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蛇 次日一早天朦胧未亮,李如松一行三百骑就出发了。 为了看起来更像一支去交换文本的队伍,只有李如松兄弟三人和少数亲兵腰间 悬了宝剑。他们还特地把沈惟敬游击将军的大旗带上,殿后的士兵还携带上了十几 面大鼓和若干彩旗。看似是为了鼓乐仪仗所用,其实这大鼓里面藏了数百把锋锐的 短刀,彩旗里裹了几十枚枪头,一旦动手,取出按在彩旗长杆上就是几十柄长枪了。 乐华被绑了双腿,带在马上,李如梅紧跟在他后面,随时准备应变。 朝鲜北部多山路,一路行来,只路过几个村落,然而所见的所有村落却早经过 倭寇烧杀抢掠,空无一人。村中没有一座房屋是完好的,或被火烧,或被砸抢只剩 下沧夷一片,野狗成群。有个别村落还留着几具朝鲜百姓不及掩埋的尸体,散发着 恶臭,就算是经历过无数战争的李氏兄弟也不忍多看一眼,高彦伯更是满眼热泪, 仇恨的促使下众人纷纷加鞭催马疾驰而过。 队伍为了赶时间,抄小路直趋平壤。中午的时分,抵达一个群山中隐藏的小镇 歇脚。这是连高彦伯也说不上名字的小村,这小村,只有几栋石屋。可能是群山的 庇护,似乎是这一带唯一一个没被倭寇骚扰到的小村了。然而在这个村落里也是了 无人烟,高彦伯找遍了村落中所有的屋子,终于发现五个老头和两个老妪。 那几个老人都是又老又瘦,头发蓬松,在寒冷的冬天里身上也没什么象样的衣 服,只披了几缕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破布作为外衣。被叫到李如松面前时,所有的老 人都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发抖。 李如松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放得轻松,好言安慰他们,向他们打听其他人都到哪 里去了。其中一个白胡子最长的老人含糊地低声嘟哝了几句。 “都逃走了,”高彦伯翻译道:“老头说倭寇连日在平壤周围村庄又烧又杀, 抢了金银抢粮食,还到处抢女人。本来指望明朝的军队来了能打跑倭寇,然而听说 明朝的使者只是来和倭寇谈判的,这里的百姓怕倭寇早晚找到这个村庄来,现在这 里男的去当义军,女的逃进深山。能走的都逃走了,只剩下这几个老东西在这里, 没有粮食,靠点草根和雪水苦苦熬日子等死。” 李如松点点头,下意识地挥挥手,命亲兵把几个老人带走。地上跪着的几个老 人却突然高声尖叫起来,死活不让士兵碰他们。高彦伯也喊道:“大帅,这几个老 家伙老得都走不动了,就饶了他们的性命吧!” 李如松愕然道:“这算什么,本帅并未要杀他们啊?” 高彦伯嘘了口气,有点惭愧地解释道:“鄙国的规矩,如果军队在袭击敌人的 途中遇到百姓,为了防止他们泄露机密,是要全部杀死的。” 李如松看了看那几个还在拼命挣扎的老人,同情地叹了口气,回头命众将士匀 出一口袋干粮出来,对高彦伯道:“高将军,我们军情紧急,马上就要出发,这袋 干粮就留给这些老人,请你好生安慰他们。”说完高声喊道:“准备出发!”一个 转身去队伍的最前面查看情况去了。 高彦伯把那袋干粮交给那几个老人,那死里逃生的老人怎么都没想到这支队伍 的大头领不但没杀他们,还给了一袋粮食,都楞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等 李如松队伍开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一个劲地在朝队伍消失的方向磕头。 翻过大山,眼前出现一片平原,高彦伯指点着说顺平原上的官道往南行,尽头 处就是平壤城了。 众人纵马飞驰,正跑间,前面的李如柏突然叫道:“大哥,前面似乎有倭寇来 迎接!”仔细看,远处有二十来人,高举着“欢迎明朝使者”的大旗在那里等候。 不片刻,一行人马就已经到了跟前。这是李如松第一次见到倭寇,这些倭寇普 遍地比明朝士兵要矮一个头,脑袋上光秃秃的只有当中一束头发,身上穿了怪模怪 样的长袖衣服,足踏木屐,骑的马也比明军的马要小一个轮廓,和大驴子差不多。 李如梅监督着乐华上前和倭寇中最前面的一个大汉打招呼,那个倭寇居然也会 说几句汉话,半文不白地抢先发问道:“乐老大,你的,说了来写字,为什么带这 么多人,说!” 乐华横了李如梅一眼,低声道:“这是我大明朝的仪仗,小西如安将军,你没 看到他们带了彩旗和鼓吗,到时候我们要用隆重的仪式来庆祝交换文本。” “喔,是吗?都是你们明朝的士兵,都是庆祝来的?”那个倭酋用严厉的眼光 看着乐华,“庆祝,也不用几百个人吧!小西将军已经准备了庆祝仪式,你,叫他 们回去好了!” “这个,”乐华有点恐慌,倭酋这么一说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我们都走到这 里了回去不大好吧?如安将军,你向行长将军解释解释好不好,我们人不多的,对 大日本国没什么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什么叫别的想法!”乐华慌中出错,一句口误,使李如松和倭酋 同时警觉起来。倭酋下意识地拔出身边长刀横在身前,李如梅到底年轻,以为他要 动手,一沉不住气,把鞘中长剑拔出半尺。 剑是把好剑,出鞘这么一闪,寒光就让在场所有人眼中一亮,可是李如松在这 一刹那清楚地知道他的计划被这一拔剑露出大破绽。 果然那倭酋大喝,“你们想偷袭我们!”本来这一喝只是针对李如梅的拔剑动 作的威吓,可是乐华心里本来就有鬼,马上慌了神,高声用日本话高叫起来。听得 懂日本话的高彦伯同时大呼,“大帅,这人用日本话说我们是偷袭平壤去的!” 说是迟那是快,不等李如松下令,李如梅一剑猛刺,把乐华削去半个脑袋。李 如柏跟着出手,出剑把身边的一个倭寇一剁两段。众亲兵也都催马围将上来。 倭酋一边用长刀架住李如梅的当头一剑,一边大声喝令着,其余倭寇扔了那面 迎接大旗,拔出长刀左右挥舞,一齐圈马向回狂奔。明军急忙取出刀枪左右包抄堵 截,怎奈倭寇行动得快,虽然明军人多,也只围住了落后的几骑倭寇,那几个倭寇 面无惧色,舞刀奋战,虽然也伤了几个明军,毕竟敌不过人多,或被擒或被杀,其 余人也不理会断后的同伴,都趁机逃远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