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遇严震、罗永哭题诗 应文与程济一行人从贵州往粤西去,途经云南道中一条独路时,迎面见到几个 人,建文帝突然认出了一个人,他把程济悄悄一拉,小声说道:“此人是严震,他 是朱棣的重臣,你看,他像是认出了我,你说咋办?” 程济望了望严震,见他虽是有些惊异,却没向他左右的人说话,就小声说: “看我上前应对。”说至此,就把手中拂尘一扬,径直走过去拱手言道:“这位官 人,贫道观你貌相是位高官大员,但眼下与人相撞,有些冤家对头。古人云:冤家 宜解不宜结。我看,恐对你前程不利,贫道给你指点迷津。” 严震虽是愣着,但这狭路相逢,没作准备,很怕出现意外,就想找一个时机才 动手。同时,他也听出这个老道的弦外之音,也就随机应变地手一拱:“本官虽是 出使安南,却来滇黔有要务在身。行至此,碰见道长,幸会,幸会!请借一步说话。” 说着便引程济到一百步外站住,小声言道:“道长你也胆大,本官来滇正是秘密探 访建文帝的踪迹,为的取建文帝的人头,拿回传国玉玺,你却胆大,竟敢出头露面 护主!”说至此,就把程济打量几眼说:“如我没猜错,你便是原翰林院编修,又 是神通道士程济吧?你不是能掐会算,你就算一算,建文帝能否逃过此劫?” 手中拂尘一扬,程济伸手在指头上掐了掐,又算了算,说:“这等小波小浪, 贫道是见得多了。我掐算了,我主毫无凶兆。” 严震一愣,问了程济掐算的路数和弦机,程济一一作答,均是头头是道,条条 是路,不得不使严震心虚。就又说:“那请程道长替我掐算一、二,我是吉凶如何 呀?” 程济搬开指头一掐,小声惊叫道:“有凶!”又算了算,说:“还是凶!”略 停说:“不忙,贫道再掐再算……呀,你还是凶!” 顿时,严震脸上就有一些不自然。但他仍很镇定的样子说:“你这把戏骗人, 吓老夫的。好,你给说一说这其中的弦机吧!” 微微一笑,程济搬着指头掐着说:“单说你严震,走这一方就不对头,如去安 南,你是升官发财。唯有你这严震的‘震’,本就不稳,遇着去这一方的‘滇黔’, 必定‘震’得一‘滇黔’就倒,这是大凶也;二是我双方态势,你方三人,我方四 人,强过你方,此为二凶也;三是你方两文一武,我方三武一文,取你三人性命, 有如囊中取物,胜过你,此为三凶也;四是,你若顾及君臣旧情,我主也会留你一 命,但你回去,也是执行圣命不力,且又泄露了建文帝还在人世的重大机密。当今 皇上怕的就是建文帝还活在人世,你激怒圣颜,岂能让你活。唯有落草为寇或是归 隐山林,这且又不是你愿走之路。故而,贫道东算西算,你都是死路一条!” 木然地呆立片刻,严震仍是有些不甘心,就犹豫一下说:“本官……就…。” 他沉思片刻说:“这样吧,今晚我在驿站单独拜见建文帝……。” 程济笑了笑,“那就随你便。” 按照双方的约定,当晚都是住在了同一家驿站。 程济就与应文商议说:“今晚须得仔细策划,我断定严震决不会轻易地放弃杀 你之心,肯定有一场血拼……。” 应文惊慌慌地说:“这怎么办?我不会武功,砍杀起来,我跑得了呵!” “这也不用怕。”程济脑子一转,眉头一皱,心生一计说:“我看这样吧,到 时你去了,千万别心慌……。” 自然,严震也是有能耐的人。他就心里发笑,你程济也是小看我了!我这一方 明的三人,暗中还有两个装扮成香客的人。说我是文人,你看花眼了,我十八般武 艺哪样不精。另一人虽是文人打扮,其实他才是最厉害的,与大明第一勇士比武, 他还连胜两场呢,你晓得么,他便是黑面书生马雄。他是暗中策划好的,到时与你 建文帝见面,说得好,我可以忍一忍气。要不,我就当场要你命!这一切的心中谋 划好了之后,他就喊进手下的四人吩咐说:“我今晚要在驿站的凉亭上见一个人, 这人贪财,可能对我行凶。你二人暗藏于花草丛中,你两人站在亭前,见我一挥手, 你四人立即冲过来全部给杀死。尤其是与我会面的人,更不得让他活命!” 凉亭在驿站的后院,亭后背面和西面都是陡峭的岩壁,有十多丈高,与连绵的 山峰相连。东面则是一段三丈多高的围墙,只有南面是紧密相连且又错落有致的三 排厢房。程济引李亚东来此观测,他就感叹,严震选择这地方拜见建文帝,可见用 心之毒,分明是把我等逼到这个前后左右都无退路,是安了心的置人死地。 这个驿站地处偏远,这段时间天气不好,更是旅游淡季。来此歇脚的客人不是 太多,故而今晚显得十分的宁静。到了二更天的时候,一位身披袈裟的和尚缓步来 到凉亭,虽是夜晚看不太清,可以想像这是建文帝应约先到。 严震一直在暗中观察,此时,他远远地看到建文帝走到凉亭正中坐下。观他虽 是落魄,但神态安祥,风度气势仍然显现出王者风采,龙威尚存,不由得就有几分 敬畏。他也没犹豫,带着马雄等两人走了过去。见建文帝端坐不动,似乎仍在皇位。 严震心一动,就叫二人站至一边,他就上前一步跪下,说:“严震参拜建文皇上!” “请起,贫僧已是出家之人,不拘宫廷礼节,平身请坐!” 严震站起,对一身和尚装束的建文帝望一眼,虽是天黑看不太清,就说:“好 多年不见,皇上已是有些变老。”说至此,语气显得有些伤感,“观皇上面容也显 疲惫,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难……。”说到这儿,就有一些哽咽。 也许受到感染,建文帝说起话来就更为伤心,“严卿呀,你可知,朕出来这许 多年,觉没睡安,吃无饥饱,居无定所,还时常奔波逃逸。说苦说难,非寻常人过 的日子啊!……。”说至此,便是泪水涟涟,哽咽之声也就随之而出。 严震见他哭,也就跟着流泪哭泣,“皇上之苦,老臣心知,可惜不知下落,未 能及时相助,我痛裂肝肠啊!这有二百两银票呈皇上,算是老臣之心意!” “不,贫僧已是出家之人,视钱财身外之物,请严卿收起!” 严震改口道:“殿下是得道高僧大师了,那就请接受居士善众奉献的香火功德 钱,为菩萨点像贴金之用吧!”严震便作拜佛跪伏于地。 “如此说来,贫僧收下!”建文帝伸手就去接银票,却不料严震将手一挥,顺 势一掌劈向建文帝,哪知建文帝敏捷一步闪开。 就在这时,只见站立一旁的马雄二人一拥而上,表面看是一文一武,实际都很 凶恶。就在此时,他见建文帝顾及三面,已有分神之机,便嗖的一声,向着建文帝 的咽喉甩了一镖。建文帝听见风声,闪身一躲,伸手一把接住飞镖,反手向着扑进 的武士一镖扔去。只听“哎哟”一声,扑进凉亭之中的武士蹲在地上,腿上就有血 流涌出。这时刻,严震与马雄先后扑来,一左一右直取建文帝。建文帝几个躲闪跳 出亭外,待他二人追出时,建文帝急速返回。使出一记惊雷轰顶的重拳,猛地砸向 蹲在地上的武士头顶,那人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严震看见程济手持拂尘杀来。他就手一挥,埋藏在花草丛中的另两 人杀了出来。程济不待他二人杀到建文帝面前,使起拂尘一扫,他二人扑身倒地, 建文帝赶过去唰唰两剑,就结果了二人性命。马雄挥剑杀了进来,只见他挥剑招式 独特凶猛,程济料到此人厉害。严震虽是与建文帝杀得疯狂,但他心里却在算计, 我五人大战建文帝二人都没打赢,还死三人。对方三人还没出战,他感觉自己一方 已处下风。同时,他也怀疑,程济一定在院内设下了埋伏,想要战胜并杀死建文帝 已是不可能。于是,他便喊了一声:“双方都给住手!” 建文帝住了手,程济护在他面前对严震说:“哈哈,贫道先就掐算准了的,你 虽是打下两个人的埋伏,却也改变不了命运,还是必死无疑,你还不信呢!” 建文帝盯一眼严震,“我不责怪的,人的生死自有天定。此时此刻,你准备如 何处置我?” 严震木然地一愣,随后跪地说:“皇上请便,臣自有办法。” 程济把建文帝一扯,向严震拱手道:“贫道不奉陪!” 看着建文帝、程济去远,站在身旁的马雄拱手道:“严大人,不能放过他们呵, 我可以打……。” “你住嘴,马雄听令!”严震回头望一眼倒毙地上的三人死尸说:“这没办法, 天意如此!”扭头对马雄说:“我不忍心让你死在他们剑下,你快走吧,他们可能 杀人灭口!” “大人,你呢?”马雄望着严震,说:“我保护大人走!” “不,你不管我!”严震把马雄一推,“听我命令,回京城报信!” 马雄无可奈何地望严震几眼,这才几纵几跳,眨眼之间不见人影。 严震回头呆立片刻,便把事先准备好的白布往凉亭上一挂,把布头打一个结, 站上去往脖子上一套,脚一蹬,便悬梁自尽。 且说建文帝与程济回到客房,建文帝脱下和尚服,这才现出了李亚东的本相。 程济盯他一笑,“你呀,成了建文帝的替身了,装得太像了,还蒙过了严震呢。” 说着就去找到了应文藏身的地方。 应文有些担心地问:“事情办得咋样了?” “放心吧,没事!”程济笑了笑,脸色有些阴沉地说:“我担心,严震可能自 杀!” “为啥呀?”应文心有不忍,“放他算了……。” 就在这时,向京乙、向京丁进来禀告说:“我们埋伏那儿,真有一个黑面书生 一阵风似的跑来,我们两人上前追杀,可那人凶呢,几杀几拼的就跑了。我们全力 去追,没追多远,不见人影……。” “这出事了!”程济皱着眉头说:“我观此人功夫不在李亚东之下,他回去, 必然暴露我等行踪。这人或许成为我们的死对头,我们应该尽快离开!” “去哪儿呀?”应文踌躇着回答:“不如返回白云山!” “白云山也不能去了。”程济考虑再三说:“得去另一个地方,至少离开这儿 很远很远。”稍停,就在指头上掐算几下说,“宝华山还是去得。” “你说去得啊?”应文就对程济说,“不管如何说,我先有心愿要去罗永庵, 前面不远就到罗永了,我得去拜一拜菩萨。” 前些年,应文与程济去过罗永庵的,与庵里的凡尼师太很熟,曾答应还来的, 说他要在这儿写一首诗。当时,凡尼师太就很高兴,也就一直盼着应文来。 这次一到罗永庵,凡尼师太就把笔墨拿了来,就要应文兑现当年的承诺。应文 沉思好一会儿说:“我写这诗,说不定你要受牵连,我就不写吧。”“不行,那能 说了话变卦的。”凡尼师太把笔往应文手里一塞,“你写,有啥事情我背着。你晓 得的,一个寺庙没有文墨古迹,那有名声传天下的。” “好!有师太这话,我在此题诗了。虽不能写得多好,但却可以流传千古。” 说着便把大笔饱满墨,提笔一阵挥洒,便把隐藏心里的一首诗写在了壁头上。 程济上前望了望,便一口气读出了声: 风尘一夕忽南侵,天命潜移四海心。 凤返丹山红日远,龙归沧海碧云深。 紫微有象星还拱,玉漏无声水自沉。 遥想禁城今夜月,六宫犹望翠华临。 读完之后,凡尼师太直点头,程济却在沉思,尔后一笑说:“此诗写出了我主 之心。把这诗留在此处,是个声,意境深远,写得好,是历史的见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