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河勇救人、民女含冤情 秋夜的河边,冷风飕飕的。 应文独自一人沿着东河岸的小道散步,想的是放松心情,忘却烦恼。却没料到, 野外的蛙呜声也是令他心烦的,心情啊,总是难以平静。 突然,前面河里传来“咚”的一声,立即就有人在大声地呼喊:“有人跳河了, 快救人呵!”这同时,又听到一个老妇人又哭又喊:“儿呵,你为啥想不开啊!” 听见有人跳河,应文心里一惊,他向前快跑几步,见那雾气茫茫的河面上有一 个人在水里挣扎,力气已是渐渐不支,身子已在往下沉了。 “不好,这人要淹死!”此刻,应文也是顾不得自己了,他是一心想救人,连 衣服也没脱,就“扑通”一声跳进河里。那晓得他不会游泳,跳下之后虽是直往那 人身边扑,但他的身子就像秤砣似的往下沉。他手抓脚蹬,河水直往嘴里呛,他也 意识到自己可能葬身此处,也就昏昏沉沉地不晓得自己的知觉。以为自己死了,死 了好,这也是烦恼和苦难的解脱! 谁知,他神志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咋个又活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屋里点着 油灯,自己却躺在一家农夫的**。屋里除了农夫外就是应贤、向京乙和向京丙。他 就急切地问:“我从河里救起老妇人的儿子么?” 农夫盯他笑:“公子呀,是他三人救的你和那小女子的,不过,是你首先跳下 河救人的。隔壁小女子说了,等你醒过来,她要当面向你道谢!” “她是小女子?”应文觉得很惊奇,“真是这样的?”见应贤向他点头,他就 叹息一声,“我救人一命,能胜造七级浮屠么?”说至此,他就撑着身子往起地爬。 应贤只得叫向京乙拿来烤干的衣服让他穿。 穿上一身富家公子服装,应文感觉很有精神似的。他首先向应贤、向京乙、向 京丙施礼致谢,三人忙着摆手,都说救人来迟,不必言谢。应文站起就往屋外去, 推门一看,天是黑黢黢的,这才记起是半夜时分。他看隔着庭院的一间屋里有灯光, 并听见母女俩争论不休。在屋里,小女子仍是哭哭嘀嘀的泪眼汪汪,“我不想活了, 自己受苦遭难牵扯别人命丧黄泉,我,我生不如死啊!” “这不怪你呀!”老妇人苦苦地安慰劝说:“你年纪轻轻的想去死,我咋活呀 ……。” 小女子叫了一声妈,“你看到的,我的命就是这么的苦,我跳河想去死,那晓 得被人救,结果我没死,差点害得人家死。” “儿呀,你要讲情讲义呀,人家救了你,你还想死,岂不辜负人的心呀!” “妈,我去道谢!谢他的救命之情,但我……我真不想活了呀!” “说了这一天,你还想死?”老妇有些着急地生气了。 “妈,你没看到呵,人家恶人先告状,衙役差拐子正在通缉捉拿我们……。” “儿呀,我想横了,杀人莫如头点地,我们就去通江县大堂投案,我们有嘴, 不会说呀!” “不,不……”小女子连连摇头:“我晓得,他是使的歹毒心肠,生死捏在他 手里,就是逼我与他成婚。我至死不从,我死了,叫他梦想一场,永远得不到……。” 正说至此,只听“咚咚”的敲门声,老妇走去打开门,见是住家的农夫和一位富家 公子站在门口,就忙着施了一礼问:“这位公子?” 农夫介绍说:“他便是救你家女子的书生,他让我领他见你们……。” 应文把扇子在手里一摇:“适才听到你母女二人的谈话,难道是遇见恶人逼婚? ……。” “不,不是!”老妇忙着否认,“我们说的另外话,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此时,小女子转过身来,把脸上的泪水抹了抹,展现在应文的目光中却是一个 闪亮,好美,从没见过的美!虽说小女子泪眼矇眬,却掩饰不了她那娇丽的容颜。 虽说一身的素打扮,却显现出她那阿娜多姿的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美。他情 动心悦地左瞧右看,感叹小女子是无可挑剔的美,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天仙样的美人。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移都移不开,已被小女子的美牵着了心,勾住了魂。 但那小女子对他,却不是那么亲近和友好。当农夫向她介绍说:“这位公子便 是舍生忘死跳进河里救你性命的恩人。” “哦!”小女子虽是向应文礼节性的道了一个万福,施了深深一礼,而后抬眼 向应文一望,面容脸色一变,“是你?你这样子与害我的狗贼一个样,摇把扇子像 个人样,骨子里却是豺狼虎豹的心肠。我,我恨死你这样的人,不想见到你,也不 希罕你救我……!” “死女子,住口!”妇人把小女子一推,“你认清楚,他是救命恩人呢,你莫 好歹不分。”说着转身忙着向应文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儿不懂事,我代她赔不 是……!” “没事的,也许她误会……。”应文心里依然情意绵绵的,见小女子进了里间 屋,就很关切地问:“莫非你们遭人害?我进屋前在门口听到生死捏在他手里…… 逼我与他……这咋回事呀?” “不,不说了。”妇人摇头,叹一口气,一脸的愁容。 应文手一拱,言道:“你不说我也明白,这世道还有好人受难呵。但要相信, 天理自在人心,你不妨说出来,或许有办法的,憋在心里,太苦了。”这时刻应贤 与向京乙进了屋,看见应文要多管闲事,就暗中递眼色。应文看到就袖子一甩: “你们只是听着可别乱参言。” 妇人沉默好一会儿,这才叹息一声,说出了原由: 这母女是通江县南寺人,姓何。母亲何氏,虽说已是四十多岁,却偏爱打扮, 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对人处事八面玲珑。经她酒馆过的人总要说上一两句惹人心动的 客套话,准会勾魂儿似的把客人请进店。她女儿何玉兰,象是一个模子生就,青春 年华把她蕴藏着的美全都表现出来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或说或笑,自有一 种令人神往的姿态和柔情。 何氏见女儿生得美貌,太吸引人的目光,她就担心闹出是非,就时常的安排女 儿在**天井里洗碗折菜,尽量不让女儿抛头露面。但有时客人一多就忙不过来,不 得不叫玉兰出来端菜送酒,这就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引得当地很多的书生公子眼馋, 都想来此欣赏这一朵美丽的玉兰花。有的甚至想入非非地害了单相思,就有不少的 富家子弟托人说媒提亲。可这何玉兰是谁也看不上,她心里时常想呀,都说我是通 江县的一朵花,哪能轻易的许人呢,我至少要长在高枝,进至书香门弟。有的就在 打猜测:她是天仙一样的美貌,定是看得高远,想的攀龙附凤当娘娘吧!故而很多 的人可望不可求,望着兴叹:这辈子没这个福分,没这个缘,也就望美止步了。然 而有一个白公子,却是痴心妄想。这小子心肠歹毒,是出了名的白眼狼,是当地的 一个恶棍。他以为自己有钱有势,人也长得白白净净,就打着千方百计的鬼主意强 摘硬取,定要摘着这朵玉兰花。岂不料令他很失算,有人向他透风,说是南寺上河 坝有一个自称“赛李白”的刘家公子也是看起了何玉兰,就因吟了一首《狂酒歌》 使得何玉兰心动。对此,白家公子很是冒火,暗中打探这人的背景和靠山,声称要 与刘家公子见上一面。 打听到刘家公子的底细,白公子喜欢得直跳,原以为刘公子有钱有势,文才好 高呢,岂不料是个穷书生,虽然写得几句诗,并没流传扬名于世。所谓赛李白,不 过是他自我吹嘘罢了。至于他在何玉兰酒馆吟出的《狂酒歌》,也只是为了博得母 女二人的好感,故意编造几句好听的,使何玉兰心动倾心于他。谁知何玉兰就听信 了他,甚至对他很崇拜,要不是她母亲稳重阻拦,也许刘公子与何玉兰已在花前月 下谈情说爱了。 为了揭穿刘公子,同时也是为了表现他自己,白公子就去何玉兰的酒馆显露。 哪知何玉兰没听他说几句,就把手一扬,说:“我虽是没文才,但我觉得刘公子的 诗吟得受人听,他这人虽穷,但人的品行好,所以我就觉得好呢。至于能否赛过李 白,这并不重要。白公子,你把刘公子说得一无是处,除了你有几个臭钱外,当着 我妈的面和众多的酒客,你也吟一首诗,我听一听呀!不说赛李白,你就赛过刘公 子吧,如何呵?” “你……。”白公子自知没这文笔,他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哪吟得出一首诗呢, 就火冒冒地吼:“你,你不识好歹,告诉你,我想得到的东西,是一定要得到的。 你是我要的人,也一定是我的人,除了嫁给我,别人休想!哼,不信,我们走着瞧!” 白公子在大街上见到刘公子很是热情,刘公子感觉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财 大气粗的白公子竟然对我这么好,但他还是戒备着,晓得他这人不怀好意,就急忙 地找借口推辞。谁知他推脱不了,硬叫白公子强拉硬扯地请进了一家酒馆。 刘公子坐在桌前显得很无奈,他摸了摸衣袋说:“今天出门忘了带钱,喝了酒 ……。” “不就是钱吗,我有,我有。”白公子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桌子上,然后手一招, “店小二,来两壶酒,上几个好菜,钱不够我又补。” “够了,够了!”店小二拿过银子吆喝,“白少爷请客,两壶酒,几个好菜, 快上啊!” 酒来,菜到,两人你劝我敬,不知不觉三杯酒下肚,白公子醉麻麻地说:“听 说你跟何玉兰好上了,我先声明,我没意见。只是提醒老弟,她是我想要的美人, 你却夺过去了,你得知点趣。” 刘公子像是也醉了,他往白公子酒杯里添了酒,“白大少爷,你说哪里话,男 女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跟何玉兰是正当关系,没错呀!” 白公子举起杯子跟刘公子一碰,“对,对,你莫错呵。”他站起说:“我还有 事,先得走了,你看,酒菜还有这么多,你就慢吃。”临走时在刘公子的肩头拍了 拍,“祝你桃花运!”他们这样的亲密样儿,让店小二也高兴得点头。 酒倒在杯子里,刘公子端起杯子慢慢地喝,虽说没人与他碰杯,他却喝得悠闲 自在。 当喝完最后一口酒,他瞟一眼店外,看见天色已是黑麻麻的,他就偏偏倒倒地 往外走。说实话,他已是醉眼矇眬的,要不是店小二拉他,准会与门边的木柱子撞 个头出血。 走过一条大街,也经过了何玉兰的小酒馆,他虽是留恋地望了望,却没进门去。 又走了一段路,这才踏上了回家的乡间小道。正走着,只见前面黑洞洞地站着两个 人,他也醉熏熏地看不清楚,就口词不清地说着醉话:“你,你们好呵,在这迎接 我呵?” 两人上前扶着他,“你咋个醉成这个样?你朋友叫我们服侍你,走,先去醒醒 酒。” 刘公子也不明白是哪位朋友,再问时,那两人不言语,他就稀里糊涂地由他们 搀着扶着走了一段路,然后就进了一个小院子。他虽是醉得糊涂,但心里明白,见 这个院子很寂静,像是没人住。在院内走了一圈,只见一间屋里有微弱的灯光。 进屋之后,搀扶他的人就不那么客气了,把他重重地往前一推,然后朝他后背 就是猛的一拳,只听他“哎哟”一声,扑倒地上已是口鼻来血。这一惊一吓,他的 醉酒已是醒了大半,就叫唤:“你们干啥呀?抢人呀!” 两人也不出声,从地上拖起他,不知从何处拿来的一瓶酒直往他的嘴里灌。一 瓶灌完又灌第二瓶,直到刘公子醉得瘫倒在地,动弹不了,出不了声为止。 接到报信,吓得何玉兰大惊失色。她把手里的抹桌布往桌上一摔,就心急火燎 地朝着出事地点跑。她母亲何氏急忙忙地撵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儿啊,你三 更半夜跑去,闲话虽不怕人说,要是凶手对你行凶,你一个小女娃……,不,还是 我去,你守店店。” “妈,你不说了,马上回去关店门,随后你也来。”何玉兰从母亲衣袋里摸出 火镰往身上一揣,“妈,我去了呵!” 在报信人的引领下,何玉兰摸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跑,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的 路,好不容易赶到了出事地。报信人把草帽压得低低的向小院一指,“就在里面, 要不,你扯根草屋上的竹杆踩了打火把,我就……。”没待何玉兰把周围的路道看 清,报信人已不见了踪影。她就很胆寒地喊:“嘿,你这报信的,咋走了呢,快引 我去呵!”喊了半天没人应,她只得壮起胆子摸索着往院子里走。小院里很静,沉 寂得如同走进一个荒无人烟的大漠,静得自己的脚步声也是那么地刺耳,并不像报 信人说的那么的激烈打斗,她就小小心心地喊:“这小院里有人吗?刘公子,你答 应呀!”四周静悄悄地没人应,显然,这院里没人。他就犹豫着,进去还是不进去? 但一想到刘公子的安危,她也就豁出去了。见到一个破烂的草棚上有竹杆,她伸手 一扯,拖出一根朽了的竹杆丢在地上,用脚几踏,然后扯下一把草,摸出火镰几打 就点燃了火。点燃火把直往院里走,她就这间屋找那间屋。见屋内空荡荡的破烂不 堪,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突然,在一间屋里的墙角边,她见一个人卷缩着,就喊: “你,你是哪一个?”但这人一动不动的,她就举起火把走近一看,惊叫一声, “刘公子,你咋的了?”便伸手去拉,拉一下没动。眼睛一瞪看见地上一把尖刀, 她就捡起刀。猛然看见刀上有血,吓得她惊叫一声,刀就咚的一声掉地上。就在这 时,屋外闯进三个人,为首的是白公子,他惊奇地问:“我们路过,听这院里有响 动,发现不对劲,就进来。嘿,何美人,你在这干啥?呵,你手上有血,这尖刀是 你刚才……。”他上前一看,大为惊奇,“呵,这是刘公子吗?”伸手把尸体一掀, 见刘公子一手捂住胸口,胸口有一个伤口还在往外淌血,“咳呀呀,你,你杀了刘 公子呀?” “我,我不是……。”何玉兰惊慌地搓着手,手上的血越搓越多,她就抓起地 上的泥灰搓手。 “嘿嘿,你这血手擦得干净呀?”白公子哈哈一笑,“没想到呵,你这大美人 也敢杀人呵,真应了那句古话:山间最毒蜈蚣嘴,世上最毒妇人心。你,你杀人偿 命是逃不掉的,这就跟我去县衙门认罪吧!” “我,我没杀人,我……。”这时刻,何玉兰急得脸青面黑,使她有口难辩, 只得苍白无力地哭喊:“我,我是清白无辜的,我咋会杀刘公子嘛,我是喜欢他的 呀!” “哼,你喜欢他?哄鬼!”白公子阴险地一笑,“你一定是看上别的男人了, 也许刘公子不与你断情,所以你就杀了他,对不!” “不,你胡说!” “不过,你也不要害怕,我可以帮你呀!”白公子嘻嘻一笑,“我不管你与刘 公子怎么样,只要你答应与我完婚,我可以使钱花银子,替你摆平官司,如何呀?” “哦,我明白。”何玉兰此时突然的明白,她站起身把白公子一指:“这一切 都是你设下的圈套,谁不知你心狠手黑是恶贼,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哈哈,我是凶手吗?”白公子哈哈一笑:“我手上有血吗?我手里拿着杀人 的刀吗,你亲自看到我杀人吗?” “儿呀,这是咋回事?” 何氏摸黑赶来,见到何玉兰一手的血就吃惊,“你手上哪来的血?”扭头看到 白公子,“你?” “妈,我们受这恶贼的暗害了。”何玉兰伤心已极的把刘公子的尸首一指, “这一定是他杀了人,却指使人报信,我赶来捡起刀,手上糊了血,就是这样的说 不清……。” “我管你说得清说不清。”白公子又是嘿嘿的冷笑两声说:“你们考虑考虑后 果吧,杀人是要抵命的啊。如果想活,就只有我说的一个办法,嫁给我。你想好, 明天中午回答我!” 母女二人哭成一团,都怨自己的命苦,命绝。何氏就把女儿一抱:“儿呀,我 看白公子是铁了心的害我们,要得活命,只得答应他的婚事……。” “不,不呵!”何玉兰泪眼花花地望着母亲,“他这人心狠手毒,与他结婚等 于是与狼相伴,我一辈子活得不安稳,我宁愿去死,也不嫁给他。” “那如何是好?他叫我们明天中午回答他。”何氏摇了摇已是绝望的女儿, “要是你不答应,他准会告到衙门去,儿呀,你就得坐牢杀头……。” “我不想听了,死就死,我豁出去了!”何玉兰扑在母亲怀里不停地哭,“刘 公子被人害死,没人给报仇,我心不甘啊……。” “我看,就不怕他白小子,官府也要明是非讲道理。”何氏把女儿一拉,“你 要是被官府抓了,我就去击鼓喊冤,还托人查清案情,指认凶手。” “妈呀,他可以买通官府呀。”何玉兰摇头,已是失去信心和勇气,“他是逼 我成婚,冲我来的。” “儿呀,我们逃出去。”何氏拉起女儿说:“天下这么大,找一个地方隐居安 生,等一些年回来报仇雪恨。我看只有这样了,先去我娘家的太平县,娘家人会救 我们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