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济喜相逢、洒泪难分离 解缙并不是很急迫,而是很有耐心地望着那几簇树梢晃动。望了一阵,他就站 起向着远处两百丈外的一家农舍直招手。很快就看见何达利引着的几个官差奔跑过 来。他扭头再看那几簇树梢,见是还在晃动。他就一笑:你两个狗男女,看你如何 地向本官说得清白呀!却不料,他猛地听到一阵脚步声,像风一样刮过来。他扭头 一望,就见三丈之外的河边,突然地冒出了一个手持宝剑的道士向他飞奔而来,心 里不由得一惊。但他久经官场很会应付,忙着就喊:“道长你不要太冲动,你走过 来,本官有事问你!” 眨眼功夫,道士便飞身来到解缙面前,他一拱手,似乎一眼认出了解缙:“啊, 你呀!” 这时刻,解缙也是认出了道士,他就惊讶地说:“咳呀,我以为是何人,原来 是翰林院编修程济也,你不是与建文帝……?好,今天不说这事,你帮本官揖拿这 两个伤风败俗之徒,也算你立功……。” “先不说这些!”程济把手一摆,“你快下令,让跑过来的这几个官差全部回 转去,这里的事,由我处置。” “我听你的?这不好吧!”解缙望着何达利引来的几个官差已是走到百丈之内, 就摇头说:“他们来了,也算你立功。” “不行,你快叫他们回去!不然,我的手中之剑可要大开杀戒了!”程济把脸 色一沉,便把手中之剑一挺,抵在了解缙的后背心,“你快下命令呀?” “程济,程道长,本官是为你好呀!”解缙有点弄不清程济的意图,就放低声 音说:“在朝时,我佩服你的清正,你今天落难在外,本官想救你,为的是敬重你 的气节和为人。你到底要干啥?请你直言!” “我要你网开一面!”程济把声音放得很小地说:“你可知河对岸树丛中的一 男一女是谁吗?便是建文皇上和英妃娘娘!” “呵!真是他们?”解缙惊讶得目瞪口呆,略停,他就果断地作决定,“本官 ……会妥善处理的,程道长,你把剑收起来!”看到程济收起了剑,又见何达利引 来的几个官差已是来到了十丈之内,他就向着喊,“你几个站住,今天不须你们护 卫,也不要插手这普通的男女之事,这有道长相助就行了!”说完见何达利还愣怔 在原地不动,他就吼:“还愣着干啥。全都回去呀!” 等到何达利跟着几个官差走远,解缙这才掉头对程济说:“本不该遇见的却在 此碰见了,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请程编修去给建文皇上奏报,就说本官要拜见。 在这儿的何处见面?你请建文皇上回话。” 看到行踪已暴露,程济也不便推辞,他就手一拱说:“解大学士,我敬重你的 人格,也知你是明事理的,请不要为难皇上,我才好说话。” “如何处理此事,本官自有分寸。”解缙向程济一挥手,“你去奏报吧!” 刚才在通济桥外突然出现的事情,应文与秋英早在树丛中看得十分清楚。一时 之间,应文就显得有些慌乱,他本想拉着秋英借着茂密的树林往山上跑,然后从山 的另一面出走的。秋英却把他一抱,叫他冷静观察。看到对方的人并不多,而且还 被叫走了几个,她就把应文一拉,“你看,并不是很危险呢,只有一人在那,不怕! 再说,外有程济,这有我呢!” 应文显得有些担心,“叫走的几个人,会不会去搬动人马来啊!还是快往山上 跑,要不,就来不及了!” “怕啥?即便再多的杀手来,我独挡一面是对付得了的。到时,你看我露几手 本领,定会杀得他人仰马翻的!我说呀,你从现在起就什么也不要怕,我就是你的 贴身侍卫。” 听到秋英说得这样的有本事,应文也就稍为定下了心。就在这时他看到程济站 在桥上向这边树林望了望,拍了拍手。应文明白,这是他们先前约定好的暗号,也 就跟着拍了拍手。 没到片刻,就见程济向这边树林走来。怕他没看见,应文就把树梢摇了摇。 程济钻进树林,来到了他二人身旁。不等程济开口,应文就急迫地问:“这咋 办,我们的行踪是不是暴露了?跟你说话的是何人?” “咳,是被人发现了!”程济坐在地上叹了一口气,说:“好在此人是解缙, 为了不闹出大事情,我不得不向他告知了实情,这或许可以化险为夷。同时,他要 拜见你……。” “解缙?哦,曾是被流放辽河的罪臣,是我赦免他,还将他召回朝廷的,打算 要重用的,现时却成为朱棣的重臣了……。” “不,他后来因介入‘皇储之争’又被罢免出朝廷,放任广西布政司任一个副 职。”程济就将自己得知的消息说给了应文听。 “嘿,此次奇遇,他解缙难道不会以此邀功请赏?他想见我?他出于啥动机? 我不见的好!”应文掉头就往树林里钻,秋英急忙跟上说:“你不忙吗,听程道长 还有啥办法!” 程济低头钻进树林来到应文身边说了一些话,应文这才回转头往出的走。程济 扭头就对秋英说:“你也跟着去,要是不为难皇上,放我们一条路走,你就感谢他。 要是逼迫我们按照他的意愿走,话也说不好的话,你就弄死他!”言毕。他就快步 来到解缙身边,说:“建文皇上在树林边等你,你就去吧!” “好,只是你在此守候,不让外人走过来!”解缙吩咐程济之后,他就向着应 文和秋英走了去。 至应文身边还有三步时,解缙停住脚步就在辨认和打量,没到一刻,解缙是认 出来了,在眼面前的正是建文皇上和英妃,嘴里喊了一声皇上,一步就跪拜在地。 应文也是认出他了,就急忙上前扶起,“大学士不必如此,如今我是出家人,已不 是在位的建文帝了!” “不,你依然还是为臣的皇上!”解缙拉着应文的手不放,他就近距离地打量 应文,脸上就显现出了怜惜之情,“岁月勿勿,时光难留,皇上,你也显得老相了。 看,头发已白了这么多,皇上呵,你受苦受难了,为臣心痛如刀绞呵!”说至此, 眼里泪花奔涌,心就悲痛,“想当年,要不是皇上明察臣的冤案,赦免加在臣头上 的大罪,还把我召回朝廷,要不,我早已克死他乡。这皇恩,为臣一直记在心的, 终身不忘……。”说至此,一步又跪到了地上。 站在桥上,程济看见解缙与应文说着话时就在哭泣,尔后便是抱头痛哭。他们 哭了一阵,又说了许多的话。最后便看见解缙在给应文指路。应文扭头就向程济招 手,程济就一阵小跑过去。 解缙把程济叫至面前说:“程编修,你的职责重大啊!我知你是有本领的道长, 保护皇上一路平安,全都依仗你了。你们就快走吧,最好远离此地,隐没行踪。” 程济很是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就与应文、秋英准备上路。刚走几步,程济返 身回到解缙身边问:“我们倒是走了,但你会背上藏匿不报的欺君之罪,你……。” “这事,老夫也思虑过,目前,并没有他人所知,只是你们不要向人吐露。” 程济就一笑,“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已是感恩不尽,咋会向他人说的。贫道担 心的,你要管好自己的一张嘴,万万不可向人透露半分!”言毕就向解缙一拱手。 已是走了几个时辰的路,估计已是远离了通济桥。应文、程济、秋英三个人这 才放缓了脚步的。这时,应文与程济就在小声嘀咕,我们往何处去呀?应文犹豫一 阵说:“还是回一趟宝华山,我要离开,也得打声招呼呀!” 程济沉思一会儿就摇头,“最好不要回去了,我担心解缙反悔。再说,还有几 个官差,我估计他们之中有人起疑心,要是起个坏心眼,事情就很复杂了。” 对,有一个小子,昨天就来通济桥纠缠我,我怀疑,这一次就是他告的密。要 不然,解缙咋会平白无故来的? 秋英一句话提醒了程济,他也就回忆起,说:“我先前也看到,是一个小子引 着几个官差来的。看来必须马上走,更不能回宝华山了!” “那,去哪儿呢?蜀地情况不明,也不能去呀!嘿,我们去江油!”应文眼睛 一闪,说:“向京乙在江油落草为寇,我要去制止,切不可让他扰民害民,这事在 我心上放不下!” “说了半天,你还不是去蜀地!”程济摇头说:“要去蜀地,我们得绕一圈, 引开一些人的耳目。何不去一趟南武当山,在那儿是最安全的。” “是呵,已有好些年没见三姑了,这次应该回去看望奶妈了。但我仍是想回一 趟宝华山。” “不如我去一趟宝华山,向园明、进空和尚作些说明吧!”程济望一眼应文和 秋英,“你们先往南武当去,我随后就到。” “你们谁也别去,我去好了!”秋英诡秘地一笑,“看你们好留恋宝华山,我 也去见识一下,打招呼我去说。再说,我还得去窦家寨退房子,行李也放在那的。” 程济见应文有些难舍难离的表情,就对秋英说:“还是我去比较好,房子我去 退,行李就不要了。你们夫妻见面太难得,不能再分开了!” “这没关系的,只要见到夫君平安,我什么都知足了。程大师你就不说了,我 晓得路的,很快就来撵你们的!”言毕,秋英已是迈开了步子,而且就在招手了, “你们说的南武当山,我晓得去的。要是去那儿见不到人,我便去川北的江油等你 们!” 看到秋英已是越走越远,应文向着秋英招手。秋英回头也是向他招了招手。 望着秋英的背影,应文一直没转眼,直到秋英的人影儿在一片树林边消失。此 时,他已是眼泪花花的强忍住哭声,转身就缓慢慢地迈开了脚下的步子。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