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周家的三次大出丧 过去的大家族办丧事,往往是件轰动的盛事,其规模和影响大大超过办喜事。 上海滩有名的大出丧有哈同大出丧、盛宣怀大出丧和朱葆三大出丧,至今都是街谈 巷议的热门话题,而周家本身亦有三次大出丧,其规模虽不比哈同和盛宫保,而论 风光倒也是一时占尽的。 周家的三次大出丧一次是1908年水太夫人的葬礼,第二次是1943年周湘云的葬 礼,第三次是1945年周纯卿的葬礼。 那时大家族办丧事,大设灵堂、广宴宾客自不待说,据周家后人说,水太夫人 的灵堂设在牛庄路周府大院里,前后几进的院落几乎都成了灵堂,从大门望进去, 层层叠叠的白幛、白花,几乎把这座豪宅盖满,出丧的队伍亦是浩浩荡荡,吹吹打 打的从南京路走过,把灵柩从十六铺码头抬上船,运往宁波老家安葬的。 那时在举行祭奠(类似现在的追悼会)的时候,大家族有一道极为讲究的程式, 叫做“点主”。丧家把逝者的“神主”牌位事先用黑笔写好,但在“神主”的“主” 字上面一点的位置空着,等有身份的“大宾”(最尊贵的来宾)前来用银朱笔“点” 上。此红笔一“点”的仪式,就叫“点主”。一般人家是不讲究谁来点主的,而大 户人家则讲究得惊人,而且被请来“点主”的“大宾”,似乎有种不成文的惯例, 一律是请前清有功名的人物,如哈同葬礼上的“点主”人是末代状元刘春霖,左右 宾客是刘的同科榜眼朱汝珍和探花商衍鎏,“大赞”亦是他们同科的传胪,所谓 “三鼎甲”。在这一点上,身处十里洋场上的大富翁们都一点儿也不洋派,是彻底 回到中国传统式了,而且不惜花大钱,据说哈同葬礼仅“点主”一项,即花去4 万 银元,四人每人1 万元。 周湘云、周纯卿兄弟为其母亲水太夫人安排“点主”人亦动足脑筋。本来也想 请末代状元刘春霖的,可是适逢刘春霖当时不在上海,就请了清末的军机大臣、曾 国藩的小女儿曾纪芬的亲家瞿鸿为之“点主”。瞿鸿虽为军机大臣,但有相国(宰 相)之誉,亦是晚清重臣之一,比起状元来毫无逊色。所以为水太夫人的“点主” 一节,亦是市民们盛传的豪举之一。 1943年,周湘云本人也去世了,当时已是敌伪时期,而且前清的封疆大吏差不 多均已下世,就请了周家世交、著名书画家赵叔孺为之“点主”。 1945年,周家老二周纯卿也过世了,时值抗战胜利,人心大振,周家的丧事亦 办得不同寻常,请了光绪甲辰末科的翰林高振霄来为之“点主”。那天高振霄应邀 来到了南京西路806 号豪宅正厅,他一身清朝官场的穿戴,下车后按清朝的礼仪向 人们致意,然后昂首挺胸进入大厅。现在想来,那场面该与舞台上古装戏的演出几 无二致,而在当时都是极为严肃和风光的事情。有趣的是地处周家如此海派的洋楼 里,客厅四壁都饰有西洋油画,前来吊丧的客人也大都西装革履,而安排的丧仪却 是百分之百的古装节目,这大概亦属中西合璧式的海派风格吧。周家小姐的新使命 周纯卿有二儿四女,1949年后公私合营时他们从南京西路806 号搬出,各自参 加了专业工作。其中三女儿周素琼是位较为活跃的社会活动家。 周素琼因公公是著名民主人士盛丕华,1949年后任上海市副市长,丈夫盛康年 是潘汉年副市长的得力助手,出任工商联秘书长,担任着繁重的工作任务,周素琼 在这样一个新的环境里,也就有了新的使命。她常陪丈夫出入公开场合,亦常到工 商界人士家去串门。公私合营时,她与丈夫一起,率先加入公私合营,同时去做其 他亲友的工作,加速了政府的工作进程。盛康年曾对她说:“你现在是一个特殊的 角色,既是工商家庭的小姐,又是国家干部的妻子,在公私合营工作中可起示范作 用。我们在会上做不通的工作,你若把太太的工作做通了,回家枕边风一吹,也许 就通过了。”于是周素琼按丈夫的安排,常去过去的旧友家聊天。刘靖基先生曾主 动来找周素琼,请她去影响自己的太太。于是刘家已经转移出境的资金,就又转回 来了。 可惜盛康年先生在“潘杨冤案”发生之后,精神和身体发生了很大变化,他过 去烟酒不沾,而现在整天喝酒消愁,喝酒多了把胃喝坏了,整个身体状况就更坏, 终于于1965年,怀着一颗愁苦不解之心离开了人世。周女士现在独自住在西区武夷 路,身心开朗,耳聪目明,常常出席民主人士和政协部门的社会活动,对一切都见 怪不怪,对一切也都容易理解了,因为她已是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了。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