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笑太佛(1) 02笑太佛 扬州的大盐商罗千山素来以稳重温和著称,人唤“笑太佛”,罕有风波能让 他面露惊异,然而今天他却出奇地烦躁。他搓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两条眉毛 都要锁到一块去了。嘴里止不住地念叨:“还不回来!” 他是在等管家文泰。文泰一早上出去打听个事情,这都过了午饭时间,人还 不见踪影。他琢磨文泰这趟要么是打听得不顺利,被其他事情牵绊,要么就是真 探到了眉目,所以才多耽搁了些时间细查。罗千山相信,以文泰的细致和精明,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是绝对不会让他久等的。他现在如此着急,并非对文泰的事 情不放心,只是自己的期望太急切。 罗千山无数次叮嘱过自己:急切是从商的大忌。他咸丰元年出生,原籍徽州, 十五岁从商,跟随叔父到了自贡,当时“川盐济楚”,自贡盐场变成川省精华之 地,富庶甲于蜀中。这之后他起起伏伏,半生跌宕,由灶商变成了引商,又从自 贡来到扬州,无论收盐运盐,他都以宽厚诚信待人,积而能散,视人犹己,把一 个小盐场打理成声名远播的的罗家盐店总号“润典祥”。能有如今的成就,也是 凭了这份胸怀。 他常跟管家说:“别人是为进三尺抢一分,而我是为进三分退一尺,他们只 见我退,却没想到三年五年十年之后,我还是走在他们前面。”哪怕是如今身为 两淮盐运要人,他仍然处处谦和,不管是衙门里开会,还是两淮商圈里有活动, 开会议事,他的习惯就是说一句:“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在场之人争 论不休,他却能酣然入梦。因此他选择的经商伙伴多年来都能跟他和睦相处,平 安无事。商圈里,不了解他的人总会觉得他软弱,缺乏主见,而了解他的人,往 往会把他当成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或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大半生走过来,罗千山对自己这套做人处事的方式还算满意,然而有个人却 让他感觉异常的挫败:儿子罗诗承。 或许是因为将智慧全部用在了外面,罗千山的家庭生活充满了让他无法控制 的阴霾:发妻陪伴他走过坎坷和荆棘,任劳任怨,然而婚后两年未孕,好不容易 怀上,她却得了产后疾症早逝;孩子被奶娘带大,人是生得聪敏,可性格过于洒 脱随性,受不得管束,既不认真读书,也不学习经商,赶走一位又一位私塾先生, 终日与一帮不学无术的朋友四处游玩,流连欢场,肆意挥霍,俨然有败家之势, 并且极力阻止罗千山娶妻纳妾;这些还好,最让罗千山担心的是:坊间传言,大 商贾罗千山的公子罗诗承有龙阳之好,喜欢的不是女人。先是说每次罗诗承跟朋 友去青楼都只听艺曲,不进房间,再是说他洗澡的时候要有面首陪伴……