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富贵长安梦(2) “这三百文定钱你先拿着。”老头儿就打袖子里取出钱,递给杜子春,“先 去吃顿饭,明日午时,到西市波斯馆会我,我将三万两银子赠你。” 杜子春半晌没回过味儿,整个人僵了,眼珠似木雕凝住转不动,嘴半翕着发 不出声。 “可别误了时辰。”老头儿叮嘱完毕,转身回宅,厚重大门哐啷关上。 2 杜子春半梦半醒往家走,满腹疑虑,满腔惊异。心中不停琢磨,素不相识, 白送纹银三万两。这老头莫非对我有所企图?图财?人家倒送;图人?自己老婆 黏上胡子就是张飞。难不成是上天助我? 一路胡思乱想,杜子春到了家,推门进屋,拉住韦氏把方才遭遇兴奋详述。 韦氏摸他额头:“是有点烫。” “烫个屁。”杜子春扒拉开老婆的手,“我可不是穷骨头发干烧,浑身上下 只是冷。” “那你做什么白日梦?”韦氏去里屋盛稀粥,杜子春颠颠儿地跟进去絮叨, “起初我也不信,可那老头儿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时辰地点都有。” “你当真要去?”韦氏一边盛粥一边问,“不怕人家把你当猴耍。” “人家定钱都交了。”杜子春将三百文钱拍桌上。 “有这等异事?”韦氏很惊奇,张嘴咬丈夫一口,杜子春龇牙咧嘴喊疼,韦 氏确信不是一个梦。 当天晚上,杜子春买回些酒菜,与老婆吃了,饱餐之后,身子热暖,忽而生 出几分激情。吃荤菜,睡荤觉,久违的欢愉,以前不觉稀奇,如今偶一为之,感 觉生活很美。 次日午后,杜子春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破窗外的天仿佛格外蓝。雪也没下 了,恍惚还有点儿小阳光,似照非照洒一地。杜子春翻身起来,下床梳洗,一种 重为富人的欣喜挂脸上刀也剜不掉。韦氏是个很勤劳的女人,一般下午才起床, 今日想着那三万两银子,中午便醒来,惺忪睡眼歪脸儿瞅丈夫,投去深情的一瞥。 长安城并不美。黄土铺的路,车马飞驰,卷起漫天眯眼烟尘,线条分明的房 屋瞬间没了轮廓。神头鬼脸的小商小贩穿街走巷,敲别人家门,挨家挨户兜售咸 鱼、柴火、招苍蝇的黄酱、豆面饽饽。肮脏小崽子在狭长、曲里拐弯的胡同里追 逐打闹;身段婀娜的姑娘在井边取水,是昙花一现的靓景。往城内东西两市走, 商业极盛。很多人,很多坐北朝南的房子。波斯国商人开设的波斯馆里,聚集四 夷进贡的人,贩卖珠宝、美玉、文犀瑶石。交易额动辄成百上千,一座亮晃晃的 钱窝子,喧嚣热烈,宛如今时大盘疯涨期的证券交易所。 杜子春出家门,钻出胡同,直奔西市。 与老头儿约好午时会面,此刻时辰尚早。昨夜填进胃里的酒菜早没了影儿, 杜子春手头还有些钱,瞥见街旁矗立一气派酒楼,迈步进去,想吃饱了再去拿钱, 姿态也从容些,不那么像饿狼传说。 酒楼酒保一见杜子春寒酸打扮,冷脸刀似的迎上,特怠慢特生硬询问:“这 位客官,你找人?” “就我一人。”杜子春高声道,“好酒好菜,只管端上。” “本店酒菜价钱可贵。”酒保口气揶揄道。 “老子是有钱人!”杜子春一把拽住酒保脖领子,拖近恶狠狠逼视,“你哪 只眼睛瞧出我没钱?” 酒保受惊,忙不迭道歉,连跑带颠跑去后堂,心想,这位爷是一便衣富人。 酒菜满桌,杜子春豪饮痛饮,孟浪吃喝,竟忘了时辰。待吃饱喝足结账,才 忽而想起约会晚了,一拍大腿:“坏了。” 酒保冷笑:“少来这套,你这号的我见多了,吃喝完了,先喊坏了,接着就 说丢了钱。明告你,想赖账,门儿也没有。” 杜子春一巴掌打酒保脸上,跟着掏出一把钱扔桌上,扬长而去。 这是为什么呢?酒保捂脸点钱,异常苦闷。看来,到庙里烧香还得再积极点。 杜子春碎步小跑,赶到西市波斯会馆。正待进门,恰好碰上那老头儿里面出 来,二人劈面撞上。老头满脸愠色,冷漠质问:“公子为何爽约?” 杜子春上气不接下气,只是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