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尼罗河畔的硝烟 ——萨达特开罗遇刺的前前后后 以普庭特慈安拉之名, 别以为那种刺杀是为安拉。 他虽死犹主,与万能的主在一起。 忠实的穆罕默德·安瓦尔·萨达特总统, 战争与和平的英雄。 他为和平而生, 为了原则而在胜利日牺牲。 ——萨达特总统墓志铭 血洒阅兵台 每年10月6日,埃及都要在纳斯尔城举行盛大的阅兵典礼,庆祝那场战争。纳斯 尔城就在首都开罗近郊,是萨达特总统为纪念十日战争而命令专门兴建的一座城镇。 1981年10月6日是十月战争八周年纪念日。 8年前的今天,即1973年10月6日,这是埃及人民永远难忘的日子。 这一天,是犹太人的赎罪日。世界上也许就属这个节日最奇特了,人们整日不 吃不喝,坐在屋中祈祷,祈祷上天赐予他们幸福与平安。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战争。 10月6日凌晨,埃及军队突然越过苏伊士运河,向驻扎在西奈半岛上的以色列军 队发起猛攻。 以色列把全部精锐部队调到西奈,阻击埃军,并同时派部队攻入埃及本土,切 断西奈埃军与大本营的一切联系。埃及军队以前给人的印象是根本不经打,可这一 次却令全世界刮目相看。 它在后路被抄的情况下死战不退。那许许多多悲壮场面使人不觉眼湿:有的埃 及士兵把炸药包捆在身上,与以色列装甲车同归于尽;有的埃及士兵用身体挡住以 军堡垒的机枪口,让其他战友冲上去……一直到停火,埃及军队始终在西奈半岛上 屹立不动。这就是第四次中东战争,它打破了以军天下无敌的神话,使埃及在世界 上的威望大增。 从此,10月6日便成了埃及的一个重要日子,而组织策划和亲自指挥了这场战争 的埃及总统萨达特,一夜间成了阿拉伯世界的英雄,万人瞩目。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自古以来,埃及就以天气晴朗而闻名于世,绝少有阴霾 的记录。天刚亮,一轮红日从尼罗河上冉冉升起,把金色的光芒洒向纳斯尔城,洒 向将要阅兵的胜利广场,洒向广场对面那座仿金字塔的无名战士墓碑。数十面埃及 国旗在晨风中飘扬。 今天,埃及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成千上万的公民以各种方式庆祝十月战争的八 周年。当然,全国的焦点还是聚在盛大的阅兵式上。胜利广场今天空荡极了。从昨 天就到达这里的国民警卫军的士兵们守卫着检阅台,他们一个个纹丝不动像钉在那 儿一样,红色贝雷帽下露出一张张黝黑的、神色肃穆的面孔。 国民警卫军司令马斯里将军手搭凉棚向天空望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按照埃 及人的说法,好天气会带来好运气。他想,今天的阅兵一定会像前几次一样顺利。 另外使他高兴的一个原因是:天气晴朗,检阅结束后可以进行空中特技表演。作为 萨达特的亲信,他知道总统特别喜欢看这种表演。总统常为自己拥有这样一支能表 演特技的飞行军而感到自豪呢。 他看表,9点钟,离正式检阅的时间只有两小时了。他向检阅台走去,准备最后 一次检查保安情况。 能够容纳1000余人的检阅台戒备森严。从昨天到现在,台上台下已不知道被检 查过多少遍,甚至连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都没有放过。世界各地爆炸事件频繁,他 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埃及重演。 检阅台前有一堵齐肩高的短墙。他在墙边停下,打量它,这是他想出的主意。 有了这堵墙,谁也别想从正面冲到总统身边。 保护墙前面站立着一批国民警卫军。沿墙向两侧走去,每隔3米就有一个士兵。 他们都提着机枪。检阅台上还站着十几个穿便服的人。 他径自走向台上那些人。他们都是秘密警察,检察开始后,矮墙前的士兵都得 撤走,保护总统的任务就落在他们身上。 每逢阅兵日,萨达特都很讨厌在自己周围布满荷枪实弹的士兵。他常气愤地说; “走开,我是跟我的孩子们在一起。”他深信军队对自己的忠诚,他称士兵们为 “我的孩子”。 马斯里对此毫无办法。不过,总统的话也有道理,参加受阅的都是陆军,而总 统本人就是从陆军发迹的,在那里有着很深的根基。 马斯里把警察们召集到一起交代了几句,让他们站到各自的岗位上去,然后在 一张椅子坐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他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了,此刻感到头痛,四 肢乏软。他多想睡一会儿,哪怕是假寐! 一个警察走过来轻轻对他说:“将军,一切都妥了,您先休息一会儿吧。”马 斯里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了望那人,无言,继而又不出声地苦笑了一下,站起 来向检阅台西侧走去,那儿,几枚银色的萨姆11导弹直刺蓝天。 最近风声很紧。利比亚“狂人”卡扎菲已不止一次扬言要“除掉”萨达特总统。 那个家伙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他是否真的派遣暗杀小组进入埃及,马斯里不得而知, 但他清楚利比亚的暗杀小组在世界上颇负盛名。 另外,巴勒斯坦、伊朗、叙利亚和黎巴嫩的领导人都对萨达特不甚满意。 国内也存在一些麻烦。近来,极端穆斯林原教旨主义派的“穆斯林兄弟会”和 “赎罪与迁移”等组织活动十分猖撅。他们反对开放政策,反对埃及与以色列签订 和平条约,反对萨达特,崇尚伊朗的霍梅尼式革命。尤其是“赎罪与迁移”组织, 它鼓励民众造反和宣扬暴力行动,它认为埃及已陷入“罪恶的泥潭”,应该“叛逆 社会”,进行“赎罪”,号召人们迁移到沙漠和山洞里去,经过思想和体格训练, 然后用武力拯救埃及。 马斯里记起半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深夜,他陪同萨达特总统和副总统穆巴拉克在总统官邸一道观看有关“赎罪与 迁移”组织头目集会的录像。片子是由保安当局提供的。屏幕上闪现着一个个戴着 面具的人头,只露着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模样挺吓人。马斯里恨不得马上把那些面 具撕下来,看看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物。 他们猛烈抨击埃及政府,咒骂萨达特。马斯里有些不安,他望望总统。总统是 那样平静,无动于衷,如果不是嘴角时或流露一缕微笑,这副表情就显得有些冷漠 了。他拿着那个大烟斗不停地抽着,烟雾缭绕。 集会结束时,宗教极端分子们站起来宣誓。一个人高叫;“真主保佑,我们一 定要除掉叛徒!”那些人振臂高呼:“哈沙辛!萨达特!” 马斯里心里又是一动,他又望望总统。 萨达特的表情依然如故。当录像机关掉时,他把烟斗从嘴上取下来,发出一阵 大笑。次日,马斯里向萨达特建议,立即对宗教极端分子采取行动。总统望着他笑 而不语,他把烟斗拿在手中把玩,良久,才摇了摇头。马斯里觉得总统的神情仿佛 在说:那些人还能翻得起大浪?不要费心,由他们闹吧。可是作为负责总统安全的 国民警卫军司令,他不能掉以轻心呀。 他首先把这些情况通报给美国政府。近年来,美国政府一直协助埃及保安当局 保卫萨达特总统的安全。中央情报局不止一次向埃及提供保安人员,并拨出巨款训 练萨达特的保镖,还专门为萨达特安装了一套极为敏感和秘密的通讯系统,确保他 的电话不被窃听。只要萨达特出国访问,美国都提供空中预警雷达飞机实施保护。 萨达特前不久访问美国,中央情报局又一次提醒他要注意国内的宗教极端分子 的活动,他不以为然,后来以色列情报机关“摩萨德”又向他提供了一份宗教极端 分子准备暗杀他的详细计划,才引起他的重视。回国后,他下令逮捕了1536个极端 分子。当他发现有许多极端分子已经渗透进军队的时候,他相当吃惊,萨达特本人 就是由陆军发迹的,在那里他有着很深的根基,这个发现对他那一贯很强的自信心 是个沉重的打击。 对于这些,马斯里一刻也没放松过,他采取了很多措施:安排总统在几处住宅 轮流居住,使他人不知其踪,尽可能少让总统离开开罗。如果非离开不可,不是乘 直升飞机,就是乘装甲车,并建议总统少参加公众活动…… 半年过去了,总统无恙。 10点半钟,阅兵大典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了。 梯形的检阅台上挤满了人。今天,全埃及的头面人物几乎全部聚集在此。除了 埃及政府的军政要员外,还有各国驻埃的使节、专家和记者,以及他们的眷属。人 们情绪很好,热烈交谈着。 受阅部队在广场外列阵等候。远远望去,千军万马,黑压压一片,但是肃静无 声。仅是这种肃静,就足以显示出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11点,阅兵大典开始,萨达特总统出现了。万众欢腾。 萨达特在副总统穆巴拉克、国防部长加扎勒的陪同下,捧着一个花圈向无名墓 碑走去。他把花圈放在墓碑前,立正、敬礼。他的手许久没放下来;站在近处的人 可以看见他眼里闪着晶亮的东西。 过了两分钟,萨达特转过身来,向检阅台走去。人们向他欢呼。他矜持地微笑、 点头,走上检阅台。 国防部长加扎勒首先致词,朗诵古兰经。萨达特总统侧着头仔细倾听。接着, 加扎勒宣布阅兵式开始。 萨达特坐下了,拿出烟斗来抽烟。现在受阅部队尚未入场,检阅台上的气氛顿 时变得活跃起来。 总统身边除了副总统穆巴拉克和加扎勒外,还有他的私人秘书哈菲兹、武装部 队参谋长贝勒纳比和侍从长艾林等高级官员,他们都在交谈。 惟有萨达特沉默着。他含着烟斗,用沉沉的目光望着天际。贝勒纳比发出一阵 响亮的笑声,也未能引他转过脸去。 军乐奏起,阅兵式开始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步兵。他们以整齐的英国式步伐通过检阅台。跟在他们后面的 是数以千计的坦克和装甲车。钢铁的洪流一眼望不到边。黄尘滚滚,太阳也变得黯 淡无光。 今天,绝大多数埃及人都坐在电视机前观看阅兵大典的实况转播。电视台的军 事评论员用自豪的声音说:“现在,精锐无敌的埃及军队开始接受统帅的检阅。8年 前的今天,他们奋不顾身地冲过运河……” 萨达特站起来,向他的子弟兵们敬礼。 士兵齐刷刷地向总统行注目礼。驰在最前面的是一辆苏制T-62坦克,它将大炮 平置过来也向总统行礼。又过了片刻,配着红、蓝、绿三色(埃及国旗颜色)降落 伞的伞兵自天而降,冉冉飘落到检阅台前,向总统行持枪礼。 萨达特还礼,脸上还是那么凝重。 检阅顺利地按计划进行着。 步兵、伞兵。坦克、装甲车、导弹,依次从检阅台前通过,队伍整肃,井井有 条。惟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两辆苏制卡车在检阅台前熄了火,很快被推到路边,很少 有人注意到它们。因为这种事情在历次阅兵大典中都发生过。 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受阅部队只剩下炮兵尚未通过,检阅接近尾声。 炮兵开过来了。 军事评论员说:“看,这是我们的战争之神!” 人们向西望去。尘埃中,高射炮的炮管像森林一样耸立着,反衬着如洗的蓝天。 炮兵中尉卡里德已经在汽车里坐了3个小时了,他觉得这3小时比3年还长。 他不停地看表,时针仿佛凝固住了。 卡车司机坐在他身边。从上汽车以来,他一直避免同司机说话。他心里太激动 了,他相信自己如果开口说话,声调一定是颤抖的。 他紧握着一支苏制冲锋枪,汗水从手心渗出来。司机无意中碰了一下他的枪, 他像被针扎了似的做出反应:“别动!”眼里迸出恶狠狠的光来。 司机笑了:“里面又没子弹,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卡里德察觉到自己的鲁莽与不慎,为了掩饰,他想笑,但笑不出来,依然把枪 紧紧地握住。他不能不这样做,枪里满是子弹。 卡里德中尉就是“赎罪与迁移”组织中的一个成员,他对萨达特总统也是恨之 如骨。这几年来,他没有一刻不想着夺取萨达特的性命,但苦于没有机会。这次阅 兵,他奉命率领一门朝鲜造的130毫米口径的火炮参加分列式,而且行驶路线离检阅 台最近。这可是不容错过的好机会!他决定在这一天做出令全世界震惊的事情来。 恰在这时,萨达特下令逮捕了1500多名宗教极端分子,其中还有卡里德的弟弟, 这更增加了他下手的决心。他知道这样做对他意味着什么,他毫不在意,最大莫过 一死! 他不怕死。“赎罪与迁移”组织里的任何一名成员都不怕死,一旦加入组织, 便终生不得退出,如果谁中途退出或改变信仰,等待他的一定是私刑和死亡。他们 每时每刻都受到这样的教育:为了信仰,宁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他进行了周密的准备。 他手下共有3个士兵,他故意在检阅前两天安排他们去休假,然后从组织那儿挑 选了3个人来顶替。这3个人原来都是军人;一个因为有极端思想而被开除了军籍, 一个是自愿退伍的伍长,另一个是后备军官。3个人的枪法都相当好。 卡里德知道受阅前武器要受到严格检查,便事先把子弹、手榴弹藏在炮车上。 检查过后,再偷偷调包。 昨天下午,3个同伴来到军营。他向司令官报告说,这3人是中央军区派来代替 休假者参加阅兵的,并当着司令官的面,声色俱厉地训斥他们:“命令你们3点钟来, 怎么拖到现在?这是绝不允许的!到禁闭室去!”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把3人隔离起来。 如果他们同别的军人接触,谈不上3句准露馅。为了不使司令官起疑,他还仔细搜了 他们的身。今天早上,他把他们从禁闭室里放出来。4个人打照面时,尽管无他人在 场,但谁都没吭声。他们不需要再商量什么,一切都在很久以前就计划好了。他们 默默交换着沉重的目光。开赴纳斯尔城前,卡里德向那3个人伸手做“V”形手势。 他们志在必得。 现在,那3个人就坐在车厢里,时间是那样难熬…… 突然,命令传来:准备受阅。 汽车突突地发动了。卡里德只觉得一阵晕眩,双眼发黑。他突然感到自己是那 样虚弱,四肢无力。脊背上仿佛有一条小毛虫在蠕蠕爬动,那是汗。 1点正。 六架海市蜃楼喷气式战斗机在空中出现了。这是阅兵大典的最后一个节目,也 是最精彩的节目。现在炮车尚未过完,但人们都把注意力放到天上去了。 掌声雷动。 飞机列队从检阅台上低空掠过,尖利的呼啸声使许多妇女捂住了耳朵。 飞机穿过广场后突然拉升,直刺天穹,尾部喷出红白蓝3种颜色的尾气,那情景 煞是壮观。 萨达特仰面朝天,聚精会神地看着。 军事评论员报道:“各位现在看到的是,海市蜃楼飞机在表演垂直转圈,与此 同时,还有一些130火炮炮车仍在继续通过广场。” 现在卡里德的炮车就驰在为数不多的几辆炮车中,他脸色惨白,嘴唇咬紧,一 阵阵泛青。幸亏司机在全神贯注地驾驶汽车,否则看见他这副表情,肯定会起疑心。 炮车从检阅台前缓缓通过。 “停车!”卡里德突然用枪顶住司机,厉声命令道。 司机吓了一跳,但没有听他的。 “停车,否则就打死你!” 司机仍然没有停,卡里德不顾一切地拉住了手问。炮车停了,他从驾驶室里跳 出来。 车厢里的3个人也开始动作,两个跳下车,另一个枪法最好的人继续留在车上, 瞄准萨达特总统。 炮车中途熄火的事是司空见惯的,再加上众人都在仰面观看飞机表演,谁也没 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意外情况。 卡里德3人端着枪,排成一个三角队形,急速奔向检阅台!萨达特恰在这时掏手 绢擦汗,看见了卡里德等3人,他以为他们和刚才那些伞兵一样是来向他行持枪礼的 呢。他站了起来,准备还礼。他错了,无可挽回地错了。 说时迟,那时快,卡里德大吼一声,向检阅台投出了一枚手榴弹。另外两人也 开始射击。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是怎么回事。爆炸声被 飞机的呼啸声淹没了。倒是哈菲兹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刺客!” 他不顾一切地向总统扑去,想保护他。 现在萨达特也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但他的脸色平静极了,仍旧屹立在那儿,一 动不动。哈菲兹大叫着:“总统,趴下,快趴下!” 他依然屹立着,目光沉沉,仿佛若有所思。他在想什么?也许在想,身为一国 之尊,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小毛贼吓趴下呢!也许他还在想:“他们不可能 打中我,十月战争中,我在西奈前线,敌人千军万马都奈何不了我!”前不久,哈 菲兹劝告他要注意安全,不要过多地在公众场合露面,他不屑地耸耸肩:“我的生 命不掌握在我手里。它掌握在真主手里。他们不能伤害我。” 哈菲兹见总统那么固执,心下大喊一声:“糟了!”他急中生智,操起一把镀 铬椅子想为总统做个掩护,但是卡里德扔出的炸弹一下就炸断了他的胳膊,与此同 时,那名留在卡车上的枪手开枪了。 也许是萨达特总统太不幸了,也许是那个刺客太幸运了,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 打出的长长一梭子弹颗颗射在萨达特身上。萨达特应声倒在检阅台的座椅上。 哈菲兹也中弹倒下。 这一切,发生于眨眼之间,检阅台上的其他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是 一颗炸弹扔出,巨响,一片惨叫。 军事评论员目击此案,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那流畅而清晰的解说变成了: “啊,啊,叛徒,叛徒,同胞们,埃及……”接着就听不见声音了,电视屏幕上什 么也没了。 此刻,坐在电视机前的埃及人民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但是,在胜利广场上,却 是一片可怕的混乱。 卡里德已经冲到离检阅台近在咫尺的地方。一个摄影记者拦住了他的去路。赤 手空拳的记者指着卡里德骂道:“你们都是特务!埃及伟大……” 卡里德如同发疯的野兽,他击毙了记者,继续朝前冲,前面那堵保护墙挡住了 他。萨达特因为身着军装,佩带绿色总统绶带,成为栩易识别的目标。这时,卡里 德即使看不见他人,但他确定了萨达特倒下的位置后,继续对着那个方向,把冲锋 枪举过头顶,从上朝下扫射,这样他居然也能打中萨达特,其实这时萨达特已经死 了。 接着,卡里德又向检阅台乱扫一通。首先中弹的有站在左边的总统私人摄影师 和阿曼亲王。袭击者又一次扔出炸弹,但是这次总共扔出的两颗炸弹都没有爆炸, 一颗扔在国防部长加扎勒的脚下,另一枚砸在哈菲兹脸上。 检阅台上的混乱是可想而知的。人们纷纷向后台拥去,挤作一团。达官贵人们 的哭泣声、咒骂声、凄叫声响成一片。 在最初的一瞬间,秘密警察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懵了,忘记了他们的职 责。几秒钟过去了,他们凶猛地向卡里德等人扑了过去。 枪战。副总统穆巴拉克也中了弹,被人及时地推倒在桌子下他的脸与萨达特的 脸挨得很近。他看见总统的脸浸在一团血泊中他听见总统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 “不可思议。”这就是他惟一的遗言。 卡里德一阵乱扫后,准备奔回卡车,被赶来的秘密警察打中了他跪倒在地,仍 做困兽之斗,冲锋枪继续喷吐着火舌。其他3名刺客一死两伤,被追上来的保安人员 制住了。整个袭击和还击持续了30多秒钟。检阅台上一片劫后景象,没有人知道到 底死了多少人,桌下台上,血流满地。萨达特躺在最前面,人们想起了他,拥了上 去。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灰蓝色军服上满是血迹。马斯里将军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 息,他已经不呼吸了。 紧接着、人们又是一阵忙乱,几个人飞快地抬起萨达特奔向他的私人飞机…… 天空中,飞机还在表演,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总统已看不见这一切了。 萨达特总统被送到开罗最好的马阿迪医院。抵达医院时,萨达特已完全丧失知 觉,脉搏停止,也听不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了。他的双眼睁得很大,但已看不到东 西,四肢也已僵硬。医院院长卡里姆将军说:“他的脑电图没任何显示。” 萨达特的胸部被打了两个洞,肺动脉破裂,颈部皮下有一块弹皮,左腿膝盖以 上被打穿几个洞,右臂受伤,鲜血还在流淌不止。 11名外科医生全力以赴挽救已经毫无指望的萨达特总统。他们对他施行了心脏 按摩、输血、对心脏进行电刺激、药物刺激及人工呼吸等急救措施、然而这一切都 无济于事。 总统夫人吉汉·萨达特与副总统穆巴拉克10分钟后也乘直升飞机赶到医院。当 天下午2点40分,医生们无奈地在死亡报告上签了字。 医疗公报说,萨达特的死亡主要是由于“神经严重损伤,肺脏内出血,以及左 肺受伤”造成的。吉汉·萨达特力图保持镇静。但是,当她走出医院门口时,再也 抑制不住自己而放声痛哭。 在这次事件中,萨达特不是惟一的受害者。埃及武装部队参谋长阿卜杜拉·贝 勒·纳比、哈菲兹将军和总统私人秘书阿卜杜拉·哈菲兹等7人也被杀害。另外还有 30多人被打伤,其中包括一些应邀观看的外宾,如阿曼亲王、比利时驻埃及大使、 澳大利亚大使馆一秘等。此外,十几名共和国卫队士兵在枪战中也不同程度地受伤。 在枪杀事件发生后,埃及电台和电视台突然中断了有关这次大阅兵的实况报道, 25分钟后才恢复正常工作。10月6日晚8点,埃及副总统穆巴拉克通过电视向全国发 表讲话,哀痛地宣布萨达待总统在军事检阅中遇刺的消息。 穆巴拉克以悲哀而镇静的语调说:“我们的为千百万人民所热爱的领袖、战争 与和平的英雄,在献身崇高的理想和为之奋斗不息时,不幸离我们远去了。” 穆巴拉克说:“罪恶的叛徒之手杀害了我们的领袖。虽然我们失去了他,但我 们感到安慰的是,所有埃及人民,无论在城市和农村,今天尽管非常悲痛,却站立 起来公开宣布,我们将沿着他的道路——和平的道路,不偏不倚地继续下去,相信 这是通向权利、正义和自由的道路。” 穆巴拉克最后宣誓道:“放心吧,我们的领袖,符合宪法的机构会继续存在, 法治会继续实行,稳定会继续保持,安定会继续维护,繁荣会继续下去。” 萨达特遇刺身亡后,根据宪法,埃及人民议会议长苏菲·阿布·塔列布接任为 临时总统。 下午,埃及内阁在穆巴拉克主持下召开紧急会议,宣布为萨达特总统逝世哀悼 40天,并于10月10日为他举行国葬。 临时总统塔列布在当晚即宣布全国处于紧急状态,为期一年。翌日,埃及议会 提名穆巴拉克为总统候选人,并决定于10月12日举行全民投票,选举新总统。 10日上午,埃及首都开罗为已故总统萨达特举行了庄严而隆重的葬礼。埃及人 民沉浸在悲痛之中。时隔阅兵大典仅四五天,气氛却是如此不同! 覆盖着埃及国旗的萨达特总统灵柩从马阿迪医院由一架直升机运抵开罗东南的 纳斯尔城,然后放置在一个炮架上。11时45分,灵车在六匹马的牵引下开始向无名 战士墓碑的葬地行进。埃及三军仪仗队在灵车前引导,一批士兵抬着大型花圈走在 前头。 紧跟灵车的是埃及各级头面人物率领的庞大的送葬队伍。埃及临时总统塔列布, 总统候选人。副总统穆巴拉克,萨达特的儿子贾迈勒·萨达特以及内阁成员陪同来 自世界各地的80多个国家的代表团出席了萨达特的葬礼。 萨达特总统的夫人吉汉·萨达特坐在纪念碑附近的台上,接受参加葬礼人们的 吊慰。广场外聚集着埃及各阶层的人民群众,他们高举着白色旗帜和横幅,不停地 呼喊着:“我们将沿着萨达特指引的道路走下去。”以寄托对国家总统的悼念和哀 思,下午1时许,在21响礼炮声中,灵柩被徐徐放入一座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陵墓里。 4位手持长矛的骑兵守卫着陵墓,这座陵墓是在穆巴拉克副总统监督下24小时内修成 的。 他为和平而生 萨达特过去一直都嘱托身边的人,他去世后,要把他安葬在故乡——尼罗河三 角洲僻静的迈特·阿布·库姆村。平时,他常常怀着喜悦的心情回忆起童年时代的 生活情景。而最后的决定是:萨达特应该安葬在首都附近的公共墓地以供人瞻仰。 正如穆巴拉克副总统所言:“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不能把他安放在一 个小地方。” 萨达特的墓地与他遇难地近在咫尺,他将长眠在那里。 让我们回顾一下他那奋斗不息的坎坷一生吧。 1918年12月25日,安瓦尔·萨达特出生在尼罗河三角洲曼努菲亚省迈特·阿布 ·库姆村。其父穆罕默德·萨达特是一名军医,母亲是苏丹人,她一共生了13个孩 子。由于人口多,家境贫寒,萨达特年幼时,晚上为了能找个暖身之处,常睡在面 包炉旁。年轻的安瓦尔·萨达特从小就抱有两个坚定的信念,一是长大成为一名了 不起的军人,一是要赶走从1882年入侵埃及的英国殖民者。这两点他最终都实现了。 尽管家里很穷,父亲还是想方设法把他送进本地的穆斯林学校读书。1924年, 他又随父亲到开罗上学。 萨达特的青少年时期,正是亚非拉人民争取民族独立运动风起云涌的伟大时代。 埃及虽于1922年名义上取得了独立,但实际上仍是英国的殖民地,英国军队继续驻 守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英国人照旧控制着政府,控制着具有重要经济价值和战略 意义的沟通地中海与红海、联接大西洋与印度洋的苏伊士运河。 1932年,伟大的印度民族主义英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领袖甘地在赴英途中访 问了埃及。14岁的萨达特曾在报上看到有关甘地为反对英国在印度的统治而进行斗 争的文章。 他了解到,为了抵制英国造的西服输入印度,甘地身上仅裹一条自己纺织的 “多蒂”,即传统的印度腰布,给他的同胞做出自给自足的模样。年轻的萨达特为 此深受感动,他开始模仿甘地,也只穿一件像围裙一样的腰布,还打算自己织布, 甚至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房顶上为此冥思苦想。 1936年,萨达特中学毕业后进入开罗的阿巴萨军事学院。那年正好英国与法鲁 克王朝签订了进一步控制埃及的《英埃同盟条约》,埃及入民反对英国殖民王义和 腐败无能的法鲁克王朝的英勇斗争,激发了萨达特的民族主义热情。同年,他在开 罗军事学院参加了“青年埃及党”。 在这一时期,他与埃及人民的另一位精神领袖、埃及共和国的缔造者纳赛尔相 识。纳赛尔比萨达特大几个月,尽管两人在采取什么方法上并不总一致,但两人都 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这就是使埃及从英国的统治下获得自由,在《尼罗河上的起义》 一书中,萨达特回忆说:“我总是热切地希望加快步伐,而纳赛尔作为一个深思熟 虑的人,总是采取有节制的行动。” 虽然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少分歧,但并不妨碍他们之间建立了牢固的友谊,直到 34年后纳赛尔去世为止。即使是在纳赛尔与其他很多入的友谊出现问题时,他俩依 然故我。 萨达待当时非常崇拜土耳其的穆斯塔法·凯末尔,1919年,凯末尔领导民族资 产阶级革命,推翻封建王朝,击退外国侵略者,于1923年宣布成立共和国,并担任 第一任总统。在萨达特的心目中,凯末尔是“一个崇高的榜样”。他把描写凯木尔 的一本名叫《灰狼》的书视为珍宝、这本书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个光辉灿烂的世界”。 借助军队实现自己的“理想”——把英国人从他的国家赶走和消灭君主制度,这就 是萨达特从凯末尔那里吸收的基本思想。 1938年,萨达特毕业,同纳赛尔一道服役于第五步兵旅、当一名通信兵,军阶 为少尉,驻扎在曼卡巴德。在这里他和10名军官一道,共同创建了一个秘密革命团 体,这就是以解放埃及为宗旨的“自由军官组织”的前身。 第一二次世界大战中,萨达特出于对英国人的极端仇恨,幻想依靠德国的力量 来削弱英国在中东的影响。1939年,他晋升为上尉,因同两名德国间谍合作而被捕 入狱。在两年的铁窗生活里,他托自己的同伴每月给家里寄去20兰特的津贴…… 1944年11月,他伪装成一名卡车司机逃离了设在明亚的俘虏营。为了躲避警察 的追捕,他不断地变换自己的伪装,从一地逃往另一地。在艰苦的逃亡生活中,他 常常要干那些不熟悉的工作,像轮胎推销员、出租汽车司机这类活计。同时在这个 阶段,这位百折不挠的人物还协助加麦尔·纳赛尔重新组织了原有的那个秘密革命 委员会。这个组织分为从事军事和公众事业两个组。纳赛尔领导着全部的军事人员, 军队之外各基层革命团体则听从萨达特的指挥。 1945年,当英国大使拒绝讨论在埃及总理问题上埃及方面的请求时,萨达特会 见了纳赛尔,并提出了一项采取报复行动的计划,他要炸掉英国使馆和所有馆内人 员,但被纳赛尔所制止。 不久,萨达特又开始参加秘密组织,提出“为了埃及而进行组织和行动”。他 认为华夫脱党党魁纳哈斯和法鲁克国王的财政大臣阿明·奥斯曼同英国人勾结最紧, 决定除掉这两个人。纳哈斯几次侥幸逃脱死亡的追逐,阿明·奥斯曼则不大走运, 饮弹丧命。 这样,萨达特于1946年1月再次被捕入狱,并于1948年获释。因此他错过了194 8年的巴勒斯坦战争,对此萨达特感到十分遗憾。他惋惜地说:“当我的同志们都在 行动时,我还是个囚犯,一个军人不能驰骋在战场上,这就是最大的不幸。”但不 幸也不一定是坏事,萨达特在监狱中,尤其是在审判庭上气度昂然、侃侃而谈的风 姿使他一下子成了埃及的英雄。他赢得了人民的拥护和包括法鲁克王室中部分人士 的同情,也得到了美丽少女吉汉的爱情。萨达特任总统后,不论在私下里,还是在 公共场合,多次说:“我的成功首先感谢我亲爱的妻于吉汉。她不仅是我的妻子, 孩子的母亲,也是埃及妇女的象征,更是我的助手…… 吉汉是个漂亮、活泼的姑娘,当年芳龄15。在萨达特受审期间,吉汉对他产生 了爱慕之情,她把报纸上关于萨达特的报道和照片都剪下并收藏起来。一次萨达特 在好友哈桑·伊兹特的家里遇上吉汉,两人一见钟情,爱之光照耀着他们。吉汉接 受了萨达特的求婚,但古汉的父母和朋友都反对这门亲事。 吉汉的父亲萨夫瓦特·拉乌夫是卫生部的一个官员,在留学期间娶了一个英国 姑娘为妻。他和妻子对萨达特都很不满意,况且有个比起有4个孩子而且穷困潦倒的 萨达特要强得多的小伙子也在追求吉汉,他就是哈桑·伊兹特的弟弟,飞马石油公 司销售部副主任。 然而吉汉非常坚决,她说:“萨达特有可贵的品质,我相信他将来一定有所建 树”,“他有14个孩子我也要嫁给他”。最后,萨夫瓦特·拉乌夫顺从了女儿的心 愿。 爱情就如甘甜的雨露一样滋润着疲惫的萨达特。他快活地告诉好友纳赛尔: “吉汉对于我,如同你不可缺少我一样。”言为心声,由此可见吉汉在萨达特政治 生涯中的重要作用。 婚后,萨达特先在一家报社工作,1950年由他的朋友从中斡旋,他重新恢复了 上尉军衔,次年晋升为中校。 1952年7月21日,他被纳赛尔从加沙地区紧急召见。当列车载着他驶往开罗途中 时,纳赛尔领导的埃及历史上伟大的“七二三”政变已经开始。他得知这一消息时 后,立刻脱去便衣,急忙穿上制服,5分钟后,投入到推翻法鲁克王朝的起义中。 埃及,征程漫漫 1952年7月23日早晨,是萨达特通过开罗电台向全世界宣布开罗发生军事政变的。 上午7时,这位以前被骂为恐怖分子的人,以他美好的声音——一种引人共鸣、 令人感到温暖的声音,把头天夜里发生的事件告诉世人。他说:“埃及正处于历史 上最黑暗的时期,腐败、堕落已极,正处在崩溃的顶点……现在,埃及已由一批有 能力、既正直又爱国、能使你对其抱有充分信心的人掌握了。” 革命胜利后,萨达特从一名普通军官一跃成为执政的“革命指导委员会”成员, 而且在政变之后那段动荡的过渡阶段,纳赛尔退居幕后,由萨达特去作些重要决定。 当革命指导委员会一些成员强烈要求处死法鲁克国王时,是萨达特果断地将其驱逐 出境。因为他担心审判会无休止地拖延下去,从而使法鲁克留在本国,而且宪法对 这场革命也存在威胁。为此,萨达特起草了要求法鲁克退位的通牒。 在政变后的18年里,萨达特始终如一地为这个新生的国家而奋力工作,他担任 了不少重要职务。 他一度出任过军队的公共关系顾问,之后又成为开罗一家半官方报纸《共和国 报》的总编。在这段时间里,他为纳赛尔政权担当一名首席的时事评论家。而且, 在他任总编期间,曾以抨击西方大国的一些文章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 苏伊士危机和英法联合进攻埃及时显得尤为突出。萨达特的传记作者斯·及尔逊是 这样评述他的,他说:“纳赛尔政权的每一项政策几乎都得经过萨达特的论证,他 的观点通常被认为是考察政府意向的一个窗口,他视帝国主义如同洪水猛兽一样, 他的宣传给人们带来信心、勇气和热情,尤其是刚刚独立的国家更是不可缺少。” 1954年,萨达特担任国务部长,并参加了纳赛尔的内阁。1956年被内阁免职。 1957年他又凭借有利的背景被任命为民族联盟总书记,之后又担任国际伊斯兰教协 会秘书长,国民议会副议长,1961年担任国民议会议长。1962年至1964年期间,担 任总统委员会的成员。从1964年至1967年,他成为埃及四名副总统之一。 在这一时期,他代表纳赛尔进行了广泛的旅行,并得到了总统的充分信任。萨 达特曾率领代表团出使苏联、捷克斯洛伐克、蒙古、朝鲜和美国。1962年,当埃及 人在也门站在共和国军一边实行军事介入时,他还充当纳赛尔的特使。 萨达特多年来对纳赛尔毫无保留的支待,终于在1969年得到了回报。他被再次 任命为副总统,埃及惟一的副总统。早在1967年6月埃及在与以色列的六日战争惨败 后,纳赛尔就撤掉了其他三位副总统,仅留下萨达特坐总统之下的第二把交椅,如 果一旦有什么事降临在纳赛尔头上,萨达特就会成为埃及政权的最强有力的继承者。 1970年9月20日,纳赛尔走完了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站,这位举世公认的“阿拉伯 民族领袖”临死时只轻轻地说了一声:“安瓦尔坚强……”就撒手离开人间……作 为副总统的萨达特自动接替他。10月7日,国民议会一致同意由他担任总统。在全国 范围8天的公民投票中,他获得了90%的选票。10月15日他便宣誓就职,任期6年。 萨达特继任总统后,仍然奉行不结盟政策。他坚决维护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 反对外来干涉。这同纳赛尔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思想僵化的人,永远无法改 变现实,因此,他也就永远不会有所进步。”这是萨达特40年代在法鲁克王朝的监 狱中悟到的哲理。正是这一思想转变,促使萨达特在内政外交上做出重大调整。 萨达特机敏过人,他仅用了12个月时间就完全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对于反对他 的政敌,他毫不留情地予以打击。前副总统阿里·萨布里主张亲莫斯科的路线,于 1971年夏被投入监狱,据以色列“摩萨德”得到的情报,当时至少有700多人被捕。 萨达特对妻子吉汉说:“政治这个玩艺儿,就是没有人性。你不把他投到监狱,那 么你自己将忍受终生牢狱之苦。” 萨达特改变了纳赛尔建立的一党制而实行多党制。他上台后不久,就允许新闻 自由。为了加快发展国民经济,1974年制订了《10月工作文件》,宣布实行门户开 放政策;同年颁发了43号法令,以便吸收外国资本和先进技术。 在一系列重大国际问题上,萨达待表现出刚强不屈的果敢性格。最引入注目的 是他清除了苏联在埃及的势力。 清除阿里·萨布里亲苏集团后,1972年7月,萨达特下令驱逐了15000名苏联军 事顾问和专家;1974年同美国恢复了外交关系;1976年,宣布废除埃、苏“友好合 作条约”,禁止苏联军舰使用亚历山大港。 萨达特以“不是战争就是和平”的政策突破了苏联在中东地区力图保持的“不 战不和”的局面。他纵观世界政治格局趋势后,提出了埃及内外政策的二个指导性 意见:第一,在阿拉伯世界中保持领导地泣。第二,发展埃及经济,利用一切可以 利用的援助,生产力是不分国界的。第三,同意美国的建议,重新开放苏伊士运河, 从而与以色列和平相处。 与以色列的和平问题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力争与以色列维持和平,腾出双 手来建设埃及经济。从1948年以来,在以往的4次中东战争中,埃及总是首当其冲, 付出的代价最大。战争耗资多达400亿美元,牺牲10余万人。为了对付以色列的威胁, 军费开支连年增长;1967年至1973年每年平均约20亿美元,1975年增长到61亿美元。 庞大的军费开支严重地阻碍了埃及的经济发展,致使埃及财政桔据,债台高筑。由 于多年战争遭受的重大牺牲和损失,埃及人民都不愿再打仗,人心思和已大势所趋。 在这种情况下,萨达特果断地停止战争,采取“和平主义行动”,访问了以色 列。 萨达特在埃及人民议会宣布他准备前往耶路撒冷时,所有在场的议员和内阁成 员都惊呆了。顷刻间,全场哗然,议论纷纷,他们还以为这是神志不清的胡话,是 在辩论最激烈时的失言呢。马雷议长当时首先想到的是怎样防止这一消息扩散出去, 他迅速跑到总理府与全国各地报纸的总编们联系,要求他们不要发布这一消息。 可是,萨达特得知后,马上找到马雷对他说:“我不是在演戏。要知道这是非 常严肃认真的事情,这条消息一定要发!”的确,萨达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 一决定的。 1973年4月,萨达特下令取消财产监管法,恢复了在纳赛尔时期被抛到一边的司 法系统。同时,最重要的是放松了外汇管制,以利于振兴经济。他鼓励被忽视的私 人经济成分,并保证不对它们进行监管、没收和国有化。 1974年,萨达特总统命令抵偿在纳赛尔时期被强令没收的资产。其他一些改革 包括释放在纳赛尔时期未经审判就被判监禁的几千名政治犯。几个星期前,一家美 国杂志说埃及已经不属于专制国家类型,萨达特为此而感到自豪。 在一系列改革措施中,已经进行的这部分工作提高了萨达特的地位,使他成为 埃及自由主义运动的开路先锋。其他一些措施还包括放宽对新闻出版和对私人旅行 的限制。 另一项重大的改革是在经济上向私人企业——外国投资者重新开放。这些人在 纳赛尔总统任职期间,由于对实行国有化感到害怕,因而全部转移了自己的投资目 标。 萨达特总统正在吸引外国投资者来恢复被战争破坏了的埃及经济。作为他的自 由化措施的一种结果,萨达特总统在1973年得到了世界银行2100万兰特的贷款,用 来更换破旧的机器。这笔贷款解决了埃及工业的燃眉之急,使很多关闭的工厂重新 得以生存。 1973年10月以来,至少有五家美国银行在开罗投资。一位美国外交官说,“这 是一场淘金热——美国发现了埃及。”美国、日本、西德以及阿拉伯国家都想向埃 及投资。据最保守的估计,截止到1980年5月以前,投入开罗的阿拉伯和其他外国资 本已超过5亿美元。 改革这一系统复杂的综合工程,不仅需要决策者的果断和勇气,更需要全社会 的协力支持。改革必然伴随着“临产前的阵痛”,尽管有着痛苦,但很快就会发现 改革的结果是那么令人赏心说目,如同分娩的母亲看着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但一 般人却很难看到这么远的距离,用萨达特在议会上的一句话说:“部分埃及官吏患 了短视症。”这种短视症在思想上的直接后果,导致领导阶层的意见分歧,在行为 上的可怕结局是他们处处阻挠改革……萨达特生命的最后岁月并不都很愉快。 《埃以和约》签订后,以色列在巴基斯坦自治问题的谈判中仍坚持顽固立场和 吞并耶路撒冷的蛮横行径,迫使萨达特不得不中断埃以谈判。1981年4月以来,以色 列加紧袭击在黎巴嫩的巴基斯坦解放组织营地,悍然炸毁伊拉克的核设施,使坚持 “戴维营协议”和加速实现同以色列关系正常化的萨达特处境十分尴尬。 中东十月战争后埃及经济虽有所增长,特别是石油工业发展迅速,但萨达特所 许诺的经济繁荣并未出现。加上粮食、住房严重缺陷,物价猛涨,中下层人民的实 际生活水平有所下降。少数人利用“经济开放政策”大发横财,统治集团内部贪污 腐化行为也时有所闻。上层人物中“官僚主义”和“裙带关系”一时盛行,一小撮 富豪显贵过着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生活,而广大群众却终年劳苦,生活穷困,甚 至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也不能保障。两相对比,悬殊极大。 这种不合理现象容易引起人们的怨恨和社会不安,加深了国内的矛盾。反对派 迫不及待地利用这种形势加紧扩展自己的力量和影响,加强对萨达特政府的攻击。 他们还攻击萨达特个人奢侈腐化,光别墅就几十座,汽车100多辆,不像他的前任纳 赛尔那么简朴。 萨达特执政后,在国内实行“有限制的民主”,允许三个反对党进行公开活动。 1980年12月,在议会的辩论中,反对党就不同意埃及向美国提供军事便利,并反对 埃以关系正常化。1981年3月,议会最主要的反对党社会主义劳动党联合一些无党派 议员提出成立调查美国在埃及的秘密军事基地问题的委员会。6月,反对党又指责 《埃以和约顺牲了巴勒斯坦事业,要求议会重新审议埃以关系正常化,并要求召回 埃及驻以色列大使。 另一个反对党——亲苏的民族进步联合党,也竭力反对萨达特的“联美、和以、 抗苏”方针,要求与“拒绝阵线”阿拉伯国家言归于好。1981年1月底,开罗举办国 际书展之际,该党插手埃及和巴勒斯坦学生的反以色列示威,导致学生与军警发生 流血冲突。此外,一些秘密组织也在开罗与亚历山大等城市频繁地制造破坏、爆炸 事件。广大知识分子和一部分政府官员认为埃及对以色列让步过大,对埃及在阿拉 伯世界的孤立现状颇有微词。 反对派认为,在以色列未对巴勒斯坦承担任何义务的情况下让其在开罗建立大 使馆,对埃及是个耻辱。反对派呈现了联合斗争的趋势。 国内的反对势力于1980年2月组成“全国团结阵线”,提出实行议会民主,限制 总统权力。 流亡国外的人在前陆军参谋长沙兹利的纠集下,于1980年3月成立了“埃及民族 阵线”,总部设在大马士革,口号是要用合法手段或暴力推翻萨达特政权,废除 《埃以和约》,得到叙利亚、利比亚、阿尔及利亚、南也门和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 支持。 萨达特担任总统以来,一再在领导集团内部进行清洗,不仅打击了亲苏势力, 也排斥了纳赛尔时代的一些元老和各种异己力量,建立了一个听命于己的领导核心。 但自萨达特同贝京进行直接会谈后,政府一些成员对萨达特的独断专行日益不满, 在一些重大政策上与萨达特意见相左的也不乏其人。三任外长(包括前总理兼外长 哈利勒)都因不同意萨达特的对外政策而相继辞职。 《埃以和约》签订后,军队的任务和作用较前不同了,开始滋长着对萨达特的 不满情绪。1979年底,有170多名高级军官因对埃以关系正常化有保留意见被勒令 “提前退休”。据报道,1980年以色列国防部长魏茨曼访问埃及期间,埃及有些空 军人员拒绝欢迎他到基地参观。同年五月,萨达特曾两次遇刺,其中一次是共和国 卫队一名少校干的。5月间,在军队的中下级官员和士兵中流传着反对萨达特的狂热 小册子,指责萨达特趋向西方是实利主义,说他将毁灭埃及固有的宗教信仰。当局 一下拘捕了200多名军人,其中不少人后来被处死。开罗警备队19师师长因不接受保 卫贝京访问埃及和伊朗前国王巴列维的安全任务被交付审判。1980年以来,埃及穆 斯林和科普特基督教徒之间的教派冲突事件不断发生。1981年6月,开罗市红角区发 生教派间械斗,估计有70人死亡。伊朗的宗教狂热,也波及埃及,不少穆斯林极端 分子利用并煽动宗教情绪,攻击埃及政权背叛真主教义。发行量达8万份的“穆斯林 兄弟会”《呼声》杂志,经常刊载强烈反对萨达特内外政策的文章,要求在埃及建 立像伊朗那样的伊斯兰政权,1981年初,宗教极端分子在开罗总统府门前广场上举 行的10多万人的开斋节祈祷会上,张贴和散发反对萨达待的传单,提出尊教参政。 在萨达特8月份访问美国期间,开罗一个教堂发生了爆炸事件。 面对这种错综复杂的动乱局势,萨达特再也不能等闲视之。就在他遇难身死前 的一个月,他决定采取断然措施,打击国内反对势力,以巩固和强化自己的地位。 他在一周内就下今逮捕了1500人,其中包括一些基督教上层人物,穆斯林兄弟会的 宗教狂热分子和反对党里的前政府官员。封闭了《呼声》、《伊斯兰文选报》等7家 宗教和政治反对派报刊,解散了14个伊斯兰和科普特教政治组织,并撤消了国家对 科普特教大主教谢努达第三的承认。与此同时,宣布4万个清真寺由“国家接管”, 规定在全国17所大学重新设置校园警察,并开始在官员中调查反政府活动。在这次 被捕的新闻工作者和大学教授中,有相当一部分与骚乱无关,只是对萨达特的政策 持有异议。尽管这些措施已经有些过分,萨达特仍发出警告说:如果再有人捣乱, 就要采取比这猛烈10倍的行动。他宣称手中有一张7000多人的名单。 这次打击的重点显然是伊斯兰团体,但并没有制服穆斯林,反而起了火上浇油 的作用。大逮捕的第二天,在阿巴斯地区的罕年清真寺发生了7000多人的游行示威。 示威群众在清真寺做完礼拜后,浩浩荡荡走向街头,高呼“萨达特是真主的敌人”, 其声势震动了整个埃及。在打击国内反对势力的同时,埃及政府宣布驱逐苏联驻埃 大使波利雅可夫及其他6名外交官和2名记者,关闭了苏联驻埃及使馆武官处;并限 令1500名苏联专家全部离境。 这一系列坚决措施,表面上收到了一定效果,实际上把越来越多的人推到了对 立面,加快了危机的爆发。而萨达特又过分相信自己的声誉和威望,不认为有人敢 于对他下毒手,大大低估了他在军队中、在宗教狂热分子中和国内外反对派组织中 所造成的仇恨程度,最后终于酿成了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