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秘密山洞藏珍宝 劫难之中拜恶魔 一轮红日从烟波浩森、雾霭重重的洋面上喷薄而出,顿时升起万道霞光。 一团团、一片片的晨雾,恰似五彩缤纷的彩缎,撕不开、扯不乱,飘飘荡荡。 蜿蜒逶迤静静的海湾里,有一幢具有浓郁东方情调的楼阁,在现代化高层建筑 相映之下增添了不同的风韵和魅力。红砖绿瓦的四合院显得分外古朴清雅,丁香树 正在含苞欲放,散发着诱人的馨香。院外有一条蜿蜒的人工小溪,小溪两旁鲜花盛 开,争奇斗艳,万紫千红,潺潺的流水声沁人心脾给人以清新、爽朗的感觉。门前 有两棵参天大树,树下有两只气宇雄伟的石狮子……这里的一切都带有中国庄园的 特色。在那些光怪陆离形态各异高楼大厦里居住的人们,这里就是真正的“世外桃 园”了。 约尔逊这个真正的中国通,已完全的中国化了,这不过是外观的表现,骨子里 还是流淌着英国人的血液,为大英帝国服务,效忠他的女皇陛下。他头戴黑色的八 角帽,身穿洁白的绸衫,下身是黑色灯笼裤,脚穿黑色薄底短靴,翘着二郎腿坐在 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中国古典名著《西汉演义》,打开书翻到第九十七回, “白皓羽翼定太子”,看到汉高祖衣锦还乡纵酒高歌时,却舒心地大笑起来,合上 书本,从墙上摘下一口剑,边歌边舞: 大风起兮云飞物。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反复歌舞多时,回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语: “真是个伟大的民族,如不互相残杀,真正做到精诚团结,将成为世界巨人, 任何力量都是不可战胜的,世界必然属于他们……”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感到非常 轻松,仰首靠在靠背上,两个手指很有节奏地轻弹扶手,显出幽闭自得的样子。 一位身穿旗袍的年轻女郎,手托茶盘,姗姗地走来,把一杯沏好的浓茶放在旁 边的八仙桌上,暗送秋波,羞羞答答,嫣然一笑: “唐先生,今晚是否在这里过夜?好给您准备,我也要……”她的汉语说得实 在差劲,走起路来也是不伦不类。 约尔逊见她实在可笑,忍俊说: “你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汉语,说得还是这么别扭,走路也不像个样子,永远也 不会像中国淑女那样动人。”他挥了挥手。 女郎装出娇媚的样子抿嘴一笑,却又来了个飞吻,转身离去,显得不伦不类。 “每个民族都有他自己的文化特色,是无法改变的。”他有些无奈地自语着。 随手打开收音机,里面播放的是肖邦名曲《仙女们》戛然而止,发出一阵轻微的 “丝丝”声,停止了播放,一个富于表情的男音,耸人听闻的详细报导码头上的残 杀案: “……当警察赶到时,歹徒们已经潜逃……”在结尾的评述中,“根据警方的 调查判断,此案极为复杂,它的背景很可能与国际间谍和黑社会有关。使人难以置 信的是,这起有一百一十六人丧生的凶杀案公布之后,却无人起诉控告,也无人前 来认领死者,料理后事。在十二名死者身上搜出国民党陆军的证件,这完全可以证 实,此案与中国国民党军队有关。可是,在港的国民党当局一口否认,没做任何解 答。国民党在港的新闻调查组组长尤菲尔先生,出于对同胞的同情热爱,已将十二 名国民党军人的遗体运走,埋在西郊的公墓里。此案真相至今不明,警方当局正在 密切地注视事态是否还有发展,并正在做深入仔细的调查。”收音机里播放着其它 的新闻。 约尔逊挺身站起,关掉收音机。 “尤菲尔同情热爱自己的同胞?”他急促地踱着步,“国民党当局一口否认, 没做任何解答,这一切都说明什么?”一个又一个没有答案的问号在他的脑海里, 像一个个生锈的铁钩,勾住了他的神经,两道剑眉竖起,攥紧拳头猛力地击在八仙 桌上,随着激烈的破碎声,茶杯成了碎片,茶水飞溅得到处都是,“里面一定大有 文章,必须尽快得到准确的情报!”他感到有些头痛,于是点着一颗又粗又大的雪 茄抽了两口,举到眼前,目光忧郁地凝视着,陷入悒迷的沉思中…… 夜幕给大地撒下昏昏黄黄的前兆。 海滨大道仿佛是一条巨大的水渠,车似流水人如潮,竞相辉映的霓虹彩灯,照 耀着川流不息的车流,照耀着红男绿女的人海。 使人无法想象,在这个标榜为典型的民主、自由、文明的社会里,却是一个尔 虞我诈、你争我夺的凶杀场,跳梁小丑、社会渣滓、地痞无赖……到处可见。 约尔逊是何许人也?此刻他正在一辆“奔驰”轿车内,夹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向西郊缓缓而行。 在一个繁荣的路口,“奔驰”被迫停下,车内的约尔逊暗暗地发誓咒骂,两只 眼睛仇恨地望着车流和人流。 在这个最为复杂,形色各异的人流中,人们都在匆匆忙忙毫不犹豫,在生活的 道路上各走各的路,都有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又都在向着一个目标——死亡迈进。 在人生的跑道上谁也不管谁,都明白、都糊涂,自以为是,拼命地向前赶,跌倒了 也很少有人把你扶起,还要踏着你的身体继续走他的路,甚至还会有人高唱赞歌, 又减少了一个竞争的对手,除非有特殊的因果关系,或者有共同的利益,相互利用 才会伸出援助的手。 天边滚动着沉闷的雷声,天空中降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约尔逊焦灼地把头伸出车外,心情烦躁地注视着周围。一辆“野马”越野车擦 身而过,在车的洪流中左冲又拐向前飞驶。 “快!”他精神紧张地注视着前面的“野马”,“跟上它!” 在蜿蜒的海岸线上,有一个山势险峻怪石丛生,难以被人发现的海湾。在海湾 外面的乱礁丛中仅有一条能够通过快艇的秘密通道。这虽然算是一条航道,却相当 危险,没有高超的技艺还是无法通过。 在这个很难被发现的海湾里,因为没有世界的主宰者万物之灵人的到来,也就 成了野生动物的天下,它们为了争夺这里的领土权,强者昼夜不停地自相残杀,弱 者为了生存到处乱窜。 在这里,居数最多的是蛇,到处可见。一团团的毒蛇纠缠在一起,在光秃秃赫 色的礁岩上翻腾滚动,不断地滑落到水中,像乌龙似的在水中游动。当爬上岸的时 候又纠缠到一起,滚成一团。这是蛇类交媾时的方式,等这种特殊的方式结束以后, 就又各奔它乡,回到各自的领地蠕动着又蠢又长的软体,拼命地向龇牙咧嘴的石缝 里钻,着实令人作呕,望而生畏。 这是一个很好的天气,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皇浦敬仁饶有兴致的驾驶一艘快 艇,沿着海岸线毫无目的向前行驶,当快艇来到乱礁丛旁时,突然听到排山倒海的 涛声,急忙停下快艇,惊骇眺望,远方的海面上,好像天塌了,黑沉沉,怒汹汹, 恶浪翻滚,轰鸣咆哮,是突然发生了海啸。无比震惊,慌不择路钻入乱礁丛中,在 时间和地理的巧合中他发现了这个海湾,这已是一个月以前的事。 经过一场激烈的厮杀后,又抛下了十二名弟兄的尸体,逃出码头。 “天哪,我们要到哪去?!”肖佐臣眼望着风潇潇雨潇潇的夜空,悲愤地呼喊 着,“我肖佐臣忠心可表,难道就不给我一条出路吗?连狗都不如,这是为什么!” 突然传来了“呵呵”怪笑声,好像从夜空中掉下了魔鬼落在救生艇上,叫人胆 战心惊。 “放开我!”贺黑奎瞪着血红的眼睛,“呵呵”地怪笑,好像谁在他心上捅了 一刀,翻滚在甲板上,“弟兄们被他们打死了!” “你要冷静点,”彭勇死死地拽住贺黑奎,“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这时肖佐臣也来到救生艇上,冲着彭勇: “放开他!” “我们的弟兄快要死完了,”贺黑奎趴在肖佐臣的脚下,“你怎么不说话呀?” “ “我说,我说!”肖佐臣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你是被死亡吓坏了!” “我被死亡吓坏了?”贺黑奎突然站起,“你应该清楚,我杀死多少人?可我 从未眨巴一下眼睛!” “那你叫什么?” “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从没杀过一个好人。可这是我们的兄弟,他们都是好人。” “黑奎,我们在缅甸的战场上,死了多少人,都是我们的好兄弟,都是好人, 我们同样杀死很多日本人,这些日本人不一定都是坏人,他们同样有父母兄弟姐妹。 我们选择了这条路,是军人就意味着杀人或者是被杀。”他暗暗地流下眼泪,虽然 是在安慰贺黑奎,也是在安慰自己,可他的心却在流血。枪林弹雨的战争,和阴谋 屠杀有根本上的不同,他也无法忍受这残酷的现实,无限痛苦地,“这都是我的罪 过。” “你说什么?”贺黑奎愣愣地看着他,“你有什么罪过?是他们逼的,他妈拉 个巴子!” 快艇和救生艇来到海湾外面乱礁丛旁,靠在一起停下。 “皇浦兄,为什么停在这里?”肖佐臣跳到快艇上,“难道我们就真的没有藏 身之地了,躲在这里?这离香港并不算远,也不是安全的所在。” 皇甫敬仁把他如何发现秘密海湾,和里面的情况详细介绍一遍后说: “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藏宝好地方,我们应该感谢上苍!也是你肖兄的爱国之 心感动了天地神明,才使我有这种巧遇。”他看了看救生艇,“里面的情况很复杂, 没做详细考察,只是发现一个很大的洞,洞里情况也不清楚。进入海湾也要通过一 条很长的洞,像这样大型的救生艇是无法通过的,但可以藏在洞旁的乱礁丛中。我 们现在就开过去,到洞口旁再把这批国宝搬到快艇上,运进海湾,就可万无一失, 你们也就高枕无忧了。” 经过一阵紧张忙碌后,快艇通过秘密航道驶入海湾,停靠在一个很大岩洞的岸 边。 此时红日已经升起,可是海湾内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崖,还没有见到阳光,但呈 现出一派光明,里面的一切都已清晰可见。 精疲力竭的人们顾不得休息,一个个登上岸来到岩洞旁。 “皇浦兄,我非常感激你。”肖佐臣望着漆黑的洞口,“这里真是个绝妙的地 方!”他刚把话说完,抬头上看,发现一条大蛇盘绕在洞口的岩石上,瞪着一对灯 笼般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孽障,也想挡我们的去路!”抽出佩剑,纵身跃起, 恶狠狠的就是一剑,岩石上进发出一片火光,却没有斩到大蛇,仅是砍在下面岩石 上。 “叭嗬”一声,大蛇滑落到地面上,仰起高昂的三角脑袋,吐着三叉舌头,带 着一股呕人的腥风,箭一般地射向肖佐臣。冤有头,债有主,它也很有灵气,要报 肖佐臣刚才的一剑之仇。 肖佐臣也瞪红了眼睛,凌空而起,回手一剑,这条庞大的蛇中之王,被斩为两 段。 不可一世,趾高气扬的蛇头,从一米多高的空中掉在地上。这个狠毒的蠢货, 在死前还要作一番挣扎,带着血淋淋的半截身子,扭过头,对准肖佐臣展开第二次 进攻。可它完全丧失了进攻的能力,只是勉强地蠕动几下,然后就翻滚跳跃起来。 “他妈的你还蹦!”贺黑奎掀起一块很大的石头砸向蛇头,“嘭”的一声,它 再也不动了。 “佐臣,你还记得汉高祖斩白蛇的故事吧?”皇甫敬仁饶有兴致地说:“这是 一个好的兆头,国宝万无一失了!” “但愿苍天有眼,不叫我们白费这番苦心!”肖佐臣用靴底擦去剑上的血,还 很忧虑地说。 “‘黑眼帮’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同时还有另外一伙人也在寻找我们,从昨天 的晚间情况看其实力比“黑眼帮”还要可怕,但不知是什么人?” “反应最快的应该是军统特务,可是在港的特务组织不会有像昨天晚间那样强 大势力,再说他们也不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追杀我们,因为这是英国人管辖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人呢?”皇甫敬仁也无法解释。 “把这些东西先搬到洞内是比较安全的,我们也容易守护。”站在肖佐臣眼前 的彭勇请示说,“我先进去看看?” “冲锋陷阵是我大老黑的事,你还是歇着吧。”贺黑奎嘴里说着,腿已向洞口 迈进。 “你回来!”皇甫敬仁很严肃,“在这荒无人烟的岩洞中,里面的情况一定很 复杂,没有防护措施是很危险的,你贸然而入是不想活了吗?” “你才不想活了呢!”贺黑奎转过身狠狠地瞪了一眼,可站着不动。 皇甫敬仁不以为然地看看他,转身走上快艇,找到一个防护面具和一只手电筒 走回来,交给贺黑奎说: “把它戴上,这是一个防毒的护罩,但你还得备加小心!”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从来就不想那么多,说干就干,管它什么凶禽猛兽,我 大老黑是不怕的!”他没说半句感谢的话,却把面罩戴上了。 “大舅,我陪你去。”肖尽忠是在彭勇的看护下安全地到达香港,经过一天的 休息体力有所恢复。 “你也歇着吧,这没你的事!”他关切地望着肖尽忠,“你是肖家唯一的后代 了,也可以说是肖、贺、田三家的一根独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就对不起祖宗了!” 肖尽忠低下头,流出了眼泪。 “看你已经是大人了,动不动就流眼泪。”可他自己的眼圈也红了,急忙戴上 防护罩走进洞内。 刚刚进去里面就响起了“吱吱,呼呼”的声音,硕大的蝙蝠从里面飞出,遮天 蔽日。 肖尽忠不顾一切地就往洞里跑,彭勇冲上去把他拽住: “你身体还没复原,我进去看看。” “都给我回来,谁都不准进去,如果都想去死,我们就集体自杀!再说,他也 不一定有危险。”皇甫敬仁命令似地说。 谁都不说不动了,围在洞口前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等了 很久很久,实际仅过半个小时。彭勇坚定自信地望着肖佐臣,恳切地说: “叫我进去吧,我是在求您!明白吗,肖将军?”他和他们虽然不是生死相交 的弟兄,却有一颗热爱国家热爱民族的心,在生死存亡的考验中已是肝胆相照,命 运的索链已牢牢地把他们系在一起。惺惺相借,他非常敬仰他们的舰长申泊涛,经 过血与火的考验也更加敬仰这位民族英雄肖佐臣。 就在这时贺黑奎跌跌撞撞从洞内钻出,还没走出洞口就跌倒了。 肖佐臣一个箭步蹿过去把他提起拖出洞外,急忙取下面罩,贺黑奎已处于昏迷 状态,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四肢瘫软,浑身水淋淋地冒着热气。肖佐臣搬起他的 脑袋,大声地呼喊: “快醒醒!” 贺黑奎轻轻地动了一下,使劲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 “真他妈的长,叫人间得慌。”他挣扎着坐起,“里面没什么玩意儿,就是他 妈拉个巴子的蝙蝠!” 彭勇无声地拿起防护罩,站在肖佐臣的面前,刚想举手敬礼,肖佐臣把他的手 按下,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花: “我想叫你走,因为你不该像我们一样,是我把你拖下了水!” “您完全错了,肖军长,是这个时代把我们,把千千万万的人民推进水深火热 之中。我们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命运早把我们连在一起。这可能是上帝的安排吧? 只希望您也能够相信我,将军阁下。”他把手举起庄严地敬了个礼,戴好防护罩转 身就往洞内走。 “站住,也不问问情况,也想死啊?那就一起死算了!”贺黑奎瞪着眼睛说。 彭勇急忙站住,心里想:“我真糊涂,应该详细问问。”转身望着贺黑奎: “请说吧,贺团长。” “你不要进去了,真的是我们把你给连累了,还是别进去吧。” “你就想说这些吗?”彭勇转身还想走。 “你进去干什么,不相信我吗?”贺黑奎有些生气,“里面并没什么玩意儿, 就那些该死的蝙蝠,我再陪你进去提两桶汽油,都烧死他妈拉个巴子的,就算我求 你!”他艰难地站起。 “你也歇着吧!”彭勇以牙还牙地说了一句,然后又笑了笑,“贺团长,你真 的需要休息。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你是咱们的主力军,有你表现的时候!” “我陪彭长官进去可以吗?”一个二十一二岁的上尉年轻军官来到肖尽忠的面 前请示说。 “李振东,你是在向我请战吗?”肖尽忠看了肖佐臣一眼,“恐怕我说了不算。” 李振东十六岁当兵,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他吃苦耐劳,聪明伶俐,作战勇敢, 立过很多战功,由一个普通的士兵提升到营长。 肖佐臣很欣赏他,入伍时在他身边当一年勤务兵。他长得很英俊,又刻苦学习, 为了重点培养他,就把他调到了警卫团,所以他的晋升就比别人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肖佐臣听到他的请求,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感到安慰也 感到痛心:“有多少像他这样有为的热血青年,死在日本鬼子的屠刀下,抗战虽然 结束了,可中国人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静静地看着他说: “你就陪彭将军进去吧,但要小心!” “是!”李振东举手敬礼,“绝不辜负军长的期望!” 已经有人从快艇上提两桶汽油放在洞口旁。 彭勇在前,李振东紧随其后提着汽油走进岩洞内。 “你没戴护罩要小心,如感不支就快点往回走,这和战场不一样,不能做无谓 的牺牲!”彭勇关切地说,他也很赏识这位年轻英俊的小军官。 “明白,长官!”李振东很严肃地回答。 他们刚刚把话说完,“吱吱”的叫声和“呼呼”的风声充满了岩洞,硕大的蝙 蝠向两个人展开了攻击。 李振东没戴防护罩,一只手还提着油桶,只能用一只手防御。他确实聪明,为 了减少防御范围,紧紧贴着墙壁飞快地向前冲。 彭勇虽然戴着防护罩可并不轻松,一手提着油桶,一手还拿着手电筒,同时还 得关照跟在后面的李振东,好在他的速度并不慢,距离又不算长,进去五十米蝙蝠 就没有了。尽管如此,两个人也是非常的狼狈,衣服被抓破了,多处是伤。 蝙蝠不再袭击了,岩洞内突然变得静悄悄地鸦雀无声,两个人已是精疲力竭, 靠在岩壁上休息一阵又向前走,岩洞也就越高越大。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并没发 现什么,只看见一堆堆的白骨,有大有小,放射着幽暗的磷光,也不知是人骨还是 兽骨,阴森森的,特别可怕。 “这个岩洞到底有多长,贺团长是否走到头了?我们没有详细问,根据他进出 的时间可能有两三千米,里面还可能有毒气,若不然他不会晕倒,你又没戴面具, 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往前去了。”彭勇又详细地交待说,“等返回到有蝙蝠的地段, 我保护你,以最快地速度把汽油撒在地上,千万小心,不能把汽油浪费掉!我们往 回走吧。” “是,长官,听明白了!” 两个人返回到有蝙蝠的地段,按照既定的方法不顾一切地向洞口冲。彭勇虽说 保护,可在前二十五米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因为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无法防御。 两个人任凭蝙蝠的抓咬,拼命地向前冲。过了二十五米之后一桶汽油已经撤完,彭 勇把提在手中的汽油桶交给李振东之后才感到了一点轻松,不顾自己的安危,竭尽 全力保护李振东。等冲到洞口时两个人都变成了体无完肤的血人,尤其是彭勇更加 狼狈,还有几只蝙蝠在他身上乱抓乱咬,两个人都已倒在地上,几个战士上前把蝙 蝠打死,并把防护罩给他取下。 “快,把汽油点着,时间长要挥发的!”彭勇有气无力地说。 “快,撤远一点!”肖佐臣大声地命令。 贺黑奎扶起彭勇,肖尽忠搀起李振东跟着大家退到岸边。肖佐臣对准洞口连开 数枪,“轰”的一声岩洞爆炸性的着起大火,并向洞外喷出,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充 满天空,无情的大火把洞内的蝙蝠全部烧死。 “皇浦兄,请您守在艇上,我带几个弟兄再进去看看。” “佐臣,还是我进去吧。”皇甫敬仁笑了笑,“帅不离位。” “已经没有帅了,都是同生共死的弟兄。” 他看了一眼肖尽忠,“你跟我进去。” “我也去!”贺黑奎看着肖佐臣,“干别的不行,出点力气还没问题。” 肖佐臣没有吭声,又叫了几个人,走进了洞内。地上厚厚一层都是被烧焦的死 蝙蝠,焦臭味熏得让人难以忍受,他们不得不小心地往里走。走进五十多米以后, 地上的蝙蝠没有了,不知为什么界线如此分明?他们也停止了前进。 “前面的情况怎么样?”肖佐臣冲贺黑奎问: “越往里面走就越大,遍地都是死骨头,我也没有走到头。” “这么说不会再有太大的问题,就是有毒气汽油燃烧后也没了,我们就此回去, 想法把这些肮脏的东西清理掉。” 几个人走出洞外之后,砍了些树枝做成扫把,同时又放心地点起火把,又进入 洞内,由里往外把烧焦的蝙蝠清出洞外,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清理干净,也已到了中 午。休息了一会,饱餐一顿,又投入到紧张的忙碌中,把这些用生命换来的国宝, 一件件、一箱箱,小心翼翼地搬入洞中。 肖尽忠抱着一个描金的红木箱,也是最后的一件,踉踉跄跄地跟在肖佐臣的身 后。他还没有彻底恢复健康,在这段时间里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体力 消耗也很大,尽管咬紧牙关拼命地坚持,可太虚弱了,脚下一滑跌倒在地,木箱也 被摔开了,金银珠宝散了一地,在金光闪闪耀眼夺目的珍宝中,发现一个乌黑的金 属匣子。 “我是怎么的了?真没用!”肖尽忠自责地说,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散在地 上的珠宝拾起来往木箱里装。 肖佐臣回身看他一眼,俯身拾起黑匣子,拿到手里感到特别的重,好像是一整 块铁,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心里想:“一般的东西绝不会放在这里,如果是用 乌金所制,当然很贵重,但不可能做成这么个方形的东西,也就失去了它本身的价 值,肯定大有文章。”他开始仔细地观察,确实发现了秘密,四周有一道很细很细 的缝,几乎是天衣无缝,如不仔细观察就很难发现。这肯定是用乌金制成的,里面 也一定装有其它东西。想打开看看里面的秘密,可费了半天的劲也没打开,越是如 此就越想把它打开,这就是人们的好奇心,是追求发展的动力,也是可悲的。对肖 佐臣等人来讲,可能是天意,命运的安排。 “把火把都拿过来。” 众人闻声都举着火把把他围在中间,他又更加仔细地观察,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可疑的地方,只是那道细细的缝。“这是不可能的。”他自言自语地说,两只手不 停地抚摸着黑匣子沉思着,突然有了感觉,手指触到一个钮扣大小的突出点,是在 黑匣子一侧中间细缝的下面,用眼睛根本就发现不了。 “就是它!”他显得有些兴奋,用手指使劲一按“啪”的一声盖子开了,金光 闪闪,金光中又射出两道白莹莹的光芒。他的手在颤抖着,并“啊”的一声,黑匣 子几乎脱手掉在地上,里面装着一个狰狞可怖的东西,“难道这就是天意!”他痛 苦地自语着。 人们都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他意味深长地讲述了一个神奇而恐怖的故事—— 讲完之后心事重重地指着黑匣子里面金光闪闪的怪物说: “这就是那个罪恶的象征‘黄色恶魔’,金制珠眼狴犴。”他把黑匣子举过头 顶,“这是命运的安排,偏偏落在我们手中。” “你是个将军,怎么会相信这个荒诞不经的传说?”皇甫敬仁不以为然地说, “这是一件罕世的无价之宝,它的艺术造形和材质都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是上 天恩赐给你的,你应该珍惜它。” “这的确是上天恩赐的,皇浦兄,你就接受上天的恩赐吧。”肖佐臣双手把黑 匣子递到他的面前。 皇甫敬仁摆着手向后退了一步说: “这确实是艺术珍品,不能相信历史的传说,我们都是无神论者。” “什么艺术珍品?我砸碎它!”贺黑奎劈手夺过黑匣子,恶狠狠地瞪着眼睛看 着里面的金制珠眼狴犴,“你这个恶魔,比我还凶?他妈拉个巴子我砸碎你!”举 起就要往地上摔。 “住手,你疯了!”肖佐臣又把黑匣子夺回,“当然我不会相信那些传说,不 过当我见到它就想起我们的过去和今后的苦难。它既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就象征 着我们今后的苦难和罪恶的历程。为了保护国宝我们会像疯子似的去杀人和被杀! 这是命运的安排无法摆脱,我们要秉承这不祥之物的意志,和夺宝追杀我们的人血 战到底!我们要面对‘黄色恶魔’发誓!” 黑匣子摆放在石壁下一块很大的石头上,金制珠眼狸汗放在黑匣子上面。 一支支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岩洞,照亮了一张张庄严肃穆的脸。阴森森的冷风扯 动着火把,变形的身影也在不停地跳动,一个个浑身是血,焦头烂额,好像一群幽 灵在地狱里超度自己的灵魂,无数只眼睛盯着金制珠眼狴犴。 “自从在‘腾飞号’战舰上起义之后,承蒙大家相随,从绝境中挣扎出来。来 到香港之后,在皇浦兄和‘武侠馆’弟兄们的帮助下,战胜了‘黑眼帮’,摆脱了 追杀,找到了安身的地方,国宝没有丢失,这要感谢皇浦兄和‘武侠馆’的弟兄, 他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中华民族的功臣!”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皇甫敬仁, 沉痛地说,“几百名弟兄和上千名的海军将士为了这批国宝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 们要为……,为国家、为民族捐躯的弟兄祈祷,祝愿他们魂归故里,早见家人,给 白发苍苍倚门而望的老母托个梦,给躬身驼背的老父说几句安慰话,给悲痛欲绝的 娇妻做好安排,劝她们另行改嫁,再也不要嫁给军人,教幼子勤奋读书,立志成才, 报效国家,救民众于水火之中,完成祖国统一大业!”岩洞内一片哭泣声,肖佐臣 也流下了眼泪,“我们现在活着的人是死难弟兄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们是他 们决心和意志的代表,为了保护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实现他们的愿望和决心,必须 找到一条生路,精诚团结,心心相印,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形成一股坚不可摧的 力量,战胜一切,和企图夺宝的人血战到底,就是剩下一个人、一滴血、一口气也 要保护住国宝!我们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就要对得起我们的祖先,对得起死难的 弟兄,对得起子孙后代!”他看了一眼大家,“过去已经成为历史,我已不是将军、 军长,要有一个新的头领,”他用恳求的目光望着皇甫敬仁,“皇浦兄是威镇海内 的知名人士,又身居香港多年,手中还有很多身手不凡的英雄和运筹帷幄的谋士, 头领的位置非他莫属,理所承担。” “佐臣,你是怕我不为你效力吗?”皇甫敬仁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热爱 国家,热爱民族的精神我绝不会落后于他人,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万死不辞,义无 返顾!我有爱国的权利,保护民族利益的义务,你不应该,也没这个权利把我挤出 这个行列!”他有些气愤了。 “你永远是我们的军长,是我们的领头人,就是死也要跟着你!……”群情激 昂,大声呼喊。 “我是跟你干定了,谁他妈……”贺黑奎的眼睛瞪得很大,好像要吃人似的。 “你给我住嘴!”肖佐臣怒气冲冲,大声地喝住了贺黑奎。 “肖将军,你和皇浦将军谁做头领都一样。”彭勇很平静地说,“你们本来就 是不分彼此的朋友,早已是心心相印,肝胆相照,经过昨夜那场生死的考验更能充 分说明这一点。弟兄们都是跟随肖将军多年的部下,是在千百次生死存亡的斗争中 的幸存者,能活到今天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民族的精华,如果没有这次劫难,肯 定都会成为将军,当我们这些人的头领都可胜任,但不能违背常规和已经继承的事 实。如果让皇浦将军当我们的头领,正如皇浦将军自己所说,要把他挤出这个行列 之外,他是不可能接受的,同时也冷落了弟兄们的心。”他沉重地说,“我们肩负 着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任重而道远,肖将军已做了正确的分析,大陆的共产党不会 袖手旁观,台湾的国民党会派大批特务追杀我们,都企图得到国宝,一口把我们吃 掉,最可怕的是要有外国人插手,引起国际化。以后的历程更加艰难,等于和死神 争夺生的权利。头领这副重担是肩负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佛云:‘我不下地狱,谁 下地狱?’如果肖将军不愿当我们的头领,就等于推卸责任。” 一番话说得肖佐臣哑口无言,众人也默默无语。 “说得真对,我怎么他妈的不会说!”贺黑奎咧着大嘴看着彭勇,“咱们认识 太晚了,你当什么海军呢?以后就叫你彭铁嘴、诸葛亮。” “我皇甫敬仁如有三心二意,天地不容,人神共诛!”皇甫敬仁非常严肃地说: “佐臣,你是众归所望,必须承担起历史的重任!” “我不敢有违诸位的重托,更不敢推卸责任,既然是命运的安排,我就接受命 运的挑战!”肖佐臣面对金制珠眼狴犴跪倒在地,“我要把鲜血和灵魂呈现在它的 面前,按照命运的安排,上天的旨意,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万死不辞!”他非常严肃 地看了大家一眼,“是这个不幸的时代,命运把我们这些不幸的人结合到一起,我 们就得牢牢地抓住命运的锁链成为一体,才能生存下去,不至于被人生的惊涛所吞 噬!我们是生活在动荡不安、战火纷飞到处都在杀人的时代,而我们又身处危运的 绝境中,死亡随时都会落到我们头上,但为了我们的祖先和子孙后代,必须完成这 一神圣而不公平的使命,要坚强地活下去,使这批国宝不受损失,等到祖国统一, 有一个真正能代表人民的政权,我们把这批祖先遗留下来的珍贵遗产运回到祖国母 亲的怀抱,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完成这一历史使命!这个人间的不祥之物‘黄色恶 魔’将成为我的灵魂,是我们最高权利的象征,要在它的面前发誓!请诸位都伸出 你们的手,在它身上摸一下,让它了解我们的心声,嗅到我们的灵魂,驱使我们的 命运。” 这个从大浪淘沙中得到的东西,早已成为人世间的万能,又经过炉火的锤炼形 成了一个完整的躯体——金制珠眼狴犴,历经劫难,似乎真的获得了灵性,潜伏在 每个人的心里,规范行为,主宰灵魂。它的灵性、魔力和权威都附在了肖佐臣的身 上,都以敬畏的目光注视着他,产生了新的崇敬和神秘,突然增加了特殊的、前所 未有的力量和权威。 在人们遭受劫难的时候,宿命论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有控制一切的力量。肖 佐臣等人也不例外,一个个激动得发抖,所有的眼睛都盯在“黄色恶魔”身上,心 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一只只决定命运的手摸在“恶魔”的身上。 肖佐臣拿起金制珠眼狴犴托在手中,目光变得冷酷而严峻: “从现在起,这个‘黄色恶魔’就是我的化身,让它主宰我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