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状告慈禧 ——天桥下臭闻两起 南海子皇上试马 一 早在咸丰朝,渐显衰落的大清朝廷贪官腐败就已经达到了极点。各地官吏不理 民事,不问百姓疾苦,使得大清遍地饿殍横卧,亿万臣民苦不堪言。俗话说:上梁 不正下梁歪,有挥金如土,一席千金的皇帝老子做样板,皇儿载淳当政的同治朝也 是如此,如今转眼到了光绪年间,大清江山被贪官污吏整治得更是一团糟。光绪皇 帝虽说也可算是年轻有为之人,可头上有一个咸丰帝宠坏了的西太后压着他,他只 能是虚叹大清律制依旧不改,天灾与人祸造成的严重局势就非得毁了大清不可。” 大清律制压得亿万臣民生不如死,人被逼到了这个份上,都得想法讨个生路才 是。有胆量的纷纷揭竿举旗造反,没胆量的就得等着饿死,然后被乌鸦、野鸟分食。 那个年头要说幸运一点的,还得是那些耍手艺、做小买卖的人。 紫禁城内歌舞升平,而禁宫外面却是苍凉凄惨。如此下去,大清危矣…… 那边一位看家说了:哎,上一场尾部不是说了吗?天桥下有场好戏等着我来看, 你不领着我去看戏,怎净扯些没用的! 别急,弹词开篇得有一个引子才成,我这就给你言归正传说天桥。 话说三爷喇嘛昨天夜里被赶着大鞍子车的黑虎顺道捎回了驻京局,到了驻京局 时辰己近夜里两点。三爷喇嘛迷迷瞪瞪睡了有一个时辰便爬了起来,梳头净脸洗漱 完毕,披上宁绸长袍,外罩亮光马褂,脚蹬高帮京靴,头戴罗胎凉帽,腰别绣花荷 包,下坠玛瑙烟壶。满身肥膘乱颤,外加这一身行头,再看三爷喇嘛,俨然一个喜 好寻花问柳的达官贵人。 一脸横气的三爷喇嘛整装完毕出了驻京局,大摇大摆一路招摇不定地过了先农 坛,来到了十字路口,向左一拐就来到了天桥。“想要看热闹,还得到天桥”,光 绪年间,北京城内的老百姓都这么说,这话一点都不假。 天桥这一带可是一个杂七杂八的地界,有皇帝大臣都要光临的老字号“老广福” 鞋店,也有穷人光临的“低头斋”烂鞋摊,老字号、名店夹杂着数不清的小铺和杂 货摊子遍地皆是,人多马杂,好不热闹,但要说最热闹的还得说天桥。 天桥有说书的、唱戏的、翻跟头打把式的;有要猴的、拔牙的、连声叫卖翠花 的;更有那相面算卦挣小钱的,甚至还有那刀戳自臂讨饭吃的主儿……五花八门, 无奇不有。上到北,下到南,左到东,右到西,南蛮子加北佬,纷纷从四面八方涌 来。条条大路通罗马,小打小闹的生意人把个北京城当成了聚宝盆,那不啻于罗马 的天桥更是那些耍手艺混饭吃的好地方,所以,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市井无赖、讨 饭的老等、卖笑的娼妓等等之人都愿意到此地光顾一番热闹,瞧个新鲜事儿。 三爷喇嘛到了天桥,天刚刚放亮,打眼一瞧天桥下,那个绸布“大包袱”还在 原地未动。三爷喇嘛毗着把门的二鬼金牙嗤笑了一声,然后就一步一夯,两步一摇 地晃上了天桥顶。你别看这家伙是个嘴尖皮厚腹中空的无用东西,可那鼓溜溜的大 肚脯却犹如一个发了霉的烂冬瓜,装着一肚子的坏下水,蛤蟆腚上插鸡毛,天生就 不是一个好鸟。 走南闯北的杂耍们为了能在天桥这地方占有一席之地,睁开眼好有个耍武卖艺 的地盘,所以,这些人白天要累了,夜里就铺上一张草席把天桥当成了床,卖了一 天臭汗后倒头就睡。三爷喇嘛上了桥,看着横七竖八例头入睡的人们,在一片如雷 贯耳的酣声中心说:睡?睡你妈了个腿儿!等一会三爷喇嘛我往你们中间扔一个带 响的花边新闻,一准将你们狗撵兔子似的轰下了天桥。 三爷喇嘛神着只有一寸来长的脖子往桥下探了一眼,又暗骂了一句:死宝音, 你这个死不要脸的风流鬼,三爷喇嘛我今天非得把你摆在擂台上让大伙看个够,让 你的臭名顶风臭十里,顺风刮遍北京城。三爷喇嘛想到此,眨巴了几下生锈的三角 眼,转身又下了天桥,到了天桥下就喊叫道: “哎——,桥上的,快下来看哪!是谁把好端端的包袱丢在了桥下,要是没人 拾,我就把它送给了要饭吃的叫花子喽!一一”三爷喇嘛扯着公鸭嗓子,端着架子 摆出了一副阔佬相儿。别说,三爷喇嘛的话还真灵验。天桥上,只见穷得叮当乱响 的人们顿时睡意全无。桥下有人丢了一个绸布包袱,哪个穷人不想拾?桥上的人就 像炸了窝似的全都一溜烟地跑下了天桥,你扯我一把,我推你一跤,下绊子使坏的, 瞅准了空子往前钻的,人踩人,人推人,叽哩滚蛋地就拥下了天桥,到了近前一看, 更是个个份外眼红,那圆鼓隆咚的包袱果真诱人。三爷喇嘛随着蜂拥而上的人们靠 上前,只见几个穷汉子一股脑儿地扑了上去。 三爷喇嘛站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抱着膀子毗着牙就等着看笑话了。 几个争夺包袱的穷汉子中有一个体格健壮的大汉,一看就是一个习武练拳脚的 家伙。这壮汉赤膊上阵,一个“黑狗钻裆”便将另外几个穷汉子拉得人仰马翻,不 料,几个穷汉子又跳将起来扑上去。那壮汉子红了眼,顿时要起了乡下人打架的绝 活“下手抓”。只见他左劈右挡,一手一抓一个准儿,抓得几个穷汉子捂着裤裆 “嗷嗷”叫,全都闹开了“驴打滚”。 围观的人们见此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三爷喇嘛扯着公鸭嗓子“嘎嘎”笑得最欢、最刺耳,他心说:开心的还在后头 呢! 壮汉一把将那个包袱夺到手,正要拎起来,三爷喇嘛见时机已经到了,这才从 人群中拱出来,抱着膀子看着眼前的这位壮汉说道:“我说,这包袱可是你的?” 壮汉回话道:“是俺的,这是俺娘在俺临上路时给俺打下的。”这壮汉说得有 鼻子有眼儿,一口山东腔,露出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好一个嘴硬的山东汉子,三爷喇嘛看你能逞几时?三爷喇嘛用斜眼打量了一下 山东壮汉说道: “你说是你的,那不行,要是你的,你能数得出来里面装的是啥,三爷我就让 你背走,要不然,三爷我就做主让这帮穷汉子们分了它。” 看见了没有?一身阔佬相的三爷喇嘛这是在吃猪肉念佛斋假充善人呢,不过装 得还挺像。 山东汉子被问住了,他白了一眼三爷喇嘛,再一端详眼前这位阔佬的打扮就猜 测此人身份一定不凡,定是哪家的公爷吧?弄不好得了包袱丢了命,吃不了还得兜 着走,若是在哪个胡同里吃了这位公爷的“黑刀子”那就更他娘的倒了大霉。如今 这年月,到处都有欺俺的爷们,谁让俺他娘的是外省人。他娘的,狗日的京城阔佬 们简直和俺这外省人就不是一个祖宗揍出来的,人家咋活俺咋活? 山东壮汉见三爷喇嘛带着一脸的匪气,话碴自然就软了下来: “既然这位心慈面善的公爷说了,那就由公爷做主把这包袱里的东西给天桥上 耍手艺的哥们分了,也算俺积了一回德。”山东汉子说着就规规矩矩地冲着三爷喇 嘛抱拳点了一礼。 三爷喇嘛盯着山东汉子心说:算你小子还会顺情说好话儿,要不然,三爷我让 你背上这“包袱”就卸不下来,让你当着众人的面有口难辩,然后非得栽你个杀人 的罪名不可…… “来呀!咱哥们一块分了它。”山东汉子这一喊不要紧,人群呼呼啦啦地就冲 着“包袱”围了上来。 三爷喇嘛被人群拥到里层,这才从坏点子里面绕出来。醒过神瞪眼一瞧,那山 东汉子早己经占据了有利地形,首当其冲地一把就扯开了第一道绸布包皮,露出了 第二道的红绸棉被子,只见人群呼啦啦地又围近了一圈。 先下手为强。山东汉子一把扯开了第二道红绸大棉被。 “哎哟我的那个娘哎!”随着山东汉子的一声惊呼,守在里圈内的人群立马炸 了窝,全都抱头“叽哩哇啦”地一阵乱喊乱叫四下里闪开了。 跑得最神速的还得数那个山东汉子,只见他一个“鲤鱼跳龙门”就翻着筋头跃 出了围观的人群,转眼就没影子了。一打眼瞧见瞪着眼张着大嘴毗着满口大金牙的 死鬼宝音喇嘛,他再也不敢自称“这是俺娘在俺临上路时给俺打下的”了。 有胆大好事的凑上前,看着龟缩成一团的宝音喇嘛活像是刚刚出锅的油炸大虾, 便三五成群地聚在了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 三爷喇嘛在人群里晃悠了两圈,咧嘴“嘿嘿”一笑,然后就一拍屁股走人了。 此时,太阳刚刚出山。 离开天桥,三爷喇嘛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正阳门外,转眼就来到了“月盛斋”三 个遒劲大字的牌匾下。“咚咚咚”擂开了门,“月盛斋”的店主“老西儿”睡眼惺 松地打开了店门,见是三爷喇嘛站在门外,挤眼看了看太阳,说道: “哟,是三爷呀,对不起,时辰太早,新鲜的羊肉还得要一个时辰以后才能出 锅呢。”和气生财,“老西儿”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三爷喇嘛偏着肥嘟嘟的胖身子挤进了门之后,满不在乎地说道: “老西儿,没有新鲜的也成,把昨天剩下的给我端上来,再来一斤老烧,三爷 我今天要喝个痛快!”三爷喇嘛说着就从绣花的荷包里掏一把铜钱甩在了案子上。 买卖人见了“孔方兄”没有不亲的。店主“老西儿”见三爷喇嘛出手大方,眼 睛一亮,可随即脸上又露出了难色说道: “三爷,买卖人重义才能名震八方,自从我这月盛斋立店以来就一直没有卖过 隔夜的酱羊肉,名声败了不要紧,若是吃坏了三爷的肠胃,那我可就担待不起了。 三爷,还是先喝几壶茶水,等等新出锅的羊肉再说吧。” 三爷喇嘛一拍胸口窝说道: “隔夜的羊肉你只管给我拿来,吃坏了肚子算我自己倒霉!” 店主“老西儿”见三爷喇嘛非要吃这隔夜的羊肉不可,于是便急忙唤出了店小 二,给三爷喇嘛备酒端上了羊肉…… 太阳从东窗照进“月盛斋”的时候,酱羊肉馆里己经挤满了酒肉食客。 店主“老西儿”也说不清今天这生意为什么这么好,开门就见喜,乐得“老西 儿”屁颠屁颠地忙前顾后的紧忙活,忙得店小二更是脚打后脑勺。 “老西几”能不高兴吗?今天的生意格外红火。 三伏天里的人们酒兴不减,谈论的话题更是饶有兴趣,你说一句他插一言, “老西儿”自酿的山西老烧不但没有封住食客们的嘴而且酒瓮还见了底儿。人们纷 纷评说不休,话题自然是离不开宝音喇嘛。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满堂只有三爷喇嘛闷头喝酒不搭话碴儿,酒肉食客们 刚刚端起第一杯酒的时候,他早已由着性子灌进了半斤酒。别看他嘴上不说,可耳 朵支楞着心里有数。 三爷喇嘛的邻桌坐着两个像似市井无赖的人,这两个人,高个的,长了一脸大 麻子的家伙叫五麻子,矮个子的叫来福。酒过三巡之后,来福眯缝着小眼儿呷了一 口酒,然后对五麻子说道: “哎,五麻子你说,天桥下的那个死鬼死得怪不怪?全身上下好端端的没一处 伤口就死了,而且还不知被谁甩在了天桥下,看他镶着的那满口金牙,看来还是个 富贵之人……” 五麻子一听,两眼顿时射出了两道光,急忙探头追问道: “你看准了,真是满口金牙?” “那还有假,黄灿灿的好诱人哪!”来福咧着嘴说得挺邪乎。 五麻于是个专走歪门邪道的家伙,为了一只不值钱的银扳指,背着他爹把他爷 爷的老坟都掘了个底朝天。五麻子听来福说完,急忙站了起来贴着来福的耳朵根子 说道: “来福,我有急事儿得先走一步了。哥们儿我今儿个兜里见空,一文钱也没有, 今儿个这酒钱你先替我付了,等明儿个有了钱,我一准儿请你喝个够。” 来福明白了,五麻子惦记上那死鬼的金牙了。 三爷喇嘛耳闻目睹了五麻子和来福的一言一行,长长地喷了一口酒气,然后笑 着抿了一口酒,抿完了,似乎还不过瘾,捧起一斤装的酒壶就喝了个底儿空,最后 又将迷迷瞪瞪的眼睛转向了右侧的壮年汉子。就听那壮年汉子对迎面的一位老者说 道: “解衣落膀的被人甩在了天桥下,这事儿我还是头一回儿见着,说不准儿是被 人从花巷子里拖出来的呢,要不,您说他是咋死的?” 老者摇头说道: “且莫胡言,大清遍地的男人们哪一个脑后没拖着大辫子,只有和尚与喇嘛没 有,那人头发削得净光,头顶又没戒痕,说不准是个喇嘛呢。” “如今这世道,招摇撞骗的人多得是,谁知道那人是真喇嘛还是假喇嘛。”壮 年汉子说完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不用多说,今天月盛斋酱羊肉馆里议论的话题一句也没有离开那个宝音喇嘛, 可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有三爷喇嘛一个人知道。 二斤隔夜的酱羊肉就着一斤老烧下了肚,三爷喇嘛的头早就晕了,打着酒嗝扶 着桌子趔趔趄趄地站起来后,他就迈着东倒西歪的醉步出了月盛斋。 走出正阳门,三爷喇嘛就好像有些支撑不住了。他也说不清今天这顿酒喝得痛 不痛快,只觉得肚子里有些发涨,而且还“咕咕”作响,搅得肠胃跟着直翻腾。大 热天里吃下了二斤隔夜的酱羊肉外加一斤者烧,就是铁打的肚子也好不了。 三摇四摆地还没晃到天桥下,酩酊大醉的三爷喇嘛就不省人事儿了,一头扎在 路边就上吐下泄开了。 穷人家的狗多半闻不到一点儿肉腥味,一但闻到一点肉腥味儿,嗅觉就变得顿 时敏感起来。“哇”地一声,三爷喇嘛像屁股蹿稀似的把还没有变味的羊肉吐了一 地,这边吐着,那边便有一只馋极了的狗神出舌头舔进了嘴里。这狗长得也大,嘴 大舌头长,一边吃着三爷喇嘛吐出来的“狗食”一边还摇着尾巴表示友好。 一条馋狗一个醉鬼出尽了人间丑态,引得过往的路人全都像看稀罕似的纷纷驻 足“哈哈”大笑起来。人吐的急,狗舔得也急。正在这时,三爷喇嘛又“哇”地吐 出了一大口,这一口正好挂在了他的嘴边上。这狗上来连吃带舔,大概是舔在了三 爷喇嘛的嘴唇上,围观的看热闹的人们只听闭着眼睛糊里糊涂的三爷喇嘛顺嘴胡谄 道: “不吃,不吃!不……不……不吃……不吃羊肉片……”狗的舌头又软又薄, 确实是个“活肉片”,更何况说刚刚从嘴里吐出来的羊肉还带着一股子冲人的膻气, 难怪三爷喇嘛会顺嘴胡谄一气。 围观的人们险些笑破了肚皮,仗义的还得是那只狗。饱吃了一顿掺着烈酒的 “狗食”,难免也得和人一样醉上八成,不过,临走时,还没忘了给它“狗食”吃 的三爷喇嘛摇晃上几下尾巴…… “多行不义毙自毙”,看来这话可不是针对宝音喇嘛一个人说的,三爷喇嘛也 是其中的一位。 三爷喇嘛摆了半天阔佬相也丢尽了人。更可笑的是,昏天黑地的倒在路边睡了 大半天儿,酒醒后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条半截子的绸布短裤,天桥下的那些穷汉子 们连双鞋都没给他留。 三爷喇嘛醒酒时天已放亮,饥肠辘辘的光着脚往回走,路过天桥时,不由得张 望了一眼天桥下,虽说早已不见了那个死鬼宝音喇嘛,但他却仿佛听到了一声毛骨 悚人般的鬼笑声,他感觉,那笑声肯定是来自于宝音喇嘛洞开的大口,并且笑落了 满嘴的金牙…… 人死如灯灭,更不知丑为何物,知道丢丑的到是活人。 说来也怪,“不吃羊肉片”的这个笑话怎么传得就那么快,只几日的工夫就传 遍了北京城,不仅成了大街小巷、茶余饭后引人发笑的噱头,而且还成了一个十足 的好笑料,那宝音喇嘛反倒让人们忘在了脑后。 不过,三爷喇嘛的舌头没让那条狗当羊肉片给吞了,也算是万幸了…… 二 三爷喇嘛那边一脸羞臊地见人就躲,见人就藏的进了驻京局,而那彦图却足足 睡了一夜好觉刚起来。 那彦图14岁的那一年,父亲达尔玛故去。达尔玛生前妻妾众多,为此,达尔玛 故去后,他的后人就展开了一场家族内部争夺爵位的争衡。由于伯王和达福晋的鼎 力相携,没有败北的那彦图才得以承袭了父亲达尔玛的亲王爵,就连那彦图的福晋 荷子(庆亲王奕励的大格格)也是伯王和达福晋给撮合成的。 庆亲王系乾隆第17子永磷之孙,绵性之子,与咸丰平辈。嘉庆四年(1799)永 璘晋封郡王,嘉庆二十五年(1820)封和硕庆亲王世袭罔替,所以,现任总理各国 事务大臣的奕劻仍为庆亲王。 权衡了三日后,那彦图决定背着福晋荷子“秘闻通天”,因为他曾经做过光绪 皇帝的“侍读”,可以无话不说。 所谓的“侍读”,其实就是跟随小皇帝光绪一道学习诗文经史课和国语骑射课 程的小伙伴。 清代,入学后的皇子们虽然也要像普天下的儿童一样读书习字,但他们毕竟生 活在帝王之家,即使是上学也不能缺少皇室的气派。以随侍人员为例,除了有众多 的太监悉心照料外,每位皇子都有达哈拉拉谙达(满语:跟随之意)五人,哈哈珠 子(满语:男孩或小厮之意)八人,这些人一般都从八旗子弟中挑选。轮班随从侍 奉在皇子的左右,皇子如此,四岁就做了皇帝的光绪皇帝更是如此。 清代,宫廷养马之所起初叫御马监。顺治十八年(1616)改为阿敦衙门(阿敦: 满语牧群之意),康熙十六年(1677)改名为上驷院。此院是内务府管辖的三院之 一(即上驷院、武备院和奉宸苑),是专门管理御用马匹的机构。 上驷院辖有18厩马,分别设在紫禁城内外,具体分布是:上乘御马一厩,皇子 良马一厩,对子马一厩,以上三厩设在东华门内;东安门内有骛马三厩,驾马骡子 一厩;西安门内有骛马二厩,小马一厩,驾马骡子一厩。此外,圆明园大有庄弩马 一厩,南苑御马六厩,共18厩,共700余匹。在口外和关外等处设有四外“苏鲁格” (牧场),养马250群,驼60群。上驷院设司鞍、司辔若干人,掌管鞍辔等物。 光绪皇帝要在“木兰秋犭尔”尚未来临之时先行试马在南苑,今天,上驷院大 臣那彦图就可以见到光绪皇帝了。年轻的那彦图不愧是成吉思汗的27代子孙,康熙 赐号“超勇”的后代,此次趁陪同光绪皇帝南苑行猎之机,他想借机“秘闻通天” 以此寻求一条解救那尔苏的妙计。 上驷院的马中之王,那匹从科尔沁草原选送上来的名叫“蒙根查干”的白色骏 马,已经调驯温顺可供皇上“木兰秋犭尔”之用。 一清早,那彦图乘着轿子进了紫禁城便疾步来到了上驷院先行布置了一番,然 后就见光绪皇帝去了。光绪“亲政”才几个月,自从慈禧“颐养天年”住进了颐和 园,他的心情自然就舒畅了许多。今晨,他显得格外高兴,众大臣退朝后便单独将 那彦图召进了养心殿西两间便殿,仔细询问了一番御马调驯一事后,就带着隆裕皇 后和珍、瑾二妃出了紫禁城恭临颐和园,进了乐寿堂给慈禧请安之后,他特意将慈 禧的内侄女隆裕皇后留在了乐寿堂与姑妈“亲近亲近”,只带珍、瑾二妃返程,出 了颐和园就直奔颐和园至紫禁城的小憩之地——倚虹堂。 倚红堂是走水路去颐和园的登舟起点,自清代在这里始建行宫以来,清代皇帝 “幸临御园,每于此侍膳视事”,今天,光绪皇帝也不例外。 小桥流水,曲槛红墙,前有顶马及护銮仪仗,后有护卫紧随,光绪皇帝在众人 的簇拥下转眼间就来到了倚红堂。銮仪卫、虎枪营也随之驻扎在倚红堂。 光绪皇帝在倚红堂用过午膳后,上驷院大臣那彦图就已经带着对名“阿敦侍卫” 迎立在了倚红堂外。光绪皇帝起驾后,经西直门登上城墙,沿城墙南行,经阜城门 西拐进西便门,最后经广安门、右安门、永定门来到了俗称南海子的南苑猎场。 南苑是元、明、清历代皇帝狩猎、讲武的地方。元时称放飞泊,明永乐十二年 (1414)建有行宫、寺庙多处。此地设有新旧衙门行宫、团河行宫、南行宫等。另 外,还设有南红门、东红门、西红门、回城门、大红门、小红门、黄树门、双桥门、 镇国寺门等九门。中部设有晾鹰亭,凡遇有重大典阅之事均在此地举行。晾鹰亭附 近还有一座饮鹿池,池边立有昆仑石。 光绪皇帝和珍、瑾`二妃在銮仪卫及虎枪营的前导与护卫下,从回城门进入了南 苑。南苑中部的晾鹰亭高六丈,直径约有十几丈。光绪皇帝登上了晾鹰亭就召来了 一直跟随在左右的那彦图。看着心事重重情绪有些低落的那彦图,光绪皇帝说道: “那彦图,陪朕在南苑试马,难道你不高兴?” 一经光绪皇帝提醒,那彦图急忙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 “回禀皇上,能陪皇上在南苑试马,臣感到万分荣幸!”那彦图说着就展开了 一双紧锁的愁眉。 听那彦图说完,光绪皇帝高兴地说道: “那好,朕问你,朕最钟爱的那匹骏马近况如何?” “回禀皇上,为皇上南苑之行所驯的御马,臣不敢有一丝松懈之心。皇上,您 看,那匹马就立在亭下的御马桩上,不知皇上看了是否满意。 光绪皇帝顺着那彦图所指的方向朝下望去,看着拴吊在御马桩上的那匹扬鬃甩 蹄的白骏马,顿然间精神大做,他忘乎所以地拍了一下那彦图的肩膀说道: “好一匹英俊的蒙古马!那彦图,有你护驾,朕就敢放心大胆地骑上它在南海 子放马跑上三圈。”看光绪皇帝高兴的样子,不像是个19岁的皇帝,倒像是一个童 心未泯的大男孩。 见光绪皇帝试马的情绪如此的高涨,那彦图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坚信, 只要赢得了为皇帝护驾的殊荣,就有机会在皇帝的面前状告慈禧。眼下,他只抱着 一种侥幸的心理——成败只在此一举了。 三 南苑试马的这一天清晨,光绪皇帝御用的那匹银白色的蒙古马己被那彦图差人 送入南苑的晾鹰亭下。经梳鬃刷毛后,这匹蒙古马浑身如玉,闪着光缎般的银光。 司鞍、司辔已鞴好镂金镶银的彩鞍,“头星”挂彩、尾部系以七彩长绸的白骏马不 断地前蹄刨地,还不时地打着响鼻儿,仰着方正的马头挺着发达的胸廓,那精神不 亚于大婚的王子。 马是蒙古人最亲密的伙伴,所以蒙古人才与马同誉共荣,扬鬃摆尾就是马与人 对话的方式。这匹名叫“蒙根查干”的奇异蒙古马,大概也知道了“一人之下,万 人之上”的大清皇帝今天就将要驾驭在它的阔背上。光绪皇帝早就听那彦图说过, 这匹来自于科尔沁的银白色骏马,长着金鱼穿梭般的两眼,莲瓣似的耳朵,盘肠似 的鼻孔,长虹似的尾巴,更有那银丝般的鬃毛,跑起来四蹄就像风火轮……又听说, 这匹银光闪闪的白骏马经过一番调驯之后,走出来的步子平稳如床,马背可放平一 碗水;狂奔的步子起伏如浪就犹如水上的轻舟一般。 光绪皇帝自从知道世间有如此这般的神马,早就想一展马上风采,驾驭着犹如 轻舟般的神马在南海子的草浪上尽情驰骋一番。今天上午,他将隆裕皇后留在了乐 寿堂就等于是蒙上了慈禧的“后眼”和“耳朵”,所以,他现在大可不必担心隆裕 皇后为他只带着珍、瑾二妃来南苑试马而陡增妒忌。 那彦图陪着光绪皇帝在晾鹰亭上歇息了片刻,此时,火辣辣的太阳已经开始西 移,天气显得不热了不说,老天爷还给送来了几丝凉风。那彦图正要跪请光绪皇帝 试马,却听晾鹰亭下的那匹白骏马连连仰天长啸了三声,响声如雷贯耳。 那彦图顺眼向下望去,见那匹马正冲着自己创着前蹄长鸣不止,于是便见机指 着晾鹰亭下的那匹白骏马对光绪皇帝说道: “皇上,您看,那匹叫做‘蒙根查干’的白骏马似乎在招唤皇上试马呢!”那 彦图的话音还未落,晾鹰亭下的白骏马和一匹名叫“铁旋风”的黑骏马一道又长鸣 了三声。今天,那彦图所乘的坐骑是新疆蒙古王公帕勒塔献上来的宝马,正是那匹 名叫“铁旋风”的黑骏马。 光绪皇帝看着一黑一白的两匹神奇骏马,再也坐不住了,甩下绣着九条金龙的 黄纱便袍,系好红樱凉帽的带子就健步走下了晾鹰亭。 试马即将开始,由那彦图亲自担任保护光绪皇帝的随身护驾,只见光绪皇帝接 过那彦图手中的那把银柄马鞭,一蹬上马石,脚穿银镫,马鞭一挥,先是白云铺地, 藏进四蹄;后是白云揽腰,蹄声似鼓;最后是腾云驾雾,马尾如虹。 随身护驾的那彦图将单腿跨在马鞍上借以减轻马背的压力,跟在疾跑如飞的白 骏马左右,紧追不舍,寸步未离光绪皇帝的白骏马。 从晾鹰亭到南红门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一个白点,一个黑点,刹那间就消失 在天际里…… 光绪皇帝的身边有那彦图护驾谁都放心,他不仅有“换骑之术”,而且更擅于 “海底捞月”与“镫里藏身”。若是光绪皇帝在马上招架不住,那彦图可以跨跃 “铁旋风”换乘到光绪皇帝的那匹白骏马的背上搂着他骑乘;光绪皇帝如果坠落下 马,那彦图只要一个“海底捞月”就可以将他夹在腋下,而且还能保证不伤皇上一 根毫毛…… 从南红门回来,光绪皇帝和郑彦图并辔放开“走步”,光绪皇帝开心地坐在平 稳的马背上,情不自禁地说道: “那彦图,这马背果真平稳如床,朕自亲政以来早就坐厌了那养心殿内的金銮 宝座。”光绪皇帝说到此,眼睛里不由地就流露出一丝怅然,紧接着又说道: “朕亲政以来,心里并不痛快,唉,可身处禁宫却又有苦难言,今天朕才觉得 好开心!”光绪皇帝说完脸上又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那彦图点了点头,他心里最明白,皇上的苦处是身不由己,还不是和那尔苏一 样,谁也不敢违背慈禧的旨意。 两个人边走边唠,突然,那彦图两腿一夹“铁旋风”的肚子,跨下的“铁旋风” 在无声的语言驱使下箭一般地射出了足有三丈多远,等那彦图回手一搂辔绳的刹那 间,“铁旋风”就己经收住了腾空的四蹄。 那彦图甩楼下马,回身就跪在了光绪皇帝跨下的白骏马前,仰视着光绪皇帝说 道: “皇上,臣那彦图有话要说……” 光绪皇帝被那彦图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蒙了头,他怔了一下,然后收 住手中的缰绳说道: “有话何不在马背上说?” “皇上,马背轻言,还是让臣跪着说吧!”那彦图不由得带出了几分固执的神 情。 “那彦图,若是三言两语,就请直言;若是万言长论,那就上书好了。” 那彦图再一次抬起头,鼓足了勇气说道: “皇上,此时此地,天在上,地在下,只有皇上和臣下二人,就是能转动的耳 朵也听不到,若是在宫内,宫墙再厚也难免要走露风声。” 光绪皇帝见那彦图死不起来,只好翻身下马,亲自将那彦图拉起来说道; “你与朕自幼就是知心贴子,朕也拿你当做无话不说的贴心之人,有话就请直 说好了。” “谢皇上!”那彦图说着就重重地给光绪皇帝叩了一礼。 一黑一白两匹马并辔齐行,牵着马一路慢走的光绪皇帝听那彦图像连珠炮似地 一气讲出了慈禧如何“情猎”那尔苏的事,手中的马鞭不由的惊落在地,然后半晌 无语…… 光绪皇帝从懂事起,不论是他的父亲奕囗还是胞弟载沣,就连包括伴随他长大 的翁同和老师在内,没有一个人跟他讲过这些,只有那彦图敢。他的心里虽然难免 有些尴尬,但心里又不得不折服于那彦图的勇气。从大清忠臣僧格林沁联想到此时 此地的那彦图,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祖上就说蒙古人可靠,看来,再也没有比蒙 古人更忠诚的民族了……可是……可是,光绪皇帝沉思了一阵,脑袋里却不时地闪 现出慈禧盛怒的影子。 …… 光绪皇帝思前想后,最后抬起头说道: “那彦图,此话当真?” “臣以性命担保,的确如此!皇上若不信,可暗地里派人去查宫。” 光绪皇帝脸上现出了无奈之色,摇了摇头说道: “那彦图,不是朕要有意推据此事,此事朕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朕虽为大清 之主,但朕有朕的难处不便和你细说,想你也知道,此事朕真是爱莫能助呀!”光 绪皇帝说到此处,内心也和那彦图一样沉重。一边是推立自己为皇帝的西太后,一 边是自己最贴心的宠臣。宠了臣得罪娘的事儿他也不敢做,再说西太后的刁蛮他早 已经领教够了。 如何是好呢?左右为难的光绪皇帝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想来想去,光绪皇帝 突然间就想起了小时候随侍的太监给他讲起的那段《西游记》来,他灵机一动,开 口警谕道: “那彦图,想必你也看过《西游记》,《西游记》中说:孙悟空一个跟头打出 十万八千里,可还是没能出了如来佛的手心,更何况说他一听唐僧念紧箍咒就头痛 难忍得无招法可使,那朕又能如何呢?说起来朕也就只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皇帝罢 了。” 那彦图听了,半晌无语。他没有想到光绪皇帝会如此这般警谕自己,既对自己 道出了无奈又道出了实情。明摆着的事儿,光绪皇帝所说的那个如来佛指的不就是 西太后吗?西太后手中握着的那枚“同道堂”大印无疑就是那制约光绪皇帝所作所 为的紧箍咒了……那彦图想着想着,心不由得揪紧了,看来,指望皇上解救那尔苏 是没有指望了。老姐姐达福晋慈爱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晃动着,而更多的是,他想起 了老姐姐今生的不易……老姐夫伯王的唉叹声,那尔苏因绝望而黯谈的眼睛,博王 府倾巢覆没后的种种惨景一齐袭入那彦图的脑海…… 那彦图强忍收泪,可泪水还是不由得滚落出眼眶,为皇上,为自己,更为博王 府命运所忧心如焚的那彦图把头别了过去,不是释气,而是不肯把自己脆弱的一面 暴露在光绪皇帝的面前。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既便是有着铮铮铁骨般性情的那彦图 也是如此。 人的情感大概就是如此这般,强悍到八百里雷霆击不垮,脆弱到一个眼神就可 以将人置于死地。 光绪皇帝爱莫能助的眼神虽然没将那彦图置于死地,但他的心确实是凉了,继 而化成了一潭无法搅动的死水。僵直地站在那里,他完全陷入了绝望。 眼泪在那彦图眼里打转的那一刻,其实早已经被光绪皇帝看在了眼里。就在此 时,那打着旋即将滚落出眼眶的泪水勾起了一段让他永生难忘的回忆—— 光绪八年(1882)的春天,年满12岁的光绪皇帝在南苑初试骑艺,不幸在大红 门附近因马失前蹄即将滚鞍落马,众大臣正在惊呼不己之时,是16岁的侍读那彦图 在万分火急的情况下甩镫滚鞍纵身跃下正在狂奔的骏马,旋风般地在空中翻了一个 跟头便托住了即将坠地的光绪皇帝。 此次,光绪皇帝安然无事,而托救光绪皇帝的那彦图却因不堪身上的重荷而蹾 碎了筋骨。当众大臣将那彦图抬上轿子的时候,光绪皇帝上前拉住他的手问他痛不 痛,宁可在皇上面前疼得流汗也不肯流泪的那彦图忍着锥心的疼痛却笑着回答:不 疼!别说没死,就是死也值…… 光绪皇帝收起了这段“舍生救死”的回忆。 不知是面对着有着铮铮铁骨而又有着侠胆柔情的那彦图而感到了汗颜,还是被 这段回忆所感动,只见光绪皇帝也背过头,低头落下了两滴眼泪。 人非草木,孰能无倩?光绪皇帝慢慢地拾起遗落在草地上的马鞭,眼睛顺着脚 下的一片绿茵之地一直遥向远方的天际,在“沙沙”作响的草海中以一种静默的神 情思忖了良久……突然,光绪皇帝的眼中射出了一缕希望的光芒,他回过头盯着低 头不语的那彦图说道: “那彦图,朕有办法了!‘南苑秋犭尔’之日不是快要临近了吗?到了秋犭尔 打猎的那一天,朕点名要那尔苏陪朕出巡,然后叫他借机‘猎场断指’好了。” 对呀!“猎场断指”就可以将那尔苏解救出来了,这样不就可以斩断情线了吗? 西太后如若是有一段时间“猎取”不到那尔苏,或许就会“移情别处”寻找新的 “情猎”对象。那彦图想到此,在顿悟中一拍脑门,向前跨了两步,“噗陋”一声 跪在了光绪皇帝的面前说道: “谢皇上开思,臣誓死不为三斗米折腰,但今日确实是跪地折成三尺之人折服 于皇上醍醐灌顶的智慧!就按皇上所说叫那尔苏‘猎场断指’好了。谢皇上开恩! 吾皇万岁,万万岁!”那彦图说着又重重地给光绪皇帝三拜九叩了一番。 “醍醐”为何物?古人指从牛奶中提炼出来的精华,后被佛教比喻成最高的佛 法,所以人们才将“醒酬”比喻成了灌输智慧、使人彻底醒悟的“东西”。其实, 那彦图说皇上“醍醐灌顶”到不如说“醍醐”浇灌开了他那几乎僵直的大脑……此 时的那彦图完全忘记了所有的担忧,浑身随之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光绪皇帝见那彦图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他如释负重般地笑了一下,正要拉那 彦图起来,却见那彦图曲起左腿,单膝跪在白骏马的左腹下,非常豪爽地一拍大腿 说道: “臣跪请皇上上马!皇上若是不介意,那就拿臣的左膝当上马石好了。” “臣若将左腿当做我的上马石,那朕就领情了。救朕者是你,护驾者还是你, 对皇上忠心耿直、至死效力与我的还是你!朕的身边有了你,也算是一份心安哪。” 光绪皇帝说着就踩着那彦图的左膝翻身跃上了白骏马。 等光绪皇帝坐稳后,那彦图也纵身跃上了“铁旋风”,与乘兴又起的光绪皇帝 并驾齐驱,在一片碧绿的草海中尽情驰骋开来。 一白一黑的两匹骏马驮载着各自的主人,在两串清脆的鞭音声中好似起伏平稳 的轻舟一般,渐渐地被茵茵的草海所淹没…… 四 16岁的瑾妃和14的珍妃还都是个孩子,今天随光绪皇帝离开使人窒息的禁宫才 显露出活泼好动的青春气息。 这一对同父异母所生的姊妹妃子显得非常兴奋,高兴得就像刚刚飞出囚笼的快 乐小鸟一样,“卿卿喳喳”笑个没完。 一白一黑的两匹骏马从远方驰来,珍妃看着离晾鹰亭愈来愈近的两匹马,高兴 得拉着瑾妃的手说道: “皇上试马回来了,姐姐,咱们俩也试着骑一程好不好?要不然,还不知几时 才能再来南海子呢。” 瑾妃天性软弱,她看着跃跃欲试的珍妃,摇着头说道: “我可不敢,要试你自己去试好了。”她大概也知道,皇上喜欢的是珍妃而不 是自己,自己只不过是妹妹身边的“陪同”。 珍妃见瑾妃直摇头,一甩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听说,顺治爷的庄太后在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骑马,再加上她治理朝政有方, 所以才成了一位巾帼英雄……”珍妃正说着,就见光绪皇帝已经打马到了近前,珍 妃急忙住了口,等光绪皇帝下了马,她急忙跪下说道: “皇上若是许可,我也想试试看。” 皇上见自己最珍爱的妃子跪在脚下垦求试马,细细地端详了一下珍妃可爱的小 脸,然后答应了珍妃的请求,并让那彦图再一次“连马”护驾。 珍妃听后,一跃而起,摘下脖子上的红色纱巾缠在头上,把华丽无比、做工精 细的锦缎长袍的下摆掖在了腰间。光绪皇帝见状急忙摘下了自己腰间的黄带子系在 了珍妃的腰间。 黄带子是清代皇帝专用的黄色腰带,分朝会时所系的朝带,吉庆典礼时所系的 吉服带,平时所用的常服带和外出所用的行带四种。黄带子一般都用丝线织成,带 上装有四块方型的镂花金属版,版上镶有宝石、珠玉等名贵装饰物,带端有带扣, 左右还有两个金坠环,此环用来系挂汗巾、刀、象牙囗(用骨头所制的解绳结的锥 子)、荷包等佩饰。清代对于腰带的颜色和金属版的质料镂花镶嵌有严格的等级规 定,如皇帝的腰带都用明黄色丝带。朝带又分两种,一种带上装圆型龙纹金属版四 块,饰红宝石或蓝宝石和绿松石,每块版上要嵌东珠5颗、珍珠20颗;另一种带上装 方型龙纹金版四块,饰青金石、黄玉、珊瑚、白玉,每块版上嵌有东珠五颗。亲王 以下的宗室一律用金黄色腰带。其他觉罗(姓氏)用红色腰带,官员用青石色或蓝 色腰带,严禁越级束用。黄带子做为清代皇帝宗室的尊贵标志,所以习俗又将宗室 称作“黄带子”。 今天,随同光绪皇帝前来试马的就有几位“黄带子”,光绪皇帝的胞弟载沣便 是其中的一位。 载沣见珍妃腰间束上了只有皇帝外出时才使用的行带,心中自是十分不平,再 看其他几位“黄带子”也是如此,载沣见此,不免为光绪皇帝担忧起来。若是哪位 多嘴多舌的“黄带子”将此事传进西太后的耳朵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非得动用 “祖宗家法”整治一番皇上不可。 载沣与光绪皇帝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正要上前劝阻几句,却见光 绪皇帝已经将珍妃扶上了马背。载沣心慌气短地摇了摇头,也就罢了。 14岁的珍妃自然不会理眼搭看“黄带子”们的愤然不平之心。来到了南海子, 她就像走进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天地。 清代宫廷女性的“旗鞋”与清代汉族女性所穿的裹足“弓鞋”大不相同。“旗 鞋”是一种奇特的木质高底鞋,鞋的中间部分镶有一个两寸到四五寸高的木底。 “旗鞋”分两种,一种是上大下小,踏地时的印痕像马蹄,这种鞋叫马蹄底鞋;另 一种鞋的木底上宽下圆,踏地时的印痕像花盆,这种鞋叫花盆底鞋。今天,珍妃所 穿的就是这种花盆底鞋。此旗鞋做工颇多讲究,绸缎鞋面施五彩刺绣并用珍珠镶饰, 鞋底用白细布包裹,在不着地的部分坠以珍珠点缀。不用说,此鞋在宫廷大内中穿 着尚可,可一旦出了禁宫进了南海子,这种旗鞋就成了十足的“绊脚石”。由其是 在光绪皇帝托着身轻如燕的珍妃上马时的那一刻,这种旗鞋简直就成了一对“废物”。 你想,四寸马镫如何盛得下五寸的花盆底鞋? 花盆底鞋入不得马镫,这可难坏了珍妃。光绪皇帝见珍妃面露窘色,一时间竟 忘了祖宗的“家法”,索性让珍妃甩掉了花盆底鞋。 那彦图所乘的那匹“铁旋风”本来就是“对于马”,那彦图将马鞭向左边一压, “铁旋风”就自动地向白骏马靠拢过去,并蒂莲般地紧紧与白骏马并靠在了一起, 就是用连理技形容这一白一黑的两匹宝马也不为过。 两匹连脊马并驾齐驱,不快不慢,珍妃美极了,一串长笑在南苑回荡着,喜得 珍妃禁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我永远也不会下马了……” 咳,马归马,路归路,历史的车轮将如何变幻?天让你骑多久?地让你骑多久? 谁知道? “蒙古悲剧”中的那彦图,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把南苑当作了状告慈禧 的大堂,接下来如何,请看下一场“猎场断指”一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