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端方绥靖孙少侯 孙家从政者中最具传奇色彩的是孙少侯。 孙少侯的父亲孙传晋当过道台,家饶于资,在寿州城有一处不小的宅院。孙少 侯少年倜傥,善论天下事,又有文才,在当地颇有点名望。与其他孙氏子弟不同的 是,他生性豪放不羁,虽身处高墙深院,却对封建大家庭的规矩和生活非常不满, 尤其厌恶士大夫阶层的繁文缛节,所以在康梁变法维新思潮风行的时候,他很快就 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加入了废科举、办新学的大潮。 1905年他东渡日本留学,次年加入了同盟会,在日本亲聆了孙中山先生的讲演, 反清意志更加坚定,胆子也更大了。1906年冬,他受同盟会东京总部的派遣回国, 前往江苏、安徽等地策动新军起义,到达南京时,与赵声、柏文蔚联络,谋划刺杀 两江总督端方,不幸事泄,他被捕下狱。 端方是孙家鼐的学生,他知道孙少侯是孙家鼐的侄孙。抓了孙少侯之后,他觉 得杀也不好,不杀也不好,他估计孙家鼐会有信来向他说情放人的,所以先关起来 再说。谁知左等右等孙家鼐并无信来,他自己沉不住气了,主动写了一封信,向老 师请示。信中说近来捕了一个革命党名孙少侯,他自称为老师的侄孙,不知是否属 实,您看该怎么办好。孙家鼐见信后回了端方一信,说是孙家“族大枝繁”,记不 清有没有这个人了,不过据说好像有这么一个人。然而既然犯了法,该当按国法论 处,不必顾及我的面子。其姿态之高,令端方咋舌。 可是孙家鼐越是高姿态,端方倒越觉得孙少侯不能杀了,那时候的人知趣就知 趣到这种程度。他索性来了个彻底的绥靖政策,使绝招把这匹“野马”拴住。为此, 端方的确是花了血本,动足了脑筋的。他的绝招是,将家中一名丫环收为养女,再 把这个养女许配给孙少侯,这样孙少侯不就成了端方的养女婿了吗?当了女婿还能 再刺杀老丈人吗?大概这位养女长得姿色过人,孙少侯果真被端方的糖衣炮弹击中, 纳其养女为如夫人,表示出狱后不再革命了。端方自然高兴,不仅为其操办了婚事, 还奉送了丰厚的嫁妆,其中最值钱的是一批宋代定窑的瓷器。端方为晚清海内外知 名的收藏大家,他的藏品至今仍是国际拍卖市场上的抢手货,那批定窑,真的是价 值连城了。 孙少侯平素是六亲不认的,亲属中来往的人很少,独与其堂弟孙多要好。孙少 侯被端方“摆平”后,就从他获得的那批宋代定窑瓷器中,选了一只极其精巧的瓷 瓶送给孙多,作为报答。后来这只瓷瓶还真帮过孙多一家的忙。至于孙少侯手里的 那一批定窑,最后的去向不知所终,因为他后来潦倒不堪,曾把这批瓷器抵押在中 孚银行借钱,到期之后又赎不出,中孚银行准备将其变卖。那时变卖的行情并不好, 三钱不值两钿,孙多见状再次帮他一把,替他把东西赎出来交给了他,其后果多半 也是被他卖掉了。然而孙少侯送给孙多的这只瓷瓶却引起了收藏界的注意。消息传 到英国大英博物馆,该馆馆长戴维斯先后三次到上海孙多的家,好说歹说就是要高 价收买此瓷瓶。孙多前两次均严辞拒绝,最后一次挡不住了,因上海“八·一三” 之后地价大跌,家里损失太大了,正需要花钱,就松口说了句:“那就算是我捐赠 你们的吧。”戴维斯馆长也很知趣,给了8000英镑。当时一英镑折合三十几元银元, 这在当时是可以造一条弄堂的价钱了。近些年孙家有后代从英国来,说大英博物馆 仍在展出那只瓷瓶,说明牌上果真写着“孙多捐赠”。 且说孙少侯当了端府的养女婿,并未真的“收心敛性”。辛亥革命中,端方大 人被四川保路运动中的新军击毙,不久南京光复,孙少侯即出任了革命军江浙联军 总部的副秘书长,1912年3 月,又出任安徽省第一任督军,次年去职。然而到了袁 世凯上台后,他却又一反常态,一头钻进了袁大总统的幕府,为袁大总统效命。1915 年袁世凯拼命要当皇帝的时候,孙少侯支援袁世凯复辟帝制,还当上了袁氏登基大 典的筹备处处长,完全站到革命的对立面去了。结果袁世凯仅做了83天皇帝梦就一 命呜呼了,而孙少侯则被指控为帝制祸首之一遭通缉,两年后虽获特赦避居天津, 而经此天翻地覆,意气已消磨殆尽。1921年他50岁生日时,写下了《我对于一切人 类的自供状》,深刻反省了自己所走过的政治道路,似又回到了革命的立场上来, 可是社会已不再信任他了。1924年,他应河南省军方督理胡景翼之邀,至开封胡府 做客,竟客死在那儿,时年53岁。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