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于归说,上善若水。 于归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于归说,水是性灵之物,死亡降临之时,肉体是要化身为泥,还给山的;而眼中 那滴一直不肯滴落的泪却要随生命干涸,那便是水。 于归说,天之舞亦是如此,普通舞者的天之舞好似泥身;上行舞者的天之舞如水, 是性灵之物。 于归说完这些便离开了,只留下绣罗和柔栀在御河边观水。 上善若水。水如何肯耽溺,在无谓的过往遭逢中沉淀为荒凉的滩头?那么,从今 往后,心中不化的块垒便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天之舞。绣罗默默地看着流水,心中廓 然朗清。尘世里的绝美是需要以身相殉的,所以,天之舞因火祭而生。 “绣儿,你在想什么?”柔栀子怯生生地将她从沉思中打断。 “水呀!于归师傅不是让我们观水吗?于归师傅说得对,没有性灵的舞步是庸者 之舞;能感化人心和神灵的必是性灵之舞。” “绣儿……”柔栀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是想知道,想问问……”她迟疑着,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竟夕大将军是 什么样一个人?” “竟夕?”绣罗愕然,继而开悟,“你想问的不是竟夕,而是云夕吧。” 柔栀羞红了脸。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泛起这层薄薄的红晕,反让她平添了几分妩媚。 她还是在爱了。绣罗那样努力地为她防范过,可她还是在爱了。这个柔弱的傻丫头啊! 可舞者的心中只能有对王和神灵的眷爱,而不该有此等尘俗之恋呢。这是不被祝福, 是被禁止的啊。自己也这样痴恋过,可如今情锁纷落,便不允许别人心中有爱了么? 想到这里,绣罗对自己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他应当是南霁国所有少女心中 所愿的情郎吧。他应当是义薄云天的,无论是金戈铁马还是人情冷暖,他都有足够的 勇气坦然面对;他应当是至情至性的,心中所爱的,即使以命相拼也在所不惜。”她 娓娓地诉说,说的是心中所愿,梦所能见的那个。 “他是这样的吗?他应当是这样的呢!”柔栀的眼中满是迷离的痴爱,“绣儿, 你应该和他很熟吧。” “不是了,我和云夕将军也只是数面之缘。傻丫头,我刚才在说竟夕。同胞兄弟, 差距应该不大吧。”她微微一笑,继而正色道,“柔栀,你是在爱了吗?爱上了云夕 大将军,自那日宫墙邂逅,你便爱上了他?” 柔栀默不作声,头垂得更低了。“我现在不再畏惧火祭了,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 成为上行舞者。” “成为上行舞者,出宫待嫁,做云夕大将军的妻子么?柔栀,你知道这样的希望 有多渺茫。你会被爱伤得体无完肤的!”绣罗的声音里有无限的哀怜。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柔栀颔首轻轻一笑,“我甚至都不敢亲口说出他的名 字,怎会想得那样长远!只要能偶尔看见他,听他说话,看他微笑,我就已经很满足 了。就算见不到他,能听人将他说起,也是很高兴的。所以,绣儿,你要帮我,时常 跟我说说他,好吗?”她的眼睛里都是期盼。 泪涌了上来。怎么这么傻呢,柔栀!你甚至连将他的名字从自己唇间轻轻说出都 会幸福得发抖吗?为什么将自己看得那么卑微呢?你是值得他用全部生命去爱恋的那 一个啊! 她轻轻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认真地说道:“我会帮你。但你一定要答应,绝不 能让别的人看透了你的心事,特别是于归师傅。” “我知道。”她乖乖地点头,笑了起来,眼中却有点点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