介石径直来到同在总指挥部的周恩来住处,很客气地说 :“周主任,今天我想在潮州行营召集第一军政治部职员、各级党代表开个会,请 你参加。” 周恩来颇意外地望了望蒋介石,自己作为东征军总政治部主任和第一师党代表, 开这样的会议,怎么事先一点都不知道,莫非有什么情况要发生? 上午10时,100 多名第一军各政治部职员和党代表齐集潮州行营礼堂,蒋介石 拉周恩来一起在台上坐下后,十分严肃地宣布:“军校成立以来,党军有今日的发 展,重征东江也取得了全胜。但南路邓本殷凶焰犹在,时时对我国民政府形成威胁, 北伐亦将举行。历史正前所未有地将这一重任摆放在本党面前。换句话说,中国之 命运,全赖本党,特别是我们在座同学去奋斗。而现今日益使我担忧者,是我们内 部纷争不断,是耶非耶,严重影响了党军的团结,破坏了党军的战斗力,这是我不 愿意看到的。我早就说过,黄埔不能分裂。今天我召集这个会议,就是想与大家一 起,议论调和党争的办法。都可以发表意见。” 贺衷寒首先发言,他情绪激动地说:“纵观一年多来的实践,共产党人加入本 党,利用本党土壤,滋生自己,扩充、发展自己的势力,急欲达到对本党取而代之 之意图,在根本信念上与本党同志难成一致,既如此,不如提早分道扬镳,信仰‘ 三民主义’与信仰共产主义者各走各的道,谁也不碍谁的事!” 蒋介石端坐台上,始终不动声色,要在以往,像这种当众直接把矛头指向苏联、 指向共产国际的话,即使装装样子,他也是要加以制止的。可今天,他那张铁青着 的脸背后,却给人一种阴森森、深不可测的寒意。 周恩来神态自若,他那双温和的眸子,静静地环顾着整个会场。 轮到蒋先云发言了。他从容地站起身:“国共两党合作以来,确实曾遇到过太 多的阻力。但两党同志携手战斗,浴血与共,成果是有目共睹的。在这里,我愿以 ‘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的名义,并以我个人身份重申,共产党人加入到国民革命 的队伍中来,是为了打倒军阀,拯救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不是来向国民党讨饭碗 的。军校成立之初,书写在大门两侧的那副对联,大家应该不会忘记:贪生怕死, 请往别处;升官发财,莫入此门。这本身就是一种证明。刚才,‘孙文主义学会’ 的同学提出国共即此分手,我以为,说选择的话,应该首先从中国革命的前途来做 出选择,而不应从个人的一己私利出发,去谈论国共是分还是合。” 许继慎说:“沙基惨案,平定刘、杨叛乱,两次东征……哪一次不是我们共产 党人冲在最前头,国共两党同志的鲜血从来都是流在一起的。” 除了争吵还是争吵。这时,蒋介石极不耐烦地直起了身子,犀利的目光扫遍了 在场的所有人,大声说:“谁也不要再争了,为了调和本军校及校军内所有涉及之 两党关系,现在我宣布两条办法:一,黄埔军校并校军内允许共产党活动,但一切 行动都应公开;二,孙总理曾同意共产党加入国民党,未曾同意国民党加入共产党。 但也没有明确说不准。现在黄埔军校内亦不禁止国民党加入共产党,但在加入共产 党时必须向军校国民党党部特别声明,并得到批准始可。除此之外,本军校内两党 同志,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不得再生相互攻击和一切冲突,有事可以直接向 我报告。” 很明显,这个“办法”是专门针对共产党的,是极不公正的。是蒋介石借‘青 军会’和‘孙文主义学会’两派学生组织愈演愈烈的争论,对共产党采取的单方面 限制。 周恩来一回到汕头,立即召集了中共黄埔特支紧急会议。周恩来提醒大家: “今天的会,蒋介石搞了我们一个突然袭击———更严峻的斗争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