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 战斗快结束的时候,光海君终于把那些朝鲜部队集合起来,跟在明军后面开进 平壤城。 胜利了!明军主力是在一片欢呼声中进入平壤城的。饱受日军欺凌的朝鲜百姓 自发走出家门,捧着藏起来的小米饭和水浆夹道欢迎解放者的到来。 宋应昌踏着还没完全熄灭的战火进入残破的平壤城。等待他的事情很多:抚慰 朝鲜百姓,吊唁明军阵亡士兵。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老将军吴惟忠,毕竟年过六旬, 前胸受了重伤还带伤坚持战斗了大半天,如果老将军有个三长两短,那明军的损失 就太大了。 匆忙料理了一些要紧事务,宋应昌和李如松兄弟等就赶到吴惟忠的病榻前。 吴惟忠卸去了盔甲,穿了一身柔软便装。白须上的血迹已被拭去,胸前伤口也 已被随军的军医处理包扎完毕。此刻正面无血色地躺在行军床上,双目紧闭,呼吸 缓慢,似乎在闭目养神,身边聚集了十来个部将。可能是脚步声惊动了老将军,吴 惟忠偏头一看,见到宋应昌进来,挣扎着要起来见礼。 “老将军不要多礼,”宋应昌连忙按住老将军,“你该好好休养身体才是!” “唉,老喽,不中用喽,当年这样的皮肉小伤怎么会放在心上,老了老了,如 今才半天老骨头就几乎顶不住了。” “老将军说哪里话,北边没有老将军带伤督战的激励,未必能这么快突破倭寇 防线顺利杀进平壤城呢!” 老将军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的红晕:“大人过奖了,当年戚帅曾写诗勉励戚家 军将士说‘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他老人家在时,常恨不能举兵十万横扫倭 寇日本老巢,彻底剿灭倭患。如今戚家军虽已不在,但老夫能在朝鲜战场上再让倭 寇见识戚家军的余威,当是平生大快事。何况国家养兵千日,为的是要将士卖命保 护疆土固若金汤,咳咳、咳咳——别说这点小伤,老夫纵然马革裹尸也是在所不辞, 在所不辞!”老头子说得急了,激动地咳嗽连连。 监军刘黄裳安抚了几句,向医官询问疗伤药物情况。平壤本为朝鲜三都之一, 城中医馆里本国特产和明朝贩卖来的各类药材积储丰富,战斗中日军溃败得快,没 来得及大破坏就被明军士兵占领,现在正好为伤员敞开供应各类药物。吴惟忠是所 有伤兵中级别最高的,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拇指粗的野山人参就在外边的小炉子 上文火炖着,供老将军随时饮用。 众人又站着闲话一阵,光海君带了朝鲜将领也来看望老将军,宋应昌等趁机悄 然退出。 收复平壤城的大喜讯很快在朝鲜北部传开了。日军占领前逃离平壤的朝鲜百姓 携家带口三五成群地从乡下各地返回平壤,半年前大溃败时失散的朝鲜士兵和百姓 自发组织的义军也陆续地来到平壤城。在明军的帮助下,朝鲜军民积极地修补城墙, 修复防御工事。不到半个月,在攻城战斗中被打成一片废墟的高大城墙重新树立起 来,大大振奋了朝鲜人抵抗日军的信心。 明军主力在平壤修整十天后,李如松就下令乘胜进军:查大受、李如柏、祖承 训、刘铤四将分率三千精锐部队带上朝鲜向导,分路向南搜索挺进;杨元、张世爵、 李芳春率领骑兵五千为诸路后援接应。 不日捷报频传:一月十九日,明军前锋抵达开城。开城亦为朝鲜三都之一,本 来日军有重兵把守,平壤战败消息传来,守城日军无心恋战,望见明军旌旗略一交 锋就望风溃逃。查大受部下这支骑兵兵不血刃,进驻开城。朝鲜军配合明军攻势, 收复幸州。朝鲜南部的义军听闻明军大胜的消息,纷纷主动出击,打击日军的后援 部队,骚扰南部日军。此时形势大好,明军入朝仅仅一个多月,便收复失地五百余 里。朝鲜三都十八道国土,已收复平壤、开城二都及黄海、平安、京畿、江源、咸 境等五道。 明神宗又派内监到朝鲜劳师,至开城宣读圣旨,内曰:“尔等东征将士不避艰 险,先收平壤,再捷开城,朕深嘉尔等之功,今贼众尚多,尔等悬军深入,急切难 胜,饥寒暑露,疾病死伤在所难免,朕甚是痛心,发千五百金优恤。”李如松领众 将接旨,山呼万岁。明朝援朝大军继续向南开进,军锋直迫汉城。 这一日,移镇开城指挥全军的明军主帅李如松正与宋应昌等商议军事。突然门 外传来一阵凌乱而急迫的脚步声。 不待门口卫士通禀,一个浑身血迹,战甲残缺的偏将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带着哭腔大呼道:“大帅不好了!我军在碧蹄馆遭遇倭寇主力,弟兄们伤亡惨重, 查将军令末将杀出重围,来求大帅速发援兵!” 李如松抬头看时,认得是此人是查大受身边的一个亲信部将,不由得心中一惊 :“你是说查将军的三千铁骑遭遇倭寇主力?倭寇有多少人?”查大受手里的三千 兵马除了铁骑兵外还有一营车炮火器兵,战斗力非常强,倭寇没有一两万人是围不 住这支部队的;而且查大受是李成粱辽东军里出来的将领,和蒙古蛮族拼杀多年, 是李成粱相当赏识的一个部下。李如松很清楚他的个性,这个猛将不到万不得已绝 不会请求援助。 “回大帅:本月二十四日,我军的先头部队在王京汉城迎曙驿与倭寇加藤光泰 部发生激战,斩杀倭寇六百多人,倭寇败退。有朝鲜人密告倭寇丢弃王京逃跑,我 军趁胜追击,不料在汉城以北三十里的碧蹄馆遭遇倭寇三万多人的伏兵围攻。我军 已支持大半日,虽然杀伤倭寇已达数千人,但是我军自身伤亡也有十之七八。” “啊,三万多人,倭寇主力集结得这么快?”宋应昌吓了一跳。 “对,至少三万多人。” “对敌的倭酋是谁?” “回大帅:据抓到的倭寇俘虏说是对阵的是倭寇第三、第六、第九军团,倭酋 分别是黑田长政、小早川隆景和羽柴秀胜。” “三万倭寇,哪里冒出来的!”形势骤然紧张,宋应昌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本以为倭寇经历平壤大败和开城不战而克之后斗志丧尽,明军正好分军突进,大幅 收复朝鲜失地。不料倭寇正利用了明军分兵的机会集合主力在汉城之北设下埋伏圈, 以三万之众包围孤军深入的查大受。现在明军主力四散出击,声势固然浩大,但开 城里却只剩三千山西骑兵留守。就算是把这三千人全压上去加上查大受部下的三千 人,和倭寇的军力比例也还是以一敌五,未必有多少胜算;但是查大受又不能不救 ——毕竟是没经历过战阵的文臣,急得他在早春天气里出了好大一身冷汗,“子茂 贤侄,你看该当如何是好?” “末将马上和如柏、如梅带一千人前去救援,司马大人且请宽心。”李如松沉 着嗓子说道:“人来!” 门外几个参谋将校立即跑了进来。 “立即传令杨元副总兵、祖承训副总兵抽调所部人马火速驰援碧蹄馆,不得有 误。”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