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富贵长安梦(6) “点一点。”老头儿说:“两千个元宝锭,五十两一锭。” 杜子春没点,摩挲一个个元宝锭,像摸到自己的命根,自己的未来,自己的 幸福生活。 “这银子归你。”老头儿一字一板地说,“但要记着,不可用尽花完,又来 寻我。” 杜子春这回听清了,也想着该道谢,老头儿面色平和,不言不语,掉脸儿走 了。 要说这杜子春脸皮也够厚的。可穷途末路之时,人人都一样,甭说脸皮厚薄, 整张脸都可以省略,有钱就有脸,富人是大爷,穷人是孙子,半富半穷叫外甥。 杜大爷喜气洋洋,雇了马车,载的载,驮的驮,装满大箱大箱的银子,美不 胜收返回扬州。 5 自杜子春去长安后,韦氏日子难熬。平日里,这妇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油瓶倒了不扶,扫帚歪了不抽,过惯了有人伺候的日子。丈夫走后,家中愈发窘 迫,卖了家什卖丫鬟,卖了大丫鬟卖小丫鬟,卖了小丫鬟卖猫狗,就差把自个儿 也典当了。 以前,杜府里有个门客叫白嫖。姓白肤色也超白,口味更独特,偏爱自己身 上没有的东西,极爱慕韦氏的黝黑。眼见杜子春家道败落,又去了长安,留韦氏 独守空房,便趁火打劫,施些小钱,勾搭韦氏。韦氏是个爽快的妇女,见钱脱衣, 二人一黑一白,结伴床下围棋,倒品到些相得益彰的乐趣。 可白嫖没长性,欢愉数日,也就厌了,一脚蹬开韦氏,再不理睬。韦氏也顾 不得脸面,找上门向白嫖借钱。白嫖不肯出血,韦氏死命纠缠,惹怒了白嫖,说 出些难听的话:“你这穷骚妇,破烂货,大爷玩你是瞧得上你,你竟腆着脸索要 钱财。” “老娘纵然是妓,你玩完也得给钱。”韦氏挨了臭骂,据理力争。 “你不知大爷姓甚名谁么?”白嫖将韦氏推搡在地。 这档子烂事儿在扬州城风传。家喻户晓,茶余饭后,人人消遣。杜子春跨进 扬州城就听到。一肚子火冲散再度富贵的喜兴。老子在前方搞经济,你在后院绣 绿帽。是可忍孰不可忍,催促车夫,加快马速往家赶。 此时的韦氏连衣裳、鞋袜都卖了,宅子里就剩一张床。这日,昏睡醒来,发 现床下的鞋也烂了一个洞。韦氏手摸着绣鞋,心酸落泪:“这日子可怎么过,男 人今日再不回来,明儿就把这宅子也卖了。” 正琢磨,杜子春冲进来,指韦氏鼻子气不择词地骂:“趁我不在,你竟在家 搞破鞋!” 一纸休书,杜子春将韦氏赶出家门。尔后,重建家园,搞装修,添家什,倒 也汲取往日教训,无用之物,一概不买,能省则省,更不呼朋唤友,单雇厨子、 使唤丫头三人,吃喝不愁也就舒坦了。 这么着过了仨月,杜子春也闷得慌,没那张黑脸在眼前晃,反不习惯了。想 着想着又骂自己贱,这无情无义的婆娘,败我家财,拧我耳朵,还搞破鞋,无一 可取之处,留她做甚?如今我手头有银子,随手一撒网,定有大把美人鱼主动游 来。 杜子春成天寻思新欢,创业之事抛在脑后。 有人买就有人卖,这就叫买卖。杜子春的心事跟宅里厨子唠叨过,厨子拿到 外面传,有心巴结杜子春的人,投其所好,真送来一个小女子,如花似玉,如花 椒似芋头,麻不死人噎死人。身段也佳,细腰一扭风摆杨柳,叫人怜爱。只是年 纪甚幼,小杜子春三十岁。杜子春瞧着喜欢,却又不大敢接,论岁数,这小姑娘 当女儿合适,用来当老婆,有些别扭。奉送者却不以为然,说杜大财主,您这身 份,您这豪宅,您这富贵相,家常女子岂能匹配,单绝色都不够,起码得是一黄 花闺女。年纪轻不打紧,权当收个干女儿,您当爹的想怎么疼,就怎么疼,想怎 么爱,就怎么爱。 一言打消杜子春顾虑。 黄花闺女,杜子春美滋滋啧啧叹。心说,人就这样,一顺百顺,美满日子这 就开始了。 殊不知,往后的日子,非但不美,根本就是一圈套。送女子来的男人,与白 嫖是结拜弟兄,早设下毒计,铁了心欲谋杜子春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