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特拉维夫的枪声 ——死在和平日的以色列总理拉宾 上帝要考验亚伯拉罕——以色列人的祖先对上帝的忠诚,命亚伯拉罕把自己心 爱的儿子杀掉。当全心全意信仰上帝的亚伯拉罕果真准备这样做的时候,上帝派人 阻止了他。上帝让拉宾去了,他是在用更加严酷的方法考验我们。 ——美国总统克林顿 死神降临安息日的国王广场 1995年11月4日,以色列首都特拉维夫。这一天是星期六,根据犹太教律,也是 安息日。犹太教的先知摩西曾告诫他的子民:“一星期要工作六天,第七天安息日, 应当有圣会。”因此,一般情况下,从星期五傍晚落日到星期六晚上天空中出现第 一颗星星为止,犹太人必须在家或宗教场所进行宗教活动,而不得在外边闲逛。因 此,在安息日里,人们会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大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更没有 汽车。如果有人不守礼法,驾驶汽车上街,那么,等候他的也许是石头。 但是,这一个安息日与以往迥然不同。夜幕降临后,特拉维夫还是灯火通明,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市中心的国王广场,到那里参加一个集会。据说,以色列总理 伊扎克·拉宾和一批政要将出席集会,并在集会上发表重要演说。 7点钟,随着市政厅电动平台在国王广场缓缓升起,拉宾总理一行出现在国王广 场。陪同他出席这次集会的有他的内阁同僚,包括外交部长西蒙·佩雷斯,另外, 埃及、约旦等国驻以色列的使节也应邀出席。当他们出现在广场上时,聚集在广场 上的人们顿时欢声雷动,向贵宾们致意。 在人们的掌声中,拉宾总理开始向来宾发表演说。他首先向今天晚上来到广场 集会的人们表示感谢。他说:“请允许我这样说,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我要感谢今 天在场的每一个人,因为你们都是为了反对暴力、拥护和平而光临的。我和我的朋 友西蒙·佩雷斯领导的政府决定给和平一个机会——这个和平将解决以色列大部分 的问题。” 他继续说道:“我当了27年的军人,只要和平的机会没有到来,我就会矢志不 渝地斗争下去。我相信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争取和平的伟大机会,为了站在这里 的人,为了更多的不在这里的人,我们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是的,暴力必须受到谴责,但是,拉宾总理不知道,今天来到广场参加集会的 人们,并不全是和平进程的拥护者。夹杂在热望和平之神降临的人群中,就有这么 一位誓死从肉体上消灭拉宾的人。此刻,他怀中揣着手枪,正在等待着机会的降临。 他叫伊加尔·阿米尔,是巴尔·伊兰大学法律系一年级的学生。他的父亲是犹 太法律学家,母亲是幼儿园的老师。阿米尔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就养成了知 礼、守法的好习惯。在人们的心目中,阿米尔是个文静、温顺、有礼貌的年轻人, 从小就因乐于助人得到人们的赞扬。从预备役退役后,他进入大学深造,读的也是 法律。杀人是一桩违法的勾当,应当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他知道得很清楚。 可是,今天他就要去干一件违法的事情,这件事情的程度足以惊天动地,使许 多人扼腕顿足,又令一些人欣喜若狂,令他阿米尔青史留名,不管它是英名,还是 骂名。 他要去刺杀伊扎克·拉宾,用自己的手枪将伊扎克·拉宾总理送入地狱。他与 拉宾并无私仇。可是,他觉得他与拉宾仇深似海。 复仇的根源在于阿米尔对拉宾和平政策不满。阿米尔是个极端的犹太复国主义 分子,他上的学校也是一所犹太教会大学。因此,他不希望听到犹太人与巴勒斯坦 人在这块土地上可以和平共处的说法,对巴勒斯坦极端分子不时挑起的恐怖行动, 他也深恶痛绝。他认为,万恶的根源就在于拉宾总理与巴勒斯坦人议和,因此, “我们要把这一切记在拉宾和他的政府账上”。在他的心目中,拉宾是一个犹太人 的“叛徒”、“刽子手”,是出卖犹太人利益的“纳粹分子”。仇恨的火焰在他胸 中燃烧,他发誓,一定要为犹太人除掉这个败类。 今天,是他第三次策划谋杀拉宾。前两次,因为机会不佳,暗杀无法进行,阿 米尔深感遗憾。这一次,他听说拉宾将出席一个盛大的群众集会,认为天赐的良机 总算降临了。他摸着自己的手枪,不断地对自己说:“刺杀拉宾!刺杀拉宾!我要 让拉宾变成一具僵尸。” 他为手枪压上了经过自己精心改装过的子弹,使它更具杀伤力,然后,大步走 出家门,赶往国王广场。 台上,拉宾还在发表演说。 阿米尔慢慢地靠近了拉宾总理的汽车。他已经知道,这一次拉宾将从市政府的 后门离开,他仔细地察看着周围的一切,包括拉宾总理周围的保镖。 拉宾以一个老军人、一个国防部长的身份向人们保证,他的政府将尽一切可能 去推动中东的和平进程。他说:“这次集会一定会给以色列人民、全世界的犹太人、 阿拉伯世界的许多人,确切地说是向世界传递一个信息,以色列人民需要和平,支 持和平。为此,我向你们深表感谢。” 广场上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拉宾总理意犹未尽,又与全场的群众一起高唱 《和平之歌》: 让太阳升起,让清晨充满光明, 最圣洁的祈祷也无法使他们复生。 生命之火被熄灭的人, 血肉之躯被埋入黄土的人, 悲痛的泪水无法将他唤醒, 也无法使他重获生命。 无论什么人, 无论是胜利的欢乐, 还是光荣的赞歌, 都不能使他从黑暗的深渊中, 回到世上与我们重逢。 所以,请唱一首和平之歌吧。 不要小声地乞求神灵。 引吭高唱和平之歌, 这是我们最应当做的事情。 广场上群众的情绪达到高潮。歌毕,拉宾转过身来,同站在自己身旁的佩雷斯 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个举动让大家深感意外。虽然佩雷斯是拉宾的重要阁僚,但大 家都知道,两人的关系素来不睦,两人曾为争夺工党领袖这个职位明争暗斗几十年。 就在去年,拉宾和亚西尔·阿拉法特因为在推动中东和平进程中取得了历史性的突 破,获得了当年诺贝尔和平奖的提名;而西蒙·佩雷斯的支持者不断鼓噪,要把外 交部长佩雷斯也列入候选人。应该说,拉宾和佩雷斯是一对冤家对头,人们从未看 到两人拥抱过。因此,马上有记者挤过去问拉宾,这是不是两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 拥抱?拉宾说:“事情在变,不仅仅是世界和中东在变,我们也在变。” 拉宾一行在人们的簇拥下走过广场,准备乘车离去。拉宾一边走一边与热情的 群众握手。就在此时,拉宾突发奇想,他对佩雷斯说:“你跟我说过,在这个大会 上有人要行刺,不知道这人群中有谁会开枪。”佩雷斯把它当作笑话,一笑了之。 大会已经结束,下边是层层护卫着的警卫,就是有杀手,这个时候行刺也不可能得 逞。 佩雷斯走下台阶,碰到了总理的司机达姆提。达姆提问:“总理什么时候走?” 佩雷斯说,还要再等几分钟,拉宾总理正在与外国使节握手。 拉宾和夫人丽荷向停在广场旁边的轿车走去。在此之前,他的警卫曾要求他穿 上防弹背心,尽快离开广场,拉宾拒绝了。他说:“此刻我觉得像在家一样安全。” 有记者问丽荷:“你不怕一个疯子会突然冲出来,向总理开枪吗?”对这个不吉利 的问题,丽荷没有反感,也没有担心,更没有引起警觉。她反问道:“你为什么提 出这个问题?你疯了吗?我们在哪里?在非洲吗?我真不明白,你们记者怎么会有 那么多奇怪的问题。” 丽荷是有理由说这番话的。虽然丽荷所处的巴勒斯坦地区是世界闻名的火药桶, 战后绝大多数重大的局部战争发生在这里,世界上恐怖主义活动最频繁的地方也在 这里,但是,以色列这块土地,却像一个孤岛,一个世外桃源。这里绝少出现恐怖 主义案件。在以色列,个人拥有枪支虽然很普遍,但犯罪率很低,这令美国人感到 不可思议。至于说战争,只要以色列不首先动手,一般不会打起来。更何况,今天 的晚会如此成功,拉宾得到这么多支持者的拥戴,记者先生提出这个问题岂非突兀! 拉宾终于同人们告别、向自己的汽车走来。黑暗中,有一个人突然从旁边窜到 离拉宾2米远的地方,从怀中掏出手枪,对准迎面而来的拉宾,“叭叭”就是两枪。 他一边开枪,还一边喊着:“没事,没事,这不是真的。” 不消说,对准拉宾开枪的就是阿米尔。他无心听拉宾的演说,对全场高唱《和 平之歌》的情景也无动于衷,他只想除掉犹太人的“败类”,顺便使自己名垂青史。 因此,他迎面对准拉宾的胸口就是两枪,拉宾的胸口如同中了两下重锤。他不由得 弯下腰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拉宾的保镖发了呆,一刹那,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职 责,愣在那里,既没有去追捕凶手,也没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自己的总理,反而把 拉宾的后背暴露给了凶手,结果,阿米尔向着拉宾的背部又开数枪。一枪击中了拉 宾,另一枪击中了一个保镖。拉宾终于倒下了。拉宾被立即送上汽车,随车的一名 保镖问拉宾:“总理先生,你伤着了吗?” “唔,唔。”拉宾呻吟着,他已经无力回答保镖的提问了。 “伤在哪里?” “背上,背上,”然后,他又说,“我没事,没事,”然后,头一歪,再也没 有醒过来。 拉宾被送到伊希洛夫医院,这时,他已经没有血压,也没有脉搏。检查发现两 颗子弹,一颗打中他的脾脏,一颗击中他的脊椎。凶手使用的不是普通的子弹,这 两颗子弹都经过改装,是国际上禁止使用的炸子弹。阿米尔在弹头上加了一个铁丸, 还在子弹上钻了一个洞,使它的命中率更高,威力更大。结果,拉宾流血不止。 一个小时后,即1995年11月4日23时11分,浑身浸透鲜血的拉宾,在手术台上逝 世。 以色列总理办公厅主任哈贝尔一脸悲痛,向全世界宣布: “以色列政府深切悲哀及极度震惊地宣告:总理拉宾遇刺身亡。” 以色列内阁举行紧急会议,决定由外交部长佩雷斯任代总理,宣布全国哀悼; 定于11月5日下午2时整,为拉宾举行以色列建国以来最隆重的国葬。 拉宾的遗体装入名贵的棺木之中,灵柜上覆盖着以色列的蓝白国旗,星期天, 在6名以色列少将的护卫下,用专车送往圣城耶路撒冷的议会广场。当拉宾的灵柩被 以色列士兵从议会大厅抬出,经过拉宾夫人和其女儿身边时,两人泪如雨下。他的 灵柩将在耶路撒冷停放22小时供以色列人瞻仰、凭吊。按犹太教习俗,停放灵柩的 广场上未置鲜花,人们悲伤地祈祷着。在肃穆、哀伤的气氛中,以色开全国被突如 其来的巨大不幸压倒了,到处是哭泣声,一天之中,全匡有近100万人参加了瞻仰遗 容的活动。 负责国葬的旅游部部长巴拉米说:“已邀请了4000名宾客,其中包括2500名国 外贵宾参加拉宾的葬礼。” 拉宾对中东和平乃至世界的和平与安宁,都有着巨大影响。他的突然去世,将 给中东的和平和世界的稳定造成无可弥补的损失。拉宾的死讯像旋风一样刮遍全世 界后,无疑使各国感到震惊。 全世界都在哀悼拉宾的逝去。 美国对此作出积极反应,决定派出以美国总统克林顿为首、由40人组成的庞大 的代表团,前往以色列参加拉宾的葬礼。代表团成员包括前总统布什、前总统卡特 及夫人、前国务卿克里斯托弗、国防部长佩里、参议院多数派领袖多尔及众议院议 长金奇里。 德国决定派出以总理科尔及总统赫尔措格为首的代表团。 西班牙的代表团以首相冈萨雷斯为首。 荷兰的代表团由首相科克率领。 匈牙利的代表团以外长科瓦奇为团长。 俄罗斯决定派出由外长科济列夫和总理谢尔诺梅尔金率领的代表团。 约旦国王侯赛因和埃及总统穆巴拉克也将前往特拉维夫参加葬礼。 中国决定派出自己的使者…… 联合国秘书长加利亦将参加。 始终用花巾裹头的巴勒斯坦解放阵线主席阿拉法特决定不参加拉宾的葬礼,以 免引起以色列鹰派人士的反感。 1995年11月5日下午,耶路撒冷的赫茨尔山公墓聚集了13位国家元首、22位政府 首脑和数十个国家的代表及以色列全国各界人士。墓地外,还有如潮的人海。 阴沉的天色更增加了人们内心的悲哀。当地时间下午2时整,葬礼正式开始,以 色列全国鸣汽笛两分钟致哀。 拉宾的妻子、儿子,孙女出席了葬礼。拉宾的儿子首先悲痛欲绝地致词,悼念 父亲。接着,以色列总统魏茨曼、代总理佩雷斯等先后发言,盛赞拉宾的伟大功绩。 许多国家元首、政府总理先后致词。 拉宾的敌人和朋友,腮边和下巴上长满白花花的胡子的约旦国王侯赛因十分难 过,时断时续地致词,令在场的人们泪水难抑。 他的声音略带颤抖:“我从未想到我会来到这样一个场合,一个向我的朋友和 同事作这样诀别的场合……”他赞扬了拉宾的和平努力和未竟之业,最后说:“只 要我活着,就会为结识拉宾,为能和拉宾一起工作而感到荣幸……” 美国总统克林顿回顾了不久前在白宫与拉宾、阿拉法特等人一起正式签署巴以 协议的情形。他引用了一段圣经中的故事: “上帝要考验亚伯拉罕——以色列人的祖先对上帝的忠诚,命亚伯拉罕把自己 心爱的儿子杀掉。当全心全意信仰上帝的亚伯拉罕果真准备这样做的时候,上帝派 人阻止了他。上帝让拉宾去了,他是在用更加严酷的方法考验我们。”显然,克林 顿是希望中东各国能经受住这样的考验,将和平进程继续下去。 拉宾孙女的天真童音和真情流露,更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说:“我今天 不讲什么和平,只讲我的祖父。祖父啊,我愿你的灵魂在天国安息……你也要想到 我们,也要思念我们。因为我们将永远永远爱着你。” 下午3时30分,在一片祈祷声中,8名以色列军官将拉宾的灵柩放进墓穴中,黄 土渐渐掩埋了这位伟大的和平斗士,仪仗队鸣枪致哀…… 当以色列电台向全国人民宣布,拉宾总理在国王广场遇刺,伤势非常严重时, 以色列人民点燃了蜡烛,祈祷拉宾总理平安度过险境,更多的人则涌向医院,探问 拉宾总理的病情。11点10分,医生终于放弃了一切努力,走出手术室,宣布拉宾总 理伤重身死,11点14分,拉宾总理的助手哈伯正式宣布,拉宾总理遇刺身亡。消息 传出,举世同悲。很多人禁不住痛哭失声,更多的人点起了白烛,为拉宾总理祈求 冥福。国际社会纷纷发表声明,谴责这一恐怖主义行动。联合国加利秘书长发表讲 话,称拉宾遇刺对以色列乃至全世界都是一个重大损失。美国总统克林顿也发表声 明,对这一恐怖主义事件的发生表示愤怒。拉宾几十年的对手、中东和平进程中的 和平伙伴亚西尔·阿拉法特更是对此表示震惊和悲痛。他说:“这种对一位以色列 勇敢的领导人与和平缔造者犯下的可怕的罪行使我感到非常悲痛和震惊。” 11月5日,护送拉宾遗体的车队离开特拉维夫,前往耶路撒冷,这是拉宾总理最 后的一段人生旅程。拉宾总理的灵柩安放在一辆军车上,遗体上覆盖着以色列国旗。 大约有100万人守候在耶路撒冷,等着见拉宾最后一面。 谁是这场战争之神 1922年3月1日,伊扎克·拉宾出生于耶路撒冷一个犹太人家庭。从此,他就与 这块土地、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及其矛盾结下了不解之缘。 巴勒斯坦位于亚洲西部、地中海东岸,是亚洲、欧洲和非洲三大洲的交通要道, 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阿拉伯人的祖先迪南人、犹太人的祖先希伯来人都 曾在这块土地上定居,建立国家。其中,犹太国家是公元前1025年建立的,当时叫 希伯来王国,经历过扫罗、大卫和所罗门三个王朝,都城在耶路撒冷。 但是,斗转星移,沧桑变化,巴勒斯坦虽然曾经是犹太人的祖国,但是,经过 几千年的历史演变,今天的巴勒斯坦已经是面目全非。英国政府虽然把巴勒斯坦许 诺给了犹太人,但巴勒斯坦并不是一块无主的土地,阿拉伯人一直生活在这块土地 上,犹太人大举返乡,势必与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阿拉伯人发生利害冲突。 因此,《贝尔福宣言》发表后,巴勒斯坦人与犹太人就不断发生冲突,最后发展到 刀兵相见。这种局面引起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1947年11月29日,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在巴勒斯坦这块弹丸之地建立两个国 家,一个是阿拉伯国,领土占全境的41%,另一个是犹太国,领土占全境的59%。 阿拉伯国家不承认这个偏袒犹太人的决议,因此,发誓不让犹太国成立。但是,19 49年5月15日,以色列临时政府总理兼国防部长本一古里安还是在特拉维夫现代艺术 博物馆宣布成立以色列国。当天,阿拉伯国家军队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冲进巴勒 斯坦,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从而开始了中东长达40年的战争进程。战争结果出乎 人们意料。在面积、人口、军事上占尽优势的阿拉伯国家没有把以色列人赶下大海, 反而让它存在下来了,而且面积比起联大的分治决议还扩大了许多。这个结果令许 多阿拉伯人目瞪口呆。但是,以色列军事上的胜利没有转化为政治上的胜利,阿拉 伯国家坚持不承认以色列的存在,以色列赢得了战争,但没有赢得和平。 战争结果没有改变中东的政治格局。以色列成了中东地区军事上的超级大国, 政治上却是孤家寡人。中东没有一个国家承认以色列的存在,尽管它明明白白地在 那里存在。 1973年10月6日,埃及和叙利亚向以色列发动了突然袭击,以色列措手不及,损 失很大。这场战争给了以色列人一个教训:虽然以色列在军事上已经很强大,但它 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以色列人必须通过另外一条途径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从此,埃及和以色列 开始了和平的探索,最终有了1977年埃及总统萨达特的耶路撒冷之行。1979年,埃 及承认了以色列,以色列让出了西奈半岛,终于在外交上打破僵局。 但是,全面的和平依然没有取得。绝大多数阿拉伯人不赞成与以色列议和,萨 达特在阿拉伯世界极度孤立,最后被自己的士兵刺死,成为第一个为和平事业献身 的人。此后,阿以关系时而紧张,时而缓和,但根本的症结没有消除。1987年,巴 勒斯坦人在被占领土上发动了一场“民族起义”,以色列当局对起义进行了残酷镇 压,但是,巴勒斯坦人没有放下自己的武器,以色列人虽然是战争的胜利者,但生 命并没有保障。在这个时候,有识之士都在想,要是再出现像萨达特一样的和平英 雄该有多好啊!这样可以打开阿以之间的死结,结束敌对状态,最终导致中东问题 的和平解决。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拉宾出任以色列总理,但是,人们绝对不会把希 望寄托在拉宾身上,因为拉宾有一个外号——鹰爪。 拉宾得到这个外号并不奇怪,因为他一直站在阿以斗争的最前线。1941年,年 仅19岁的拉宾就参加了犹太复国主义的武装组织帕尔马契,投入到复国运动的最前 线。在第一次中东战争中,年仅26岁的拉宾就是“哈雷尔”旅的旅长,他率领自己 的士兵冲锋陷阵,为以色列的新生立下了汗马功劳。1949年,他又调任以色列精锐 “内格夫”旅任旅长,并入选国防部代表团,参加阿以停战谈判。此后,拉宾就成 了以色列军界一颗耀眼的新星,先后担任了以色列总参谋部作战部长、军训部长、 北部军区司令、副总参谋长等职务。1964年1月,拉宾担任总参谋长。 时势造英雄,这句话一点儿没错。要是没有阿以长期冲突的背景,拉宾的崛起 绝对没有如此神速。他担任总参谋长不久,机会又来了。阿以关系在松弛了一段时 间后,再次紧张起来。到1967年5月,埃及和以色列之间已经像绷紧了的弦,其势必 发了。而这时候,拉宾已是以色列军队的统帅。 军队已经作好了战斗准备,但以色列内阁却优柔寡断,迟迟不能下最后决心。 原来,以色列在第二次中东战争中虽然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但在政治上却未能取 得舆论的支持。因此,以色列政府不准备打第一枪,而把主动权留给阿拉伯人。面 对这种局面,身为最高统帅的拉宾极为恼火,他不断催促总理艾希科尔,力主首先 开战,先发制人。他说:“如果我们一味等待而痛失良机吃了败仗,处境和二战时 就没有两样。到时候,美国人能做些什么?只好说犹太民族多灾多难,但这能解决 什么问题呢?”最后,拉宾甚至表示,如果再不开战,他宁愿辞掉总参谋长的职务。 但艾希科尔还是犹豫不决。 拉宾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想到了全军闻名的刺头儿沙龙。第二次中东战 争期间,由于沙龙犯了错误,一直赋闲在家。1964年,拉宾看中了沙龙的才华,任 命沙龙为北部军区的参谋长,而此时的沙龙还在南部军区当师长。拉宾心想,艾希 科尔不肯开战,沙龙这样的人会对付他的。因此,他授意沙龙向总理施加压力。沙 龙照办了。他闯进了总理办公室,当办公室主任要求他放下武器时,他“啪”的一 声将手枪放在桌上,怪声怪气地说:“如果你以为我需要用手枪来吓唬总理,那你 就想错了。我只要嚷嚷几句,他就会拔腿而逃!”艾希科尔以一国总理之尊,当然 不会因为沙龙几句狂妄的话语就拔腿而逃。但是,在听了沙龙的威胁后,他自忖没 有勇气带领以色列投入第三次中东战争,因此就主动让贤了,从而为开战扫清了道 路。 1967年6月5日,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以色列首先出动空军,对阿拉伯国家的 空军基地发动突然袭击。顷刻间,阿拉伯国家苦心经营多年的空中力量化为面粉, 以色列取得了制空权,实际上取得了战争的主动权。这场战争的结果是,以色列取 得了埃及的西奈半岛,苏伊士运河被迫关闭,叙利亚的戈兰高地也成为以色列的安 全屏障,而根据联大的分治决议分给阿拉伯国的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则成为以色 列的囊中之物,阿拉伯国胎死腹中,直到今天,以亚西尔·阿拉法特为首的巴勒斯 坦人还在为这个阿拉伯国而苦苦抗争。以色列获得了中东第一军事大国的称号,以 色列军队编织了“不可战胜”的神话,而作为这场战争的总策划、总指挥的拉宾更 是成了以色列的民族英雄。 第三次中东战争结束后,拉宾脱下了军装。他已经官至总参谋长,在军界的前 途已经到顶,因此,他的目光瞄准了政界。不久,他成为以色列驻美大使,到华盛 顿为争取更多的美援游说去了。多年的军旅生涯使拉宾在人们心目中树立了一个鹰 派形象。这样的人,会成为和平的先驱?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拉宾说,世界在变,我们也在变。这句话是至理名言。拉宾虽历经战争, 但他确实在变。战争教育了阿拉伯人,也教育了以色列人,教育了拉宾。虽然拉宾 在人们心目中树立起战无不胜的形象,但拉宾知道,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在中东 这块特殊的土地上尤其如此。拿以色列来说,以色列是赢得了战争,但没有取得和 平。 战争是暂时结束了,但这只不过是为更大规模的厮杀作准备。双方都没有罢兵 言和的意思。这场没有休止的战争,打到何时方是尽头?没人知道。 第四次中东战争的突然爆发,更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以色列人为这次战争 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场战争使大多数以色列人意识到,以色列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和平的曙光开始闪现。 到萨达特执政的后期,这种曙光就更明亮了。萨达特主动向以色列伸出了和平 之手,于1977年对耶路撒冷进行了一场旋风般的访问。站在欢迎萨达特的人群中, 拉宾也是百感交集。他佩眼萨达特的勇气,对中东问题也有了新的认识。 但是,进入80年代后,巴勒斯坦的形势没有得到缓和,反而有日见恶化的趋势。 利库德集团推行“大以色列”的政策,因此,阿以关系持续紧张。 1987年,由于以色列政府的高压政策,被占领土上的巴勒斯坦人开始了一场规 模浩大的民族起义。多年来郁积在难民心中的怒火喷发了,人们冲上街头,用自制 的燃烧瓶对付以色列士兵的真枪实弹。巴勒斯坦青年蒙着黑纱,向以色列士兵投掷 石块或土制燃烧弹。 当时,拉宾正在利库德集团与工党的联合政府中充当国防部长。1988年1月19日,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召集以色列将领开会,研究对策。他宣布,要对被占领土上 的反抗实施“铁拳政策”,要求以色列士兵向抗议的巴勒斯坦人进行“可能的打击”, 这是一个公开下达的向巴勒斯坦人开枪的命令,结果,以色列士兵大开杀戒,他们 向手无寸铁的难民使用了催泪弹、橡皮子弹。可不要小看了这些橡皮子弹,它们在 近距离一样可以致人于死地。结果,全世界都发出了抗议声,但拉宾满不在乎。他 说:“巴勒斯坦恐怖主义组织正试图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出肮脏的手按部就班地 伤害我们!”结果,从1987年底到1992年中,以军共杀死了1775名巴勒斯坦人,受 伤的更多。 没有人认为以色列必须这么做,连一贯袒护以色列的美国人也觉得以色列干得 太过分了,一直扶持以色列的美国犹太社团也主动与阿拉法特接洽,以色列感到了 前所未有的孤立。1991气7月,美国总统布什亲自出面,要以色列总理沙米尔参加马 德里中东和会。美国朋友出面,沙米尔感到不好拒绝,于是,他就派出了代表团, 应付国际舆论的压力。由于以色列毫无诚意,和会的结果可想而知。双方马拉松式 的会谈一直进行了5轮,但就是没有进展。就在这时,以色列大选开始了。这次,以 拉宾为首的工党取得了胜利。 几年来,拉宾对中东局势和以色列安全形势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觉得,现在 是采取主动措施打破僵局的时候了。 在1月13日的就职演说上,拉宾向他的内阁成员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他说: “征服与奴役另一个民族与犹太人的民族传统是相对立的。”“今后我们不要再使 用和平进程这个词了,这个词我们已经用了10年,但和谈毫无进展。”他建议,今 后使用更能表明以色列诚意的“实现和平”。 对阿拉伯人,他也发出了呼吁。他呼吁阿拉伯领导人向埃及前总统萨达特学习, 以他为榜样,大胆地迈出和解的步伐。 像萨达特一样,拉宾也向他的对手发出了邀请,请他们到以色列议会来发表演 说,并说愿与他们讨论实质性的问题。 为了打动他们,他在讲演中引用了著名以色列诗人肖尔切来柯夫斯基的话: “尽管目前看来还很遥远,我确信在将来国与国之间出现平静和相互祝福、和解的 日子就要来了。”拉宾知道,中东问题的关键不是那些阿拉伯人,尽管他们口口声 声说与以色列誓不两立,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并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根本的问题 在于巴勒斯坦。不管将来中东的政治格局向何种方向发展,只要巴勒斯坦人觉得不 满意,那么以色列就国无宁日,以色列的安全形势仍然不容乐观,因此,他又向巴 勒斯坦人呼吁:“我希望看到双方停止流血、战争与死亡。” “听我的话,哪怕就这么一回。我们从目前的立场向你们提出最公平和最可行 的建议:自治,一种有利的和有限的自治。” “你们不会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可能我们也不会。不要失去这个可能去而不 返的机会。” 拉宾的讲话在以色列、在中东、在全世界都引起了强列的反响。 一个历来主战的鹰派竟然发出了如此动听的和平宣言,这不能不让人们感到意 外。阿拉伯人会作出怎样的反应?仍然说“不”吗?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是,阿拉 伯国家也作出了积极的反应。 出席马德里中东和会的巴勒斯坦代表团发言人阿什拉维肯定拉宾的倡议是令人 鼓舞的,埃及外交部长穆萨也赞扬他的倡议“引起了某种程度的乐观情绪”。阿拉 伯舆论一致指出,现在是以色列政府改变政策,实现“以土地换和平”原则的时候 了。对这一点,阿拉伯国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利库德政府一直坚持“以和平换和 平”,而不愿“以土地换和平”,如果拉宾真有和平意愿,真正推动和平进程,那 么,他就应该改变利库德集团的“以和平换和平”的政策。 拉宾也知道,推动和平进程要有实际行动,而放弃“以和平换和平”、实行 “以土地换和平”就是他的和平诚意的体现。因此,他下令冻结被占领土上100个定 居点的建设,并派出军警阻止犹太移民的建房行动。他保证在1993年允许巴勒斯坦 人在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选出自治机构,5年后就被占领土的最终地位进行谈判。 他还表示,愿意从戈兰高地撤军。这些都是史无前例的举动。 1993年8月29日,以色列内阁开会。拉宾环视四周,看了一眼他的伙伴佩雷斯, 然后宣布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经过多轮秘密谈判,佩雷斯外长已于8月20日在挪威 首都奥斯陆与巴勒斯坦方面签署了秘密协议。以色列同意巴勒斯坦人在被占领土的 加沙和杰里科地区进行有限的自治。 此言一出,在座的部长个个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总理和外长会背着 他们干出这种事情。随后,佩雷斯向与会者介绍了谈判的要点。消息立即传遍了全 世界。雀跃者有之,骂街者有之,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十分佩服拉宾的勇气,不 由得想起了1977年埃及总统萨达特的耶路撒冷之行。当时,他的访问也是出乎众人 意料之外,后来被学者称为一起外交上的突然袭击事件。 今天,以色列总理拉宾也完成了类似的壮举。在巴以协议签字的仪式上,拉宾 充满感情地对巴勒斯坦人讲:“巴勒斯坦人民,我们注定要在这同一个地球同一块 土地上生存。我们曾经和你们作对过,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用嘹亮的声音告诉 你们——鲜血和泪水流淌得太多了,太多了!”拉宾的话不仅感动了巴勒斯坦人, 也感动了犹太人。 1994年,为了表彰拉宾等人为中东和平所做出的贡献,诺贝尔评选委员会决定 授予拉宾、阿拉法特当年的诺贝尔和平奖。这就是人们对拉宾和平举动的评价。 和平需要勇气和鲜血 拉宾死了,人们称赞他为和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掩卷深思,我们发现, 拉宾并不是第一个为和平而献身的英雄。在他之前,有埃及总统萨达特,正是他, 以非凡的勇气表示愿意到耶路撒冷与以色列领导人会谈,以解决中东问题。他获得 了成功,也付出了代价。几年后,他死于自己的士兵手中。在萨达特之后,还有阿 布·杰哈德,巴解武装力量副总司令。1988年4月18日,他被几个以色列杀手杀死。 从表面上看,阿布·杰哈德与拉宾之死、与中东的和平事业并无关系。拉宾是 为和平而死的,称之为和平英雄理所当然,阿布·杰哈德却是为了反抗以色列而死, 这两者怎么可能相提并论呢?但是,细细追溯中东问题的来龙去脉,我们不难发现, 这两件事中间有着天然的、不可分割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正是杰哈德的死使拉宾 成了一个和平英雄,也正是他的死,使拉宾的死成为必然。 巴勒斯坦人一次一次地向以色列发动进攻,制造了一次又一次流血事件,被以 色列人包括拉宾称为“恐怖分子”,遭到血腥镇压。但是,是谁把他们变成恐怖分 子的?他们难道不愿意放弃那种自杀性的行动,安居乐业吗?还不是以色列人。在 以色列人眼中,巴勒斯坦人只有服从以色列的统治,听任犹太人的盘剥,才有生路, 否则就是死路一条,由于以色列政府将巴勒斯坦人的生命视为草芥,以色列国内的 极端分子当然也不把巴勒斯坦人的生命放在心上,因此,他们也时不时地向手无寸 铁的巴勒斯坦人大开杀戒。 1988年5月20日清晨,一名以色列男子身穿黑色上衣,手揣一支以色列制造的M —16自动步枪,悄悄来到特拉维夫以甫8公里的小镇里雄莱锡安镇,潜入一处灌木丛 中。如果你看到他这副模样,准以为他是狩猎的。不错,他确实是狩猎的,不过, 他的猎物不是一般的动物,而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巴勒斯坦人。6时许,天已放亮, 灌木丛已经无法掩盖他满身的杀气,于是,他走出灌木丛,朝热闹的街口走去,那 里坐着20余名巴勒斯坦人,他们正等着去打工。随后,又一辆满载工人的汽车开来, 那个以色列人命令停车。司机以为他是一名军人,以色列虽然是一个法治国家,但 军人对于这些没有国家保护的巴勒斯坦人还是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于是遵命停车, 车上的巴勒斯坦人纷纷下车,与原先坐在那里的同胞坐在一起。他命令他们掏出身 份证来。没有违拗,一个个顺从地掏出了身份证。 他又问:“知道我为什么截停你们吗?”答案当然是“不知道”。 “很好,那就让你们弄个明白吧!” 他的眼中突然冒出野兽般的凶光。他端起自动步枪就向这些手无寸铁的工人狂 扫。结果,8名巴勒斯坦人当场死亡,劫后余生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受难而无 能为力。凶手作案后又截住一辆汽车,打死了开车的阿拉伯人,然后扬长而去。 以色列人的暴行传出后,当即在全国、全世界引起强烈反响。激怒的巴勒斯坦 人涌上街头,抗议以色列人的暴行,但又招来军警的镇压。冲突中至少有10名巴勒 斯坦人死于非命,数千人受伤。它成为1987年被占领土起义以来最严重的流血事件。 事情闹大了。警方收审了这个名叫阿米·朴帕的凶手,他才21岁,曾在以色列 军队中服役18个月,因违反军纪被判入狱4个月,后被军方认定不宜继续在军中服役 而提前退伍。在审判过程中,他对自己的暴行面无愧色。追究其原因,他一会儿说 是因为最近与女友感情破裂感到十分痛苦,需要发泄一下;一会儿又说自己8年前曾 遭到一个阿拉伯人的性虐待,因此他想报复。真真假假,违法官也无法分辨。法官 对以色列军方电台说:“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是否是事实。” 对这一起暴行,以色列政府是什么态度呢? 当局一方面谴责这是一起恐怖主义暴行,另一方面却说,这次暴力事件是一次 神经错乱的举动。阿米·朴帕有精神病,其行为无法控制,因此算不得什么,不值 得大惊小怪。但是,考虑到当时被占领土上巴勒斯坦人的民族起义,考虑到拉宾先 生对以色列军方下达的开枪政策,我们不难发现,这起暴力事件实际上与以色列政 府的巴勒斯坦政策是分不开的。被占领土上巴勒斯坦的领导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利 库德集团一贯制造仇视阿拉伯人的气氛,长期纵容以色列士兵袭击和屠杀阿拉伯人, 因此,这不是一起孤立的暴力事件,也不是一个精神错乱者所为。它的真正制造者 是以色列政府。 审判阿米·朴帕的法官克莱思也说:“问题在于,如果纯粹是因个人理由,那 么他为何只袭击阿拉伯人而不去袭击犹太人?”约旦首相巴德兰道出了事实真相。 他对约旦国家电视台讲:“以色列政府是恐怖的当权者。” 1994年2月25日发生的希伯伦惨案是另一个典型例子,有意思的是,根据以色列 政府也就是拉宾先生的说法,造成这桩惨案的凶手巴鲁赫·戈尔茨坦也是一名神经 错乱者。 2月25日凌晨,戈尔茨坦身着旧军服、手持步枪混入希伯伦的易卜拉欣清真寺。 当时正值伊斯兰律法的斋月,清真寺里有大批的穆斯林正在礼拜真主,对戈尔茨坦 的闯入谁也没有留心。谁都设想到,戈尔茨坦手持步枪,对准虔诚的穆斯林扣动了 扳机。措手不及的穆斯林还没有清醒过来,就夺路而逃,岂料连出口也被封住了。 封住出口的正是以色列士兵,因此,戈尔茨坦得以对准这些手无寸铁的穆斯林继续 射击,结果当场造成66人死亡,而受伤者竟达400余人。 事后检查,死亡的66人中,只有3人不是穆斯林,可见这次巴勒斯坦人又成为犹 太人发泄仇恨的对象。 事件发生后,巴勒斯坦人被激怒了。他们走上街头,为受难者举行隆重的葬礼, 并且在被占领土上进行了为期3天的总罢工。 阿拉伯国家对此反应强烈,纷纷发表声明,谴责这一暴行;并认为以色列政府 应对此负完全责任,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等发表声明,暂时退出正 在华盛顿举行的中东和会。连以色列总统魏茨曼也说,希伯伦惨案是“我们犹太复 国主义历史上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 可是以拉宾为首的以色列政府是怎样解释这一惨案的呢?拉宾说,戈尔茨坦是 一名精神病患者,而且在事发后也已经自杀身亡,因此,在他看来,这件事纯属戈 尔茨坦个人的恐怖主义行为,与以色列政府无关。而公正的舆论则认为,对于这件 事,以色列政府脱不了干系。一名以色列警官作证,他曾接到命令,如果发生犹太 移民向穆斯林开枪或以色列士兵开枪的事情,以色列警察不可开枪阻止。仅从这一 点就可以看出,戈尔茨坦行凶是有预谋的。而目击者证实,当时在场的不止戈尔茨 坦一个人,他还有几个帮手,他们堵在大门口,不让穆斯林从清真寺中逃出,另外 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帮助戈尔茨坦往枪里压子弹。把这件事说成是孤立的恐怖主义行 为,很明显缺乏说服力。 希伯伦惨案甚至震惊了善良的犹太人。惨案发生后的民意调查表明,66%的人 主张政府采取行动,宣布一些极端的犹太复国主义组织为非法,25%的人认为,应 该解除他们的武装。结果,拉宾政府也被迫采取一些措施,取缔了几个非法组织, 并收缴了他们的枪支。 应该说,拉宾的举动适应了时代的潮流,但得罪了以色列国内的极端分子,使 犹太复国主义分子建立“大以色列”的美梦破灭。他们认为,过去的战神拉宾已经 背叛了犹太人的事业,成了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最大障碍。因此,他们诅咒拉宾, 并喊出了“打倒拉宾”的口号。 反对者为拉宾举行了模拟葬礼,棺木上印着“拉宾:锡安主义的谋杀犯”,而 利库德集团的领袖则昂首阔步,走过了拉宾的“棺木”。犹太复国主义分子已经不 满足于除掉争取和平的巴勒斯坦人,连拉宾也不放过了。 凶手阿米尔事后说:“这是最神圣的领土。2000年前,以色列人大多住在这里, 拉宾政府的骨头很软,他们愿意放弃所有的东西去换取和平。”他说,他是按上帝 的旨意行事的,根据犹太教经典,他可以杀死任何放弃土地的人。因此,对于他自 己的行为,他毫不后悔,十分满意。 在拉宾遇刺前,拉宾的警卫曾要求拉宾穿上防弹背心,并尽快离开广场,但拉 宾拒绝了。当记者问拉宾的夫人是否担心有人会向拉宾行刺,她认为他是发疯了。 以色列不是非洲,暴力与以色列无缘。以色列是一个法治国家,容不得歹徒乱来。 实际上,当他们在讲这些话时,都忘记了一个基本事实:以色列虽然是一个法治国 家,但它的法律是犹太人的法律,而不是巴勒斯坦人的法律,对巴勒斯坦人,他们 从来没有讲过法律,对他们,以色列政府历来是用刺刀和子弹发言的。而且,以色 列也不单纯是恐怖行为的受害者,在很大程度上,它也是恐怖行动的制造者。在从 事恐怖活动方面,犹太人绝不比巴勒斯坦人逊色。此外,恐怖活动在以色列也有着 悠久的传统。 建国之前,以色列就有三个准军事组织,它们是哈加纳、伊尔贡和施特恩邦。 这些组织最初就是靠杀人放火在巴勒斯坦制造恐怖气氛起家的,它们是地地道道的 恐怖组织。他们的口号是“花一个美元,杀掉一个阿拉伯人”。杀死一个阿拉伯人 在以色列是完全合法的。曾任以色列总理的贝京当时就是伊尔贡的首脑。建国后, 以色列更是强化了这种恐怖机制。哈加纳等三个准军事组织被改组成以色列国防军, 此外,以色列还建立了秘密情报机构摩萨德。摩萨德既从事反恐怖的活动,也执行 政府的旨意,针对阿拉伯人搞恐怖活动。因此,以色列既有单独的个人恐怖主义行 为,也有由国家组织的集体恐怖主义行为,这是以色列的恐怖主义不同于至今世界 上其他恐怖主义的地方。 当然,以色列政府的恐怖主义针对性是极强的,即完全针对那些威胁到它的国 家安全利益的人或组织。在以色列政府眼中,这种人或组织主要是以巴勒斯坦解放 组织为首的巴勒斯坦人。像拉宾自己,他就曾说阿拉法特是恐怖主义的总后台,并 说他是和平进程的障碍。对此,阿拉法特曾不客气地回敬说:“我没有在被占领土 上搞恐怖主义,我们将继续开展占领点的斗争。这是一个合法的方式。对于遭到侵 略和占领的人民来说,他们根据联合国宪章有权这样做。”阿拉法特认为,如果他 是一个和平障碍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身为以色列总理的拉宾也是一个和平障碍。 阿拉法特还说,拉宾是个聪明人,但他通常都是用体力而不是用脑子来考虑问题。 1988年的阿布·杰哈德事件毫无疑问是以色列政府进行恐怖主义的一个主要证 明,而这件事,拉宾先生当年也是积极参与的。 阿布·杰哈德,原名哈利勒·瓦齐尔,1935年10月10日生于巴勒斯坦约旦河西 岸的拉姆勒。1948年,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约旦河西岸被以色列占领,瓦齐尔一 家成为难民,流浪到加沙地带。20岁时,瓦齐尔到开罗一个军事基地学习,为光复 国土、反对以色列的统治作准备。1960年,他结识了阿拉法特,从此两人成为志同 道合的朋友。他们一起成立了巴勒斯坦的游击队组织“法塔赫”,任阿尔及利亚分 部的负责人。“法塔赫”成立后,积极从事反以斗争。瓦齐尔也在战斗中成长,立 下了赫赫战功,并表现出高超的军事技能和组织才能,被人称为“杰哈德”,意为 “圣战之鹰”。他是巴解组织执行委员会成员、巴解武装力量副总司令、“法塔赫” 风暴突击队负责人,在人们心中享有祟高的威望。对他,以色列政府是恨之入骨。 1972年,巴勒斯坦恐怖组织“黑九月”制造了慕尼黑事件,以色列当局认为,杰哈 德是幕后指挥者,因此将他列人暗杀名单。此后,以色列秘密情报机构摩萨德多次 对杰哈德进行追杀,但杰哈德每次都幸免于难。 1987年,由于以色列政府的高压政策,被占领土上爆发了巴勒斯坦人的民族起 义,以色列当局又认为,是杰哈德在幕后策划的,准备将他除掉,但慑于杰哈德的 崇高威望和国际影响,以色列政府不敢立即下手。1988年3月,3名巴勒斯坦人在以 色列制造了一起绑架事件,在随后发生的冲突中,有6名人员死亡,包括那3名绑架 分子。以色列当局认为,这次事件的主使是杰哈德,因此,它再也忍不住了,决心 下手除掉杰哈德。4月13日,以色列内阁举行秘密会议,讨论从肉体上“消灭”巴解 领导人一事,杰哈德首当其冲。表决结果:4票赞成,2票反对。这4票赞成票中,就 有当时的国防部长拉宾和外交部长西蒙·佩雷斯,总理沙米尔投赞成票自不待言。 结果,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紧急出动,执行内阁决议。 1995年11月4日,伊扎克·拉宾遭到了同样的厄运,中东的和平进程遭到重大挫 折。拉宾在世时,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成为了和平伙伴,双方在很多问题上都取得了 共识,尽管双方还存在这样那样的分歧。但是,只要双方都有诚意,中东的真正和 平是有望实现的。但是,现在拉宾已经倒在犹太复国主义分子的枪口之下,利库德 集团取代工党上台执政又一次声称要以“和平换和平”,并在定居点问题上挑起事 端,中东和平进程出现逆转。这下子,犹太复国主义分子的图谋是实现了,但是, 巴勒斯坦人会答应吗?拉宾的血没有唤醒犹太复国主义分子的良知,巴勒斯坦这块 土地上也许又要上演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