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击 李如松纵马冲上碧蹄馆。为了上山,不到半个时辰,短短的数里路上战斗激烈 之致。点计人数,自己带来的一千精锐骑兵已损失两百来人。山上查大受的部下更 惨,三千人马已经不到半数,几乎人人带伤,身上衣无完甲,尘土和血污满身淋漓, 但是看到主帅亲自带兵前来救援,个个精神为之一振。 众人休息片刻,马上巡看查大受布置的阵地。 那碧蹄馆本是建在汉城北三十里小山坡上的一个朝鲜驿馆,有两条宽整的驿道 和下面平原相连接,上面只有几间简陋的砖瓦房可以凭恃。所幸查大受所带的三千 辽东铁骑,是长年在关外与沙漠游牧部族较量的百战雄师,乃是明军精锐中的精锐。 刚发现日军大部队的踪迹,明军马上用随军跟进的战车在土坡顶上构筑了一圈临时 防线,并在上山要道上布下无数道绊马索,以预防日军骑兵的冲击。 更值得一提的,是查大受军中配备了佛郎机火炮战车和大量三眼火铳、“火龙 箭”等火器。佛郎机炮和在平壤攻城战中大发神威的无敌大将军炮一样,是明军装 备的先进火器,虽然威力不如无敌大将军炮,但因为体积小,重量轻,骑兵部队携 带更加方便,颇受明军骑兵将领的青睐,查大受三千人的骑兵中就携带了十门佛郎 机火炮。 这“火龙箭”更是明军特有的一类武器。乃是将带火药装置的弩箭分格装载在 战车上,火器兵随车征进,负责在后点火击发,一次能发射二十枚火箭。这种武器 因为用的是机械力量,操作简单,而且装载量大,射程又远,杀伤力比寻常弓弩更 强,性能则较火铳火炮稳定,在野战中应用也相当广泛。控制得好,一架“火龙箭” 连续发射能封锁一个路口。几十架“火龙箭”组成一排发射时能覆盖将近几十亩地 的面积,在大漠草原对敌鞑靼的战斗中发挥过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这类武器机械 装置设计不同,每种车上射出的火箭数量也不同。一次发二十枝的称为“火龙箭”, 三十二枝的称为“一窝蜂”,四十九枝称为“飞廉箭”,一百支枝的称为“百虎齐 奔”。 在这一天里的战斗里,查大受就是以战车为工事,先以佛郎机炮、三眼火铳、 “火龙箭”的压倒性火力优势大量杀伤日军,再以骑兵的短促出击消灭日军逼近的 足轻步兵,硬是击退了兵力比自己多十多倍的日军一次次潮水般的进攻。期间都司 闫亮、把总朱勇畏缩逃跑,被查大受斩首示众,明军士气益发高涨,阵前日军和明 军的尸体山坡上下到处都是。 “可惜威力最大的佛郎机炮已用坏七门,而且末将带的火器弹药也所剩无几。” 查大受对着李如松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恐怕坚持不到两个时辰了。” 李如松望向渐渐下山的夕阳,也低声道:“我军在开城只有三千骑兵,为宋司 马留下了两千守城士兵,所以来的只有一千人。” “大帅只带了一千人来?”查大受吃了一大惊,“倭寇围困我军的兵力末将估 计至少有三万多人,末将部下能作战的也只有一千多人了,要不我们马上突围回开 城吧!” “只要我们后撤五十里,就可以和杨元、祖承训两位副总兵的救援人马接上头 了。”李如梅在旁边轻松地说道。 李如松摇摇头,十分严肃:“五弟莫要轻敌,能利用我军轻敌的失误在这里埋 设伏兵,说明倭寇军中也不乏懂得兵法的将领。如今天色已暗,如果倭寇利用夜间 掩护大举攻击,我军火器的优势力量就发挥不出来,只能和倭寇比拼人力,而眼下 我军现在能作战的士兵不到两千,尚不及倭寇十分之一。形势比我们想象的困难得 多,大家千万不可轻敌,千万要谨慎才好。” 太阳落下去。对面日军阵地上的火把点起来了,站在山坡上下望,周围十数里 内遍布了星星点点的火把,与天上的寒星煌煌相应。晚上温度降得很快,太阳落下 去不多时,山坡上就隐隐地刮起冷风。山上的树木已经在白天两军的战斗中被砍斫 去大半,夜中的朔风直接吹到明军将士身上。明军战士虽然穿了衣甲,寒气却透过 衣服直往骨子里钻,冷得人直发抖。 “朝鲜什么鬼天,晚上冷起来真不下于我们辽东苦寒之地!”李如梅冷得直跺 脚,皱着眉问道:“大哥,倭寇虽然把我们围在这里,但是凭我们现在的兵力,冲 出去不难,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倭寇进攻而不马上杀出去回开城呢?” 李如松慢慢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想突围出去呢?可是平壤大捷后,开城 顺利收复,大哥低估了倭寇的战斗力,把我军主力分散出击,侦察力量也不足,才 使倭寇有机可趁,集结兵力将大受将军被围困在这碧蹄馆。现在我们固然可以突围, 但是我军在开城兵力不过两千,就算现在突围回开城,倭寇全军压进,以区区两千 守城兵力,开城朝夕不保。开城一旦有失,我军士气必定涣散,全军进退失踞,有 被倭寇各个击破的危险。但是如果我们能再在碧蹄馆拖住倭寇这数万主力七、八个 时辰,我已下令刘铤、杨元收缩防线,调集所部一万人马兼程赶来,最晚可在明日 午时前后进驻开城。到时候我军进可攻汉城,退可以守开城,情势大不相同。” 众将默然无语。李如松回头望了望众人,非常果断地补充道:“我大明四万援 朝大军的存亡就在这七八个时辰里。所以我们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坚持守住 碧蹄馆,牵制住倭寇主力,绝不后退一步!今夜是非常关键的一夜,一定要坚持过 今夜!一定要坚持到明日午时!” “大哥,你放心,放我们兄弟在此,一定能挡住倭寇!”李如柏在李家九兄弟 里话是最少的一个,也是说话最坚决的一个。 “大帅,俺们晓得了,俺查大受今天就算把命送在这里,他奶奶的也不会让倭 寇前进一步!” 李如松感慨地拍了拍二弟的肩膀,又紧紧握住查大受的手,大声传令:“全军 点起火把!今夜我大明勇士就以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和倭寇血战到底!”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