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造反派设了骗局,抓走王光美。周总理严令蒯大富立即放人。戚本禹鼓动中南 海造反派冲击刘少奇的住地。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两句谚语如果用到平民百姓身上,昭示的不过是命运的无常,如果用到国家 主席身上,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里,刘少奇一家的 遭遇却实实在在地应了这两句通俗的谚语。 1967年1月6日下午,福禄居的卫士值班室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来 电话的人自称是北京医科大学附属二院的。这个人用惊恐的声音说出了一个令人惊 恐的消息:刘少奇的女儿平平在学校里做完检查后往回走,路上被轧断了腿,需要 马上截肢,手术台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家长来签字了。 工作人员们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有人主张赶紧让王光美或刘少奇去医院;有人 认为他们二人出入中南海都不方便,不如让源源和亭亭去医院看看,如果确实需要 动手术,他们也可以代家长签字。众人经过紧急商量,都觉得后一种办法比较稳妥。 源源和亭亭急匆匆地出了福禄居大门。 过了一会儿,那人又来电话了,这一次的口气比上次更令人惊恐,说是王光美 要是不来签字,刘平平就危险了。 这时候源源和亭亭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传信回来,工作人员以为真的出事了, 就急忙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王光美。王光美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双眼噙着泪水直愣愣地盯着刘少奇。 “马上要车,我去医院。”刘少奇当机立断。 “不行啊!周总理说过,不让我们出中南海。”王光美想拦住已经起身欲走的 刘少奇。 “你不去我去!我是家长,这么小的孩子因为我挨批挨斗,又遭到这么大的不 幸,我一定要去!” 警卫人员见刘少奇去意坚决,就马上把刘主席的去向通知给中央警卫局和北京 市公安局。由于时间紧迫,他们没说刘少奇去医院干什么。 警卫人员随着刘少奇和王光美去了医院。一向疼爱平平的郝苗也跟去了。 到了医院,他们果然看到了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同时也发现了被他们围在当 中的源源和亭亭。 源源看见爸爸妈妈来了,焦急地高声喊起来:“他们要抓妈妈!” 原来,这是清华大学的造反派设下的一个圈套。他们的目的是想把王光美抓到 清华大学批斗。那些穿白大褂的人都是造反派伪装的。 王光美顿时明白一切,她奋不顾身地迎上前去高喊一声:“除了我,你们都走!” 那伙造反派没有想到刘少奇会跟王光美一起来,一见到刘少奇,他们一下子惊 慌得有些不知所措。此刻听王光美这么一喊,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喊了起来: “把刘少奇也扣下!” 这时候,公安人员及时赶到现场,他们和警卫人员一起簇拥着刘少奇往外走去。 刘少奇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去,只见王光美一个人落在了造反派的包围之中,但 是她却没有现出丝毫慌乱的模样,而且还严肃地质问道: “你们为什么用这种手段骗我出来?!” 一个造反派眼睛望向天花板,得意洋洋地说:“这是江青同志支持我们搞的, 办法是我们想出来的。哼!” 刘少奇带着源源和亭亭刚回到家中,平平就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平平,你的腿……”刘少奇急忙问道。 “我的腿没事。”平平一见到爸爸,就扑到他的怀里委屈地哭起来:“他们要 我做检查,不检查就不让回家,我给他们讲道理,他们就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 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温良恭俭让。” “你们打你了吗?” “没打。” “你没出事就好,不要哭了。他们把你扣下来当人质,是要抓你妈妈。我刚从 医院回来,你妈妈落进他们手里了。”刘少奇抚摸着平平的头,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听说妈妈被抓走了,平平哭得更厉害了。亭亭也跟着哭起来。 这天深夜,刘少奇照例出来散步。以往一般都是王光美陪着他,如今王光美被 抓走了,懂事的孩子们怕爸爸伤心,就坚持着一直没有睡,等待着陪爸爸散步。 刘少奇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年龄较小的亭亭一看到爸爸,又忍不住伤心地哭起 来。这几天她一直被造反派扣押在学校里,今天上午还在全市中学生联合批斗会上 做了检查,下午又被押着去看平平姐姐挨批斗。在医院里又眼见着妈妈被人抓走了。 一天内遇到这么多事情,让一个少女幼稚的心灵如何承载得了呢?! 亭亭捧起爸爸那双长满老人斑的双手,紧紧地贴在自己淌满泪水的脸上。 刘少奇拉起亭亭的小手,带着几个孩子向外边走去。外边寒风呼啸,头上寒星 闪烁。他一边走一边给孩子们讲起了天上的星星,一个字也没有提白天发生的事情。 难道他不惦记自己的妻子吗?当然惦记。但是他不能在孩子们面前流露出这份 感情来。他需要控制住自己,冷静地扮演好一个坚强的父亲的角色,才能使孩子们 不致于绝望。 刘少奇步履缓慢地向前走去,表情似乎总是那样从容而安祥,可是此刻他的心 中却如同刀割油煎一般。王光美现在什么地方?他们会打她吗?会拉她去游街吗? 那些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呀! 刘少奇也被人抓起来过。 一次是在五卅运动结束后,他因为操劳过度肺病发作,由党组织安排他回湖南 治病、休养。1925年11月,刘少奇在妻子何葆贞的陪伴下离开上海,来到长沙。 经过近一个月的治疗、将养,刘少奇的肺病逐渐好转。不曾想,正当刘少奇积 极准备重返工作岗位的时候,1925年12月16日中午,几个便衣特务突然闯进文化书 社,二话不说将刘少奇抓了就走,将他带到长沙戒严司令部关了起来。 这是湖南省省长、反动军阀赵恒惕干的好事。五卅运动在湖南各地引发了大规 模的工人、学生运动,至今余波未息,赵恒惕为此伤透了脑筋。正在这个当口,他 得到工运领袖刘少奇从上海潜来长沙的密报,十分恐惧,马上下令让军法处拘捕刘 少奇。 第二天,长沙《大公报》报道了刘少奇被捕的消息,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全国 各地抗议赵恒惕的电报雪片般飞来长沙。中共有关组织也全力组织营救。 刘少奇的夫人何葆贞、哥哥刘云庭更是到处奔走,千方百计调动各种社会关系 出力营救。他们先后动员了许多湖南上层人物出来说话、担保,其中有长沙禁烟局 局长、刘少奇的旧友洪康扬,赵恒惕手下的师长叶开鑫、贺耀祖,湖南省议会议长 欧阳振声。一时间,省内要人为此频繁活动。 赵恒惕没有料到,抓了一个刘少奇,竟使自己陷入内外受责、四面挨骂的境地。 为避免惹更大的麻烦,他便借叶开鑫等头面人物出来担保的由头,顺水推舟同意释 放刘少奇,只要求他5天内离开湖南。 1926年2月上旬,刘少奇终于获释。处境尴尬的赵恒惕为了借梯子下楼,在刘少 奇临走前派人送赠一册《四书》。赵恒惕这一自打嘴巴的举动,被当时报纸嘲讽为 “最滑稽”的一件事。 刘少奇的被捕,着实把他的母亲吓得不轻。老人家一辈子老实本分,突然遭此 打击,几乎难以承受。后来听到儿子获释的消息,她连忙从宁乡县乡下赶到长沙, 流着泪跪在刘少奇面前,要儿子不要再干这种身家性命都不顾的危险工作。刘少奇 自小非常爱他的母亲,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一要求断不能从命。他急忙扶起母亲, 说:“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事实在不能依您。”望着慈母惊恐不安的面 容,他只有再三劝慰老人家放心回去。第二天,他就急匆匆离开长沙赴上海。 第二次被捕是在1929年,当时,刘少奇受中共中央的指派,赶赴奉天(沈阳) 出任中共满州省委书记,领导整个东北地区的革命斗争。 8月22日下午五六点钟,一身工人打扮的刘少奇,来到奉天纱厂门外约200米的 树林子里。一身教书先生打扮的孟坚(中共满州省委负责组织工作的常委,真名孟 用潜)已经提前来到这里。按照事先约定,他们要在这里与纱厂党支部的同志碰头。 过了一会儿,纱厂里响起了下班的汽笛声,可是厂门却紧紧地关闭着,不见一 个工人出来。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工夫,还是不见厂内有什么动静,地下工作经验十分丰富 的刘少奇马上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一边吩咐益坚“分开走”,一边转身快步走上 一条小路。 就在这时,厂门突然大开,从厂里跑步冲出来几个厂警。他们见不远处有两个 人,便喊叫着追过来,不由分说就把刘少奇和孟坚扣了起来。 原来,工人们酝酿罢工的消息被纱厂当局探听到了,厂方提前下了手。奉天纱 厂党支部书记常宝玉首先被拘留,供出了外面有人要来接头开会的情节。 面对这突变的情况,刘少奇决定利用刚到奉天别人还不认识他的有利条件,编 造口供蒙蔽警方,想办法早点脱身。 厂警问了半天,刘少奇一口咬定自己是个工人。厂警见问不出什么名堂,第二 天便把刘少奇、孟坚、常宝玉三人解送到奉天警察局商埠三分局。隔了一天,他们 同其他犯人一起被押到奉天高等法院检察处看守所。 这个地方又脏又杂,管理混乱。里面关押的犯人很多,大多是反动当局胡乱抓 来又来不及审讯判决的,暂时寄押在这里。 一天,在监狱放风的时候,刘少奇凑到孟坚身边,悄悄地说:“既然把我们解 到地方法院,看来案情并不严重,敌人没有抓住我们什么把柄。关键问题是那个工 人。你要向那个工人做工作,说明大家都是为了做好事,如今奉天纱厂把我们送进 监狱,但他们只有人证,没有物证。如果他能翻供,否认有人组织工潮,我们的案 子就会比较容易解决。”他还教给孟坚如何向常宝玉做说服工作的方法。 于是,经过一番私下串连,他们统一了口供的说法。 一个星期后,法院开庭审讯。主审法官是刚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洋学生,穿着法 官大礼服,派头十足地坐在审判桌前。他审问过孟坚之后,接着审问刘少奇。他问 了几个问题,刘少奇的回答同前两次一点不差。 接着,法官把常宝玉叫上来。常宝玉推翻原供,否认认识盂坚,并坚持说以前 的口供是厂警动刑逼的。 不到一小时,法庭调查结束。法官见案卷中根本没有物证,只有常宝玉一个人 前后矛盾的口供,显然不足为凭。他决定了结此案。 过了几天,奉天高等法院对这一“煽动工潮”案的判决书下来了。对刘少奇、 孟坚判决结果是:“证据不足,不予起诉,取保释放。”常宝玉因和纱厂有直接关 系,判罚40天拘役。 就这样,刘少奇和孟坚很快就被释放了。中共满州省委的工作又恢复了正常。 当年自己被敌人抓去时,亲人和同志们都在狱外积极营救。如今自己的妻子被 抓走了,自己这个国家主席却什么也干不了,只能是默默地期盼。 是自己无能吗?不!他断然地摇了摇头。 这能怪谁呢?他说不清楚。 就在刘少奇万分痛苦的时候,有一人正在设法为他解忧分愁。他就是周恩来。 当天晚上,他得到了王光美被抓走的消息,大为震惊。在大庭广众面前绑架国 家主席夫人,这不是要比土匪、流氓、黑社会组织的行为还胆大包天吗!这还成什 么社会主义国家!他知道如果没有人在幕后支持,蒯大富决不敢那么做,但他不能 见死不救。现在只有他出面,才能把王光美救出虎口。 他让秘书叫通蒯大富的电话。 抓到王光美后,蒯大富就迫不及待地给江青打电话报功。此刻他正在筹划明天 上午召开批斗王光美的大会。 正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忽然听到周总理来电话,他来不及多想,便跑到电话 机旁,拿起话筒: “我是蒯大富,总理您好!” 话筒那边传来周恩来愤怒的质问声: “蒯大富,你今天晚上的行动很不光明磊落,公然绑架王光美,这是一种什么 行为,你知道吗?这种行为会造成多么坏的影响,它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想 过没有?” 周恩来越说越生气,把蒯大富训斥得目瞪口呆。 “你立刻把王光美安全地送回中南海。”周恩来用一种不客商量的口吻命令道: “这是中央的决定,立即执行!” 蒯大富本想把江青这个后台亮出来,但犹豫再三,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我执行中央的决定,立刻派人把王光美送回中南海。” 周恩来借请示工作的机会,当面把这件事的处理过程告诉了毛泽东,但一个字 也没有提及江青。不知为什么,曾经两次表示过不让揪斗王光美的毛泽东,这一次 却未做任何表示。 王光美回来了,回到了丈夫和孩子们身边。刘少奇只说了一句话:“平平、亭 亭哭了!” 他的表情还是那样从容而安祥,可是有谁能够说得清这位爱妻爱子的老人的心 灵遭受到怎样的煎熬呢?又有谁能说得清会不会有更大的苦难在等待着这一家人呢? 1月12日,钓鱼台国宾馆的16号楼里,正在召开一个没有名目的会议,主持会议 的是中央文革小组的组员戚本禹,前来参加会的是中央办公厅经过挑选过的一批工 作人员。中央办公厅秘书局造反派组织“红色造反团”的干将们全都在座。 钓鱼台位于北京城西的玉渊潭东北侧,是一个风景幽雅的去处。传说金章宗完 颜璟曾在这个地方钓过鱼,钓鱼台由此得名。到了清代,乾隆皇帝也看中了这块地 方。他调集大批工匠在这里整治湖面,大兴土木修建行宫,盖起了登漪亭、潇碧轩、 养源斋等别墅型建筑,成为一处著名的皇家园林。1949年后,人民政府经过多年修 葺建设,把钓鱼台辟为国宾馆,用以接待最重要的来宾,作为外国国家元首和政府 首脑的下榻之地。 中央文革小组成立后,江青坚持要把文革小组的办公地点设在钓鱼台。她自己 率先搬进来占据了地势、环境优裕的11号楼。其他文革小组要员也陆陆续续跟着搬 了进来。陈伯达进了15号楼,康生占了8号楼,张春桥、姚文元住了16号楼,王力、 关锋、戚本禹等散住在16号楼等处,可谓各得其所,优哉游哉! 钓鱼台成了“文化大革命”的前线指挥部。中央文革小组的大员们,在这里密 室策划,基层点火,把个平静的中国搅得天下大乱,浊浪滚滚。 在中央文革小组指挥“文化大革命”的诸多繁杂事务当中,有一件事是他们始 终紧抓不放的,这就是千方百计打倒刘少奇。今天戚本禹出面召集这个会议,也是 出于这样一个目的。 “现在可以说是天下大乱,乱只有那妄想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害怕。造反派拍 双手欢迎。”戚本禹一开口就是一套当时流行的时髦用语。 “可是,我却发现了一件怪事。”戚本禹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外面社 会上的文化大革命搞得轰轰烈烈,中南海里却冷冷清清清,死水一潭,这里可是党 中央、毛主席的所在地呀!这不是中南海的光荣,而是中南海的耻辱呀!” 没有人应声,也许他们还没有看清戚本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戚本禹有些不耐烦起来,拍着桌子叫起来:“刘、邓、陶就在你们眼皮底下, 至今还过得逍遥自在,为什么不去斗他们?中南海的造反派更应该表现出造反精神 来!” 还用得着说的再明白一些吗?中央文革小组的首长如此慷慨激昂,热血沸腾造 反派们哪能不冲锋陷阵呢? 当天晚上8点钟,中南海的造反派们联络了150多人,从怀仁堂集合出发,一路 高声喊着“打倒刘少奇”的口号,向福禄居而来。 他们就这样闹嚷嚷地来到福禄居门前,也不管门口站着哨兵,大摇大摆地就往 里闯。 哨兵连忙拦住他们的去路。 “我们要到刘少奇的院子里去贴大字报,为什么不让进?”造反派们蛮横地叫 着。 “我们的任务是保卫中央领导人,没有上级的命令,不能放你们进去。”哨兵 也不甘示弱。 强横惯了的造反派们哪听得进这些,他们还是要往里闯,再一次被哨兵拦住了。 造反派们被惹恼了,有人开始大骂“保皇狗”,有人竟动手撕哨兵的领章。 福禄居门口的吵闹声惊动了住在附近营房里的解放军战士,他们跑步赶来,拦 住了正要往里冲的造反派。 眼看着一场冲突就要爆发。 就在这时候,分别向中央警卫局打去请示电话的刘少奇的秘书和卫士组同时得 到答复:打开大门,放造反派进去。 哨兵只得放行。 事后他们才知道,这个决定不是中央警卫局或中央办公厅的领导做出来的,他 们只是在执行中央文革小组的指示,江青、康生传过话来,说他们完全支持造反派 的行动。造反派的大方向总是正确的。 造反派们大摇大摆地冲进了福禄居。他们显然早有分工,大部分人忙着找地方 贴大字报,大标语,剩下几个人提着白灰粉桶,在院子里的方砖地上刷满了标语。 接下来,他们就大喊大叫起来: “刘少奇出来回答问题!” 刘少奇高大而瘦削的身躯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几个造反派冲上去,连推带拽地把他弄到院子里。 “谁反对毛主席,就打倒谁!” “誓死同中国的赫鲁晓夫血战到底!” “谁敢动毛主席的一根毫毛,就砸碎谁的狗头!” 按照那时候的流行程序,不管开什么会,一首一尾都要惊天动地喊一通口号。 批判会当然更是如此。 “刘少奇,你为什么反对毛主席?老实回答。”造反派开始质问。 “我过去不反,现在不反,将来也不反。”刘少奇回答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十 分坚定。 “你带毛主席语录本没有?”一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叫道。 刘少奇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当时人人必备的“红宝书”。 “第一页第一条是什么?” 刘少奇翻开来正要念,却被那个家伙制止住了: “不要念,背出来!” 刘少奇没有作声,他是上了年纪的人,哪能背得出来呢? 造反派们开始起哄,大声嘲笑着。 刘少奇依然纹丝不动地挺立在那里,好像没有一点难堪。 忽然,他那镇静自若的声音响了起来: “叫我背词句我背不出来,你们可以问我毛主席的哪篇文章写的内容是什么。 我是毛泽东选集编辑委员会主任,毛主席的每篇文章我都看过多次。我认为,学习 毛主席著作要领会它的精神实质,我不赞成背个别词句的学习方法。” 这一席话把那个让刘少奇背语录的人驳得哑口无言。 “你口口声声说不反对毛主席,可是你却明目张胆地反对背毛主席语录,这是 明目张胆地和林副主席唱对台戏。”又有一个造反派高声叫起来。 刘少奇依然不急不躁地回答道:“学习毛主席著作,要了解当时的历史背景是 什么,是针对什么写的,在当时起到了什么作用,在理论上有什么新的创见,这些 才是毛泽东思想的精髓。” 造反派们见讲道理不是刘少奇的对手,就又把他们的拿手好戏搬出来——喊口 号。 “刘少奇,你为什么反对毛主席?老实回答。”造反派开始质问。 “我过去不反,现在不反,将来也不反。”刘少奇回答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十 分坚定。 “你带毛主席语录本没有?”一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叫道。 刘少奇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当时人人必备的“红宝书”。 “第一页第一条是什么?” “谁反对林副主席就打倒谁!” “刘少奇反对毛主席没有好下场!” 口号喊完了,他们的“革命热情”也发泄完了,就乱哄哄地散去了。 刘少奇仍然站在院子当中没有动。 王光美和几个孩子上前把他拉回房间里。 刘少奇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这种办法我是不赞成的,但我不能和群众对立。” 这天夜里,刘少奇仍然像往常一样来到院子里散步。 院子里不再像往常那样宁静而整洁了,胡乱贴在院墙上的大字报在寒风中抖动 着籁籁作响,那些刺眼的白色标语,更是把整个地面都涂得乱七八糟。在这样的环 境里,一个习惯于把散步当成消除体力和脑力疲劳方式的老人,还能够获得到休息 吗?难道说有人在故意不让这位年近古稀的老者获得宝贵的喘息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