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读书的时候在澳门呆过,住在荷兰园街的一间粉白墙壁的小楼里。这街名因为 当年关押过荷兰俘虏而得名。附近的得胜街、得胜花园也因此战役而命名。在澳门, 这样的炫耀命名随处可见。 在众多的炫耀物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两尊铜像,永世难忘。一尊是在议事亭 前拔刀怒视的军曹米基士打立像,还有一尊是在填海口岸跨马挥刀的兵头亚马留铜 塑。这两个屠杀中国人的刽子手,被尊为挂着葡萄牙国徽的英雄,一直宛如两个铅 块沉沉地压在我那幼小的心灵上。 没有什么比得上民族苦难的耻辱的心灵负荷更沉重了。 也许由于这个历史缘分,上海朋友约我写本澳门回归的小说,我竟不自量力地 答应了。茫茫四百年,苍茫岁月,从何下笔?港澳朋友劝诫我说,要写就写得像个 澳门,写不像就别写了。非要把“赌”“黑”两个字写透不可。这时候我心里浮起 了这两尊发黑的铜像,想到了在这铜像的阴影下,人们怎样生存过来,泣诉着几许 凄凉苦楚。我想得更多的是那“赌”“黑”的背后,那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我渴望着太阳把这个阴影抹走。 重返澳门已近暮年。故居不见,旧友亲朋,各自谋生,沓如黄鹤。当我漫步议 事亭前,军曹铜像已给人们推倒了,代之而立的是清澈的喷水池。竖在葡京大酒店 前面的亚马留铜塑,也在香港回归后悄然搬回里斯本去了。他们都回到了自己原来 的位置,结束了历经四百余年的炫耀。 人贵有自知之明,历史何尝不是这样! 随着澳门回归倒计时的移动,我感到无限振奋,心灵里那个沉沉的铅块也很自 然地放落了。 末了,我该衷心感谢深圳、香港、澳门的老朋友麦汉波、曾锦培、钟斌的帮助 支持。 朱崇山 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五日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