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沃红土 第一节 1.赣南会议 一场秋雨过后,南昌百花州已不在是凉爽,反而是寒气逼人。蒋介石神情沮丧 地坐在沙发上,头斜靠在后背,像是熟睡的样子。高参慌慌张张地来到客厅门前, 连报告也没打,一阵风似地推门而入。 蒋介石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好像到了另一个境界。高参到了蒋介石面前轻 声地说:“校长,东北军张学良将军发来的十万火急电报。”蒋介石慢慢睁开眼, 慢条斯理地问:“张副司令来电都讲些何事?”高参告诉他:“日本关东军炮击东 北军北大营。张副司令来电请示,如何应付?”蒋介石听后的一瞬间,突然起身, 正欲发作,忽然他却愣在那里,尤如僵尸一般动也不动。稍许,他缓缓地坐下,小 声地说:“这事早有预料。外祸是内患所致。电告汉卿,要他掌管好部队,大局为 重,以忍为上。” 电报虽是发出去了,可蒋介石的心仍不踏实。第二日中午,蒋介石躺在床上正 在午休,其实,他根本就没睡着。 高参又一次来到葛兴仁住宅,被侍卫阻挡在门外。 高参态度生硬地说:“我有急事要见校长。” 侍卫坚持道:“先生,三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他刚躺下,你忍心叫醒他吗?” 高参:“我有大事秉报。” 侍卫正在阻拦,蒋介石身穿睡衣出现在俩人面前。 “何事大声吵嚷?” 侍卫正欲解释,高参已趋步向前:“校长,张副司令来电,日本关东军今日早 晨攻占了沈阳,同时又攻占了长春、抚顺、四平、鞍山、安东(今丹东)。张副司 令请求率部还击……” 蒋介石愣了一会,思考有许,沉稳地说:“电告汉卿,要他不要意气用事,应 顾全大局,决不可轻举妄动。” 在国家生死存亡之机,蒋介石想的不是民族利益,还是如何消灭共产党,如何 消灭江西的红军。 此时,毛泽东率领红军总部人员到了于都的平安村。在这里毛泽东、朱德、彭 德怀、项英、任弼时、王稼祥、顾作霖等得悉“九一八”事件的发生,表现出极大 的愤慨和沉痛。 在上海的中央已作出决定,号召全党立即行动起来,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并组织游击战争,打击侵略军。毛泽东要求江西苏区军民不仅号召民众起来反侵略, 而且还要号召白军的士兵起来反侵略、反投降…… 不久,毛泽东和红军机关到达了瑞金的叶坪。红军主力 也推进到以瑞金为中心的广大地区展开工作。由于三次反“围剿”的胜利,在 中共苏区中央局会议上,鉴于中央指定周 恩来为中共苏区中央局书记还未到任,项英犯了“调和主义”错误,会议决定 改由毛泽东同志代理中共苏区中央局书记。 时过不久,形势急转直下,项英又被王明路线所左右。 11月初,中共苏区中央局召开了第一次党代表大会,史称赣南会议。会议是 由中央代表团项英主持。由于党的六届四中全会后,王明的“左”倾路线在中央占 了统治地位。毛泽东同志开始受到排挤,把毛泽东同志的主张,并在实践中得到证 明了的正确主张,诬蔑为“狭隘经验论”,“极端严重的一贯的右倾机会主义”及 “富农路线”。毛泽东同志受到了批判,并取消了红一方面军总前委,设立了中央 革命军事委员会。项英又一次取代了毛泽东成为中共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项英成 了站到前排的领导者,使毛泽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 叶坪村谢家祠堂西侧的两层小楼上,居住着毛泽东、朱德、任弼时、王稼祥等 领导人。毛泽东同贺子珍和朱德同康克清居住在二楼。楼梯、楼道和房间的隔板全 是木质的。毛泽东住在楼上东北的一个房间里。这天夜里,毛泽东正在马灯下起草 文件。长期的劳累使他日渐消瘦,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件,令他大伤脑筋, 加上又感风寒,有些低烧,时而大咳不止。贺子珍为他端来了一碗凉白开,让他润 润嗓子。他感激地接过喝了两口,然后把那只浅兰细花碗放在桌上,摸索出一支香 烟夹在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旧火柴盒里早已空空,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贺子珍心疼地说:“润之,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抽了。”她见毛泽东毫无表情 的脸上没有什么表示,不由叹了一口气。她还知道,他有时抽烟不仅仅是来了烟瘾, 往往有重大决策或是心情上有压抑时,习惯抽烟。贺子珍知道他最近心情不痛快, 连续受到中央代表的批评,而且是前所未有。她简直就有点承受不住了。然而,毛 泽东外表上依然平静如水。他愈是这样平静,贺子珍心里愈是焦虑不安。她无言地 把马灯拿在手上,并且按下灯罩下面的机关,使灯罩上移,露出里面的火焰,双手 送到毛泽东面前。毛泽东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继而伏在上面把香烟点燃。 毛泽东抽着烟,在木质楼板上轻轻地走动。他虽然走得很慢,脚步踏得是那样 的轻,楼板依然发出有节奏的轻微声音。那轻微的楼板声,不断地敲击着他那颗不 平静的心。他又一次的想起了会议上的情景……在中共苏区中央局扩大会上,历史 上称为“赣南会议”。 任弼时高深莫测地坐在显赫的位子上。他虽然才有28岁,显得是那样的深沉 老练。他1904年出生在湖南的湘阴,16岁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 2年转入中国共产党,曾到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先后担任过团中央执行委员 兼组织部长。团中央书记、中共中央长江局委员、湖北省委书记兼武汉市委书记。 在党的六届四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 1931年4月他同王稼祥、顾作霖作为中央代表到达苏区后,成为中共苏区 中央局委员和组织部长。实际上他是三人代表的当然领导者。这次会议上展开的对 毛泽东的批评,虽是有远在上海中央的指示,可他们也从心眼里瞧不起土生土长的 毛泽东。项英是这次会议的组织和主持者之一。他先于任弼时、王稼祥、顾作霖到 达苏区,由于在处理“富田事件”上,同中央的意见不一致,受到中央代表的批评。 项英认识问题快,弯子转得快,又得到了中央的信任。所以在批评毛泽东这个问题 上,他是积极的。至于有没有上次在反围剿中,他提出转移到四川的主张被毛泽东 所否定和说毛泽东的战术是“钻牛角”被驳回的因素存在,那是可想而知的。在这 次会议上他的态度是明朗的,批评的措辞是严厉的。要说带有火药味的批评还要算 顾作霖的发言。顾作霖年轻气盛。他是上海人,1908年生,17岁加入青年团, 18岁转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共青团江苏省委书记、共青团山东省委书记、中共山 东省委常委等职。到达苏区后,任中共苏区中央局委员、少共苏区中央局书记等职。 24岁的他正是血气方刚之年,干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他的讲话具有代表性和权 威性。他把中央的精神和自己的意见揉合到一起,拉着上海的腔调,把会议推到了 一个既严肃又残酷的境地。现在的王稼祥,经过半年多同毛泽东的接触,尤其是毛 泽东指挥反围剿的雄策大略,使十倍于我的敌人接连败北,壮大了红军队伍,扩大 了苏区地盘,鉴于这个有目共睹的事实,他开始冷静地思考问题和判断问题。在这 个会议上,他由于还没有认识问题的全部,也作了一些言辞较为温和的发言。 在这个会议上毛泽东代表中共苏区中央局向大会作过报告后,就被剥夺了发言 权,一直处在被动受批的局面。有些问题他也想不通,只是一个劲地在那里抽烟。 朱德虽没有受 到批评,可他的心里也不好受。谁不知道苏区红军里有个“朱毛”,假如“毛” 的决策是错误的,他“朱”能脱得干系吗?然而,他却一点也未受到牵连,仍然是 红军的总司令。 毛泽东把会上的情景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贺子珍见毛泽东手中的烟头快要烧到手指了,他还未知觉,忙提醒道:“润之, 烧到手了。” “哦。”毛泽东把烟头丢掉,并用脚踩灭。贺子珍十分心疼地说:“你心情不 好,我陪你到外面散散步?” 毛泽东看到贺子珍渴求的目光,无声地走出小房,沿木楼梯拾级而下。贺子珍 将马灯弄灭,也随着下了楼梯。 夜,凉风习习,天上的星星在眨着眼。毛泽东同贺子珍并肩走在楼后的大榕树 下。毛泽东抽烟时,烟头发出红红的光。 他们俩人谁也不讲话,默默地向北慢慢地走,脚踩在地上的落叶和野草上,不 知名的小虫在啼鸣着。 毛泽东停下,贺子珍也停下。毛泽东丢掉烟蒂,并用脚踩灭,解开胸前的衣扣, 发出一个深呼吸,像是要借凉爽的风,消除心中的烦闷,驱赶思想上的不快。他两 手卡腰,遥望着天空中的北斗七星。贺子珍几次欲言,她都忍住了。她知道,此时 无声胜有声。 俩人就这样无声地站着,望着天空。毛泽东外表平静,胸中却像汹涌澎湃的大 海。 朱德居住的房间里,透过开启的小木窗,看见朱德现出的上半身。接着灯灭了。 贺子珍无意间看了一眼。 朱德立在窗户前,透过眼前的一孔之窗,也望见了黑夜中的毛泽东。 康克清推门进来:“玉阶,怎么不点灯?” 朱德回身:“你回来了。你们交通大队的情况怎样?” 康克清今年才20岁,她生于1912年,万安人。14岁就参加了中国共产 主义青年团。1928年4月,毛泽东同朱德在江西宁冈的砻市会师,那一年她才 16岁,上井冈山参加了红军。经人介绍同朱德认识,在1929年的3月间,红 军在长汀休整,她同朱德结为终生伴侣。别看康克清年纪不大,认识问题倒是是非 清楚。她不仅性格开朗,而且工作顽强,敢想敢干。她现任红军总司令部交通大队 政委。康克清有情绪地说:“我这个政委也不好当,批判毛泽东,下面想不通。” 朱德:“我也想不通。以前有个李立三,搞左的那一套,无辜地死伤了很多战 士,是他站出来抵制的。没有他的力排众议,哪有一二三次反围剿的胜利。这些都 是事实,是有目共睹的。” 康克清欲点燃马灯。 朱德忙制止:“省些油啰。不点灯打开窗户,屋内凉快些,也飞不进虫子。” 康克清十分关切地说:“你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朱德有苦难言:“讲啰。别人不听嘛。他是总政委,我是总司令。如果说有错, 我也有错嘛,更何况那不是错!” 康克清同情地说:“有机会,你同他谈谈,让他想开些。” 朱德:“夫人讲的是啰。不仅他有压力,我也有压力嘛。 不过不要紧,润芝胸怀博大,他承受得了。” 深秋的夜不仅静悄悄,而且还带着凉爽。毛泽东和贺子珍漫步在草坪上。当他 俩人来到一棵大榕树下时,毛泽东摸出烟夹在手指缝中,另一只手拿出火柴准备划 着,此时他却没有划。毛泽东暗想:“王明路线给我戴了三顶帽子。他们不晓得山 沟里也有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只有人们的社会实践,才是人们对于外 界认识的真理性的标准。他们下车伊始,会把革命搞糟的。” 他们无声地站了好长一会。贺子珍看看天,外面有些凉,提醒他:“外面冷, 回屋去吧。” “好的。”毛泽东划燃了火柴,点烟时火光映红了他那清瘦发黑的脸盘。 毛泽东开始向回走,步子很慢,抽烟的频率却很快,点燃的烟头,不时发出阵 阵红光。他头脑里对会议上的争论,总也驱赶不散…… “我们也应该向苏联学习,学习他们的军事条令和指挥战争的经验。” 毛泽东据理力争:“我们固然应该特别尊重苏联的战争经验,但是,我们也应 尊重中国革命战争的经验,因为中国革命和中国红军又有许多特殊的情况。” “你这是狭隘的经验。是可怕的,危险的。”顾作霖显然对他的辩解不满,不 由提高了声调。 “如果我们一模一样地照抄照搬外国的经验,丝毫也不改变其形式和内容,就 一定是削足适履,要打败仗。”毛泽东仍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是他们在军事路线问 题上的一段争论。 毛泽东同贺子珍慢慢地走着。他心里却说:“不论做什么事,不懂得那件事的 情形,它的性质,它和它以外的事情的关联,就不知道那件事的规律,就不知道如 何去做,就不能做好那件事情。” 毛泽东同贺子珍来到大榕树下。毛泽东招呼道:“子珍,来,坐下啰。” 贺子珍提醒他:“小心着凉。天也不早了。” “我们就坐一哈子。”毛泽东先坐下,略有欠意地说:“前段时间,忙于打仗, 很少和你在一起。来,坐下嘛。” 贺子珍就顺从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关心地问:“润芝,你感到压力大吗?” 毛泽东想了想:“压力有,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但,压不垮我!去年,李立三曾批评我毛泽东:一是苏维埃区域的保守观念; 二是红军狭隘的游击战略,并且提出要对我‘根本解决’!先是派了余震农传达他 那个中央的指示,后来派周以栗同志。李立三倒了,却又来了个王明,接着又派项 英,最后来了‘三人代表’,推行王明的‘两条路线’,中国革命又将面临着一场 抉择。” 毛泽东又点燃香烟,呛得他大咳起来,并且说道:“我能用我的战术打败武装 到牙齿的蒋介石。可在党内的斗争中,我的正确主张,得不到上级党的承认。”他 又大咳不止,好容易止住,充满信心地说:“有时候,真理也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贺子珍十分心疼地说:“少抽一些,烟抽多了伤身体。” 毛泽东一语双关地说:“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 贺子珍又一次提议:“明天是苏联‘十月革命’纪念日,要搞庆祝活动。工农 兵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你还要做《政治问题报告》,早点休息吧!” 毛泽东风趣地说:“好!休息。迎接明天,迎接挑战。” 大会就在谢家祠堂召开。这是一座砖木质结构坐北朝南的大房子。南面是一个 若大的空地,西面和西南面错落着几栋房子。 祠堂正中的主席台上,一面缀有五星和镰刀斧头的鲜艳红旗挂在正中央,右侧 是马克思像,左侧是列宁像,红色横幅上写着:工农兵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主席台上由主席团主席项英主持会议,在前面就坐的还有任弼时、王稼祥、顾作霖、 朱德等人。 项英宣布大会开始, 台上台下热烈鼓掌。毛泽东这个在第一二三次反 ‘围剿’中叱咤风云、震惊中国的人物,此时只能坐在里排最边不起眼的地方。他 也鼓着掌。台下是六百多人的各根据地、白区和红军代表。祠堂内坐不下,外面若 大的空地上,也坐满了代表。 到了晚上,提灯游行庆祝活动,在瑞金城北的官道上举行。一条无数灯光组成 的长长的游行队伍,如同一条游动的火龙,十分壮观。游行队伍中,有红军战士、 游击队员、群众,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他们的手里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提着 用竹蔑制成的灯笼,上面贴着五星、镰刀、斧头图案,还有的提着马灯。 长长的火龙阵,根据路面的曲折高低有时弯弯曲曲,有时一上一下,长达数里。 火龙阵进入叶坪村,来到谢家祠堂。祠堂里挂着小灯泡。 那是自己发的电。 项英、朱德、周以栗、任弼时、王稼祥、顾作霖等人站在主席台显要的位置。 后面挤满了人,毛泽东站在稍远的地方,不过他那瘦高的身材,尤如鹤立鸡群。他 脸上挂着微笑。 不过,那微笑多少带点勉强。 项英发表了即兴讲话:“同志们、同胞们、工农弟兄们,我们为什么选择今天 这个日子搞提灯游行?那就是为了纪念‘十月革命’和我们工农兵苏维埃第一次全 国代表大会的召开……”项英的讲话赢得了一片掌声。 毛泽东虽然受到了中央代表的批评,而在工农兵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 由于成功地粉碎蒋介石对苏区的三次“围剿”,在广大的红军指战员和苏区人民心 目中,享有崇 高的威望,仍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相当于国家主席)和中央政府人民 委员会主席(相当于国务院总理)。 这次会议不久,在宁都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2.宁都风暴 宁都地处赣南,到处是连绵不断的山岗。宁都城东依梅江,西靠石鼓山。这里 是毛泽东同他的战友和蒋介石军队多次激战的战场。 蒋介石的第三次“围剿”失利以后,国民党的二十六路军进驻宁都。二十六路 军的前身,是冯玉祥西北军的第一集团军。1926年春夏之交,冯玉祥因军事失 利出走苏联。同年9月归国,在五原誓师,接受革命的三民主义,接受中国共产党 的主张,废除了愚兵政策,先后有一批著名的共产党人来此任职。刘伯坚就是其中 的一个。蒋介石制造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共产党人被迫离开了西北军。1 930年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中原大战,结果,冯、阎以失败告终。冯玉祥的 这支队伍在孙连仲的领导下,被蒋介石调防山东的济宁,改编为国民党第二十六路 军,下辖二个师(二十五师、二十七师),四个旅(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九、八 十)。孙连仲为军长兼二十五师师长,赵博生为军参谋长,高树勋为二十七师师长; 董振堂为七十三旅旅长,季振同为七十四旅旅长。 1930年初被调到南京的浦口, 又进行了整编补充。 在蒋介石发动第二次 “围剿”的前夕,也就是二三月间,被调到江西的宜黄地区,同红军作战。由于他 们当中大多数人不愿同红军作战,尤其是发生了“九一八”事变,中下层军官要求 北上抗日。二十六路军大都是北方人,到南方不服水土,病死比战死的还要多。运 来的药净是假药,短短的几个月,就死了千余人。这支队伍里早就有共产党的活动, 经过艰苦细致的工作,秘密成立了几个党支部。根据上级党的指示,正在抓紧起义 的准备工作。 就在这个生死攸关的紧急关头,由于不慎,接头时泄了密。南昌行营派来了送 专件的飞机。 飞机在宁都上空盘旋后,降落在简易机场上。机舱打开后,下来一位国民党上 校军官,声称要见参谋长。赵博生向前迎去,告诉来人:“鄙人就是。” 上校打开黑色皮包,取出一份秘令:“这是蒋总司令手谕,请参谋长即刻查办。” 赵博生接后快速看了一遍,心头一惊,他马上说:“请转告总司令,我即刻尊 令查办。” 上校见完成了任务,说了声“告辞”就上了飞机。赵博生注目着飞机升空远去 后,才匆匆赶回。 赵博生是河北黄骅人,1897年生,原名恩博。18岁进入保定军官学校第 六期学习,20岁毕业后,曾先后在北洋军阀皖、直、奉系军队中任职,1923 年冬到冯玉祥的西北军任团副、参谋长,后来又升任特种旅旅长。在此期间他结识 了共产党人刘伯坚。他是一个有志的热血军官,早就不满国民党的统治,同情共产 党。1930年中原大战失败后,他组织了中国人民救国军,起义失败后,到二十 六路军孙连仲手下任军参谋长。这年的7月间,他在江西的宜黄秘密加入中国共产 党。这个密令促使了二十六路军起义的进程。情况万分紧急,犹豫就等于死亡。 一间密室里,赵博生、袁汉澄、罗振亚等召开支部会研究突发的事变。在此之 前,赵博生就以指挥部的名义,向南京发了“遵令即办”的电报,以应付南京方面。 同时要做好两个方面的工作。一是立即作季振同、黄中岳的工作,把他们拉入革命 的阵营;二是事不迟疑,马上派人去瑞金,同中央取得联系,求得红军的支持。赵 博生提议由袁汉澄去瑞金汇报。 袁汉澄接受任务后,星夜就去了瑞金 袁汉澄到达瑞金的当天,就受到了朱德的接见。朱德和蔼地问:“你是地下党 员吗?” 袁汉澄激动地告诉总司令:“是!” 他接着又补充说:“是朱瑞让我来的。”朱瑞是当时党的一个领导的化名,也 是秘密接头的一句暗语。如果说是“朱瑞”就证明曾同党取得过联系。朱德笑着给 他倒了碗水,放在他面前。又问:“你们二十六路军共有多少人?” 袁汉澄回答:“在浦口。点名时二万多人。现在实际上没那么多。” 朱德:“在蒋介石的‘围剿’前线,二十六军起义好,影响大着呢。当红军好, 红军是人民的军队。欢迎二十六路军暴动过来加入红军,欢迎同我们一道去打日本 帝国主义,挽救民族危亡。我们要开个军委会,听听你们的准备情况。这是件大事 情,还要报告毛泽东同志。” 袁汉澄问了一句:“首长,你知道刘部长吗?”他说的刘部长就是刘伯坚。刘 伯坚曾在冯玉祥的西北军就任过国民党联军总政治部副部长。 朱德笑着说:“你说的刘部长,叫刘伯坚是不是?他就在这里。明天的军委会, 他也参加。” 这时,康克清端一盆芋头红烧肉进来,后面的警卫员小王又端来一盆辣椒炒豆 腐。 朱德热情地说:“吃罢,吃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在军委会上汇报情况。” 翌日,在一间宽敞的房子里,朱德召开了会议,刘伯坚、王稼祥、叶剑英在座。 袁汉澄首先汇报:“国民二十六路军,前身是冯玉祥西北军的第一集团军。192 6仲夏,冯玉祥出走苏联回国后,在五原誓师受共产党的影响,接受革命的三民主 义,主张反帝,打倒军阀。调到江西前线‘围剿’红军,下级军官对国民党不满。 军参谋长赵博生同志这次派我来,取得联系,请示二十六路军起义事项……” 朱德等领导同志听取了袁汉澄的汇报,对他们的起义作了详细的指示。 毛泽东在办公室接见了袁汉澄。王稼祥、刘伯坚也在座。 毛泽东迎上前,并伸出他那双宽大有力的手,握住了袁汉澄的手。袁汉澄使劲 摇着这位颇有传奇色彩领袖的手,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毛泽东热情地让座,并说道:“你们在敌人的心脏中做工作,十分不容易。要 冒很大的生命危险。军委会讨论了宁都暴动的方针,很好。你们考虑有把握吗?有 多大把握?” 袁汉澄鼓起勇气说:“有把握!” “有好大把握!” 袁汉澄如实告诉毛泽东:“二十五师七十三旅和总指挥部有把握。七十四旅是 冯玉祥的原手枪旅,旅长季振同不满蒋介石的统治,目前正在做这方面的工作,有 把握争取过来。二十七师两个旅,士兵支部正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毛泽东说:“暴动是一件大事,将给蒋介石一个很大的打击。能争取全部暴动 最好。全部暴动的条件是存在的。这要靠我们党做好过细的组织工作,行动要坚决, 要注意保密。万一不能全部暴动,局部暴动也是好的。在反动派的心脏上捅上一刀 也是好的。随后请朱总司令、叶剑英参谋长具体给你们交待。最好带上一份地图去。” 叶剑英总参谋长拿出一份地图和对他们起义的七条指示。 叶剑英早年就追随孙中山,曾任黄埔军校教授部副主任。 在北伐时期,就任国民革命军总预备队指挥部参谋长、新编二师师长。192 7年就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参谋长。这一年的7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张太雷、 叶挺领导了著名的广州起义。1928年赴苏联学习,1930年回国,同任弼时 等人一起到了江西苏区。任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兼任总参谋部部长。前不久, 郭化若不再担任代总参谋长,由他接任总参谋长之职。 宁都梅江西岸,仅一街相隔就是国民党二十六路军的司令部。赵博生走出设在 耶稣教堂的国民党二十六路军指挥部大门,登上梅江江堤,向南走了一截便上了木 桥。他长时间望着梅江对岸瑞金方向起伏的群山。昨日,他以打猎为名送袁汉澄去 了瑞金。此时,他的心情十分不平静,耽心的云翳爬满了他的面庞。 与此同时,在宁都城北,阴沉的天空笼罩下的山坡上,鼓起一个个坟堆。凄风 摇曳着坟头上的黄草、枯枝。 一只孤伶的乌鸦,凄惨地叫着,从坟头上空飞过,更显得凄凉、悲惨。 远处的山坡上,有一个国民党军官徘徊的身影。在他身边不远有一匹战马,啃 着山坡上的枯草。 远处的山道上,向坟场走来几个士兵。他们肩头扛着的门板上,静静地躺着一 个死者,后面是几个拿铁锹的士兵。他们步履艰难地走着。山坡上的军官看见后, 来回走动的频率在加快。可以看出他心中很悲痛。他就是国民党二十六路军七十三 旅董振堂旅长。他面对乱坟场,望着抬着死者走向坟场的这队士兵,心情十分复杂、 矛盾。 士兵将死者放在坟场一边,开始挖坑。风愈刮愈大,枯树枝上的黄叶纷纷落下, 更显得萧瑟凄凉。那只无处投宿的孤鸦,飞得很低,并发出几声凄惨的哀鸣声,给 乱坟场更增加了恐惧的气氛。 士兵抽泣着,将死者放于坑内。他们用锹一点一点地埋土,渐渐堆出一个土堆。 几个士兵再也忍不住了,一起跪下放声痛哭。有个兵边哭边说:“大哥,今天你埋 在这里,同几十位兄弟做伴,要不了多久,我们也会来跟你做伴。”又一个士兵哭 着说:“吃不好,睡不好,有病还不给看。当官的又克扣军饷、喝兵血,活着真还 不如死了的好。” “不是饿死、病死,就得战死,反正是离不开一个死字呀!” 有一士兵像发了疯,突然站起,向北跑去。其余的震惊了,有俩人追赶过去。 跑在前面的士兵突然跪下,大声哭喊道:“爹、娘,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吧。 活着不能养二老,死不能给二老送终,这都是谁造成的啊?”他的质问声在夜幕低 垂的空中传响。 山坡上的董振堂,胸中有气无处发泄,他气怒地猛然折断一树枝。 山风送来了士兵的呼喊声:“小日本都打到我们老家了,我们中国人还在这里 互相拚杀,究竟是为什么呀?老天爷啊……” 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董振堂心头猛然一惊,忙寻声望去。只见,七十 四旅一团团长黄中岳同团副苏进背着枪提着打来的猎物(几只小鸟)各自牵着马钻 出树林时,也发现了这座若大的坟场,俩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言语,长久地立在 那里。两匹战马也像懂事似的,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突然,一匹战马昂首长啸,凄厉的声音,使俩人不禁悚然一惊。 董振堂牵马缓步向坟场走来。当他听到战马的啸声,加快了步子。 苏进不由想起从《祭泸水文》中的句子,打破沉默地说: “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 黄中岳凄然叹道:“唉!都是不服水土,发疟疾而死。” 苏进问:“为啥吃药不管用?”黄中岳圆睁两眼,脸色铁青,没有回答他。两 人闷闷不乐地牵马离开坟场。 “他妈的!发来的奎宁药,都是假药,咋能治病?坑人!” 黄中岳边走边气愤地说:“要以老子的脾气,那些卖假药喝兵血的家伙,一个 个都该枪毙!用他们的脑袋来祭这些弟兄的亡灵。” 苏进也不由忿然道:“我们处在最前线,被红区所包围。 前进为红军所消灭,后退又被蒋介石所不容。孙总指挥、高师长,看到了这一 步棋,都请了长假,去上海以看病为名躲了起来。” 黄中岳更是忿忿不平:“他妈的!把我们放在这地方等死,老子……” 俩人走着说着突然站住,打住了话头。他俩人看到一个意外的情况,董振堂早 牵马立在了他俩面前。黄中岳、苏进大惊失色。 董振堂唬着脸盯住他二人。 苏进打破了缰局:“旅长,你这是……” “你们这是……”董振堂反问。 黄中岳忙陪着笑:“我们出来打猎,看见这些坟,没想到这么多。”这当儿他 看看苏进。苏进随声附和道:“是的。” 董振堂让人捉摸不透地说:“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呢,一起走吧!” 三人各怀心事离开了坟场。 天空阴得愈来愈厉害。晚饭后,黄中岳抽着烟同苏进蹲在团部朝东的大门口的 台阶上,望着街对面墙壁上一米见方大小的标语:“纪念巴黎公社!” 字写得很工整。 黄中岳抽着烟,用手指着标语说:“共产党写标语很讲究,标语的后面都有标 点符号。”他突然转过头来问:“老苏,巴黎公社是啥意思?” 苏进瞧着他那高深莫测带笑的脸,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他含糊地说:“我 也说不大清楚,大概是与马克思有关的巴黎工人起义吧。” “你呀。”黄中岳笑着指着他,继而变得满脸严肃,猛然站起身:“共产党这 点好,说什么干什么,不像国民党狗日的挂羊头卖狗肉!” 苏进用吃惊的目光打量这位朝夕相处的团长。这时来了两个军官,为首的是二 十七师的上校团长李锦亭。他说:“黄团长、苏团副,怎么样……摸两圈?” 黄中岳很客气地说:“请。” 他们进了低矮的二层小楼,上到楼上。黄中岳、苏进和刚进来的两个军官,摆 开场子玩麻将。 这时赵博生参谋长由董振堂、季振同陪着来到了七十四旅一团团部。他们进了 院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楼上玩麻将的黄团长接到卫兵报告,“团长,旅长陪着赵参 谋长和董旅长来了。” 黄中岳一惊,看看苏进。苏进也疑惑不解地看着黄中岳。 黄中岳歉意地说:“二位老兄,改日再来陪你们玩几圈,今日就……” “好,我们告辞。”上校团长李锦亭说着欲下楼。 黄中岳忙拉住他俩,提醒地说:“走这边。” 二人顺从地从旁边离去。 黄中岳疑惑地问苏进:“他们突然来干什么?” 苏进摇摇头,思索着说:“会不会在坟场讲的话,被董旅长听到了,他告了咱 俩的状?赵参谋长从未来过咱一团,这事是不是有点蹊跷?” 黄中岳点点头:“有可能。” 苏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突然说:“董旅长和季旅长,因性格不一样,很少在 一起,最近发现他两个常往一块凑。” 黄中岳拧眉细想:“咱管他那些,走,下去看看。” 赵博生、董振堂、季振同已经在院子里坐下了。黄中岳走出屋,大声道:“不 知长官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苏进随后也走出。 赵博生温和地说:“我们今天是随便来转转。坐、坐嘛。” 黄团长关切地说:“外面冷,还是屋里坐吧。” 赵博生坚持并一语双关地说:“就在外面吧,冷可以清醒脑子嘛。” 季振同也随声附和:“就在外面吧。” 赵博生问:“你们一团生活如何,黄团长?” 黄中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又没弄明白,含糊其词地说:“北方人 到南方不习惯,能对付。” 赵博生看着大家:“我们这里吃粮很紧张,吃肉就更困难。 人家红军可是一礼拜吃两顿肉啰。” 黄中岳狡黠地笑笑说:“参谋长,照你这么说,红军伙食比我们强多了?” “苏区还提倡男女平等,恋爱自由。”赵博生毫不顾及地笑着说。 董振堂笑着接上话, 一语双关地说: “苏团副不是没有结婚吗?何不到苏区 ‘自由’一个。” 他们五个人全笑了,不过笑得各有不同。苏进笑容中多少还带些疑虑和勉强。 赵博生等人来这里,实际上是一次试探性地行动。尽管这些都是闲谈,可这闲谈里 面的奥妙是有学问的。赵博生初次试探成功。 赵博生回到军部,见到了从瑞金回来的袁汉澄。赵博生一阵惊喜,忙着给他倒 水,关切地问:“一路辛苦了,没遇上麻烦吗?” 袁汉澄告诉他一路顺利,在瑞金见到了刘主任,毛主席、朱总司令还接见了他, 对起义做了七条指示。 赵博生接过指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激动地说:“有了党的指示,我们抓紧 做好工作,争取在12月13日凌晨全部起义。” 袁汉澄又补充道:“王稼祥、刘伯坚,左权同志已携电台到了固厚,要我们做 到万无一失。” 赵博生表示他去做季振同、董振堂的工作,并同他们商议具体行动计划。赵博 生到了董振堂七十三旅旅部,派人站上岗,他同董振堂、季振同、黄中岳四人聚在 灯下秘密商议。 季振同看了中央的七条指示,指着其中一条,说:“暴动后改为红军第十六军, 由季振同、黄中岳、董振堂、赵博生四位互推领导人。番号是否少了点,同是军的 架子,如何向弟兄们解释。” 黄中岳又提出:“棉衣、军饷已运抵广昌。我看,起义时间向后推一天,把广 昌的东西运回来,这样不仅我们需要,红军也需要啊。” 董振堂有疑虑地说:“中央已经明确了,再变化怕是误了大事,万一起义失败, 可不是掉几个人脑袋的问题。” 赵博生为了争取季、黄二人,想了想说:“我同意推迟一天,但必须同中央取 得联系。季旅长负责从广昌将军需运回来,我也搬到七十四旅。七十三旅、七十四 旅各派一个代表,由袁汉澄同志带着连夜到固厚请示。 12月13日凌晨,袁汉澄同两个旅的代表卢寿春、郭如岳第二次请示赶回宁 都。 袁汉澄向赵博生汇报了瑞金之行,告诉他中央同意我们改在14日晚进行暴动。 赵博生听后喜形于色,激动地说: “太好了!往惜的梦,眼看就要实现了!” 赵博生立即赶到董振堂七十三旅,派人把季振同、黄中岳找来,向他三人传达 了中共苏区中央局领导的指示,并且告诉他们,起义后编为红五军团,下辖三个军。 季振同为五军团总指挥,董振堂为副总指挥兼十三军军长,黄中岳为十五军军长, 他还是参谋长兼十四军军长。 季振同听后满脸如春风荡漾,黄中岳的脸好似盛开的花朵。 赵博生还告诉他们,根据中央的指示,为了稳妥起见,为了能使参加起义的人 好转弯子,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对外先不讲当红军。二十六路军绝大数是北方人, 日本侵占了东三省,到处烧杀掠抢,时刻窥测着华北和整个中国,提出打回北方去, 收复失地,团结抗日。 此时,起义已成为半公开的秘密。但对二十五师师长李松昆和个别军官等人是 绝对保密。现在二十六路军的指挥权实际上已落入赵博生之手,总指挥孙连仲和二 十七师师长高树勋,看到同红军作战没好结果,加上蒋介石对他们这些杂牌军队另 眼看待,士兵也愈来愈难带,就请了病假到上海看病去了。孙连仲临走时把李松昆 提为二十五师师长并兼二十六路军代总指挥,这又引起了大批军官的不满。 因此,季振同、董振堂、黄中岳分别下去活动。 季振同立即召开了七十四旅全体官兵会议,四周布置上了岗。他站在一张椅子 上,打着手势,进行宣传性地讲话,讲到激动处不由大声质问。“……士兵弟兄们, 日本帝国主义已经打到了东三省,东北的父老乡亲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受煎熬。 谁无父母?谁无弟兄?谁无姐妹?我们堂堂的七尺男儿,手中有枪却不能为国 效力,反而中国人打中国人,做上对不起祖宗,下有负国民的事情!再看看弟兄们, 现在过得是啥日子,固守宁都,进有红军阻挡,退为蒋介石所不容。他蒋介石排除 异己,把他的亲信、嫡系部队放在我们的北面,阻止我们北上抗日,逼着我们同红 军作战,就是逼着我们去送死!弟兄们冬无棉装,食不饱腹,病不能就医,城外四 野里埋着几千个弟兄们的尸骨。我们背井离乡为的是什么?弟兄们的军饷到哪里去 了?都装在南京那些老爷们的腰包里去了,都让他们盖了洋房子,娶了姨太太了! 弟兄们,我们的血快要让那些老爷们喝光了……” 他的讲话很富有感染力,战士们听后有的不由泪流满面,有的在低声抽泣,还 有的在私下议论,也有的在独自思索。总之,他的话,就像一潭本来就不平静的水, 又投进去了一块石头,激起了层层波浪。 黄中岳插话进来:“弟兄们,我们旅好比是一只船,旅长就是舵手,船往哪里 摆,我们大家就往哪里去。要拧成一股绳,绝对服从旅长的指挥。” 卢寿椿带头呼道:“听从旅长指挥,不当亡国奴!” 他这一喊,全场都跟着喊了起来。 于此同时,董振堂正在召开七十三旅部分连以上军官会,一大间屋子里挤得满 满的,大家喝着水,抽着烟,屋内烟雾弥漫。 董振堂快人快语,干脆地说:“各位,现在日本侵占东三省,窥视华北,我们 的国家处在了十分危难之际。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们是军人,我们要求北 上抗日,打回北方去。蒋介石热衷于内战,绝不会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要借道红 区,打回北方去……” “借道红区,红军答应吗?”有人提出疑问问。 董振堂:“没有问题,请大家放心。我只能带领大家走向光明,不会把大家引 向火坑。如果说是火坑,我先跳!” “行!就照旅长讲的办吧,我绝对服从!” 郭如岳坚决地表态。 众人也随声附和道:“听旅长的!” “旅长不会把我们往火坑里领!” “如果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我们旅的任务是……”董振堂环视一下大家后,交 待了行动的具体方案。 起义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在耶稣教堂的二十六路军指挥部里,灯火通明,四周布满了岗哨,哨兵平端着 枪,戒备森严。在二楼大会议室里,桌上摆放着白兰地酒、炮台烟、各种水果。这 是以赵博生的名义在宴请团以上军官。前来参加宴会的团长、旅长由卫兵跟随,鱼 贯而入。赵博生和季振同、董振堂、黄中岳四人迎上前,热情地喜笑着寒喧着。赵 博生向董、季、黄示意一下眼神,三人会意分头将众军官引进二楼。卫兵到了楼下 的大房间,同样的烟酒水果招待。 赵博生陪着最后一批人员上楼。这时,按计划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悄悄靠近, 包围了指挥部。 在二楼大厅里,众军官难得在一起相聚,边吃边喝,喜笑怒骂,好不热闹。赵 博生进来,站在门口说:“诸位,在战火纷飞的前线,众弟兄难得聚在一起。今日, 都放开量,尽情地吃,尽情地喝。” 李锦亭喜笑颜开:“谢谢参座的美意。” 众军官说笑着,都把精力集中在了吃上,谁也没注意赵、董、季、黄四人悄然 离席。也就在这个时候,七十四旅的一、三营和特务排依照事先的安排分头行动。 二十六路军当时有八部电台,有五部是待命电台,只有总部、二十五师和同南京直 接联系的特务电台时常开机。为了防止走漏消息,首先切断了电台同上面的联系, 并包围了二十五师师部。 特务排的人插花就座在来赴宴的各旅、团长的卫兵中间,当他们刚喝完第一杯 酒,正要举筷动菜时,化装的柴副官掏出一块雪白的手绢来擦嘴。这是事先约好的 暗号。一个个拿出手枪顶住了卫兵的腰,在一个个“不许动”的低沉而威严的命令 声中,一一解除了他们的武装。这时,三营的焦连长在这一瞬间,带领二十多个士 兵冲向二楼。上楼的楼梯是木质的,设在西北角。一个士兵由于过分紧张,不小心 冲锋枪走了火,一梭子子弹斜着飞上房顶。如今你若去,还能清晰可见当年的弹痕。 突然一声枪响,使会议室里喜笑怒骂、喝酒正浓的众军官,在短短的惊诧中清 醒过来后,便是一阵大乱。有的掏枪应付意外,有的离席准备逃跑,有的睁着惊恐 的双眼不知所错。总之,宴会一下子乱了套。团长李锦亭面带惊慌,一边惊问着: “哪里打枪?怎么回事?”一边和另外一个团长乘众人在混乱之时,敏捷地破窗而 出,跳下楼去。 来赴宴的旅、团长一个个被看押起来。跳下楼的李锦亭和那个团长,也未逃脱, 被楼下的士兵捉住。 李锦亭反抗着一看全是七十四旅的人,大声喊道:“我要见你们旅长!见赵参 谋长!” 事先九连焦连长已接到通知,不要捆绑他。李锦亭到七十四旅一见季振同就不 满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还对我保密,难道怕我不干?” “老弟,我们北上不成,要另找出路,不能坐以待毖。”季振同忙向他解释。 “为何不早告诉我?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你们这是看不起我!事先也不通个气, 你看,腿差一点摔断。” 季振同一边陪不是,一边做他的工作。他答应和他们一起干。 在解决二十五师师部时,虽然遇到点麻烦,但还是给解决了。遗憾的是师长李 松昆听到枪声,让他偷偷逃跑了。 翌日晨,起义胜利的队伍整齐地开过梅江大桥,迎着朝阳向东南进发。他们到 了固厚受到了王稼祥、左权和刘伯坚的热烈欢迎。不久,他们接受了改编。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