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1926年3 月20日,在国共合作的历史上,注定是一个令人刻骨铭心的日子。这 一天,蒋介石亲手策动了“3.20事件”,这是蒋介石为“挽救”国民党的生命,第 一次公开站出来向苏俄和共产势力发难。 事件的起因还是要追溯到1926年3 月18日傍晚,由上海开往广州的客轮“安定 号”在抵近黄埔海面时遭到抢劫,发报向就近的黄埔军校请求救助。 值班的军校办公厅主任孔庆睿因岛上无船可派,饬令驻省办事处交通股员王学 臣向海军局要。而王学臣因为听不确切,把请海军局派巡舰(即巡逻艇)擅自变成 了派巡洋舰一至两艘。他以为即使理解错了,请海军局派大一点的舰只,总无什么 坏处。殊不知,正是这一字之差,使一件原本极寻常的海上勤务派出,在一直处于 高度戒备的蒋介石眼里,变成了直接指向他的重大军事异动,从而掀起了令这一段 历史黯然失色,令国共和苏俄所有各方都始料未及的一片惊涛骇浪。 于是,海军局长李之龙正式签署了给“中山”舰舰长章臣桐和“宝璧”舰黄舰 长的两道命令:即率该舰赴黄埔,听候蒋校长调遣! 蒋介石是头天晚上自黄埔来到广州东山寓所的。19日,惯于早起的蒋介石起床 后,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蒋介石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抓起话筒,里面传来汪精卫的 声音:“介石弟今日何时回黄埔?” 话音未了,里面传来“嘟嘟”的忙音。几分钟后,汪精卫再次打来电话,仍是 问蒋介石当日何时回黄埔。 10时30分左右,黄埔军校打来电话,称今天一早海军局“中山”、“宝璧”两 舰即开至黄埔,舰上炮衣脱去,一直生火停在黄埔海面,保持战斗状态,请示蒋介 石是否有什么任务。 蒋介石心中冷不防打了个激灵,海军局这两艘主力战舰开到黄埔做什么?为何 一直生火停在黄埔海面?这是谁的命令?汪精卫为何今天多次电话询问自己何时回 黄埔,这又是为什么?蒋介石越发感到紧张,会不会是汪精卫联合共产党要武力剥 夺自己的军权? 当晚,军校驻省办事处内,气氛一片肃然。刚刚提升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二师 师长的刘峙和党代表缪斌来了,广州市公安局长吴铁城、陈肇英、欧阳格来了,王 伯龄正在广州一妓院里鬼混,也被紧急通知来了。 “校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伯龄问。 好一阵后,蒋介石才愤愤地说:“娘希匹,有人现在急不可耐,要拿我开刀, 幸好我今天早有预感。要不广州又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在座的都是我的人,事 情到这一步,我们惟有为党国的命运而奋起,不惜一切代价,或为鱼死,或为网破。” 20日凌晨3 点,当广州尚沉浸在熟睡的梦乡,蒋介石背着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 府,以“共产党阴谋暴动”为借口,悍然调动大批军警,宣布戒严,断绝交通,派 兵包围火车站、中央银行和广州所有与共产势力联系较密切的机关和处所,对苏俄 和广州的共产势力“动之以断然”了。广州大沙头、东山、北校场和惠爱路一带, 顿呈一派恐怖局面。 据李之龙事后回忆:“19日夜(即20日午前3 时许),梦中被叩门巨声惊醒。 随来者有携带驳壳枪之士兵六七人云:奉蒋校长命令来捉你去。欧阳格遂命将之龙 手绑起,复用毛巾两条用驳壳枪塞于之龙口中,押至火车站外的士敏土厂……” 在陈肇英、欧阳格秘密逮捕李之龙的同时,按照蒋介石的部署,刘峙率第二师 包围了省港罢工委员会,强行收缴了工人纠察队的枪支,蒋鼎文率第五团直趋设在 省议会内的海军局,第二师六团营长李树森所率的一个营兵力,由汽车一路拉着警 笛,从长堤运至东山,突然包围了由同一堵墙围着的苏联顾问团司令部和三幢别墅 式住宅。吴铁城所率广州公安师、王伯龄所率第二十师等部队,也分别扑向了各预 定目标。 当夜,蒋介石又急电汕头东征军总指挥部: 敬之:“C.P ”广州暴动,事甚紧急,着即以非常状态处置所属“C.P ”分子 及其组织。 为防止黄埔军校后院起火,造成师生情势上的对立。1926年3 月20日上午10时, 蒋介石又特加派二师第六团两个营的兵力赶赴黄埔,把军校的教职员和学生全部监 视起来,停止军校的政治学习、军事训练和其他一切活动,并令特别要严密监视军 校教育长邓演达、政治部主任教官高语罕、军官团长张治中及陈赓等军校中所有共 产党员和政工人员,“以防变动”。 同日凌晨,周恩来和邓颖超被警报声惊醒,从文德楼的窗口看出去,大街上岗 哨林立,早已戒严。此时,潘慧勤又哭哭啼啼地来诉说昨夜李之龙被绑架,不知下 落,家中也被欧阳格派人搜查了两遍。由此,周恩来断定,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但谁又是这次事件的指挥者,仍一时不得而知。 至上午10时,周恩来通过电话已获知,发起这一事件的正是蒋介石,从方方面 面听到的,都是“奉了蒋校长的命令”,黄埔军校政治部副主任包惠僧又来电话报 告情况,说蒋介石此时正坐镇造币厂指挥。周恩来当即决定亲自赶到造币厂去,面 见蒋介石弄清一切。 “外面情况未明,你又是人所皆知的大共产党员,这样出去,是很危险的!” 邓颖超不放心地说。 周恩来:“岂能顾得了这些,我会见机而为,你放心就是。”说着,随身带了 四名卫士,因无法调车,径自出门步行往造币厂赶去。 一路上,周恩来等多处受到戒严部队第二师官兵的阻拦和盘问,不许通过,周 恩来便亮出第一军副党代表和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的身份,直闯而去。 约20分钟后,周恩来赶至造币厂门口,恰好刘峙乘一辆敞篷吉普车从里面呼啸 而出,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从周恩来身旁擦肩而过,坐在旁边的还有第二师党代 表缪斌。 守门的第二师惠东升团官兵,在周恩来亮明身份后,仍不让进入,只派人到里 面通报。 一会儿,惠东升与原东征军总司令部秘书长马文车走了出来。 “我是来见蒋校长的,请你的部下立即放我进去!”周恩来大声说。 惠东升原曾是周恩来的部下,在黄埔军校与周恩来多有交往。此时,见周恩来 执意要进去,也不好阻拦,但只允许周恩来一个人进去,并毫不客气地当场缴了周 恩来的四名卫士的械。 待周恩来进了大门,惠东升在后恶狠狠地与马文车说:“姓周的竟自己送上门 来,我看他今日进得来,恐怕出不去了!” 马文车狞笑着:“不!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周恩来来到造币厂后院,经过一间大房子门口时,他陡然看到严风仪、胡公冕 等数十名第二师的共产党员,全都被绳索捆绑得结结实实,关押在里面。此前,他 已在电话里了解到驻潮汕的第一军一、三师奉蒋介石命,大肆逮捕共产党员,以及 包围东山苏联顾问团驻地等情况,这使他更感到事件的严重程度。 蒋介石正在作为临时指挥部的一间水泥平房内手握电话,大声吼叫什么。当周 恩来突然出现在面前时,他显然大出意外地先是一怔,随即避开周恩来锐利的目光, 先发制人地说:“李之龙图谋利用‘中山’舰暴动,加害于我,幸亏发现及时,现 李之龙已被逮捕,‘中山’舰也被解除武装控制了起来。” “可是,据我所知,在今天凌晨,蒋校长逮捕的不仅仅是一个李之龙,现在广 州全城戒严,省港罢工委员会和东山苏联顾问团驻地多处被包围,广州和潮汕两地 大批共产党员被逮捕,这显然是蓄意制造事端,违背了总理生前所定的三大政策!” 周恩来义正辞严,一针见血地说。 蒋介石躲躲闪闪地搪塞道:“第一军共产党员集中看管,那是为了保证他们的 安全,是为他们好!” 周恩来手指向那些在押的共产党员,义愤填膺地说:“既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又何故用绳子进行捆绑呢?” 蒋介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口结舌。然后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对手下人喝 道:“谁叫捆绑他们的,真是岂有此理。还不赶快都把绳子给他们解了!” 蒋手下的人唯唯喏喏,不知如何是好。 “蒋校长既是要逮捕第一军所有的共产党员,我也应该算其中之一,那就把我 也和他们关押到一起吧。” 周恩来说着,大步跨出门,自己往关押严风仪、胡公冕等的那间大房子走去。 面对大义凛然的周恩来,蒋介石显得无可奈何,一时又不敢下手,只好令惠东 升赶快上前劝阻,并当场解开了严风仪、胡公冕等共产党员身上的绳索,由马文车 派车亲自送周恩来从造币厂出来。 周恩来离开造币厂后,在广东区委找到陈延年:“蒋介石反苏反共的本性完全 暴露出来了,但这只是个开始,不知下一步还会有什么举动,我们须当机立断。” 陈延年亦赞同立即发电请示中共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