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回 恶老道公馆丧命 三侠客转危为安 话说万俟羽休稳操胜券,把年羹尧逼倒在床上,探出钢钩般的利爪,伸向年大 人的咽喉。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突然从床下伸出两只手来,把万俟羽休的脚脖 子给抓住使劲往里一拽,万俟羽休站立不稳,“咕咚”摔了个大仰壳,四脚朝天躺 在地上。拽他的那个人比猴子还快,“噌”一声从床底下蹿出来,就骑到了他身上, 左手掐住万俟羽休的脖子,右手的兵刃按在他脑门上,喊了一声:“别动!动一动 就要你的命!” 年羹尧从床上一跃而起,定睛观看,并非别人,正是病太岁张方。 张方这个人的心眼子比谁都多。杜清风来行刺那时候,他正在暗中保护童林, 后来一看童林没危险,小弟兄们也都赶到了,他就没露面,可也没闲着。他先在房 前屋后转了几圈,看看还有没有潜伏的贼寇,而后他又从后窗户钻到年大人屋里, 晃着夹扁脑袋一琢磨,眼下动手用不着自己,出去也没用,不如在屋里藏着以防万 一。为了绝对保密,他跟自己人也没打招呼,一头钻到床底下,往地上一躺闭目养 神,不过他的耳朵可一直细心听着,分辨可能发生的意外。张方这小子真沉得住气, 尽管外边变化万端,他连动也没动。这倒不是他准知道来刺客进屋,而是做万一的 准备。结果真叫他等着了,来了个无形剑客万俟羽休。张方过去见过他,也知道这 个老道的厉害,因此把他吓得脑袋嗡嗡直响,心脏怦怦直跳,心说可坏了,叫我对 付旁人还勉强,对付他我可白给。慢说是我,就是童林也不是这个老道的对手。这 可怎么办啊?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呢,万俟羽休已把年大人逼倒在床上。形势万分 危机,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他急中生智,一个猛劲儿,抓住老道的两只脚脖子, 使劲儿往床底下一拽,才把无形剑客拉倒。这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一个虎跳把 老道骑在胯下,一手掐脖子,另只手把三棱吕祖透风锥就放到老道脑门儿上了。 这时,万俟羽休也看清张方了,真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恨。他双肘点地刚一动弹, 张方手腕子往下一按,“咝儿”就给他脑门来了道口子,二寸多长,一分来深,差 点儿把脑门骨露出来,鲜血如注,顺着老道脸上横流,疼得他一咧嘴,不敢动了。 张方咬着牙根,狠狠地说:“你再敢动一下,我就把你脑瓜骨掀开!”他又转脸对 年羹尧说:“大人,快给我拿条绳子来!” 年羹尧手忙脚乱,怎么也找不着绳子。万俟羽休急了,丹田用力,收腹挺胸, 使劲儿往上鼓,一下把张方拱了个倒栽葱。无形剑客趁势跳起,把张方踩在脚下, 抽剑在手,剑尖指着张方的哽嗓,咬牙切齿地说:“小兔崽子,没想到吧?你还有 什么可说的?” 年羹尧回手拿起桌上的大磁壶,要打老道。 无形剑客把宝剑一晃:“你敢打!你敢打我,我就先宰了他!” “啊?”年大人手举着茶壶,傻到那里了。 张方自知必死,也就豁出去了,尖着嗓子骂道:“老杂毛!你就杀吧,皱皱眉 头不算天下第一的高人!” 万俟羽休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都到这步了,还没忘了吹呢!正在这时,就 听见后窗户一响,从外边跳进一位老者,细条身个,大酒糟鼻子头,高颧骨,缩腮 帮,五绺长髯飘洒胸前,好似银线一般,面皮红润,油光锃亮,满口整齐的小白牙, 二目如电,身穿青布裤褂,外罩古铜色坎肩,腰裹扎着布带,脚穿山东大洒鞋,身 后斜背空刀鞘,手提龙麟宝刀。张方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来的这位老者正是赫 赫有名的天灵侠王凤王浩然。他觉着眼前一亮,拼命喊道:“老侠客快来救我!” 王凤笑道:“孩儿啊,就凭你这么大的能耐,还用着求人吗?” “哎呀老侠客,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再不伸手,我可就伸腿瞪眼儿完了。” 天灵快把宝刀一顺,厉声喊道:“万俟羽休,还不住手!我可要动刀了!” 老道惟恐遭人暗算,急忙往后一撤身,背靠墙,面朝外,用宝剑挡住上、中、 下三路。张方死中得活,一跃而起,从地上捡起透风锥,闪身躲到王凤身后,探着 夹扁脑袋冲老道笑着说:“万俟羽休,老杂毛,你算个什么东西?怎还敢跟我伸手? 有他对付你就足够了。”说着话他往前一推王凤:“老哥哥给我上!” 王凤一听这个气呀!心说,这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我跟你爹是把兄弟,你倒 管我叫起老哥哥来了。可又一想也对,张方的师父是我师伯,要从那儿排辈儿的话, 这样称呼也不算错。他无暇与张方计较,提宝刀跳在老道对面:“万俟羽休,认识 我吗?” 老道早就认出是王凤来了。他俩一共见过四次面,十五年前在华山武林盛会上 他俩就见过。十年前又在嵩山少林寺见过。第三次是在去年的三月三亮镖会上相遇 的。算这一回一共是四次。虽然他俩没交过手,但王凤的威名他是知道的。 王凤八岁学文,十四岁练武,曾拜在云龙九现周寻周老剑客门下为徒,学艺十 五载,艺成后闯荡江湖,除霸安良,人送绰号天灵侠。他戳过杆子,立过场子,开 过镖局,还在山东登州府开设过“精武堂”,自任总教习,广交天下名人,因此名 扬天下,论资历他是当今二十位大侠的第八位,掌中一口龙鳞宝刀,刀法精奇,拳 脚出众,还善使链子占穴镢,不愧为一代名流。王凤与童林的交情至厚,虽然年岁 相差悬殊,但亲如手足,不分彼此。去年九月王凤也参加了重阳盛会,协助童林会 斗铁扇寺的顽敌,历尽艰辛,担了不少风险。后来童林半路退出重阳会,随胤禛回 北京去了。在童林临走的时候,把一切善后的事情都委托给震东侠侯廷、隐逸侠甘 风池、北侠秋田、二侠侯杰和天灵侠王凤了。重阳会结束后,王凤惦记童林,非要 到北京去看看不可。大伙也有此心,不过离家日久,都得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去北 京。王凤就不同了,他一无家室,二无子女,没有什么牵挂之处,光身一人,皂王 爷拴到腿肚子上——人走家搬。因此,他先别人一步,头一个到了北京。王凤先到 童林家里,见着二爷童森,才知童林被恩封三品武官,跟随年钦差查办剑州去了。 天灵侠闻讯大吃一惊。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剑山蓬莱岛的厉害,恐怕童林为人所害。 王凤仅在童府住了一晚,次日向童老夫妇拜别,也顾不得去雍王府给胤禛问安,离 开北京,一溜烟尘奔剑州就来了。 他是年三十儿的晚上才到剑州的。进城后在西门脸找了座店房住下,一打听公 馆没事儿,童林也没事儿,这才放心。他心说,路上累得够战,先好好睡一觉,明 儿个再去看童贤弟。就这样他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掌灯后才起来,叫店小二到街上买 了点吃喝,在店里用过晚饭,然后又叫伙计沏了壶浓茶解渴,心说公馆乃钦差大人 食宿和办公的重地,去了给人家添麻烦,吃饱喝足了再去也不晚。定更之后,他刚 要起身,忽然街上乱起来了。王凤不明原委,想出去看看,被店小二一把拉住: “老爷子!您想找死是怎么的?街上都打起来了。杀人,放火,折腾得可凶了,您 就在屋眯着吧。” 王凤忙问:“谁跟谁打起来了?难道官府不管不成?” 店小二叹口气说:“这伙人都是不要命的亡命徒,连官府也不怕。这不,他们 要夺剑州,简直是无法无天。” 王凤一听就明白了,准是剑山的贼寇干的。他回到屋里一琢磨,既然他们敢在 街上杀人放火,就不敢攻打钦差的公馆吗?不行,我得去看看,好助我童贤弟一臂 之力。想罢他把东西归整利落,又往桌上扔下五两银子的店费,然后抖身上房。等 他来到前街一看,只见火光冲天,人声鼎沸,有上千人在一起混战。遍地都是死尸 和伤号,哀嚎之声撕心裂胆。突然,他在人丛之中发现几张熟悉的面孔,仔细一看, 正是穿云白玉虎刘俊、徐云、邵甫、阮合和阮璧。却不见童林、张方、甘虎和洪玉 尔。王凤有心下去助战,可是一看用不着。刘俊他们已经稳操胜券,叛匪招架不住, 正在节节败退。王凤心想,这儿打得这般激烈,肯定公馆也清静不了,还是保护钦 差大人要紧。所以他也没跟刘俊打招呼,飞身形直奔公馆。为了避免麻烦,他没走 正门,乃越墙而过,翻房过脊,寻找年大人的住处。说来也巧,正好走到年大人的 后窗外,从里面传出张方的叫骂声。王凤一急这才破窗而入。 且说无形剑客万俟羽休一见王凤,双眼冒火,万没想到正在大功告成的时候, 他跑到这儿凑热闹来了,便破口大骂:“姓王的!剥了你的皮我认识你的骨头,既 然你愿意当替死鬼,那就拿命来吧!” 无形剑客“唰唰唰”连发三剑,下了绝情。王凤挺刀迎战,接架相还,二人战 在一处。 张方利用这个机会,护着年羹尧躲到外屋,一看地上躺着两位,靠墙站着一位。 躺着的是两个仆人年瑞、年丰,站着的是总管年福。原来两个吓晕了,一个吓傻了, 站到那里四肢抽搐,体如筛糠。年羹尧又气又恨,“咣咣”两脚把年瑞、年丰踢醒 了:“啪啪”俩嘴巴子,把年福也给打明白了。他这才清楚,怪不得屋里这么折腾, 连一个救兵也不见呢。闹了半天,这三位都吓成这模样了。 张方把年大人护送到对面屋里,叫年瑞、年丰保护大人,叫年福赶快去调救兵。 他不放心王凤,抹身又回来了,进屋一看,王凤跟老道还在拚斗,刀光剑影,刃锋 缭绕,正杀得难解难分。桌子翻了,椅子倒了,摆设和茶具扔得满地皆是。张方知 道王凤决敌不住老道,一会儿半会儿还可以,时间长点,准败无疑。病太岁眼珠子 一转,一哈腰把地上的零碎划拉了一大堆,拿万俟羽休当靶子打开了。 茶壶、茶碗、壶盖、茶盘、砚台、花瓶,嗖嗖嗖,一样接着一样,像雨点似地 朝老道扔去。老道面对劲敌本不敢大意,现在又多了一份负担,只好一面拚斗,一 面躲闪这些零碎。他一个没躲利索,“啪!”脑门子上挨了一砚台,打得他脑袋 “嗡”了一声,眼前金花乱冒。就在这一瞬之间,天灵侠的宝刀正扫到老道左腿上, “咔嚓”一声,分为两段。 “哎哟——”万俟羽休惨叫一声仰面摔倒。 张方闪电般地冲到老道面前,手起锥落,刺透他的胸膛。张方怕他不死,双手 握着锥子把,还使劲儿晃了几下。可叹横行一世的无形剑客七窍流血,死于非命。 张方把透风锥拔出来,又冲老道踢了两脚:“我叫你横,我叫你横!你倒是横 啊?有种你起来,张大爷陪你大战三百合!” “行了,行了!”王凤抓住张方的耳朵,把他拖到一边,低下头仔细查看了一 遍,见老道果然死了,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救兵也赶到了,刘俊他们也回来了。连王凤带张方纷纷向年大人道惊。年 羹尧转忧为喜,先到东屋看了看老道的尸身,又把老道那柄宝剑捡起来看看,只见 这把剑二刃双锋,极其锋利,杏黄色灯笼穗光彩夺目。他笑着对身边的天灵侠说: “蒙老侠相救,无以为报,这把宝剑就赠给您留个纪念吧!” 王凤急忙摇摇手说:“老朽不敢,老朽不敢!” 张方晃着夹扁头说:“我正好没有宝剑,大人!干脆赏给我吧”。 年羹尧笑道:“这可不行。我听人家说过,宝家什必须高人佩带,不然就许引 来杀身之祸。再说老侠客是给咱们帮忙来的,又立了大功,把宝剑赠给他正合适。” 张方咯咯一笑:“大人!我说着玩呢。其实,您就是给我也没用,那玩艺儿还 不如我这把大锥子好使呢。” 年大人一笑,又把宝剑递给王凤。天灵侠坚辞不受,年羹尧也不便勉强,只好 把剑暂时收藏起来,待日后处理。张方命人把万俟羽休的尸体搭出去,找口薄皮棺 材盛殓起来,一是人死了不结仇,二是另有用场,并派两个人负责看守。 按下仆人们收拾屋子不提。且说年大人陪着天灵侠到西暖阁入座,刘俊抢步上 前禀报说:“启禀大人!西关的叛匪已经肃清了,共杀死八十九人,俘虏三百二十 八人,跑了几个,还有四十五个受重伤的。遗憾的是,闹事头子已死在混战当中了。” “他是谁?”年羹尧最关心这件事,因此焦急地问。 刘俊叹口气说:“就是原来的那个剑州知府宝昆。” “果然不出所料!”年羹尧浓眉紧锁,“哼,便宜他了。尸体现在何处?” 刘俊道:“已派专人看管,曹副将正领人打扫战场,单等大人示下。” 年羹尧斩钉截铁地说:“传我的话,立刻把人头砍下来,悬挂在十字街示众! 再叫文案起个草,把他的罪行一一公布于众。” “嗻。” “再有,把他的家抄了,不问男女老少一起下狱!” “嗻。” 刘俊转身去了。王凤利用这个空隙问起童林。年大人就把八定闹府,童林活拿 五寇以及追赶杜清风的经过讲说一遍。王老侠眉头紧锁,惊呆不语。 年羹尧问道:“您为海川担心不成?” 王凤点点头说:“杜清风为人奸狡、阴险,什么坏主意都有,我怕海川……” 年大人道:“也不知海川现在何处,真急死人也!” 张方手拍脑门有了主意:“大人!咱们不是抓住五个贼吗?问问他们,也许能 知道去向。” “对呀,待我审问。” 张方道:“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您吗?假如您相信的话,就交给我吧。” 年大人点点头:“也好!不过可要留口活气,千万别给折腾死了。” 张方一笑:“哪能呢!谁不知我张方是菩萨心肠?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地一说, 我决不会难为他们。”他指着夏九龄和司马良说:“请二位跟我来。” 小兄弟三个迳直来到前院,对参将李明一说,李明亲手把门锁打开,放张方他 们进去。但见,五个贼并排坐在地上,背靠墙,面向外,头上都罩着黑布口袋,五 花大绑,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张方他们一进来,把五个贼吓得身子一颤,不知是凶 是吉。张方先来到中间那人面前,自言自语地说:“这种刑具真够损的,又带尖, 又有刃,又有钩又有刺儿,这要钉到粪门里,那得是什么滋味?钉进去还不说,还 得用火烧红了,恐怕大罗神仙也得叫娘。” 说着他一伸手,就要解这个贼的裤腰带,把这个碱吓得真魂出窍,双腿一曲, 哀嚎道:“饶命啊!饶命!叫我干什么都行,可别上这种非刑。” 夏九龄、司马良乐得直不起腰。其实张方也就是这么一说,他根本没有这种刑 具。病太岁冲着二小挤挤眼睛,而后又郑重地问道:“叫什么?姓什么?从哪来的?” “哎,我说我说!我叫褚万发,绰号戏水猪,是英王派我跟杜清风来的,谁知 到这就被你们拿住了。” “我再问问你,你们是怎样策划的?要达到什么目的?” “是,我说,我全说。杜清风告诉我们,到公馆后见人就杀,先杀童林,后杀 年羹尧,尽可能把所有的人都杀光了,然后夺印、抢金牌和上方天子剑,最后放火 焚烧公馆,再配合宝昆他们抢占剑州城。我就知道这些,旁的就不清楚了。” “想得倒挺美!”张方接着问:“难道你们就没料到失败吗?嗯?败了又怎么 办?” “说!” “快说!” 夏九龄、司马良在一旁帮着吆喝。戏水猪忙说:“也有这种防备。倘若事情不 顺手,杜清风就领我们撤到朴家店去,那儿有人接应我们。” “什么地方?” “朴家店。就是西关外边金蛇岭上的那个朴家店,浪里狂风朴八海是我们的人。 他能掩护我们。” 张方一听有门儿,可能杜清风就跑到朴家店去了。这么说,我童师叔也追到那 儿去了。为慎重起见,张方又诈问了一遍:“非得上朴家店吗?难道就不能换个地 方吗?” “非去不可,不能换地方。” “为什么?” “因为外边只有朴八海是我们的人,而且这都是事先决定了的。” “嗯。” 张方心里更有底了。为抓紧时间,他不再往下问了。冲二小一挥手,三个人出 了屋,叫李明照旧把门锁好,他们径直来见年大人,把审讯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年 大人满意地点点头。天灵侠站起来说:“既然童林有了着落,事不宜迟,咱们应该 马上出发。” “好!”年大人霍然站起,吩咐道:“张方!你带上六个人,随王老侠客先行 一步,本院马上就派大兵,攻打朴家店!” 张方往小弟兄脸上扫视了一遍,高声说道:“夏九龄、司马良、牛儿小子、吴 霸、阮合、阮璧跟我来,余下的保护公馆,走!马上出发!” 七小一老一溜烟出了公馆,拐弯抹角出了西关,顺着大道直奔朴家店。过去张 方跟童林到过几次朴家店,可以说轻车熟路,因此他们没费多大劲儿就到了。 老少八位以流星般的速度登上金蛇岭,不走寨门,从寨墙上越过,不多时来到 朴八海家里,抖身上房,各拉兵刃往下观看。 但见灯光乱晃,火把摇曳,刀光剑影,正杀得难解难分。在这段时间里,童林 又杀死数名贼寇,血溅衣冠,已变成了血人。甘虎和洪玉尔也不例外,周身上下全 是血迹,也不知是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还是溅到身上的。师徒三人背靠着背,横冲 四面,力挡八方,简直都不要命了。满院躺的都是死尸,一股腥臭味直刺鼻孔。再 看妖道杜清风,道冠也掉了,丝绦也开了,蓬头垢面,满身汗渍,嘶哑着嗓子好似 狼嗥般地叫喊着:“冲啊!上!快给我上啊,说什么也别叫姓童的跑了!” 燕雷、诸葛洪图、朴八海三个也跟着乱喊乱叫。天灵侠暗中庆幸,只要童林没 出事就是天大的喜事。老侠客头一个飘落到院中,厉声喝道:“吠!杜清风休得猖 狂,俺王凤到也!” 说罢挺宝刀加入战斗。与此同时,张方等七小也赶到了。张方比谁吵吵得都欢: “呀——吹!杜清风,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啦,朴家店被官兵包围了。还不拱手请降, 更待何时?” 七个小弟兄就像七头猛虎似地一下子冲入人群。童林正在舍命拚战,忽见来了 救兵,顿时勇气倍增,驱散了一夜的疲劳。 王凤护住童林说:“童贤弟!你先喘口气,为兄替你打一会儿。” 说话间他宝刀一晃“唰唰唰”就下了绝情。俗话说邪不侵正,贼人胆虚。杜清 风等欺童林人少,打算以多取胜,后来一看童林是真厉害,力挡八方毫无惧色,结 果伤兵损将,一筹莫展。王凤和张方等这一来,他一看不妙,大呼一声:“弟兄们, 形势对咱们不利,快撤!” 群贼巴不得这句话,“哗”一声各奔西东逃之夭夭。 童林领人追了一程,惟恐再中埋伏,只好作罢。众人又返回朴家店。此时红日 东升,天已大亮,副将曹健也领兵杀到,里应外合,攻占了朴家店。曹健一看童林 爷几个满身是血,不由得吓了一跳。 “童大人,您受伤了?” 童林笑道:“老天保佑,连肉皮也没伤着,这全是贼人的血。” 曹副将这才放心。他请童林及众人休息,由他处理善后。童林的确是累了,两 条腿不住地打颤,两只胳膊又酸又疼,但精力还很充沛,他把王凤让到屋里,哥俩 促膝谈心。王凤便把重阳会的事以及去北京如何扑空,他是怎样到的剑州,又如何 会斗无形剑客解救年大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童林惊呼道:“好险!好险!若非老哥哥赶到,使钦差大人转危为安,就全完 了!多谢,多谢!” 王凤笑道:“光我自己岂是万俟羽休的对手,全仰仗张方帮忙,才铲除了这个 祸害。” 王凤又把张方的“绝技”讲一遍,众人笑得肚子疼。病太岁美得直晃脑袋,拍 着胸脯说:“这就叫有力使力,无力使智嘛!” 童林赞叹道:“可惜万俟羽休那身功夫,只因误入歧途,才落得这个下场。你 我都须引以为戒呀!” 众人听了不住点头。 童林爷几个利用这机会,把手脸洗净,又换了衣服。忽然人影一晃,副将曹健 从外边进来了,笑着对童林说:“死尸都埋了,俘虏也押送到剑州去了。官兵已经 接管了整个朴家店。我已命人出榜安民,街上并无异常现象。” 童林对曹健说:“你领兵先在此驻防,以防有变:我现在就回剑州,待请示过 钦差大人再重新调理。” “好,就听童大人的。” 童林把阮氏弟兄留在朴家店,余者跟着他返回剑州。日落之前众人回到公馆。 年大人一看童林师徒安然无恙,非常高兴,立即传下话去摆酒祝贺。霎时公馆内外 一片欢腾景象。年大人在暖阁中盛排筵宴,一是给童林压惊道乏,一是给王老侠客 洗尘,再就是祝贺昨晚的胜利。 众人团团围坐,频频让酒,谈笑风生,与昨晚的气氛截然不同。童林叹口气说: “可惜又让杜清风漏了网,宝昆也死了,死人口中无招对,可谓美中不足。” 年大人笑道:“海川!你比我还贪,我看这就不错了,一夜之间,收效如此之 大,虽不能说绝后,也谓空前。我料捷报入京,康熙老佛爷必然满意。” 童林道:“这只是开始,今后的战事如何,很难预料。” 年羹尧冷笑一声:“海川,你怎么气馁了?” 童林苦笑两声没作解释。张方插言道:“我看你们二位说的都对。童师叔把事 情料得难一点,这叫有备无患;年大人把事情料得乐观些,这叫信心十足。我看咱 们既应该信心十足又不可掉以轻心,必然大获全胜。” “对,为胜利干杯!” “干杯!” 天灵侠笑着说:“老朽是局外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年大人忙说:“请!请!” 王凤沉思道:“英王富昌野心勃勃,他既敢公开扬旗造反,就说明他有充分准 备。剑州之败,朴家店之失,对他们虽然不利,但也无伤大局,今后他们必将疯狂 地进行报复。因此绝不能麻痹大意。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首先咱们要了 解敌情,不知大人这方面是怎么想的?” 年羹尧甚以为然,他说:“本帅也派出不少耳目探听剑山情况,无奈众说纷纭, 莫衷一是,至今也未摸清实底。” 王凤道:“想要摸清实底,非派我们这样的人进岛不可。一般的细作岂能胜任。” “对,老侠客所言极是。本帅可以重新考虑。” 王凤道:“如果大人相信我,小老儿愿探剑山,为大人效力。” 年羹尧拱手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年大人刚要拍板,童林说话了:“大人且慢,我看用不着劳动他老的大驾了。” “为什么?”王凤和年大人俱都一怔。 童林道:“我已经派人去了,不日即可有消息传来。” “嚄,原来是这样!” 年大人这才放心,可是又一想,不对呀,他派谁去的呀?刘俊他们一个不少, 除他们之外,我这又没有会飞檐走壁的人,那么他派的是谁呢?王凤也有同样的狐 疑,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便询问,因此他眨巴眨巴眼睛没言语。 病太岁张方也感到奇怪,两只小黄眼珠转来转去,琢磨童林的用意。忽然他灵 机一动,猜出奥妙来了。心说,噢,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要知童林到底派了谁去探剑山,且看下回分解。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