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或许是微重的鼻音,或许是凝泪的长睫,他竟然没有反驳。蓦的,肩头传来些 许温热的气息,余光所至,他的手竟已停在半空之中。我下意识的微微退缩,讶异 的抬头,他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一丝尴尬,右手迅速垂下,面色衲衲。 我亦觉得尴尬,忙低下头,默默闭目,迅速平复了心神,低声道:“因此,得 到了也未必是好事……如今族长年事已高,惟雨尚未出嫁,惟风年纪尚幼,你便是 他们所有人的依靠,此次比武失利,虽说无法征战沙场,但家人却不用再成天提心 吊胆,仔细想想反而是件好事呢……” 他没有出声,我偷眼看去,深邃的眸底仍留着几分迷茫的怆然,他似是而非的 点点头,依旧惜字如金。 我复又伸出手心道:“你可知道,我方才掬起的这一抔土下,正有一棵草籽, 若是我仍然贪恋这最后的一点土渣,紧紧的攥在手心,那么草籽便会失去养分,难 以成活。” 见他面色无波,不置可否的模样,我只得鼓起勇气道:“你还不明白吗?惟雨 她就如同这草籽一般,柔弱而依附的生存着,本来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却因为你 的执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良人黯然伤怀的离去……”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她那样柔弱,甚至都不敢为自己说半句话……”吸了 口气又继续道:“或许你觉得我不配与你提起惟雨的事情,可是这次,请你一定要 相信我,我决不会拿两个人的真心随意戏弄与践踏!往事已在我心中烙下深深的歉 疚,而大哥心尧与惟雨又是真心相爱,我希望,惟雨能幸福,他俩都能幸福……” 泪眼朦胧中,惟阳的身形似乎动了动,有低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对不 起。” 我愣了愣,大颗的泪水瞬间滑落下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再抬眼时,他已然转身,依旧是轮廓分明的背影,毫无迟疑。我追了两步,却 又止住脚,忍不住大声喊道:“你真正对不起的是惟雨……” 他脚步一滞,随后继续往回屋的方向走去。 我涩然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但愿,他不要再辜负一个女子的希望,那个柔 弱的女子唯一的希望…… 三日后,怡夏乐颠颠的跑来告诉我一个消息,惟亚族已经允许大哥心尧问名纳 吉了,我的嘴角噙起一丝笑意,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斜斜射入,渲晕出春末特有的 馨润与明媚。 十日后,册封大殿在王的宫殿中如期举行。我看着古朴而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看着庄严沉稳的宫殿肃然屹立,垂首缓缓走过打磨光亮的青石板面,撩起华贵的蔽 膝,低低伏身跪下,听王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封心卜族心采为新任卜 官,司占卜祭祀之职,封希卫族希礼为亚官,协助司北方羌境边戍之职;封惟亚族 惟阳为卫官,协助司宫廷护卫之职……” 偷偷侧脸,身旁跪着的惟阳也正看向我,相视一笑,均是默然。 是日,甲子年六月初八,大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