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第二章军火交易(2) 杨茂堂说道:“拿到提货单后,你们先走,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货物起运 后,志杰要回来报信。” 还是在那个凉亭下,寒暄之后,杨茂堂将小皮箱推了过去,想起昨晚就住在 这人给翠萍买的住宅里,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宋元昌掀开一条缝,仅扫了一眼便笑着说道:“哦,多出一些?” 杨茂堂说道:“宋先生不会是独自来的吧?这就算是给那些未谋面的朋友的 见面礼了。” “杨老弟果然精明过人,宋某喜欢和你这样的年轻人打交道。”宋元昌说着, 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这是提货单。” 杨茂堂接过提货单,顺势将小皮箱拉回到面前,才回手将提货单递给石志杰, 然后笑着说道:“宋先生,还要烦劳您的司机接送一下。” “哈哈哈,宋某悉听尊便。”宋元昌向司机做了个示意,“既然杨老弟想结 交些朋友,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又朝一个方向招了下手,方良材随之现 身走了过来,“这位是巡捕房的方探长,这位是 南方来的杨副官。” “方探长,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杨茂堂说道。 方良材见他不想挑明关系,也就不动声色地寒暄起来。杨茂堂从容应付着对 话,但心中急切地盼望石志杰快些回来。这时,一名侍者走过来说道:“宋先生, 有位周立波副官求见。” “哦,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宋元昌诧异且厌恶地说道,“请他过来吧。” 杨茂堂和方良材起身转到假山后面,杨茂堂问道:“什么人?” “就是昨天说起的周副官。”方良材说道,“此人是淞沪副护军使蔡福荣的 内侄,任职军法处,颇为精明,因此你要尽快离开上海。” 等周立波走后,杨茂堂回到凉亭处,见宋元昌虽然仍然面带微笑,但眼神里 却似乎透出了杀气。他担心又起变故,因此在交谈中就多加了几分小心,直到石 志杰的身影出现,才暗舒一口气起身告辞,就要 走到大门口时,方良材却快步追上来。 “有事吗?”杨茂堂警觉地问道。 方良材低声说道:“周副官又在纠缠那批军火,几乎是想白拿,而且态度强 硬得很。因此,宋先生的意思是……” 杨茂堂已经心知肚明,说道:“我仅是个外来客,恐怕帮不上忙。” “刚才宋先生也说了,对方逼得太紧,也不知道能否顶到你们离开淞沪地区。” 杨茂堂暗骂一声,咬牙说道:“好吧。” 方良材塞给他一个小纸团:“这是周立波的地址和电话。” “你不会让我去登门拜访吧?” “周立波有个表妹,也就是淞沪副护军使蔡福荣的小女儿蔡玛丽,在哈同女 校读书。” 一个小时后,杨茂堂找到郑玉玲。郑玉玲意外见到表哥,惊讶得差点跳起来。 杨茂堂连忙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认识蔡玛丽吗?” 郑玉玲依然处在兴奋之中:“表哥,你去哪里了?” “哦,南方。你认识蔡玛丽吗?” “不认识,可能是低年级的吧。” “能不能尽快找到她,不过不能让她知道。” “怎么了?” “她的父亲是淞沪副护军使,可能会对咱们郑家不利。” 郑玉玲有些恐慌起来,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还记得卢迪吗?她和孔老师很 熟,若是老师查起来应该会更快。” “孔老师?” “好像叫孔令谦,是卢迪哥哥的同学。” “孔令谦?”杨茂堂微微一愣,当日并肩作战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原来,孔令谦在刺杀王揖堂的当天返回了燕京大学,根本不知道卢鸿、杨茂 堂、金浩中险些被捕的事情。几个月后的1920年3 月,李大钊在北京成立马克思 学说研究会;5 月,陈独秀在上海成立马克思主义 研究会并积极筹建共产组织。孔令谦随之来到上海,负责与旅法学生通信联 络,意外得知卢鸿在法国又秘密转道去了苏联。为了获得公开身份,他在卢迪的 建议下,应聘到哈同女校做了助教。 杨茂堂连忙说道:“快去把孔老师找来,让他一个人来就行了。” 没过多久,孔令谦和卢迪、郑玉玲快步走来,显然卢迪是想见到杨茂堂。 “杨哥,真的是你?”卢迪惊喜道。 自从刺杀王揖堂事败潜逃后,杨茂堂就再也没有见过卢迪,除了在梦中。可 是目前绝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只得对卢迪和郑玉玲说道:“你们回去吧。对了, 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两人来到校门外的僻静处,孔令谦急切地问道:“你去哪里了?” “广州。”杨茂堂将一封信函递给对方,“你有卢鸿和金浩中的消息吗?” “卢鸿在欧洲留学;金浩中的消息不太准确,可能是回朝鲜了。”孔令谦故 意模糊了卢鸿的具体去向,当他看到身份信函上的红印后,惊讶地说道,“你在 粤军?”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粤军的消息?” “听说陈炯明要驱逐桂、滇两系,以迎请孙中山先生回归广州。难道你为此 事而来?”孔令谦有些兴奋地问道。 “所以我来找你帮个小忙,淞沪副护军使蔡福荣的女儿在哈同女校读书,我 想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不对呀,即便是孙先生回归广州并发动第二次护法战争,那也是在陈炯明 成功驱逐桂、滇两系之后。你们不会在此时就和北方政府开战吧?即便是真的要 两军对垒,我也不能帮你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 杨茂堂只得将事情原委和自己的计划大致讲出,并保证绝对不会伤害“无辜 的女孩子”,这才如愿以偿地拿到蔡玛丽的作业本。 第二天上午,周立波如约赶到哈同公园外,杨茂堂观察对方确实是独自而来, 才笑吟吟地走过去。周立波看到对方的神态便心知肚明,焦躁地问道:“我表妹 呢?” “咱们还是先谈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吧。” “不行,我必须见到表妹再谈。” 杨茂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和结果,却故意不情愿地说道:“那好吧,你跟我 来。”然后,转身沿着围墙向前走去。 周立波警觉地跟在后面,并将后腰处的手枪机头扳开。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处, 杨茂堂说了声“就在里面”,然后纵身跃上墙头。可是,高度防备着的周立波在 他话音未落时,竟然以标准的军事动作率先翻 进围墙,刚一落地便抽出手枪。杨茂堂原本计划自己落地后随即击毙对方, 然而目前的境地却恰恰相反,便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周副官, 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周立波用手枪指点着墙头上的杨茂堂,冷笑道:“下来再说。” 杨茂堂无奈只得跳下去,还未站稳便被周立波踹倒在地,身上的手枪也被搜走了。 “快说,我表妹在哪里?”周立波厉声问道 。 杨茂堂知道目前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便说道:“有话好好说嘛,我这就带你 去。”然后,起身尽量走向灌木较多的地方。周立波持枪跟在后面,并始终保持 四五步的距离,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击或逃跑的 机会。 与此同时,郑家业正和欧阳文生躲进学校阁楼里密谋一个恶作剧。 “哎,你看那是怎么回事?”欧阳文生指着窗外说道。郑家业好奇地凑过去 观望,只见两个人在灌木里穿行,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看样子绝对不是游客。 “怎么那人像你表哥?”欧阳文生疑惑地说道, 随即一把拉住正欲转身的郑家业,“你表哥不是离开上海了吗?别认错人。” “肯定是他,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即便是换了衣服我也能认出来。” “再看看,况且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肯定是我表哥碰到冤家对头了。”郑家业说完,匆匆跑下阁楼。 杨茂堂已经有些绝望地要摊牌了,可是身后的咒骂戛然而止,他快速回身, 只见周立波倒在地上,郑家业正举着一块鹅卵石欲砸向周立波的后脑,连忙低声 喝道:“住手!” 郑家业停住动作,紧张地大口喘着粗气,不解地说道:“他要杀了你,不能 放过他。” 杨茂堂没想到平时仅会撒娇耍泼的表弟下手会如此狠毒,不过已经对他有些 另眼相看了,随即上前捡起两支手枪插入腰间,又解下周立波的腰带,说道: “你再砸的话,会将血溅到身上,快回去上课吧。 ”然后将腰带套在周立波的脖子上,见郑家业没有走的意思,便催促道, “快走!”同时勒紧腰带。 “表哥,你还回家吗?”郑家业问道。 “肯定回不去了。”杨茂堂又搜出蔡玛丽的作业本,并将一封信放进周立波 的衣兜中,然后胡乱扯断杂草覆盖在尸体上。 郑家业上前帮忙,好奇地问道:“他怎么有哈同女校的作业本?” “你别管了。好了,不要盖得太严,就是要让人发现他。”杨茂堂站起身, 随口问道,“姨父、姨母和二夫人都好吧?” 郑家业犹豫一下:“大妈……已经去世了。” 杨茂堂睁大眼睛愣住了。随后将头扭向一边,向围墙走去。对于他来说,世 上唯一的亲人已经故去,上海不再是他牵挂的地方,既然马革裹尸不必还,放胆 搏杀又何妨?!当他翻出围墙与石志杰会合后, 便头也不回地奔向火车站。 第二天下午,周立波的尸体以及那封信被发现,而信的内容将线索引向了直 系。一个多月后,直皖战争爆发,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