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痴清赠剑两茫茫 劫后相逢苦断肠 “海魂”对异性从来也没产生过爱,她认为男女之间本能的性需要,一时的性 发泄,与禽兽没什么区别,是遭遇给她带来的偏激,可对田大鹏却产生了刻骨铭心 的爱,视为生命的土壤,爱的甘露。 时间对谁都是最准确最公平的,但在概念上确有很大的反差,有人认为太短, 有人认为太长:光阴荏苒转眼就是一年,三十年弹指一挥间,是说时间太快太短。 度日如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又觉得时间太长太慢。 此时的“海魂”就是度日如年,田大鹏离开“豪华大厦”还不到一日,仅几个 小时,她已是坐立不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徘徊一阵之后,暗暗地骂了 一句:“该死的‘海燕’她怎么也不回来了!”转身坐到沙发上,无限惆怅涌上心 头顺手拿起笔,写下一首“鸟夜啼”: 昨夜青楼女,今朝海上芳魂。 无情钟声夜过半,方知相思是真身。 战火硝烟弥漫,海上争霸求存。 梦里相伴亦成真,身魂属郎君。 一声哀叹,放下笔,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身披佛门外衣的“金光长老”实际是日本间谍的头子。二战结束,日本投降, 他的权威和势力也随之走向消亡,指挥的权力几乎丧失殆尽,有的洗手不干逃之夭 夭,有的另立山头,“海魂”就是其中的一个。可他手下还有一些残兵败将,设在 东南亚的大本营“盘龙寺”还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是一个很大的资本,招兵买马, 搜罗亡命之徒,重振旗鼓壮大势力,成为“金三角”第二个不可忽视的力量,所以 他要在夺宝的角逐中一争高下。他是个老奸巨滑成了精的人物,不急于行动,而是 稳中求胜,先搜集各方情报,观察动态,不动则已,动必取胜。 在“海魂”没到香港之前,他就派出了大批间谍活动在东南亚各个地区,重点 就是香港,“樱花园”就是他多年培养的情报据点,可现在并不完全掌握在他的手 中,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是在为“海魂”服务,对此他感到无比的气恼,早已怀恨在 心,可表面上还是很友好。 现在他已把各方的情况完全掌握了,并做了充分而详细的分析:每一方都有炙 手可热的人物,都不能忽视,凭他手下的人想达到目的还是有一定的困难,如果把 大本营的人带到香港他就很难控制,还有可能坏了大事,挑选来的这些人实力又嫌 不够,所以必须启用“海魂”这个真正的杀人工具,才能达到目的而万元一失。可 是“海魂”不但已不听他的指挥,同时还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已不是一个杀人 的工具,这充分证明了他的失败,因为他所培养的不是人,是杀人泄欲的工具,如 果有血有肉有感情就得处以极刑,现在他已做不到了,不但不能处以极刑,反而还 得利用,这还得感谢田大鹏给“海魂”带来的情字,抓住女人弱点就是制胜的法宝。 田大鹏的生命就是“海魂”自己的生命,什么宝物也没有田大鹏的生命宝贵。 她很后悔不该来香港,更不该把田大鹏带在身边。正因为如此也就成了“金光长老” 制约她的法宝。她举棋不定,左右为难,为了田大鹏的生命安全必须参加夺宝行动,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否则田大鹏生命就有危险。她非常清楚,“金光长老”这个老 牌的间谍想要杀人是防不胜防的。她也做了多方面的分析,她就是不参加夺宝的行 动,肖佐臣等人也无法保住这批国宝不落入他人手中,有她的参与,情况也许还好 一些,起码不伤害他们的人,宝物到手还可以根据情况处理。 “聪明和愚蠢的区别,就是知事物而不做傻事,我想你会来的,因为你是聪明 人。”“金光长老”坐在沙发上冲着刚刚进来的“海魂”皮笑肉不笑地说,“请坐 吧,小川惠子。” “左滕先生,如果您不健忘的话我曾经和您说过我不是你们大和民族的后代, 如果想称呼我的名字,就叫我王坤霞,或者叫我‘海魂’。” 他哈哈大笑说: “是不是大和民族的后代,小川惠子,王坤霞,‘海魂’都不重要,在我看来 都一样,就是再有一百个动听的名字,你还是你,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和你也 没什么区别,名字也不少,‘金光长老’、‘海神’、左滕太郎,还有你们都不知 道的名字……,不管叫什么,我还是我,谁也代替不了。重要的是一个人活着就得 抓住时机。”他突然地严肃起来,“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必须马上行动!” “海魂”发出一阵冷笑,态度非常傲慢地说: “左滕先生,你是在给我下命令吗?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来请战的,是来向 你辞行!”“海魂”非常清楚左滕太郎这只狡滑的老狐狸,在他面前表示软弱他就 会得寸进尺。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他必须利用她,否则他的夺宝阴谋就难以得逞, 这也是她敢于摊牌的本钱。 左滕太郎那道冲天纹又急剧地动了几下,突然大声狂笑: “无可否认,我已没有权力向你下达命令,但我们可以合作,提出你的条件。” “海魂”并不急于回答,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也是策略,沉思良久: “既然身人宝山,也不能空手而回。合作吗?当然是分配问题,可我并不缺少 金银财宝,若是把……” “那你想要什么?”左滕太郎有些沉不住气了,暗暗地骂,“该死的臭婊子, 也想要万卷藏书,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到头来我叫你什么也得不到!”可他却平静 地说,“想要什么就说吧。” “我虽然不缺乏金银财宝,但我没说不要,我要的是公平。”“海魂”也在想: “如果要万卷藏书,他是绝不会同意的,但我不能说不要。” “合作吗,当然要公平,金银财宝任你所取,万卷藏书归我。但要马上行动, 我已做了详细调查,并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尤菲尔已经采取行动了,我们必须死死 地盯住他!”他显得有些急躁。 谈判和作战一样,更要知彼知己,不能盲目出击,不动声色,要善于伪装,过 早的暴露就会失去主动权,急躁就是暴露,是谈判中的大忌。 “这是你的一厢情愿,我的要求尚未提出,合作还没达成协议,我是不会行动 的。” “你还有什么要求?!”左滕太郎更加急躁起来。 “你心里明白,用不着我说!”“海魂”起身就往外走。 “站住!” “你想干什么?”她回头笑了笑,“你对我很了解,我对你也不陌生,我想什 么你能不知道?” “强将手下无弱兵,不愧是我左滕太郎培养出来的人物!”他又是一阵狂笑, “我绝不伤害田大鹏,也不伤害他的朋友,你知道为什么?”他又大笑起来,“当 然因为你,可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我和他们是朋友,留着他们有好处,连宝带人 我都要,只要把他们掌握在我手里,就是引起国际争端,宝物也是属于我的。田大 鹏,想到哪就到哪,我可不想留他。” “这是你的如意算盘。”海魂”不以为然地说,“恐怕你做不到。” “我早就策划好了,利用尤菲尔我们从中谋利,这样就可避免和他们发生正面 冲突,同时还可以和他们周旋,利用他们,嫁祸他们,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 我们。用中国的俗话说,我们偷驴叫他们自己拔橛子。” “你真是老奸巨滑,阴险毒辣,也算得上高明的手段!我们合作达成协议了。” “那就马上行动!” “不要忘了我们合作的条件,如果违背了你刚才说的话,就是躲进龙潭虎穴, 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海魂”咬牙切齿地说。 “龙潭虎穴我不躲,天涯海角我不逃,你就放心吧!”左滕太郎的笑声听了叫 人可怕。 …… 海湾内虽然没有出现狂风巨浪,可那滂论大雨却无情地袭击着满载宝物的快艇, 艇上的人都已钻入篷布下和宝物呆在一起,只有尤菲尔一人站在甲板上,任凭风雨 的洗礼而一动不动,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国宝已经到手,对肖佐臣等人怎么处 理?全部暗杀掉,是上峰的命令,可他又于心不忍,因为他清楚他不是出卖国家和 民族利益的叛逆者,是欲加之罪,真正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是魏宝罗等人,相反 的是肖佐臣等人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不顾生死甘冒叛军的罪名,采取果断的行 动,如其不然,国宝早已落到美国人的手里。他也是个很有民族气节、爱憎分明的 人。他认为肖佐臣是个真正的民族英雄,为此他曾向上峰提出过建议,找到肖佐臣 等人,用安抚的政策,赦免叛军的罪名,官复原职。非但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而且 还受到了严厉的指责,甚至要取消他的行动指挥权,对此他非常气恼。 残害肖佐臣的事件当时他并不知道,看报纸后他才清楚是自己部下所为,对此 他非常气愤,大发雷霆,把部下召集到一起,核实查问,把《星岛日报》放在会议 桌上: “诸位,请坐吧!”指了指那张报纸。 大家都清楚有事了,一个个噤若寒蝉,都在心里嘀咕:“不知谁要倒霉。” “干得很不错,应该请令嘉奖,但不知是哪位的杰作?”他把目光投向暗杀组 长。可暗杀组长毫无反应,他感到有些奇怪,又向在坐的人扫视一遍,还是无人吭 声,都变成了哑巴,静静的,都低着头一动不动。最后他把目光落到情报组长身上, “你应该知道吧?如果否认,你这个情报组长,就应该去当总统,好让别人为你提 供情报。” “我知道。”情报组长答复得很干脆。 “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 “说下去,因为什么?”尤菲尔显得很平静。 情报组长又沉默了一会,咬着牙站起: “是我命令他们干的!”他的腿在发抖,脸色发白。 “不要激动嘛,坐下慢慢说。” “是!”情报组长忐忑不安地坐下,“我已经说完了。” “就这么简单?枯燥无味,说说情节也许会有些兴趣。”尤菲尔掏出手帕, “说,从头开始,是谁的命令?” “自作主张,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命令。”情报组长又是咬着牙说。 尤菲尔接了按嘴角,突然地笑了: “你很可爱,我尊敬的组长,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说吧,不说怎么为你请功?” “就是自作主张。”说话的声音已经走调,好像错按了音节。 “很好,你是个合格的特工人员,没有辜负上峰的栽培!说说为什么要自作主 张?” “不为什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他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暗杀组长狠下了心肠。 “谁参加了行动都站起来!” “刷”地一声,同时站起七个人。 尤菲尔看了看,指着情报组长轻声地问: “你们都是执行他的命令?”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暗杀组长,齐声说:“是!” “可爱的组长阁下,您还认识这几位吗?”尤菲尔盯着暗杀组长问。 暗杀组长急忙站起,吓的脸色苍白: “认识,都是我的部下!” 尤菲尔把几个人的表情早已看得清楚,暗暗地发狠:“没有你的同意他们敢行 动吗,你们这些没有正义,没有民族感情的卑鄙小人,现在我不会杀你们,让你们 做我的牺牲品,很快就叫你们死!”他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是你的部下吗?饭桶!自己的部下听从别人的指挥尚且不知,我都替你蒙羞! 他们虽然都是执行者,可不是执行你的命令,事后又不向你汇报,目无自己的长官, 违犯纪律,我把他们都交给你,看你怎么办!” “是!”暗杀组长好像刚刚从死神怀抱逃出来,放心地坐下。因为尤菲尔是大 发雷霆没有笑,笑就要杀人。 “该轮到您了,可爱的情报组长!”他果然笑了,笑得很甜,看着情报组长那 张死灰色的脸,好像在欣赏一件可爱的工艺品,“是自我执行纪律,还是让别人帮 忙?” “我执行的是上峰命令,没有违犯纪律!”他是不愿自戕的。 “是哪个上峰?把手谕拿来我看。” “训令上有明确的指示,凡是叛军一律格杀!”情报组长虽然早已吓得三魂出 壳,但还是尽量为自己辩解。 尤菲尔比谁都清楚这道训令,为此还和上峰产生了分歧,几乎丢掉指挥权,这 是他不敢痛下杀手的主要原因,突然站起愤怒地说: “咱俩谁是训令的执行者,是你还是我?” “当然是您!”情报组长也庆幸自己的生命保住了,非常严肃地敬了个礼, “请将军饶恕我这一次,今后一定将功折罪!” “都给我坐下!”尤菲尔解释说,“你们这样做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们的 行动主要是追回国宝,如果你们真的把他杀了,上哪去追查国宝?等于我们自己斩 断线索,这就是不能杀他的原因,你们明白吗?” 现在他已找到了国宝,所以感到特别为难。 田大鹏把肖尽忠救出来之后,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内停下,把肖尽忠放在石阶 上向蒙面黑衣人躬身说: “大恩不言谢,请留下名字,以图后报。” “你准备到哪去?”蒙面人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反问说。 田大鹏稍做沉思说: “先到‘武侠馆’看看。” “你从哪里来,就该回到哪里去。” “你知我从哪里来?”田大鹏没加思索问得很冒昧。 “你从哪里来,但绝不是从‘武侠馆’来的。” “为什么?”他问得更加冒昧,明知是搪塞可他还要问。 “如果从‘武侠馆’来,就不会是你一个人。”蒙面人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肯定见到了报纸,若不然你也不会相信别人的话,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你要见 的人在圣玛利亚医院。”蒙面人好像在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沉思一会,伸手取 下背上的一口宝剑双手递给他,“这是一把吹毛利刃,削铁如泥的宝剑,既可防身 又可杀人,但最重要的是它代表权利、神圣的信物,你必须遵守你曾经许下过的诺 言,对得起赠送此剑的人!你要珍重,我要走了。”说完纵身而起,穿房越脊转眼 不见。 田大鹏若得若失,喃喃自语: “是她,肯定是她。为什么要乔妆打扮?”他特别痛心,几乎流下眼泪,“我 对不起你们,如果我不死,一定回到你们身旁,实现我的诺言。”他非常珍惜地把 宝剑插在背后,俯身呼唤; “尽忠,你醒了吗?” 肖尽忠已经醒来,但没完全清醒,似乎还在梦中,慢慢睁开眼睛,吃语般地说: “这是哪,我是不是死了?” “好好看看你没有死!” “四叔是您,我们都死了,都是因为我你才掉入海里去了。”肖尽忠还没有完 全清醒过来。 “你好好看看,我们还都活着!”田大鹏趴在他的耳朵上大声地说。 肖尽忠睁大了眼睁,突然抱住田大鹏: “四叔,真的是你,我们还都活着!” 劫后相逢,两个人相抱在一起,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四叔你是怎么得救的,又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到你二叔再说。”已经有人在看着他们。 肖尽忠挣扎着站起,向前走了两步险些跌倒。 “他们怎么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和土匪有什么区别!”田大鹏气愤地说, “还是我背着你吧。” “实际上他们对我很好,”肖尽忠趴在他背上说,“是我想自杀,他们就把我 捆起来了,我就绝食,已有好几天没吃任何东西了。”他虚脱得又几乎晕过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田大鹏背着他边走边问。 “他们绑架我的目的是逼我说出藏宝的地方,和强迫二叔交出国宝,如果我死 了他们也就失去了制约二叔的条件,二叔就不会被动,减轻了他的负担。” “你没仔细想想你就是自杀了,他们会放过我们吗?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顽 强地活下去,才能争取到最后的胜利。什么也不要说了,咱们先去吃饭。” 没有走出多远就看到了一家小酒馆,进去一看里面很清静,只有三个就餐的食 客。田大鹏把肖尽忠放在椅子上坐好,急忙叫来女招待说: “小姐,请您马上叫师傅做一大碗米羹,要稀一点,越快越好!这是给您的小 费。”说完掏出五元美金放在桌上。 “多谢关照,先生,马上就给您做好。”女招待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暗暗地 说:“世上真有傻瓜,要一碗米羹给五美金小费。啊,我明白了,他是看我长得漂 亮。”她自作多情,实际上她长得并不漂亮。 “有钱能使鬼推磨”诚不欺人,一大碗米羹很快就端到了面前。 肖尽忠见到米羹就像一只饥饿的野狼,恨不得一口连碗吞到肚里,端起碗大口 大口往肚子里灌,转眼间喝完了,一放下碗尴尬地说: “对不起四叔,都叫我喝了。”他说话已经有了精神。 “我根本就不饿,再说我又不喜欢喝稀的。”田大鹏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过, “饥饿已久的人必须先喝点稀的,咱们再要点可口的饭菜慢慢吃,你就可以恢复体 力。” 两人饱餐一顿之后,要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圣玛利亚医院。 医院,是救死扶伤体现人道主义的地方,当然不是杀人的刑场,实际比杀人刑 场死的人还要多,同时也很残酷,特别是这家医院更不寻常。 田大鹏下车后,恐慌的心理油然而生,显得非常紧张,他还不知道肖佐臣是生 是死,他所看到《星岛日报》报导的是血淋淋惨案现场的描述,并没报导肖佐臣的 生死,正在这时尚尽忠又提出了疑问: “二叔为什么会来到医院,是不是出事了?”他虽然没有看到报导,却预感到 出事了,表现得非常不安。 “我也不清楚,马上就会见到了。”田大鹏难以回答地说,慌张地掏出几张钞 票递给司机,“谢谢先生,不用找了。”急急忙忙走下车,奔向医院的主楼。 “先生……”司机非常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钞票,“可能是假的,还是在做梦? 若不然他就是疯傻子!上帝呀,我真走运,到‘樱花园’泡一宿也花不完。”他急 忙调转车头,轰大油门,小轿车像一只受惊的烈马,“轰”的一声冲向马路。 田大鹏和肖尽忠首先登上三楼来到高级病房区,查问医生和护士,都说没有你 们要找的人。两个人又登上四楼、五楼……都是如此的回答,只好闻人主治医生办 公室,由于过于紧张,失去了往昔的礼貌和温文尔雅的风范,粗野而莽撞,突然而 入高声大叫: “你是主治医生,说……”肖尽忠气急败坏非常吓人。 早已是惊弓之鸟的马克维罗医生吓得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眼镜也 不知掉到哪去了,什么也看不清了,好像有一把匕首在眼前晃动,亡魂皆冒,大声 呼喊: “不要杀我!” “你怎么了,谁要杀你?”肖尽忠也被吓了一跳。 田大鹏从地板上拾起眼镜给他戴上,又扶他坐下低声说: “医生,请您冷静点,我们是守法的公民,不会杀人,是来找人的。” 马克维罗还是非常恐惧,浑身颤抖: “你们真的不杀我?!” 田大鹏很气愤,心里想:“一个主治医生得了严重的恐惧症,还坐在这里给别 人看病,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生气地说: “医院虽然是死人的地方,可不是杀人的屠场,想杀人到战场上去!” “哪,你们找谁?”马克维罗还是心有余悸。 “找肖佐臣。”肖尽忠走到他的跟前。 这个早已被吓破胆的医生,一提到肖佐臣的名字,就好像有条毒蛇突然钻入他 的胸腔,吓得又瘫坐在地上,惊恐万状: “看在上帝的份上饶了我吧!” 肖尽忠也像发疯似的把他提起,瞪着可怕的眼睛,厉声地问: “快说,他在哪?再不说,我真的要杀了你!” “你们想杀他,就自己动手,我不敢!”马克维罗语无伦次,像个快要死的人。 “你他妈的胡说什么?再不说砸烂你的狗头!”他扬起拳头真的要打。 田大鹏急忙把他拽到一旁: “让他慢慢说,你越是这样,他就越说不清楚。” “我是太着急了。他可能是被什么人给吓坏了。”肖尽忠尽量地把情绪稳定下 来,悲痛地说,“二叔他肯定出事了!” 田大鹏没有回答他,冲着马克维罗心平气和轻声地说: “我们是肖佐臣的朋友,是来看望他的,请您告诉我们他在哪个病房?” “你们当真是他的朋友?” 田大鹏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带你们去。”马克维罗虽然还有些害怕,但恐惧感已经消除。 “谢谢您医生,请吧!”田大鹏和颜悦色地说。 马克维罗还是忐忑地走在前面,来到大病室的门前站住,用手向角落一指: “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说完转身就走,好像逃出了鬼门关。 肖佐臣面朝里面,正在和佟童、金辉说话,佟童突然大声惊呼: “你们俩!” 肖尽忠跑到床前跪下,悲泣地说: “侄儿不孝,二叔你受苦了!”。 “起来,不要啼啼哭哭的,男儿是不流泪的。”肖佐臣没有转过身,声音有些 发抖,他自己已偷偷地流出眼泪。 “二叔你得什么病这么严重?”肖尽忠站起来想挤过去仔细看看多日不见的亲 人。 “不要过来,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肖佐臣的声音变得严厉。 “军长!”田大鹏悲泣地叫了声,也跪倒在床前。 “你是谁?!”肖佐臣浑身剧烈地颤抖。 “军长,我是大鹏啊!” “苍天有眼,你没死!”肖佐臣突然转过身,“真是你,快起来!” 肖尽忠“啊”的一声几乎跌倒: “二叔,你……”趴在床上放声痛哭。 田大鹏虽然看到了报导,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当他看到肖佐臣满是伤疤的脸, 也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痛苦万分地流下了眼泪: “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太残忍了!” “我又没有死,你们哭什么?”肖佐臣抚摸着肖尽忠的头,“你们俩能活着回 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应该高兴才对!尽忠起来坐好,谁先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得救 的?”他确实有些兴奋。 “二叔,你是怎么了?”肖尽忠像个孩子似的,依在肖佐臣的身旁,还是悲泣 地说。 “我这不是很好吗?你先说说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是有人救你?”肖佐臣握着 他的手,无限关怀地说,“你消瘦了许多。” 肖尽忠把自己如何被抓,怎样被救尽其所知详细地讲述一遍。可他并不知道真 正能把他从龙潭虎穴中救出来的人是谁,只是很缈茫,还有一个人,记忆中比较清 楚的是那个人给田大鹏一把宝剑。 肖佐臣,佟童,金辉都听得很认真,田大鹏更不例外,肖尽忠虽然是他救出来 的,但他并不知道他被抓的经过和在地下室里的遭遇,这都是他渴望知道的事。他 已离开他们很久了,究竟发生什么他还不清楚。 “给你宝剑的人肯定是帮助你救出尽忠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肖佐臣听完 肖尽忠讲述后,目视着田大鹏问。 田大鹏喟然一叹说: “一言难尽,二哥,等把我的遭遇讲完之后,你们就会明白这个人是谁。”他 无限感慨、无限悲伤,并且详细地把自己掉入大海怎样得救、比武,和“海魂”的 关系,来到香港之后……讲述一遍。又是一声叹息,把宝剑双手递给肖佐臣,“这 可能是‘海魂’的宝剑,可是给我剑的人并不是她,可能是‘海燕’。” 肖佐臣把宝剑仔细地看了遍,沉思着说: “此剑好像是雄雌鸳鸯剑。”他轻轻一按剑簧,慢慢把剑抽出,光芒四射,寒 气逼人,赞不绝口地说,“真是一把好剑,肯定是历史的神兵利器,怎么会到她们 手里?”他又反复地看了一会,发现挨着剑柄有一个镌刻的小字仔细一看原来是个 雄字,他有些兴奋地说,“果然没错,我的说法已经证实,大鹏你们都看看。”他 把剑递给田大鹏,“你这条命已经属于她们,今后将做何安排,你必须考虑,我们 虽然是军人,但绝不是忘恩负义的匹夫!” 田大鹏接过剑看了看递给肖尽忠说: “二哥,我不是忘思负义的人,你对我是非常了解的。我已和她们说过,等完 成我们的使命之后,再回到她们的身旁。” “大鹏,使命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你应该马上回去!她们也很可怜,应 该示以同情心、爱心关怀她们。你应明白她们和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矛盾,他们来 到香港的目的也是夺宝。那个神秘的人物‘海神’是谁,你还没有见到,留在她们 的身旁,既不辜负她们对你的一片痴情,又能得到一些可靠的情报,两全其美何乐 而不为?她们虽然是妓女,但绝非是一般女子可比,同时是被迫的,她们遭遇也很 凄惨,很需要你。” “二哥,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我现在不能回去……” 星罗棋布的夜空,突然乌云滚滚,狂风怒吼,好像要把这杀机四伏的香港掀翻, 吹人大海。 肖佐臣也突然地感到心神不安,好像这突然的风暴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有些惊谎地说: “这多变的天气,怎么突然刮起了狂风,也不知弟兄们怎么样了?皇甫见和黑 奎到现在也没有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香港的气候本来就反复无常,又是台风的季节,说变就变,可如此巨大的风暴, 也并不多见,每个人的心都紧张起来。 “二哥,你说的皇甫兄,是不是皇甫敬仁将军?”田大鹏低声地问。 肖佐臣点头说: “正是他。我们来到香港后多亏了他,否则我们的处境就更加艰难。” “二哥,我看你的伤势已没太大的危险了,应该马上做整容手术,同时也不该 住在这样的病房里。”田大鹏关切地说。 “有些事你还不清楚,我已和他们说过,肖佐臣已经死了,现在这副模样,正 应了我见到金制珠眼狴犴‘黄色恶魔’的那句话,也符合了我的心愿。”他说得很 冷漠,可他的心正在滴血。 这是什么样的痛苦,何等的毅力?让人难以想象,他看着正在流泪的肖尽忠: “尽忠,你早已不是孩子了,我虽然是你的叔叔,可我仅大你八岁,就是我真 的死了你也不该哭哭啼啼,一个人必须有坚强的意志和决心,才能完成大业。我们 都是军人,军人就意味着杀人和被杀,这是残酷的事实,也是人类不能和平共处的 最大不幸。我们的前途很难预料,要有接受更大打击和不幸的思想准备!”他久久 地凝视着田大鹏,慢慢地说,“大鹏,你要马上回到她们的身边,保住你的生命, 有朝一日回到家乡,也好给家乡父老带个信,说我们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不要忘 掉我们。我的亲人虽然惨遭不幸,可那是生我养我的家乡,如果我死了,能够魂归 故土也就瞑目了。唉,不说这些了,应该把我们到香港后的情况向你详细地说一遍, 也等于给你提供一份可靠的情报。等我给你讲完之后你就马上回去。” “军长,你应该休息了,我来替你说。”佟童关切地说。 …… 天快亮了,狂风还在呼啸。 贺黑奎满身泥水间人病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