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樊楼迷情案(5) 朱真老娘,吃斋念佛,替儿子忏悔。儿子三十好几,看上去很能干,世上的 事情他只有两样不行——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迄今连个媳妇儿也没混到, 就专干那伤天害理的买卖。 老娘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朱真听不得。老娘无策,只得求助菩萨,一把一把 烧香,寄托泥人超度活人。 这一日,老娘端坐屋中,正闭眼专心念经表情神往。朱真打外边儿回来,脚 跨进门就美滋滋笑:“今日一出门,就有好事投奔我。” “不定谁家的坟又要遭殃了。”老娘暗想。 “财运来了挡不住。”朱真边说边拾掇盗墓工具,从床下拖出一个皮口袋, 又找到挑刀斧头装袋子里。 “这可不是玩儿的事。”老娘又唠叨开了,“你爷爷,二十年前去掘人坟墓, 揭开棺材盖,尸首瞅着你爷爷笑,你爷爷失魂落魄跑回家,四五日后便死了。” “这生茧长毛的话,说了千百遍。末了你也没说个究竟。”朱真又把一个皮 灯盏和一个盛油的罐子塞进皮袋,问老娘,“那尸首为何冲爷笑?” “兴许是冷笑。”老娘道,“笑你爷爷不自量力。” “各人有各人的命。”朱真胸有成竹地说,“我今年算过命,好几回,都讲 我要发财,娘别拦着我。” “发财?”娘继续苦劝,“我儿是在做梦,这等事情。逮不着则已,逮着可 就不是八棒十三的罪过。” 所谓八棒十三的罪过,是宋代杖刑中最轻的一等,只杖击十三下;笞刑中最 轻的只杖八下或七下。朱真也算在衙门里混过,何尝不知刑罚轻重,而致富需走 险路,也是颠扑不破一真理,巨大财富的背后少不了罪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就许他娘的衙门官员贪赃枉法,不许咱百姓点灯盗墓挣点私钱? 朱真早看明白了,人生宛如便秘,挣扎求存,已经很努力了,可出来的往往 只是一个屁。猫有猫道,虾有虾路,谁也别把谁往自个儿的路上带。子非鱼,安 知鱼之乐,你不是死人,怎晓得被人盗尸也挺刺激。 朱真兴冲冲,收拾停当,临要出门,又问老娘:“家中有没有蓑衣?” “你又不是去打鱼,要蓑衣做甚?”老娘脸扭向一边,语气十分不爽。 “半夜用得着!”朱真不耐烦地吼。 老娘没有办法,只得将蓑衣找来,交给儿子朱真。 时至十一月中旬,外面雪下得很大。朱真穿上蓑衣,蓑衣很长,衣尾拖着十 几条竹皮。原来,雪地里走一路,就留下一串脚印,蓑衣下面的竹皮一扒拉,脚 印便不见了。 朱真准备妥当,约莫二更时分出门,临行嘱咐老娘:“我回来时,敲门三声, 你便来开。”说罢出门,往城空旷处去,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坟园子,按仵作所说 的位置猫腰前行,哪知道看管坟园的张氏兄弟养了一条狗,见生人如见骨头,立 马从草窠里蹿出来,叫着直奔朱真。朱真吃的专业饭,早备了一个油糕,上面涂 了层仵作给的烈性毒药。狗一过来,朱真敏捷扔出油糕,狗多有天赋,闻到香味 就知好货,张嘴衔住,狠咬一口,欲吞未吞,便倒地牺牲。 坟边茅屋里烤火取暖的张一郎警觉,问弟弟张二郎:“莫不是有贼?” “大冷天的,什么贼不开眼偷咱们?”张二郎说。 “刚听狗叫了一声,一下又没了声,有些怪。”张一郎侧耳谛听,外面并无 奇异响动。 “哥哥你别一惊一乍的。”张二郎打着哈欠,整理床铺。 “不成,我得去看看。”张一郎迈步出了茅屋,四下里张望,不见人不见狗, 风雪暗器似的乱飞,打在脸上如遭黄蜂尾后针。 朱真这时早听到人声,赶忙脱去蓑衣,快步蹑脚走到一株杨柳树后躲藏。 巨寒的风雪顶了张一郎一跟头,他退回茅屋,直叫好冷。 张二郎瞥一眼哥哥,不做声翻身自顾自睡去。 不将辛苦意,难近世间财。朱真凭毅力抗着寒,又往前行,到得胜仙小姐坟 墓前,打皮袋子里拿出工具,先下刀挑开石板,人进了坟边,站直了,又取出两 根长钉,插进砖缝里,放上一个皮灯盏,再从竹筒里取出火种吹着了,往油罐里 取些油,点燃灯盏,照亮棺材,再拿刀挑开棺材板上一根根粗壮铁钉,旋即揭开 厚重的棺材板,丢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