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敖包葬魂 ——人与兽相依为命 夫妻俩敖包相会 一 以成吉思汗仲弟哈布图·哈萨尔所指挥的“精锐”弓箭手“科尔沁”侍卫队命 名的科尔沁左翼后旗,位于双和尔(海青鹰)山阳,这里是科尔沁的一大景观,是 个有风水的地方。 雍正十三年(1735),本旗第七任扎萨克郡王齐默特多尔济已成为清朝的和硕 额驸。为了给他最宠爱的和硕端柔公主修一座仿造北京皇宫式样的王府和佛寺,他 特意从北京请来了一位“风水”先生。 传说,当齐王陪“风水”先生登上双和尔山时,此间的人们看见从山阳南麓深 草里飞出了一只很像凤凰似的长尾野鸡,七彩的羽翼光彩夺目,啾啁的声音更是美 妙动人。“风水”先生为此很惊奇,与齐王一起下山在野鸡飞起的地方又见到了一 条带犄角的蛇。“风水”先生回到王府说;从五行学说分析,此山属金,像金钟倒 扣;以形状分析,此山像收左翅、展右翅的海青鹰(双和尔),由此看来,此地修 寺庙则宗教兴盛,官民幸福。一只长尾野鸡和一盘蛇的出现,这是龙飞凤舞的吉祥 之兆。齐王听后喜上眉梢,所以才将此山改名叫做双和尔山,此地也开始叫吉日嘎 朗(幸福之意)。僧格林沁就出生在吉日嘎朗附近的白音哈嘎(富饶的泡泽)村。 女扮男装的九十灵和海棠护送莺哥、小阿穆尔灵圭从章古台启程的这一天,正 是2月19清明节。 这一天,在晨曦嘉微时分,独居一室的那尔苏就起床了。眼前摆放着莺哥临行 前为他准备的各式各样的服饰,而他则选择了一件不带任何佩饰的月白色短装箭服, 蹬上了莺哥去年夏季为他一针一线缝制的云头卷靴,最后,才将儿子的一缕发丝揣 在了离心口最近的内衣口袋里…… 一人一马出了吉日嘎朗王府,身背三石弯弓,腰挎箭囊的那尔苏就打马冲着双 和尔山去了。 站在被誉为海青鹰的双和尔山峰之上,在海青鹰展翅飞翔的右翼下,他眺望着 祖父僧格林沁的出生地——那个有着“富饶的泡泽”美誉的白音哈嘎村,沉默了有 半个时辰。 渐渐的,他的眼睛越过了那个“富绕的泡泽”,看着天地的尽头,他想起了那 个令他生厌的地方——坐落在被科尔沁人誉为“金山金海”的北京城,不由地,握 着三石弓的手就越攥越紧了…… 传说中,科尔沁的始祖哈萨尔大王有拉开七石弓的神力,所以才被世人冠予 “一代神弓”的美誉。那尔苏虽然没有先祖那般的神力,但“马撞金銮”前,他的 臂力也足以拉开四石弓。而一场大难之后,当他搭上利箭瞄准了使他陷入“情猎” 的那片汪洋,几次想要将手中的三石弓拉成满月,但费了很大的力量也只能是将弓 拉成半月。 弓在握,箭在手,那尔苏似乎将生命中最后的余力全部用在了拉弓的双手上, 终于将三石弯弓拉成了满月。 “叭”的一声,一支蕴含着仇视的怒箭朝着北京城的方向飞了出去…… 这一箭,即带着大清臣民的无奈,也带着历史的反思。 这一箭,即带着大清臣民的悲哀,也带着历史的凝重。 片刻之后,他甩掉了手中的三石弓,撅断了箭囊里的所有箭杆,然后用力抛到 了山下……他在新的反思中醒悟出来:抢军和太平军的兴起,本身就是对大清律制 的一种反抗。不然的话,祖父僧格林沁也就不会死于落王庄了。 原来,同大清朝臣一样,他也曾憎恨过将祖父僧格林沁置于马下的抢军和太平 军,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现在,他希望太平天国东山再起,再度揭竿造反,然后势如一股无可抗拒的历 史潮流,倾刻间就将“魔爪”遮世的清王朝埋葬在民众反抗的汪洋之中。 此时,他想起了昨天父王手托僧王剑,若有所思之后说出来的那句话:僧王剑 在僧王在世时就已经是一把死剑了。此时,在祖父出生的故里,他竟然为祖父僧格 林沁而悲哀起来。 反思在沉痛思过之后才最为深刻。此时的那尔苏虽不及僧格林沁那般有着超人 的武将之气,但沉痛思过之后所得的这种反思却是僧格林沁所不及的,要不然,他 也就不会将手中的僧王剑指向了捻军和太平军。 …… 远处的温都尔敖包被晨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和二月不见青草返绿的科尔 沁草原连在一起,眼前呈现出的是一片无垠的黄色世界。 反思过后,那尔苏苦笑了一下。这一笑,让他突然想起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 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想起来了,有一次,当他在李莲英的面前流露出不甘忍受“情猎”折磨的时 候,故弄狡狯的李莲英眨动着眼睛也曾用这句话劝告过自己。在身不由己的命运中 他捱到了今天,已经将一回回想死的欲望都积攒到一起的那尔苏,在清明祭祖的这 一天,在命运的逼迫下,早已经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扔在了脑后,他已经 在命运的面前低下了头,决定了自己的死期。 怀中揣着小阿穆尔灵圭的胎发,他捂住了心口又想起远方的儿子和莺哥…… 他不会知道,此时,小阿穆尔灵圭正随着母亲莺哥颠簸在章古台至科尔沁左翼 后旗的驿道上。 二 科尔沁左翼后旗表示“十方诸神”的十个“努图克”(乡)的位置,均偏于西 部草原;东部是辽河平原。西辽河与赫尔苏河(即东辽河)在这里相汇,还有支流 塘泥河。 科尔沁十个“努图克”可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部分,其散布的形状如四瓣 的花朵,花心处就是一座高高的敖包。此敖包很高,故为温都尔敖包。敖包有祭祀 敖包和界碑敖包两种,这座温都尔敖包是附近四个“努图克”的乡界。 蒙古人把敖包也叫作鄂博,汉译是堆祭的意思。祭敖包,是以敖包为崇拜物的 公众聚会祭祀活动。据《蒙古秘史》记载:成吉思汗早期被篾儿乞惕人追捕时曾隐 于孛儿罕山,为此,依赖孛儿罕山而脱险的成吉思汗说:孛儿罕山保住了我的性命, 我将每年祭之,每月祷之,让我的子子孙孙都知道这件事情。说完即“挂其带于颈、 悬其冠于腕,以手捧胸,对日九拜,酒祭为祷”。从此,蒙古人才将孛儿罕山视为 最大的敖包。 据《清会典》记载:蒙古“游牧交界之处,无山无河为志者,垒石为志,谓之 敖包”。因此,有人称敖包为草原上的指南针。自古以来,信奉萨满教的北方民族, 每当迁居的时候,总在新的居住地确定新的祖山、圣山,四时祭3巳,由此表现对山 的崇敬。 祭祀敖包的仪式,一般在每年水草旺盛时举行。祭前对敖包先要维修装饰一番。 敖包顶上要插树枝为从,立竿为柱,顶安“嘎如迪”(即木雕凤凰)为冠,悬以印 有经文的丝制“天马图”经幡,并在几道下垂绳弦上系以各种三角形的小彩旗或绸 条。 敖包会除进行宗教活动外,还进行赛马、摔跤、投“布鲁”以及由寺庙鼓乐为 先导,然后由扎萨克喇嘛率领众多喇嘛身披袈裟,头戴鸡冠帽,列为几行绕敖包诵 经。 温都尔乡界敖包的东部有西辽河畔的英格图德·努图克(设汗胡图格村,称明 安八千多)和偏于东北的别尔德·努图克(设达来和硕村,称明安五子乡);西部 有双和尔山南麓的翁古德·努图克(设查干朝鲁吐村,为明安次子乡)和西如德· 努图克(设“公艾力”,最早的扎萨克公爷府所在地,科左后旗的始祖明安曾居于 “公艾力”的塔日根。蒙俗以西为大,此多为明安长子乡);西部还有光古尔德· 努图克(设别穆喇布坦,为明安七子乡);北部还有马如德·努图克(设布敦毛都, 为明安三子乡)和艾古尔德·努图克(乌苏别嘎其,为明安六子乡)。南部有阿嘎 珠德·努图克(设宝日根台,为明安四子乡)、叶赫哈喇图德·努图克(设好如苏 木,为明安九子乡),还有巴嘎哈喇图德·努图克(设西艾里,为明安十子乡)。 那尔苏生前有个愿望:此次回乡祭祖时要痛痛快快地打一回猎。故此,伯王才 让替自己办理旗务的协理台吉乌力吉向全旗十个“努图克”(乡)发出了通知。 旗扎萨克衙门的规定,也习以为俗。全旗春狩的第一天,由全旗东、南、西、 北四个地区十个“努图克”的“箭丁”全员出动,由努图克“达”(长)及章京亲 自指挥在旗界线上,形成一个“伊和古列延”(大的包围圈)。围猎时,几万人马 可以鸣锣,可以击鼓,也可以呐喊,但不到鸣炮时不可以射杀,只许“赶杖”。并 且,东南西北以向前推进的方式向温都尔敖包靠拢。 前两日,以温都尔敖包为中心的大规模围猎就已经开始了。四乡外界早以形成 了一个中心包围圈,像一张拉开的大网,无论是狍子还是黄羊;无论是狼还是狐狸, 以及山鸡、野兔等猎物统统向温都尔敖包集中,形迹越来越密,草丛中时而可以看 到野兽蹿动的影子…… 昨天,十个“努图克”围猎的人们已经从大圈赶至中圈;清明这一天的上午, 张开的猎网就已经进入了里圈。这种围猎的方式叫“巴嘎古列延”。此时,聚集的 人们可以手牵手前进,马与马可以并辔而行;人与人可以交头接耳,镫与镫碰个叮 铛。 前两天,基本上是各“努图克”箭丁的活动,也是练习骑射的一种方式。一年 一度的大围猎吸引了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人们就像赶庙会似的前来观猎。骑马的、 坐勒勒车的,步行的为数也不少,女人的手中少不了孩子,男人的手里几乎都拎着 一个俗称“涛拉捧”的“布鲁”。蒙语“涛拉嘎”汉译为脑袋,由此,“布鲁”的 形状就像是一个带脑袋的捧子,其形状为扁弯形,据说是由“断弓”的一端发展而 来的。有的“涛拉捧”头上镶铅,也有头上系以三寸长的铁链,链头系以圆形或锥 形的钢球。此种狩猎的工具是东蒙最简易的猎具。猎人狩猎离不开狗,数以千条的 短毛直尾蒙古猎犬阵容更是可观。出猎前,猎人要给猎狗戴上配有针刺的脖索,索 上有铜环,环上系以皮绳,绳的一端系在猎人的腰带上。见到猎物,猎人可以根据 猎物的远近酌情放出猎狗。彼时狩猎,猎鹰虽不多见,但偶尔也能看到几位臂托猎 鹰的老猎手。 …… 温都尔乡界敖包被点缀一新。 小山似的敖包上插着十杆象征着十个“努图克”的蓝地镶白边的狼牙旗,敖包 下的正南方摆上了观猎的桌椅。吉日嘎明王府宫门上的“大台杆”火炮也被移到了 温都尔山的顶峰。 伯王和那尔苏兄弟三人在协理台吉乌力吉、科尔沁左翼后旗章京富乐晖、管事 金宝海的陪同下及其旗王府的闲散王公、梅林等大小官员、家属,骑马乘车已经到 了温都尔敖包前。 旗王府巡防营的骑兵此时已将敖包围成了一个圈,走马灯似的四处视着,以防 凶猛的野兽蹿近敖包伤人,同时,又充当猎手以供观赏。 一切准备就绪。“咚”的一声,被安置在温都尔顶峰的“大台杆”火炮一响, 十个努图克的箭丁便在炮声的指令下开始了最后一围的搜索,内围的“赶杖”开始 了…… 温都尔敖包方圆十里尘烟滚滚,上接白云,下连天际;呼叫声、鹿哨声此起彼 伏,滚动而来的猎手们由远而近,由小渐大,厚厚的人墙如潮水般将猎物围在中央…… 黄羊在草上飞行时滚动出一片金黄色,狍子在草尖上纵驰、蹿动着;就连最狡 猾的狐狸在追赶中也成了六神无主的猎物;狼贴着草丛在前行,野鸡“嘎嘎”惊叫 着不知在何处落脚,野兔更是如此,狡猾一点的,入地三尺寻穴,找不到窝的只好 在草丛中乱跳乱蹿。 …… 三 吉日嘎朗旗王府的东北角上有两座并列的普通砖瓦四合院建筑。东院是王陵衙 门府总管白丹巴(九十灵的父亲)的住宅,西院是旗王府管事金宝海(金满仓的父 亲)的家。金宝海的胞兄金宝山在世的时候是北京索王府的总管。僧王在承袭扎萨 克郡王爵的时候,金宝山也曾效过力。金宝山死后,伯王才将他兄弟金宝海的儿子 金满仓接到了北京,继任了博王府的总管。 金宝海与白丹巴是磕头弟兄,后来又成了儿女亲家。白丹已把长女九十灵许配 给了金宝海的长子金满仓之后也随着进了北京城。由此,金白两家关系甚好。 都说:鹰儿飞在天上,影子落在地上。“女扮男装”的九十灵和海棠归心似箭, 一路护送莺哥和小阿穆尔灵圭“两千里路云和月”,披星戴月,风餐露宿,河水梳 妆,马背当床,经过九天的马背行程,于2月19清明这一天的下午四时许,终于回到 了吉日嘎朗。 莺哥在北京博王府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娇柔女子,粉白细嫩的脸蛋经过 几天的风吹日晒,早已经失去了往日清秀的模样。小阿穆尔灵圭更是惨不忍睹,小 脸蛋被风吹得都成了“麻皮土豆”;19岁的海棠更是不甚一顾,往日红润的脸蛋成 了上冻的“罗卜”,紫里透着青,眼角淌着眼泪,挂着两缕灰尘…… 吉日嘎朗的人都说九十灵的鼻子是白玉雕成的,直而高挺,可眼下红肿得却像 是一个“蒜头”。这三位京城的秀女,一路经过十余个驿站,临风沐夜地顶着塞北 的风沙,“女扮男装”的九十灵和海棠又穿着肥大的男装,脚蹬卷头长靴,头上缠 着灰布长巾,哪里还有一点京城秀女的模样。 话说九十灵带着白福晋莺哥和小阿穆尔灵圭、海棠来到了自家门前,没有下马 就直接进了院落。正是全旗大围猎的日子,九十灵的母亲拉西玛以为是来了哪个王 府的贵客,忙着下地出门迎接。然而这三个“贵客”却将马直接骑进了院落,滚鞍 下马后就直扑扑地跌坐在了自家的门槛下。拉西玛心想:哪里来的三个“酒鬼”呢? 连院外下马的规矩都让酒魔吞掉了! 拉西玛刚一迈出门槛,就听有人扯着沙哑的嗓子叫了一声“额莫”,她仔细一 看:原来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儿。 “九十灵!”拉西玛只叫了一声,就落下泪来,看着三个孩子的靴筒全被剪开 了,她心里就明白了,女儿的腿因长途骑马肿的已经不成了样子。 拉西玛的惊呼声引出了九十灵的妹妹娜布琪和小弟呼吉雅,三个人连拖带拽地 总算将一行人拉了起来,然后才哭哭啼啼地把几个人让进了里屋, 三个女人哭了一阵,最后总算将此行的目的半藏半掖地告诉了拉西玛。 听九十灵和莺哥吱吱唔唔地说完,拉西玛和九十灵的两个弟妹好像听懂了,又 好像没听懂。拉西玛抹了一把脸上的喜泪说道: “嗻嗻嗻!若不是白福晋感念先人带给后人的大福也赶着回旗里祭祖,尊贵的 白福晋也到不了我的家门口!嗻,我这就去你们三个人拿炒米和乌日莫(奶皮子), 然后就派人去杀羊!吃完了饭,我把外边的大门给你们锁上,香香甜甜地先睡上一 觉儿……” “额莫,这几天,你看到我们府的老爷和那尔苏大少爷没有?他们……他们还 好吧?”没等拉西玛说完,替那尔苏命运担忧的九十灵就在中途插了两句。 拉西玛说道: “北京府上的老爷带着三个儿子回到了咱们旗祭祖,按咱们旗的旗规,除了崇 格林沁老爷(僧格林沁之弟),谁见了谁也得磕三个响头。他们回来的那天是个晚 上,我进了王府的一进院刚叩了礼,可抬头时,北京王爷他早已经进了吉日嘎朗王 府的二进院……” 拉西玛还没唠叨完,如坐针毡的莺哥又插了一句: “白额莫,那他们……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拉西玛又唠叨开了: “九十灵她阿爸就是王陵衙门的总管,这两天一直就跟着北京王爷四处祭祖, 听他说北京王爷此次回旗也许是路上遇着风寒了,一直就病病歪歪地打不起精神来…… 我还听说……听说那尔苏大少爷他许是因为祭祖时过份动了情,几天下来,人也瘦 了一圈。嗻嗻嗻,人一老话就多,东拉西扯地忘了正话儿,今天上午北京王爷他们 去忠王祠祭祖去了,眼下大概正在温都尔敖包观猎呢……” 莺哥听了,顾不得深问,从娜布琪的手中接过正在打瞌睡的阿穆尔灵圭,一伸 腿就下了炕,九十灵见状也急急忙忙地下炕提上了长简布靴。丫头海棠更神迅,还 没等九十灵提上靴子,早就扶着莺哥跨出了门槛。 九十灵见母亲正在埋头找自己的靴子准备下地问个究竟,急忙拦住母亲劝阻道: “额莫,我陪着白福晋先去温都尔敖包观猎,一会再回来!”说着不顾母亲的 追问就跑了。 三人女人带着阿穆尔灵圭一前一后地上了马,把追出门外的拉西玛甩在身后, 一挥马鞭就冲着温都尔敖包的方向驰去了。 …… 此时,十个“努图克”的箭了就像千军万马组成的铜墙铁壁一般,用人与马组 成的围墙水泄不通地将野兽赶到了温都尔敖包的周围,人在狂呼,马在嘶鸣,厚厚 的尘埃弥漫十里,只有温都尔敖包还呈现着一点黄色…… 包围圈缩小到距离敖包只有三十余丈远的时候,只听温都尔山的山顶又是一声 震天的炮响,浓黑的烟雾直入九霄云外。十个“努图克”的箭丁们听到炮声后就地 止步了,手拉手,坐骑挨着坐骑。 此时,数百只猎兽全部被围困在“人墙”之内…… 观猎的人群汇成了十里长河,纷纷涌向温都尔敖包。用腰带束着小阿穆尔灵圭 的莺哥和来不及脱下男装的九十灵和海棠也随着人们赶到了围猎的外围,汇入川流 不息的人海中。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小阿穆尔灵圭随着母亲一道驰入打马狂奔的人 群,顿时来了精神,也跟着前去观猎的人们“哇哇啦啦”地喊叫起来…… 温都尔山顶上又是一声炮响,紧接着便从里圈内的巡防骑兵营齐刷刷地跨出了 十名训练有素的射手,这十个人都是有名的神箭手,而且此十人全部是哈萨尔大王 的直系后裔。 此时,坐在温都尔敖包前陪同父王一道观猎的那尔苏,看着眼前蔚然壮观的场 面,心潮时起时伏,感慨万千。这就是他的民族,从老祖宗哈萨尔大王时代传承下 来的古老习俗!他是弓马天骄——上苍誉为无之骄子的旁支!面对着像野草一样丛 生的哈萨尔大王的后裔们,此时的那尔苏在感概中早已将自己看作是有愧于“黄金 家族”的后人…… 今天,吉日嘎朗王府的家丁们在摄政公爷崇格林沁的吩咐下,天明时分就忙碌 开了。肥油四溢的烤全羊,芳香的奶酒,甘醇的烈酒,再加上科尔沁盛产的各种奶 制品一应俱全。此时,数十名男男女女的仆人们已经通过特殊的通道将丰盛的晚宴 运到了温都尔敖包前。如崇格林沁所想,庞大的狩猎活动结束之后,欢庆的晚宴不 但要在温都尔敖包前举行,而且还要在晚宴后举行盛大的篝火仪式并举行一次众人 祭祀敖包的活动,让高高的的温都尔敖包再现祖先古老的遗风…… 陪同伯王及那尔苏三兄弟在温都尔敖包前观猎的大小官员不下百余人,一人一 椅,四人一桌,将坐在首席的伯王和那尔苏三兄弟围了半圈。 此时,温都尔敖包下的射杀已经开始,晚宴也随之开始了。关键时节,狂热的 大小官员们已经闻不到奶酒的芳香了,全都神着脖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伯王的二 子温都苏和三子博第苏也是如此,只有伯王和那尔苏还呆坐在原地未动。 坐在伯王身后位子上的那尔苏,直愣愣地盯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奶酒和烈酒, 交替着一连喝下六碗…… 围猎进入了尾声,最后的射杀仍在进行着。 一阵阵的狂呼,此起彼伏…… 一阵阵的掌声,彼此起伏…… 一滚滚尘埃,一支支利箭;一声声惨叫,一声声哀嚎…… 到了此时—— 鸡与鼠并行表示同宗; 狼与羊亲昵表示友善; 狐与免同窝表示近邻; 獐与獾并肩表示亲近。 到了此时—— 不再有强食;不再有敌意; 不再有争雄,不再有驱逐…… 在猎场内外,在呼声里,笑声里,掌声里,惊叫里,欢呼里,那尔苏忍痛又喝 下了两碗烈酒…… 他的胃不是“酒囊”,也不是任人屈辱的“饭袋”。他是人,只不过是因了过 人的美貌而陷入了一场“情猎”的圈套,那是一条挣不断的枷锁,那是一条束缚灵 魂的镣铐! 看着温都尔敖包下猎物被射杀的情形,那尔苏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命运:与这 些悲惨的野兽相比,我还不及那些野兽;这些野兽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可以远离开 这些以捕猎为生的民族,另辟蹊径寻找一个安详的家园。而我呢?哪儿是我安居乐 业的家园?一双“魔掌”遮天下的世界,我能躲到哪里去呢? 心脏在狂烈地跳动着,他又喝下了两碗…… 聚集在温都尔敖包前的人们,随着猎场内外的呼声,似乎将北京王爷忘在了脑 后,更没有谁顾及到那尔苏格外反常的举动。人们的眼睛随着一支支的利箭在移动 着,呐喊着…… 只有那尔苏噙着泪水喝下一碗碗苦酒。 是苍天在哭泣吗? 还是大地在哭泣? 是敖包在哭泣吗? 还是草木在哭泣? 除了野兽在哭泣外,还有一个悲哀的灵魂在哭泣! 猎马也在一阵阵悲鸣…… 四 东蒙有“猎杀不绝”的习俗。就是说:猎场上射杀到最后,总要留下一只猎物, 不然天怒地怒,要招来不祥;不但如此,苍天还会将所赐的猎物收回,不再给猎人 打猎的场所。 传说:温都尔敖包附近的深山草莽中,时常可以见到一只黄羊带着一只精灵的 小黄羊出没于此。温都尔敖包虽高,它可以一跳而过。今天,不知是传说中真有此 般黄羊,还是最后剩下的这只黄羊羔果真如那只旋山而过的神羊有着几分相似的地 方,只见它在十余名箭手的追杀中箭一般地在草尖中飞行着,骏马的四蹄竟被它短 而精细的四腿甩在身后。这只黄羊是去年出生的“艳吉嘎”(汉译黄羊羔)。 东蒙草原,每年仲夏“艳吉嘎”花开放的的季节,也是黄羊产羔的时候,所以, 牧民就将黄羊羔叫作“艳吉嘎”了。 猎场上的猎物已经寥寥无几了,这只“艳吉嘎”,已经成了此次围猎中所剩的 猎物,本来是想放掉它的,然而,它却在惊惶中突然一跃飞上了温都尔敖包。 可怜的小黄羊站在象征着神圣的敖包项,昂首翘立,在无路可逃的感觉中竟视 死如归,看着围在敖包四周观猎的人们,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了。 观猎的人们惊呆了。伯王落泪了,这可怜的小黄羊多像他可怜的长子那尔苏阿! 被人逼得无路可退。 它是想死在敖包上吗?如若是那样,这座敖包也该改名为“艳吉嘎敖包”了。 每年的“立秋”之日,十个“努图克”的牧民群众,也许要在这里举行“敖包祭”, 这只小“艳吉嘎”岂不也出了名?那尔苏看着仍然立在那里不动的小黄羊想:真是 一只雄黄羊,比我这“蒙古虎”还要强上百倍,我若是怀有这样的胆量也敢死在这 敖包顶上,留下个“那尔苏敖包”也好啊!真是“蒙古虎”呵不如羊…… 好像是在喝着壮行酒一样,那尔苏一连又喝下了三碗,然后将手中的银碗猛然 间就甩了出去…… 当人们看到那尔苏的举动有些反常,他早己经狂人般地直奔那只可怜的小黄羊 而去…… 此时,他忘记了“金山金水”的北京;忘记了“皇恩浩荡”的帝王;忘记了 “淫威如海”的慈禧;甚至忘记了可怜的小阿穆尔灵圭,更忘记了恩恩爱爱的莺哥…… 什么“一荣俱荣”,什么“一损俱损”,什么“博多勒噶台”,什么“纳摩尼 索光刀”,什么“红顶子”、“黄马褂”、“三眼大花翎”,什么“亲王世袭罔替” 全被他统统忘掉了…… 说来也是奇怪,大概苍天就这样安排了那尔苏的命运,人与兽在命运的逼迫下, 竟然成了同类! 那只可怜的小黄羊见手无弓箭的那尔苏伸展着双臂扑过来,不但没有跑掉,而 是无所顾忌地扑向了那尔苏的怀抱。 温都尔敖包上—— 此时啊,人与兽如此地拥抱,人与兽如此地亲吻。 此时啊,人与兽如此地依偎,人与鲁如此地同感。 那尔苏滚滚的泪水,点点滴滴地打在了小黄羊的身上,点点滴滴地落在了小黄 羊的脸上。在人与兽相依为命的时刻,小黄羊也好像也流出了可怜的泪水…… 一人一羊就这样相依着,仿佛是有着百年挚交的老朋友。 人们在震惊中全部呆立不动了。伯王看着与小黄羊相互依偎的长子那尔苏,再 一次泪水横流。他痴呆呆地看着这种场面,一阵头晕目眩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科尔 沁左翼后旗的章京富乐晖。管事金宝山、王陵衙门白丹巴及伯王的众亲族见此,顿 时乱作了一团,全部大惊小叫起来…… 敖包上的那尔苏仍在与小黄羊亲吻着,仍在与人类的异类交流着同命相怜的感 受。那尔苏的二弟温都苏见此,只好将父王托付给了急得直抹泪水的三弟博第苏, 独自奔向了死死地搂着小黄羊不放的那尔苏…… …… 再说,三个女人在人海中寻找着缝隙,东躲西门地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温都尔敖 包下,却被由十个“努图克”箭丁组成的七八道“人墙”挡住了进程。 被困在外围的九十灵押着脖子张望着,正在着急之时,突然就看见了跨着马立 在“人墙”外的三弟——朝鲁。 长话短说,姐弟久不相见,在猎场上突然重逢,自然惊喜万分。朝鲁与姐姐并 鞍到了一块儿,在马上给姐姐行了一个跪鞍礼之后,就听办事一贯雷厉风行的九十 灵炒豆般地说道: “朝鲁,快!快给姐姐冲出一条路来吧,北京王爷府的大少奶奶带着小少爷来 了,想要进去观猎,正愁着进不去呢。” 朝鲁是温都尔敖包南边的阿嘎珠德·努图克的“佐领”,围猎的第三天才赶到 了温都尔敖包。 朝鲁听姐姐说完,摇晃着脑袋说道: “求我怕是不成,此次围猎旗里下了规定,谁也不准越章进入里围。”朝鲁说 着神着脖子向内围望了一眼,然后打着手势接着又说道: “姐姐你看,大哥就在里圈执勤,大哥现在是王爷府巡防营的‘什长’,你求 他也许还差不多……” 九十灵的大哥名叫哈斯,因长着铜腰铁背,因此,方圆十里八乡的人们都管他 叫“铜佛爷”,叫起真名来反到有些咯嘴。 九十灵脚踏铜镫立在马上顺着朝鲁的手势望过去,果真看到了“铜佛爷”—— 大哥哈斯,情急之中她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哈斯大哥——,哈斯大哥——” “铜佛爷”哈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掉转马头仔细辩认了一番,当认出是自己 的妹妹九十灵时,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只见他一挥马鞭,七八道人墙马上就闪开 了一条缝隙。九十灵见此,没等大哥冲出“人墙”,带着莺哥、阿穆尔灵圭和海棠 打马就顺着闪开的通道进入了内围。 “铜佛爷”正想和妹妹说上几句久别的亲热话,却见“女扮男装”的九十灵带 着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卷着一股尘土就贴着自己的身边跑过去了。“铜佛爷” 不知九十灵因何这般,加上又怕妹妹冲撞了旗规,一着急就冲着一群正在执勤的巡 防骑兵喊道: “追!快给我把那几个人拦住!”说着,自己就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 三个女人的坐骑在马鞭的催促下,撒开的四蹄卷起一团团的尘土,反到让“铜 佛爷”跨下了铁青马显得望尘莫及了。哈斯扯着粗门大嗓,在密密麻麻的马阵中见 缝插针似地追至中途,就看见三个人已经冲到了温都尔敖包前,紧接着便带着孩子 滚鞍甩楼下了马。“铜佛爷”正在懊恼自己不知如何对章京老爷交待之时,就听到 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叫声: “那——尔——苏——” “铜佛爷”哈斯一惊,显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这一霎间,天地间静得出奇。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声狂呼震呆了。 箭丁停止了捕杀; 野兽停止了脚步; 猎马停止了悲鸣; 猎犬停止了吠叫…… 温都苏奔到温都尔敖包上的时候,那尔苏仍然抱着小黄羊。温都苏连喊带叫的 用铁钳一样的手掰了半天也没有将长兄与小黄羊分开。 刚才,当莺哥看到抱着小黄羊的那尔苏突然摔倒在敖包上的时候,眼前的现实 就印证她的臆测。 此时此刻,莺哥早已失去了“莺哥”一般的歌喉,只见她甩掉了手中的小阿穆 尔灵圭,甩动着瀑布一样的长发,带着地上尘土,似股旋风般冲开了人群,野人一 样地向温都尔敖包冲去,边跑边喊: “那——尔——苏——” 那尔苏在沉迷中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来自于天庭,那样遥 远,又是那样的亲切。他在二弟温都苏急切的呼唤和摇晃中渐渐地清醒了过来,疯 狂的酒魔正欲在胸膛内发作,可眼前的这一切又让他从疯狂中平静下来。他揉了揉 有些潮红的眼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疯魔般的莺哥扑了过来,伸开两臂将那尔苏和那只可怜的小黄羊紧紧地抱住了, 生怕死神会从她的怀中夺去那尔苏似的。 那尔苏一下子变得温顺了。他不敢相信,日夜思念的莺哥就在自己的身边,更 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直到莺哥用手指抠痛了肩膀,他才在梦中醒来…… “阿——爸——”阿穆尔灵圭哭喊着挣脱开九十灵和海棠的手,磕磕绊绊地也 爬上了敖包。 七岁的孩子被这眼前的这种悲惨景象吓呆了,他瞪着惊鹿一般惶恐的眼睛,片 刻之后才哭号着扑向了那尔苏…… 这一刻,那尔苏最想看到的和最不忍心看到的全都来到了他的眼前。他推开了 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小黄羊,把它“放生”了,让它重新回了大自然的怀抱。他回手 搂住了身边的莺哥和哭泣扑到身边的小阿穆尔灵圭,抱着自己的妻儿,他的心碎了…… 那尔苏的二弟温部苏看着突如其来的莺哥和阿穆尔灵圭,恍然大悟中这才预感 到了一丝不祥。看着昏昏沉沉的那尔苏和号陶大哭的嫂子和侄儿,他一下子跪在了 那尔苏的面前,抱头痛哭道: “天哪!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九十灵抹了一把悲伤的泪水,上前拉开莺哥和阿穆尔灵圭。看着眼睛突然睁大 了的那尔苏,她的心里顿时就没了底儿。她看到的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那尔苏的眼睛越睁越大,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那一双眼睛里有 纯净的蓝天也有自由的云朵,还有莺哥和小阿穆尔灵圭的影子…… “腾——格——里——”(汉译为苍天) 最后的生命力仿佛都凝聚在那尔苏这一声仰天的长啸中。 一股鲜红的血液从那尔苏的鼻孔里流了出来,他猛然间抓住了小阿穆尔灵圭的 手,可张着嘴却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握着阿穆尔灵圭的手,他的眼睛在莺哥的脸上游移着,那一双秀眼曾经泊满了 温情,而现在却是纷纷的泪雨,无尽的伤痛,终于,他在泪雨的洗刷中慢慢地闭上 了眼睛。 没有叮咛,也没有遗言。心窝里揣着小阿穆尔灵圭胎发的那尔苏在高高的温都 尔敖包上,在悲痛欲绝的哭号声中,永远地睡在了妻儿温热的怀抱里…… 苍天落下了眼泪,温都尔山的松林在悲咽! 直到此时还不知长兄那尔苏为何突然暴死于温都尔敖包之上的温都苏在极度的 哀伤中,禁不住跪在敖包上,手叩心窝祷问苍天: “苍天哪!是谁在惩罚他?是天?是地?是人?还是鬼?!” …… 此时的温都尔敖包上下一片混乱。 有人在叹息。 有人在伤心。 有人在悲恸。 有人在迷惑…… 吉日嘎朗王府的本家亲族们和章京、台吉们全都被这突然降下来的厄运打懵了 头,哭喊着,奔忙着…… 死死搂着那尔苏不放的莺哥晕了过去,小阿穆尔灵圭抱着那尔苏还在号啕大哭。 泪水打湿了袍襟的温都苏将侄儿抱起来交给了正掩面哭泣的海棠和哭着照料莺 哥的九十灵,又让几个本家兄弟将长兄那尔苏抬下敖包,然后就冲着“大台杆”火 炮而去。 温都苏奔到了“大台杆”火炮前就将火药填进了炮膛,流着泪点燃了炮捻…… 九响火炮冲天而起,硝烟滚滚直入云霄。温都苏跪下了,对着西方的太阳跪下 了。夕阳如血,映红了他流血的眼睛…… “轰轰隆隆”的九响火炮霎时间将伯王震醒了。伯王睁开眼睛,就听协理台吉 乌力吉哭哭啼啼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说道: “伯王,那尔苏……那尔苏大少爷他……他……他……”乌力吉只说了一半, 然后就像鸡叨米似的磕起头来。 “起来!天不助我,让我儿暴死在民众面前。面对祖宗,我无言以对!不吉祥 的猎物,统统分掉,一只也不留!十个‘努图克’的箭丁都给我退出敖包外!”伯 王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完,便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他很想去看一眼长子那尔苏,但又怕看到那种悲壮的场景。心上扎着一把利剑, 他始终呆呆地沉默着,沉默着…… 骑马立在敖包前的“铜佛爷”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数以千计的箭丁们目睹了这 一切,十个“努图克”的人们都看见了这一切,《敖包葬魂》的传说,从此就产生 在温都尔敖包上,一百年,千年,谁也忘不了。 正是夕阳时分,太阳哭红了眼睛,历史仿佛也在叹息!蒙古悲剧呵,一部气壮 山河的史诗…… 这一天,吉日嘎朗王府的“大台杆”火炮为那尔苏的死魂震天轰鸣了二九一十 八响,就连崇格林沁准备的那一顿晚宴,也已经成了《敖包葬魂》的祭品。 …… 温都尔敖包下,十个“努图克”的猎手们载着丰收的猎物,分十路慌慌而去, 尘埃滚滚,淹没了惨淡的夕阳…… 发生在清代的这一幕“蒙古悲剧”让人肝肠寸断,同时,也让人们看到了历史 的凝重。江河日下的晚清,生活在无奈之中的大清臣民们,该为这沉重的一段历史 仰大长叹! “敖包葬魂”的尾声在惊大地泣鬼神的悲哭声中,在一道震碎无庭的惊雷声中 随着没有月亮的暗夜一起落下了帷幕,但故事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