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第十一章玄妙知己(3) 石志杰见他沉默不语,劝慰道:“在国共合作之后,有些人顺其自然地脱党 脱团也很正常。况且,毕竟还是在同一个革命阵营中。” “郑玉玲办过入党手续吗?”卢鸿想把事情搞清楚。 “在我的印象中,她是共青团员,至于之后是否办过入党手续,就不太清楚 了。” 卢鸿艰难地翻转身,没再说话。事实上,他至死也没能获悉——此次离开广 州确实与郑玉玲有关。 在卢鸿走后的第二天,杨茂堂来到黄埔军校,他是受叶子辉之邀前来客座讲 授军事情报的实战经验。 “卢鸿出院了吗?”杨茂堂随口问道。 “没有呀,昨天我才去过医院。”叶子辉说道。 “刚才我顺路去看望他,病房里没人。” “最近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也许是散步去了。” 两人对此都没有太在意,谦让着走进教室。 黄埔军校设立有步兵、炮兵、工兵、辎重兵、宪兵、政治等科目,对军事情 报并没有系统的讲授课程,因此学生们对此颇感新鲜,却疑窦重重。 杨茂堂最后说道:“虽然《孙子兵法》中有‘用间篇’,《三十六计》中有 ‘美人计’‘反间计’‘苦肉计’等,对军事情报的重要性作了专门或部分论述, 不过古人似乎将此视为鸡鸣狗盗行为,加之获 取军事情报多是秘密行动,因此鲜有详细记述,普通人能够耳熟能详的恐怕 仅剩下一个‘蒋干盗书’。在国外也大致相仿,即便是在欧战(第一次世界大战) 初期,一些将领还在恪守绅士风度,以骑士决 斗心态指挥作战,对军事情报的采集尤其是相关系统的建立颇为忽视。因此, 目前没有系统的理论和事例可以借鉴,我只能谈一些个人浅见而已。” 孟广达举手说道:“那就是说军事情报可有可无了?” 杨茂堂笑道:“刚才我说的是‘忽视’,并非‘忽略’,而且并非所有人对 此予以忽视。据称,德国在1740年就建起专门的情报组织,甚至普鲁士国王弗列 德里希由此被称为‘德意志谍报之父’。在1870 年普法战争时,普鲁士军队还专门设立了情报部。在10年前的欧战中,德国 的情报部门不仅拥有遍布欧洲的情报网络,而且运用了无线电截听、电话窃听、 飞机侦察和空中摄影等技术。” 李泽方举手说道:“德国最终不是战败了吗?” 杨茂堂说道:“当然,战争最终还是要以实力分出胜负,情报不过是一种辅 助手段,况且孙子也是将‘用间篇’置于最后。不过据我个人浅见,此次欧战已 经基本打破堑壕战的传统,尤其火车、汽车、飞 机乃至坦克的参战,已经令战局趋近瞬息万变的形态,因此军事情报势必会 越来越重要。” 他的心平气和让教室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孟广达再次举手说道:“既然 有你们情报官在,那还让我们学这个干什么?” 杨茂堂说道:“军事情报包含很多方面,孙子在‘用间篇’中列出5 种手段, 比如‘因间’,讲的是利用与敌方官兵的同乡、熟人关系获取情报,这就不是单 凭情报官能够做到的,因此需要官兵的齐心合力 ,并由此形成一个情报体系。” “噢,你是来收编我们的吧?”孟广达拉着长腔说道,随即引来一片哄笑声。 杨茂堂也被逗乐了,摆手说道:“岂敢,各位毕业后都是统兵的长官,我何 德何能谈收编呢。不过,正因为各位将是统兵的长官,所以我要重申一句话,即 知己……”他故意停顿下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校生们异口同声地吼道。 “这句话被孙子置于‘谋攻篇’,虽然此篇主要是在为最高统帅的战略部署 出谋划策,并非专述军事情报问题,但是我们可以将‘知彼’单独提出来。何为 ‘知彼’?如何才能‘知彼’?这就需要你、我 乃至士兵们具备情报意识,以及时为最高统帅的战略部署提供佐证。” “杨副官,您刚才说到‘知彼’,学生颇有同感。那‘知己’呢?”穆忠孝 认真地问道。 孟广达斜视着他说道:“你说的是什么知己,红颜知己吗?” 教室内随即一片大笑,不过有十几名军校生扭头怒视着孟广达,包括在后面 旁听的郑家业。“你们军联会的人能不能正经些?”有军校生呵斥道。 “怎么不正经了?是他没有说清楚嘛。再说,这和青年军人联合会有什么关 系?”孟广达不服气地回敬道。 “对呀,穆同学违反校规去喝花酒,难道可以说是代表你们孙文主义学会吗?” 有军校生帮衬道。 “谁喝花酒了?!”穆忠孝腾地站起来。 随即,大部分军校生随之站起来,明显形成两个阵营。此时,叶子辉踏进教 室厉声说道:“肃静!成何体统!难道你们忘了蒋校长的校训吗?立正,齐声背 诵!” “亲爱精诚!!!” “大家是同门师兄弟,又是革命同道中人,因此要谨记校训,厉行‘亲爱精 诚’之精髓,齐心协力追随蒋校长完成先总理之遗训,懂了吗?” “是!” “继续听课。”叶子辉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杨茂堂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刚才有同学提到‘知己’问题。我个人浅见 是‘知己’包含两个方面:其一,长官要时常亲自体恤下情,不仅要熟知可用的 兵力、装备,还要了解部下的作战能力、精诚团 结及个人情绪等;其二,下级要时常向上级长官如实禀告下情,尤其是当前, 某些人往往会拥兵自重,拒不执行命令者有之,临阵畏缩避退者有之,勾结敌方 反水者亦有之,这就需要在事发前及时通告最 高统帅以作决断。不过,若控制不好的话,则恐怕会出现彼此暗中拆台进而 狐疑猜忌、离心向背的局面,那就有违‘亲爱精诚’之精髓了。” 穆忠孝举手说道:“学生认为,对至爱同志者,当体现亲爱精诚;对离心离 德者,则当针锋相对。两者并不矛盾。” 孟广达说道:“两者如何区分判别?比如和你穿一条裤子的是至爱同志,还 是狐朋狗友?” 穆忠孝再次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杨茂堂已有经验,连忙摆手道:“安静,请各位谨记校训。”此时,下课号 音响起,他随即宣布,“下课。” 叶子辉似乎并未受到课堂纪律的影响,甚至有些欣喜地将杨茂堂拉到一旁, 说道:“刚才蒋校长正好路过这里,而且在门外停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我 看到他在微微颔首。” 杨茂堂不以为然地说道:“他是否颔首与我有什么关系。” 叶子辉颇为惊讶地说道:“你怎么能够这样说?” “这个蒋校长和粤军之间的宿怨你还不清楚吗?”杨茂堂低声说道,“他原 本在粤军仅是个受排挤的虚名参谋长,若不是孙先生提携,怎么能够坐上黄埔校 长宝座?特别是在廖公遇刺后,他居然借故褫夺 许崇智总司令的兵权,又枪毙了粤军第4 军军长梁鸿楷……嘿嘿,我只是个 外来户,可不想蹚这个浑水。若不是你老兄相邀,我还真不会踏入贵宝地半步。” 叶子辉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茂堂,我知道你对先总理极为敬仰,对不对?” 杨茂堂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然后点了点头,静待他继续说下去。叶子辉说道, “你觉得当今中国谁是先总理的最佳传承者 ?” 杨茂堂已经明白对方的意图,笑道:“在呼声最高的汪精卫和蒋介石之间, 你想必是选择后者了?” “我找机会作个引荐,你和他当面聊过后再作选择。”叶子辉亲热地拍了拍 他的肩膀。 杨茂堂此时并不知道,蒋介石在第二年即1927年清党后,便在国民党中央总 部组织部下设立一个密查组,由陈立夫统辖,但大部成员并无政府官员身份。1932 年,这个密查组得以发展成为国民党军委下的 正式机构,即“调查统计局”,这也是国民党秘密警察的正式开端。至1938 年,第一处发展成为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中统),第二处发展成为军事 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军统,戴笠却以1932年4 月1 日作为成立日),第三处则演变成为邮电检查局。继而,形成直通蒋介石的 涉及党政军民的情报网络。杨茂堂作为军队的军事情报人员,此后没少与之打交 道。 这时,孔令谦夹着几本杂志和报纸匆匆地走过来,首先打着招呼:“茂堂, 你也在?” “子辉让我来给学生们讲课。”杨茂堂说道。 孔令谦并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转而对叶子辉说道:“刚才有点事情耽误 住了,他在吧?” “在,快去吧。”叶子辉说道。 孔令谦转身向校长室走去,甚至没有和杨茂堂告别,杨茂堂会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