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大宋灵异记(9) 僵立半炷香工夫,只听张虞侯在房内喊:“庆奴……庆奴。” 庆奴听到喊声,呼吸急促,嗓子眼儿里似有东西堵住,发不出声。此时,隔 壁门一开,周三出来,稳住庆奴:“莫慌,待我进去观瞧。” 周三进了房,只见张虞侯口鼻流血,张牙舞爪床铺上翻滚,在叫在呻吟格外 瘆人。周三胆也颤,任何响动此刻都在挑战紧绷的神经,难以抵御、强撑,周三 抓起一个枕头,捂住张虞侯的头,不消片刻,张虞侯全身筛糠,腿猛一蹬,人就 软了。 凡中毒而亡者,皆是遍体小疱,肤色青黑,双眼突出,嘴唇破裂,两耳肿起, 肚腹膨胀,肛门红肿,指甲青黑。若检验张虞侯尸首,轻而易举就知是他杀。可 谁来验尸? 周三将张虞侯尸首清洗干净,盖上被单。庆奴放声大哭起来,引得客栈掌柜、 伙计和客人都来观瞧。众人皆知这客人久病不愈,如今一命归西乃情理之中,并 不生疑,还帮着操持、收拾。翌日,周三买回一口棺材,寻块坟地,将张虞侯入 殓安葬。 神不知,鬼不觉,周三达成心愿,带着庆奴离开客栈,另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白日,周三出去找活儿干,庆奴依旧在酒楼卖唱。 过了仨月,庆奴想家,对周三说:“我离家久了,不知爹娘音信,不如你我 一同回去,到了这步田地,想他们不会再将你赶走。” “回去做甚?”周三提醒道,“高邮军的官司未了,你回去不怕被捉?” “过去这许多日子,没有动静,官司必是结了。”庆奴天真地说,“你我二 人总不能一辈子流落此地吧。” 周三拗不过,口头应允,并不行动,一日拖一日,庆奴三番五次催促,周三 总有理由推搪,说要干点营生,挣些钱,好回去孝敬二老,如若不然,恐庆奴爹 娘不肯收留。 又过两月,周三没找到营生,成天躺在客店睡大觉,庆奴言语间就生出些许 怨气。周三巧言劝慰也不顶事,有心将实情告诉庆奴,嘴张了张,欲言又止,反 复思量,想此事若讲出来,恐怕多半是飞蛾投火,自寻其死。 虽如此,却经不住庆奴天天纠缠。万般无奈之下,对庆奴说:“你实在要回, 自己回去,我回去不得。” “为何?”庆奴问,“怕我爹娘容不得你?” 周三摇头不语。 “你心里有事,也不对我说。”庆奴委屈道,“可见你跟我不是一条心。” 见庆奴要哭,周三咬咬牙,一跺脚说:“我已将你爹娘杀了。” “你说什么?”庆奴以为自己没听清。 周三不得已,把杀害庆奴爹娘始末都说给庆奴。庆奴大哭起来,扯住周三连 珠炮似的问:“你如何要杀我爹娘?如何要杀我爹娘?”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将我交送官府。”周三说。 “你不会跑么?不会逃么?非要下这个毒手?”庆奴摇晃着周三问,像蹂躏 不倒翁。 “我不该杀你爹娘。”周三推开庆奴,喘着粗气道,“你也不该杀那佛郎小 官人,也不该杀那张虞侯,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不得已!” 庆奴坐在地上,蒙头痛哭。 等庆奴哭够了,泪干了,周三没心没肺地说:“肚子很饿,你去弄些吃食。” 庆奴抬起满面泪痕的脸,揉揉红肿双眼,死盯周三,目光冰冷到极端。 “怎这样看着我?”周三说,“难不成要饿死我?” 庆奴缄默。 “好啦,事已至此。”周三许诺道,“今生今世,我会好好待你。比你爹娘 对你更好。” 又过了一会儿,庆奴撑起身,步子蹒跚,出门端回两盘熟菜,温壶热酒,都 搁桌上,摆放妥当,提壶给周三面前的空酒杯斟满。 周三很饿,端起酒一饮而尽,操起筷子准确地夹起菜中肉片,飞快地不歇气 地往嘴里塞大口咀嚼。 “酒菜可香?”庆奴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香。”周三点头。 “此是最后一顿饭。”庆奴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意思?”周三放下筷子,嚼着菜问,“你要离我而去?” “是你离我而去。”庆奴凄然一笑,“这是你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餐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