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回罗永、题诗泪长流 脚下的路,虽是曲曲折折的,但应文却是很熟悉的。在这十多年中,他是来过 这地方无数次的,附近的寺庙他曾经去云游过,也曾在那殿堂之内讲经说法。虽说 待的时间不长,有的三、五几日,有的甚至只是住宿一夜,但印象中的记忆依然是 清晰的。 这天刚刚从一处寺庙前经过,立即就有两个和尚追了上来,他们边追边喊: “应文师父你等一等!” 等来人追至面前,应文才认出,这是高峰寺的主持长老,另一位虽是记不起, 经他自己一介绍,方知他是一位游方和尚,是从黔西圣佛寺来的。应文这才记起, 自己也是去过圣佛寺的,对他也是认识的,只是十多年没再去,故而记忆中就有些 淡忘了。 见是认识的人,应文合掌道声阿弥陀佛道:“贫僧二人应邀去一大佛圣地讲经, 待回转时,一定会到贵寺回访两位大师的,望请回转吧!” 两位和尚目送他二人,招手说:“两位师父慢走,回转时,请一定来我寺小住 啊!” 来到一座山前,脚下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一个小道,沿着山坡环绕一个山湾去 向深邃的峡谷,一条是去向粤西的大道。应文脚下步子没停,而是沿着山坡的小道 去。 程济本想说出,你路走错了!可他却没说出声,脑子一转弯,眼就四处一观, 这才认出是通往罗永庵的路。他心里就明白了,前些年应文是在罗永庵题了诗的, 难道他要去观他曾经写的诗作,是否还完整地保存着。不过,程济是有些担心的, 你把诗题写在壁头上,这多引人注目啊!要是朱棣派出的暗探或杀手追至此,难道 不会给损坏涂抹了?即便是不损坏涂抹,也会在此布下暗探或是设下圈套的。此时 走去,说不定要生出许多的意外,甚至是危机四伏的。想到此,他就上前劝说: “这地方,我们今天就不去了!” “不,我去看一看就走。我就不信邪,我写一首诗又碍着什么了?”应文显得 很固执,他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程济望着他的背影,略为思索,就在指头上掐了掐,就把背上的宝剑取下来提 在了手上。 走进罗永庵,应文和程济的眼前一亮,感觉罗永庵变大样了。殿堂楼阁宏伟壮 观,规模比过去增加了一倍多,来此朝山拜佛的游人和香客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 比他们想像中的冷清场面大不同。但他二人仍是不放心的,也就很随意地混杂在香 客和游人之中去一个大殿一个大殿地烧香拜佛,也不去讯问或是去拜访很熟知的凡 尼师太。程济是明白的,如若朱棣派出的暗探或是杀手追至此处,必然是要给凡尼 师太制造许多的麻烦,说不定凡尼师太为此遭难,而今在此任主持的或许是其它的 师太了。 应文在庵内寻找了几个来回,早已见不到当年题诗的房屋和壁头,他就心冷: 世事生变,恐怕已是把我写在壁头上的诗作毁掉了。他把程济一望,转身就有下山 的打算了。 哪知就在应文、程济在烧香拜佛的过程中,他二人的出现也就引起了一个老尼 姑的关注,她在仔细观望后,终于认出了他二人。她走至面前道声阿弥陀佛说: “大师不必隐瞒,贫尼已是认出恩师了,快请随贫尼来!” 应文抬头一见,一眼就认出了凡尼师太。应文不由得鼻子一酸,低头向凡尼师 太一拜说:“师太,贫僧今日来此,是向师太陪罪致歉的,是贫僧之过,给贵庵造 成不幸,罪过,罪过呵!” “恩师哪里的话啊,你误会了,有话我跟你慢慢又再说!”凡尼师太领他二人 走进文昌阁,先是向文昌帝君跪拜,接着便请二人在堂前坐下,并叫人奉上了茶, 接着又派人叫来了全庵的尼姑和几个老年僧人进阁来。 这时候,程济就有一些纳闷,这凡尼师太要做什么把戏呢?他心里就在分析, 难道是应文当年写的一道诗在壁头,她受了朝廷朱棣的气,莫不是要把气出一出, 使我二人难堪?如果是这样,我二人只好忍受一下了。 这时刻,只见凡尼走至东墙边站定,她就笑吟吟地说:“请应文师父观看!” 她伸手就把一个布幔缓慢慢地拉开,壁头便现出了一首诗。 应文和程济惊讶地看见,只见拉开布幔展现在眼前的,正是应文几年前在此壁 头上题的一首诗: 风尘一夕忽南侵,天命潜移四海心。 凤返丹山红日远,龙归沧海碧云深。 紫微有象星还拱,玉漏无声水自沉。 遥想禁城今夜月,六宫犹望翠华临。 看着望着这首诗,应文顿觉好迷茫,我这诗明明是题写在一间小屋的壁头上, 咋就变在了这文昌阁的大殿堂上了? 就在应文迷惑不解时,凡尼师太说话了,“大师想说什么话,本师太早已猜到, 你就不要言语,就让我的弟子回答吧。我看就由云清徒儿回答吧,你是如何看待这 首诗的?” “师父我说呵,这首诗是罗永庵的镇庵之宝。听师父讲,她是出自一位大圣先 师之妙笔,给我庵点亮的一盏大明灯。故而是游人、香客的无限敬重,把他当大神 一样的供奉,也是我庵尼姑、僧人的自信和骄傲!” “怎么样,她回答正确么?你们可能惊奇,这首诗不是写在这屋里的,这没错 啊!前年,我庵建这文昌阁,我和几个师姐妹同夜做了一个梦,文昌帝君说,他的 大殿之中要有建文帝的三首诗。我们几个人就惊奇了,他们不知建文帝是谁,可我 心里明白呀。但我也犯愁,建文帝在我庵写了一首诗的,其余二首诗我去哪儿找?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将原先的小屋拆了,留下了这墙壁头,几面墙一装,把房 屋大殿一盖,这就建成了这座天下少有的文昌阁。就因文昌阁有了这首建文帝的诗 作,于是就吸引了远近的民众和香客都来朝贺。你看,我罗永庵这才有了今天的兴 旺。至于说到有人找麻烦,先先后后是有那么一伙凶神恶煞的人。虽是一再追问写 这诗的人,我们也就巧妙地应付。他们虽然蛮不讲理,但在佛门圣地却不敢放肆。 之后,他们就赖在这儿不走,大慨是等建文帝自投罗网。他们一住就是两年,有的 天天听念经,似乎有些转变。也许等得不耐烦,或许得到什么指令,也就走了一、 两年了。从此也就没再来,大慨这的粗茶淡饭吃不下吧!” 啊,原来是这样的。应文和程济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凡尼师太看到应文高兴了,她就显得满面笑容,就给在堂的尼姑和老年僧人介 绍说:“今天是好日子,你们盼望见到的恩师来了,他就是写这首诗的应文师父。 当然,大家也不要传说他是建文帝呵,今天,我们一起拜见应文师父!”凡尼师太 一领头,全堂的尼姑、僧人以及来堂敬香的香客顿时就跪了一屋。应文忙着喊: “阿弥陀佛,大家请起,贫僧向大家祝福了!” 凡尼吩咐到堂的尼姑和僧人退下,她就急迫地望着应文说:“自从梦见文昌帝 君告知的愿望,我就一直盼着师父来。今天终于盼到你来,我心里好高兴啊!只是, 你还有两首诗题写在这儿吗?” 应文一下子就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脸色也就显得忧郁。 “怎么,你没有诗作呵?那就当场吟一首!”凡尼师太看到应文的脸色不对, 以为他题不出诗了。 应文叹了一口气,说:“我心里是有两首诗的,搁在心里好长时间了,这是我 心中流出的血泪啊!好,拿笔墨来,今天,就把我的心留在这儿了!” 笔墨拿来之后,应文对着墙壁望了望,挥笔就写下了第二首诗: 阅罢楞言磐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 南来嶂岭千层回,北望天门万里遥。 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 百官此日知何处?唯有群鸟早晚朝。 写完这首诗的最后一笔,应文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他像是很累很累,闭目静 坐了好一会儿,他才缓慢慢地站起,走至另一面墙壁边,他望了望壁头,呼出一口 气,便挥笔开始写第三首诗: 流落江湖几十秋,萧萧白发已盈头。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 长乐宫中云气散,朝元阁上雨声收。 新蒲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 这首诗还没写完,应文已是哭声响起泪长流。以至写完最后一笔时,他把笔一 扔,哭得也就更为伤心。程济上前扶他,他却软绵绵地蹴在了地上哭,哭得所有的 人心发酸,程济和凡尼师太也跟着流泪了。慌得大家都去劝说,凡尼只得打开一间 小屋,程济就连说带劝地把他搀进了屋里,门虽然关上了,但他的哭声仍从小屋里 传了出来。 在路途,静云和尚云游到一个名叫高峰寺的寺庙时,他的笑和尚面貌很受主持 长老的赏识。他们谈了几次话,讲了两次经,又做了一场佛式,就像是说得拢,合 得来,一下子就觉得很投缘。静云感觉到,住在这儿很开心,他就舍不得走了。 这位主持长老名叫方园和尚,他对静云说:“你来我这高峰寺,就是一个大家 了,你这笑和尚的弥勒佛很受欢迎的,还须去哪儿云游呵,何不长住下来,在我高 峰寺是一样的出家当和尚呀!” “不,不!”静云和尚摆手说:“这不行,我得明天走,要不,应文会等久了, 我可过意不去!” “什么,应文?是不是应文和尚啊!”方园和尚看到静云点头,他就哈哈一笑, “我以为你急着去何处呢?原来是去找应文和尚的!告诉你吧,应文和尚的眉毛胡 子我都数得清,几年前,他是经常来我高峰寺云游的,一住就是半年、一年,他还 担任我寺的方丈呢,至今这位子还留给他的。这样吧,你就住在我这,我派人去请 应文来。说实话,我很想念应文的,他有好几年没来了!” “这你不知,应文这几年叫我邀约着去了蜀南的沪县。你不晓得的,沪县那地 方前几年遇到百年不遇的旱灾,我把应文请去设坛求雨。呵哟,应文的法力大得很, 他登台施法一求雨,只见他身子一闪就变成了一条翻天覆地的金龙。呼风唤雨便在 蓝天上施展开了神威,没一刻便是电闪雷鸣地下起了暴雨,百姓的苦难他一下子就 解除了,没给你说啊,我们那儿的百姓对他万般的感恩,大伙出钱,要把他的神威 相雕塑在玉蟾山顶……” “是呀,在我们这地方,百姓也把应文传说得神神秘秘的,说他给我们这儿的 百姓救苦救难,比如……。”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