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唐朝小往事(2) “听足下如此说——”房德若有所思道,“我二人仿佛原地兜了一个圈。” 壮汉不言语,径直前行,房德只好如影随形。二人出了升平门,到了一个叫 乐游原的地方,竹林茂密,是个僻静的所在。壮汉引房德走近一座院落前,伸手 叩门,连叩三下,有人来开,也是个汉子,十分高十分瘦,可当竹竿晾衣裳捅风 筝。见了壮汉,高瘦汉子满面喜色,忙请房德入内。 “此是何处?”房德心中打鼓,问。 “秀才到了里面便知道。”壮汉边说,边冲高瘦汉子挤挤眼。 高瘦汉子做心领神会状。 二人眼神交流,房德看在眼中,心里更慌乱。莫非这是要害我?剁成肉馅儿 做包子?剐了人皮烹野味?一连串恐怖联想让房德不寒而栗,可这会儿返身跑是 来不及了,房德万分懊悔地想,我这贪嘴的毛病要改。 院内楼台坍塌,幽绿藤蔓纠结覆盖院墙,足有三人多高,墙根儿杂草丛生, 一派萧瑟,残枝败叶飘零,碎石瓦砾遍地,稍不谨慎,脚一崴,摔个大跟头也难 免。房德随两个汉子走到墙壁崩裂、怪石斜欹的后花园。园里有一凉亭,亭中有 一石桌,石桌旁坐了十四五个糙汉,个个虎头虎脑,膀粗腰圆,面目狰狞。房德 心想我这是进了狼窝啊。得,人生自古谁无死,窝囊了一辈子,今日若必死无疑, 好歹也大无畏一回。想虽如此想,可脚底仍发软,卑微笑脸条件反射般就要弹出, 十几个糙汉犹如得了口令,蓦然全体起立,冲房德满脸堆笑,异口同声道:“秀 才好,秀才贵姓?” 房德平常除了挨老婆骂就没见过人的笑脸。汉子们的热情如此突如其来,房 德惊骇羞怯似黄花闺女,身子一闪险些跌倒,被方才开门的高瘦汉子一把托住后 背才勉强立稳。 “小生姓房。”房德怯生生答。 “知道我等是干什么营生的么?”凉亭中一汉子收了笑,问。 “小生不知。”房德此刻不冷了,背心倒渗出些汗。 “实不相瞒,”引房德前来的壮汉说,“我等乃江湖豪杰,在下是领头,姓 解名霸,江湖人称豪杰解霸。他们都是我弟兄。” “秀才好。”汉子们齐声呼。 “众豪杰辛苦了。”房德作揖还礼,问,“行走江湖不容易,不知道各位做 何买卖?” “做没本钱的买卖。”解霸直言不讳地说,“可我这班弟兄,个个都是有勇 无谋之辈,前日我等出去劫富济贫,险些弄出事来。我等众兄弟对天祈告,立下 誓愿,在云华寺画下一只无头鸟,若有读书人给此鸟添上头,我等就认他做大哥, 由他为我等出谋划策。” 房德哑口无言。心想我这手也忒贱了,没事儿我添什么鸟头啊,瞧这帮粗人 嘴脸,劫富是笃定的,济贫就说不准了。 闷了好半天,房德惶恐道:“小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何德何能,怎可当 众位豪杰的大哥。” “大哥万莫推辞。”解霸苦口婆心地说,“大哥身形魁梧,断文识字会画鸟 头,一定智勇兼备,是我等的真命寨主。兄弟们全凭你调度。” “听凭大哥调度!”众豪杰齐声唤,同拜房德。 “不可不可。”房德摇头摆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豪杰们问。 “小生虽窘迫,可终归是一读书人,怎能干这等犯法的勾当?” “大哥此言差了。”解霸侃侃而谈,“法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混账规矩。现如今,杨国忠为宰相,卖官鬻爵,有钱的,买得官做,没钱的如李 太白那样的高才也受气。我看大哥也不像个有钱的,做官断然指望不上,不如领 着兄弟大干一番,倘若成了气候,我等盘踞山寨,大哥好歹也做个山寨官。” 一席话掷地有声,房德思想斗争激烈——我原本一秀才,读史书、背诗文、 懂考据、善评论,一标准学院派,怎能与草根土匪为伍? 见房德仍犹豫不决,解霸急了,打靴里嗖地抽出一柄短刀,虎视眈眈威胁道 :“大哥若不肯,我等也不强求,可有一条,这个地方你来得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